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死亡。
死亡,至少还有轮回可期,有来世可盼。
这是一种比永恒囚禁更深沉的绝望。
众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从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人”,变成了一段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影。灵魂还在,思想还在,但通往“下一秒”的桥,断了。
昆仑山巅,一名刚刚稳固了太乙金仙道果的阐教弟子,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知道自己应该向着大罗金仙迈进,可“大罗”是什么?那个境界该有的感悟、该有的玄妙,在他的认知中,成了一片无法被渲染的空白。他的人生,就此定格。
北海深处,一头血脉返祖的鲲鹏,正欲展翅击水,化而为鸟,扶摇九天。可它的身体却僵住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名为“进化”的本能,被硬生生掐灭。它将永远是鲲,再也变不成鹏。
这,就是未来的消失。
天地间一片死寂,不是声音的寂静,而是希望的死绝。每一个生灵都成了悬挂在时间长河岸边的标本,能看见河水奔流,却永远无法再次投身其中。
九天之上,诸圣的脸色比刚才被篡改历史时还要难看。他们可以重塑过去,却无法创造一个被“吞噬”掉的未来。他们的圣道,也在此刻走到了尽头。
就在这片连圣人都束手无策的死寂之中,沈武的眼中,却燃起了一簇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想到了一个计划,一个足以让鸿钧都从紫霄宫里跳出来的计划。
一个以毒攻毒,以疯治疯的计划。
“诸位道友。”
沈武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位圣人的心头。
他们愕然转头,只见不周山下的那个巫族青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金色的榜文。那榜文之上,天道神韵流转,无数真名隐现,正是那引发了三教内斗,让无数仙神身死道消的根源——封神榜!
“未来没了,大家的路都断了。”沈武掂了掂手中的封神榜,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有位老前辈的‘未来’,可是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从头到尾,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错。”
他高高举起封神榜,目光扫过太清、元始、通天、接引、准提,乃至刚刚才恢复过来的东皇太一。
“借尔等天道圣位权限一用!”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霸道。
“否则,大家就一起在这儿当标本,直到天荒地老。”
元始天尊的眉心狂跳,三宝玉如意在他手中嗡嗡作响,一股怒意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这个巫族小辈,刚刚才靠着盘古遗泽耍了一次威风,现在竟敢命令圣人?还要借用他们与天道相合的根本权柄?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不敬!
然而,那股怒意刚起,便被心头那片“未来已死”的巨大空白给浇灭了。他愤怒,却找不到发泄的理由。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再不想办法,他们这些不死不灭的圣人,就真的要成为这方天地间永恒的活死人了。自己的道,自己的阐教,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碧游宫中,通天教主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竟是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巫族青年,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快意。破而后立,向死而生!这不正是他截教的真意吗?比起在这里当个永恒的标本,这个计划何其壮哉!
西方净土,接引道人面上的苦色更浓,他与准提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与决断。“师兄,”准提神念传音,“此举虽疯,却是唯一破局之法。旧天道已毁,若能借此开辟新世,我西方或有真正大兴之机!”接引道人缓缓点头,不再言语。
“可。”
一个字,从八景宫中轻轻飘出。
太清老子第一个做出了选择。他座下的太极图微微一颤,一道蕴含着“无为清净”至理的圣位权限,化作一道玄光,跨越无尽虚空,精准地没入了沈武手中的封神榜内。
元始天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他冷哼一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他手中的盘古幡重重一指,一道象征“阐述天道,开辟秩序”的权限,也带着不甘与决绝,随之飞出。
他可以不在乎众生死活,却不能容忍自己的道,就此终结。
有了两位师兄带头,通天、接引、准提也没有再犹豫。诛仙剑阵图、十二品功德金莲、七宝妙树齐齐震动,三道同样代表着天道最高柄的权限,汇入封神榜。
最后,东皇太一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武,混沌钟发出一声轻鸣,那股镇压鸿蒙,定鼎时空的霸道权限,也化作一道流光飞去。
嗡——!
封神榜在集齐了所有天道圣人的核心权限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几乎要将整个洪荒照亮。它不再是一件法宝,而仿佛成了“天道”本身在人间的代行者。
沈武手托着这件沉重到足以压塌万古的“神器”,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那吞噬一切未来的恐怖奇点,做出了一个让万古时空都为之震颤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