朱瞻基立刻下令:“神机营加强警戒,‘夜不收’探马扩大侦查范围,重点盯防宣府至开平的要道!传檄兀良哈部,按约定出兵袭扰瓦剌后路,但切记不可孤军深入,待我军主力北上再合力夹击!”
野狐岭风雪与意外之胜
瓦剌大军的后撤之路,每一步都踩在绝望的边缘。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割在士兵们冻得通红的脸上,也割碎了他们心中仅存的战意。也先裹着厚厚的貂裘,勒马立于高坡之上,望着绵延数里的队伍在荒原上艰难挪动,队伍里夹杂着伤兵的呻吟、战马的嘶鸣,还有风雪呼啸的呜咽,这一切都让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大同城下惨败后,军心本就涣散,如今连老天爷都似要与瓦剌为敌,塞北的风雪来得比往年更早、更烈。
十一月初三清晨,当瓦剌大军退至野狐岭时,铅灰色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鹅毛大雪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不过半个时辰,天地间便一片苍茫,积雪没过脚踝,深的地方能埋到小腿。士兵们大多穿着单薄的皮甲,不少人的靴子早已磨穿,只能用破旧的衣衫、麻袋片裹住双脚,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有个年轻的鞑靼士兵,怀里揣着母亲连夜缝制的羊毛袜,却舍不得穿上,只在休息时偷偷拿出来摩挲,此刻他的脚趾早已冻得发紫,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最终还是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能起来。
队伍里冻死的人越来越多,起初还有人将尸体拖到路边,后来实在没了力气,只能任由同伴的尸体被大雪掩埋,成为荒原上一个个隆起的雪堆。有经验的老兵说,这雪下得邪性,野狐岭的风雪最是吃人,当年元军退守漠北时,不知多少人冻死在这片山岭。瓦剌士兵们望着四周白茫茫的荒野,看不到炊烟,听不到鸡鸣,只有无尽的风雪和绝望在蔓延。
“大汗我们退吧,回漠北去吧!”一个部落首领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地跪在雪地里,他的貂裘早在抢掠时换了酒喝,此刻身上只披了件破烂的羊皮袄,“这鬼天气,别说打仗,再走下去不等明军追来,我们自己就得冻死光了!”
他身后跟着几个长老,也纷纷跪地附和:“是啊大汗,漠北的牧场才是我们的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也先沉默地望着漫天飞雪,雪花落在他的发间、肩头,很快融化成水,又被寒风冻成冰碴。他想起出征前的雄心壮志,想起帐下谋士“饮马黄河”的豪言,再看看眼前这支溃不成军的队伍,心中的野心早被彻骨寒意浇灭。
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只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左思右想半晌,也先终于沉重地点头,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传我命令全军转向北,撤回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