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与姐姐出生那天,黄大仙上门讨封,预言我俩一个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另一个会不守妇道沦为乞丐。
我毕业后,身为豪门继承人的男友向我求婚。
可就在出嫁前夜,我遭遇了惨烈的车祸。
父母谎称我成了植物人,让姐姐顶替了我。
第二天,姐姐戴上了我的婚戒,坐上婚车。
我却被他们拔掉了氧气管,活活憋死,尸身火化后,将骨灰盒埋入乱葬岗。
我死后十年,姐姐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成了百亿豪门的继承人。
全城权贵都前来道贺。
可在周岁宴上,那孩子却七孔流血,哭声凄厉。
姐姐也一病不起,形如枯槁。
男友亲自从香港请来玄学大师作法。
他抱着姐姐安抚:乐乐别怕,等我灭了那贱人,就用她的魂魄炼成夜壶,给咱们儿子小便用。
父母也请来族中长辈,一同对我隔空咒骂。
死了都不安分!缠着我们家乐乐和乖孙,活该你魂飞魄散!
那大师在埋葬我骨灰盒的乱葬岗上开坛作法时,脸色陡然大变。
生死簿上查无此人,当年死的,到底是谁
......
大师话音刚落,父母和姐姐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他们哆哆嗦嗦地开口:当然......当然是江安。我们家这么多年,就出了她一个扫把星。
父母言辞闪烁,可周围围观的宾客却炸开了锅。
还能是谁江先生一辈子行善积德,偏偏生了这么个晦气的女儿!大师怎么可能查不到名字。
大师!你该不是怕了吧
不对。
大师眉头紧锁,指尖飞速掐算。
再抬眼时,神情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请神问卜,神明从无虚言,死者绝不是姐姐江安!
说着,他猛地欺近姐姐面前。
陈太太,你是否觉得五脏六腑如被冰锥穿刺,骨髓里都透着寒气这是厉鬼缠身之兆,若不尽快解决......
恐怕你和这位小少爷,都得给她滔天的怨气陪葬!
所有人都被吓得倒退一步。
姐姐更是捂着心口,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啊——一定是江乐!她回来了!她要报仇杀了我......
父母面色一沉,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胡说什么。
全城的人谁不知道,你姐姐是死于意外,跟你没关系。你这孩子,就是产后抑郁胡思乱想......
大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他举起手中的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我父亲终于不耐烦了,指着大师的鼻子道:你到底行不行
我的前男友,陈子轩,也递上一张不记名支票:只要大师能打散那厉鬼的魂魄,陈家必有重谢。
大师停下动作,幽幽道。
天地轮回报应不爽。陈总如果想在生死簿上补上她的名字,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就必须告诉我,死者生前所经历的一切。
他语气一顿。
还有,死者的真实姓名。
父母望着怀里抱着病弱孩儿、不住惨叫的姐姐,心痛地点了点头,开始讲述。
当年,我的车是在盘山路的悬崖下被发现的。
一同坠落的,还有一辆货车,司机是个臭名昭著的地痞。
我的车摔得稀烂,人也奄奄一息。
后来警方调查,有不少目击者都说,我出事前和那个地痞拉拉扯扯,举止亲密。
甚至有人说,我衣衫不整地从他的货车上下来。
由于两人玩的过猛,连人带车坠到崖下。
说到这里,我父亲长叹一口气:家门不幸啊。
没想到江安那孩子,真应了黄大仙的预言,不守妇道,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自己作践自己,把一条命都作没了。
大师口中呢喃,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存在交流。
下一刻,他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威严,仿佛神明隔空传话。
不对,死者不止一个。
江先生,你若真想救你的女儿和外孙,就必须全部如实说来。
我父亲攥紧了拳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确实不止一个。这事太过耻辱,我们全家都守口如瓶。
可为了救乐乐,今天也不得不说了。
当年我们私下找法医验过,江安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孽种。作孽啊!
