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半点仙法道术的华丽,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毁灭的力量。
直到此时,后羿那洪亮如钟的声音,才响彻全场。
“仙道求长生,万事靠仙神。”
“我巫族之道,求己身!”
他将手中的射日神弓重重往石台上一顿,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信奉我巫道者,不求来世,只争今朝!力量,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话音刚落,石台之下,成千上万的巫族战士齐声怒吼,开始演练战技。他们没有法宝,没有道术,有的只是拳头,是肌肉,是沸腾的血脉。那种拳拳到肉的碰撞声,那种汗水与热血交织的阳刚之气,与阐教那边的飘渺仙气,形成了天与地般鲜明的对比。
白玉道场上,广成子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人族三祖,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那座黑岩石台。
燧人氏高高举起手中那永不熄灭的薪火,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孩子们!当我们在妖族的利爪下瑟瑟发抖时,高高在上的仙神,在哪里?是巫族的兄弟,与我们并肩作战,用他们的身躯,为我们挡住了屠刀!”
有巢氏指向远处那一座座庇护着人族的房屋,眼眶泛红:“我们的屋子,是我们自己一双手,一根根木头搭建起来的!我们的庇护所,不是跪在地上,哭着求来的!”
缁衣氏抖开身上那件缝制了无数次的兽皮衣,声音铿锵有力:“我们的温暖,是靠我们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从猛兽的口中夺来的!每一寸,都沾着我们先辈的血!”
三位人祖的话,像三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一个在场人族的心坎里。
那些因仙法而迷醉的眼神,开始变得清明。
那些因崇拜而弯下的膝盖,开始缓缓挺直。
最后,一个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中年汉子,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走上石台。
他掀开自己的上衣,露出一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腹,几乎将他开膛破肚的恐怖伤疤。
“我叫石,妖族屠戮我们部落时,我被一只妖帅的爪子抓穿了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中。
“我以为我死定了。我向天祈祷,向所有我知道的神仙祈祷,没用。就在我快要断气的时候,是路过的巫医大人,用草药,用我看不懂的巫术,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没有要我跪下,也没有要我供奉,只说了一句,‘好好活着,人族,不能断了根’。”
说完,他对着后羿和所有巫族战士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幕,比任何玄奥的道理,都更具冲击力。
仙道虽好,却遥不可及,虚无缥缈。
巫道虽苦,却真实可靠,触手可及。
一个是让你仰望星空,一个是让你脚踏实地。
人族,这个在血与火中挣扎求存了无数年的种族,在这一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先前还围在白玉道场下的无数人族,如潮水般退去。
没有人响应广成子。
一个都没有。
取而代d之的,是在黑岩石台下,那条自发排起的,请求加入巫族炼体学堂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白玉道场上,广成子脸上的温和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他身后的黄龙真人等人,更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精心准备的一场“降维打击”,一场文明对野蛮的教化,到头来,竟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他们成了那个最大的笑话。
在万众瞩目之下,广成子一言不发,拂袖而起,驾着九龙沉香辇,带着一众同门,头也不回地狼狈退走。
那来时铺满天际的祥云金光,此刻看来,是何等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