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贵妃从佛堂出来时,眼眶红得像兔子,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脚步都站不稳,上轿子时还差点绊倒。后面跟着的两个妃子更别提了,哭得抽抽噎噎,手帕都湿透了,连头上的金簪子歪了都顾不上扶,那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商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宫女搀扶的姿势都模仿了一遍,“小的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汉家后宫的娘娘们那样失态,依我看,准是宫里出了大事。”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炭火在盆里噼啪作响。博罗纳哈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汉人最重礼法,皇帝的宠妃祈福本是常事,但哭成这样就蹊跷了。寻常祈福哪会如此失态?怕是宫里真有不好的消息,她们这是在为皇帝求命啊”
阿失帖木儿也按捺不住,凑上前道:“父汗,兄长说得对!汉人的妃子们哭成那样,十有八九是汉人皇帝快不行了!说不定已经半个身子入了土,就差咽气了!”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明军溃散的景象,“这时候我们要是发起猛攻,大同、宣府必定守不住!”
也先手指敲击着案几,指尖的老茧与木桌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着帐外飘起的雪花,心中反复掂量——商人的亲眼所见,与先前密信的传闻相互印证,朱高炽病重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若是真的,这无疑是天赐良机;可万一这是朱瞻基故意放出的烟雾弹,用后宫之事引他上钩呢?
“再等等。”也先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躁动,对众人道,“传我命令,全军继续休整,加强侦查,但暂时按兵不动。再探北京动向,尤其是皇宫的钟声、内阁的动静,还有朱瞻基在宣府的反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若汉人皇帝真的病危,明军的防线迟早会露出破绽,到那时再动手也不迟。若是圈套,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也无可奈何。”
博罗纳哈勒点头赞同:“父汗英明,静观其变方为上策。”阿失帖木儿虽有些不甘,却也不敢违命,只能悻悻退到一旁。
那商人得了赏赐,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帐内的气氛却依旧凝重。
十一月三十日的清晨,塞北的荒原被一层薄冰覆盖,踩上去咯吱作响。也先的中军大帐里,一封刚送到的密信正被他反复翻看,信纸的边角都被捏得发皱——这是潜伏在大同的奸细传来的重要消息:大同府的明军被一纸调令撤走了大部分兵马,那些原本严阵以待的京营精锐、神机营炮队,正朝着北京方向疾驰而去,城头上的守军数量瞬间少了一半。
更让也先在意的是,消息里说,对面明军的军中,好些将领已经数日没能见到太子朱瞻基露面。自宣府一战后,这位年轻的“平虏大将军”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既没在城头指挥,也没传出任何军令,军中甚至开始流传他已秘密返回北京的说法。
“会不会是真的?”也先把密信拍在案上,立刻下令小股部队发动试探性进攻。瓦剌骑兵如往常一样冲向大同城墙,城头上的明军起初还按照既定战术反击,箭矢与火炮零星响起。但也先站在高坡上用望远镜细看,很快发现了异样——明军的箭雨不再像从前那样密集,落到地上的箭矢稀稀拉拉;原本排列整齐的火炮少了大半,剩下的几门也迟迟没有开火;就连守城的士卒,也失去了往日的锐气,趴在垛口后探头探脑,全无之前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