父母说起这话时,脸上满是嫌恶与悔恨。
要是早知道她出去鬼混怀上孩子,我们当初就该打断她的腿,把她锁在家里。
实不相瞒,她害乐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十年前乐乐刚和子轩结婚,也曾怀过一个孩子,却莫名其妙地流掉了。
如今想来,定是她和那个孽种在地下作祟!
话音落下,陈子轩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好啊......真是好啊。
我若不能手刃此鬼,为我未出世的孩子复仇,誓不为人!
第二章
说完,他怜惜地望向姐姐。
乐乐,这些年,你受苦了。
他与姐姐深情对视,大师却冷声打断。
还是不对!
如果死者生前的经历有误,生死簿上就登不了她的名字!
江先生如果还不肯说实话,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父母愣住了,眼底满是挣扎。
就在这时,那孩子的哭声愈发凄厉,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我母亲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必隐瞒了。
江安不但跟地痞有染,还跟一群乞丐不清不楚,真的应了黄大仙说的沦为乞丐的宿命。
我们都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地痞的,还是乞丐的。真是造了孽了!.
我母亲抹了抹眼泪。
我江家书香门第,百年来清清白白,偏偏出了这等丑闻......都是我教女无方。
大师手中的桃木剑直指我父亲,厉声呵斥。
还是写不上去!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江先生连亲女儿和外孙的性命都不顾了
我父亲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母亲含泪看着姐姐,眼底是心疼与无奈的交织。
陈子轩扶住我父亲,沉声道:岳父不必担忧。我可以在此立誓,无论发生过什么,我都会永远爱着乐乐。
我父亲感动得老泪纵横。
他看着我母亲,决定不再隐瞒。
有子轩你这句话,我们还是说出事情吧。
其实,死的确实不是姐姐江安,而是妹妹江乐。
他的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出嫁前夜,乐乐突然出了严重车祸,昏迷不醒。我们商量之后,决定让安安假扮乐乐,替她出嫁。等乐乐醒了,再想办法换回来。
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乐乐就这么去了。后来我们又想,安安的身份一旦被揭穿,必然导致你们夫妻不和。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将错就错,让安安成了江乐,死去的江乐,改名叫江安。
大师恍然大悟:难怪找不到江安的名字。
道出实情后,大师的法事变得流畅。
生死簿已经备好,可死者的怨气还未消散。问题,一定出在她的埋骨之处。
众人来到那个荒废的乱葬岗,都愣住了。
大师望着一人高的杂草丛中那片焦黑的土地,眼中一片了然。
江乐小姐死后无人祭奠,怨气已经凝结成实质,可以伤人了!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复仇。
听到这话,父母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姐姐更是瘫软在地,裙下渗出丝丝血迹。
乐乐,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要抢你的子轩哥哥的......
她眼眶一红,凄惨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乐乐。你要索命就索我一个人的,别伤害我的孩子啊!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没办法让你回来,只能替你好好照顾子轩哥哥。你放心走吧!
说着,她对着那片焦土拼命磕头。
我飘在半空,胸腔像是被这滚烫的眼泪堵死。
从那个黄大仙做出预言后,父母就认定姐姐是未来的金凤凰,将她捧在手心。
而对我这个会不守妇道、沦为乞丐的女儿,则弃若敝履。
姐姐住着向阳的豪华套房,我却被赶到阴暗潮湿、只有一张破床的储物间。
从小到大,他们总骂我不知廉耻。
我对送快递的小哥笑一下,都会被他们认定是轻浮放荡。
我沉默着长大,直到遇见陈子轩,才知道人生也可以是甜的。
他从不觉得我晦气、古怪,也从不会用施舍的眼光看我。
我至今还记得,他笑着揉乱我的头发。
乐乐,这世上,没有不能打破的命运。
我曾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直到十年后重逢。
陈子轩和姐姐有了孩子,夫妻恩爱。
就算他曾经爱我如命又如何。
十年时光,足以将一切爱意冲刷得干干净净。
姐姐是金凤凰,我是不守妇道的乞丐。
这就是我的命。
等我回过神来,那片焦土已经被陈子轩命人挖开。
只有一只被掀开的、腐朽的木盒。
看到木盒下的东西,所有人都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三章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如此邪门
眼前的木盒被打开,露出一尊漆黑的陶罐。
罐口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我的骨灰却不见了。
看到这一幕,父母也慌了神。
明明我们亲眼看着乐乐的骨灰下葬,怎么会没了还有这陶罐......
大师倒抽一口冷气,脸上也浮现出恐惧。
不顾所有人的询问,他双目紧闭,半晌才满头大汗地睁开眼。
既然姐姐已经顶替了妹妹的身份,那生辰八字也该交换才对。可这陶罐上镇压的八字,还是江乐自己的,早已无法压制厉鬼!
而且。他猛地转头,对上姐姐惊慌的眼神,幽幽道。
妹妹已经借着八字缠上姐姐了!消失的骨灰,应当也缠着姐姐!
话音落下,姐姐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提包。
触感冰冷,还带着一股湿滑。
她浑身一颤,才发现自己包里装着的根本不是名牌口红,而是一捧沾着血的灰烬!
出事了。
姐姐吓得瞪大眼睛,将包扔得远远的。
大师却摇头道:你扔了也没用。厉鬼之力不是凡人能抵抗的。她的仇恨全都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
姐姐连滚带爬,哭着跪倒在大师面前。
求大师救命!
我已经病成这样,下一步她肯定是要我的命!
父母勉强镇定心神:只要能救安安,我们江家定当重谢!
首先,必须把八字换回来。既然已经换了命,‘江安’就已经死了。陶罐上的八字必须换成她的。
大师沉吟道:至于其他,如今之计,只有将她引出来。只是谁能有这个胆量
我能。
陈子轩安抚好病弱的儿子,从人群中走出。
高大的身影充满可靠感。
无论你是乐乐还是安安,都是我相爱十年的妻子。既然有人要害你和孩子,我定要她生不如死!
厉鬼江乐记恨安安,就是因为我。既然她是因爱生恨,那我就办一场与江乐的招魂仪式,将她引出来。
父母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姐姐也感受到浓浓的爱意,柔弱地靠在陈子轩怀里。
子轩,我好怕,幸好有你,我和孩子都只有你了。
陈子轩稳稳地托着她,眉眼温柔。
别怕,有我在。
透过那张沾染些许风霜的脸,我依稀看到十年前那个少年。
暴雨天,他用尽全力将我从泥石流中推开,自己却摔断了腿。
被绑架时,他为我挡下致命一刀,左肩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
火灾中,他将唯一的呼吸器让给我,自己却被浓烟呛得差点丧命。
可十年过去,他不属于我了。
甚至为了引我出来消灭我,陈子轩不惜在报纸上刊登整版广告,宣告要举办盛大的招魂仪式。
姐姐因为这事夜夜噩梦,他就放下价值上亿的合同整夜整夜地陪着。
寸步不离。
他还会为姐姐弹奏她最爱的钢琴曲。
从前,我几次求他弹给我听,他都说太忙岔开话题。
我曾以为他只是不擅表达,如今才知道,他只是不肯为我弹。
姐姐倚在他怀里睡着,他才心疼地为她拭去泪水。
放心安安,我会永远保护你。
不管伤害你的是人是鬼,我都会让他们没有好下场!
所有人都说,陈子轩这次势在必得。
等解决了我的冤魂
,他一定会原谅姐姐善意的顶替,重归于好。
可他们不知道——
陈子轩等这一天已经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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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招魂仪式定在三天后,城中最奢华的酒店顶楼。
陈子轩包下了整个场地,布置得比十年前我们的婚礼还要盛大。
红毯从电梯口一直铺到法坛,两侧摆满了白色的玫瑰,那是我生前最喜欢的花。
全城的媒体都被请来了,长枪短炮对准了法坛中央。
陈子轩一身黑色西装,面容清冷,站在那里。
姐姐江安穿着一袭白裙,挽着他的手臂,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知道,过了今天,世上就再也没有江乐这个冤魂。
她江安,将是陈家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太太。
我父母也来了,坐在宾客席的第一排,看着陈子轩,满眼都是嫁了金龟婿的骄傲。
大师在法坛上踱步,手里的桃木剑泛着寒光。
吉时已到。
大师一声断喝,将我的生辰八字贴在了一个草人身上。
江乐,我知道你怨气深重,死不瞑目!
今日陈先生为你设下盛宴,就是要与你做个了断!
你若识相,便饮下这杯和解酒,早日投胎。若敢执迷不悟,休怪我剑下无情,叫你魂飞魄散!
他说着,将一杯酒洒在地上。
陈子轩接过桃木剑,一步步走向那个代表我的草人。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决绝。
十年前,他曾用这双手为我包扎伤口,为我擦去眼泪,为我戴上戒指。
十年后,他却要用这双手,亲手将我的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
我飘在半空,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恨。
我恨不得立刻现身,问问他,十年前的相伴,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到底算什么!
姐姐江安的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
她柔柔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麦克风捕捉到。
子轩,算了吧。妹妹她……也怪可怜的。我们不要赶尽杀绝。
她演得一如既往地善良。
陈子轩却头也不回。
对恶鬼的仁慈,就是对活人的残忍。
他举起桃木剑,对准草人的心脏,狠狠刺了下去!
噗——
一声闷响。
可倒下的,不是那个草人。
而是我姐姐,江安。
她口中喷出大股的黑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全场哗然。
父母惊叫着冲了上去:安安!安安你怎么了!
大师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安然无恙的法坛,又看看倒地的江安,额头冒出冷汗。
不对……这不对劲……
我的引魂阵,引的不是江乐……
陈子轩缓缓转身,扔掉了手里的桃木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江安,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压抑了十年的恨意。
他蹲下身,凑到江安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江安。
十年前,乐乐出车祸的那个盘山公路,你为什么会提前等在那里
第五章
江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发出嗬嗬的怪声。
她张着嘴,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父母也懵了,我爸颤抖着指着陈子轩:子轩……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安怎么会……
陈子轩没有理他。
他只是冷冷地盯着江安,像在看一个死人。
十年了,江安,我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乐乐出事的盘山公路,偏僻,深夜,没有监控。你怎么会那么巧,就在那里
你告诉我,你是去祈福,为我们的婚礼祈福。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刀一刀割在江安和我父母心上。
我当时信了。
我抱着你,安慰你,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甚至,还答应了岳父岳母那个荒唐的请求,让你,顶替了乐乐的身份。
他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是无尽的嘲讽和冰冷的恨意。
我真是个傻子,对不对
我亲手把杀害我未婚妻的凶手,当成了宝贝,护了十年。
全场死寂。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闪烁,将这一幕戏剧性的反转永远定格。
大师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擦着额头的冷汗,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妈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扑向陈子轩:你胡说八道!我们安安那么善良,她怎么会害自己的妹妹!陈子轩,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
陈子轩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
他看都未看我妈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地上抽搐的江安身上。
我倒是希望我疯了。这样,我就不用夜夜梦到乐乐了。
她浑身是血地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信她。
为什么,要娶了害死她的凶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十年的痛苦和怒火,像一头绝望的困兽。
你们告诉我,为什么!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香槟塔。
玻璃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伴随着宾客的惊呼。
我爸脸色煞白,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子轩,有话好好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陈子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部手机,点开了一段录音。
一个粗粝的男人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带着几分醉意和炫耀。
……江家那个大小姐,够骚也够狠。给我一笔钱,让我开车撞她妹妹……说好了只是撞伤,让她结不了婚就行。谁知道那娘们命那么贱,直接滚下山崖了……
……事后那大小姐又给了我一笔封口费,让我滚得远远的。嘿,老子拿着那笔钱,现在过得可比皇帝还舒坦……
录音的内容不长,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我父母的脸,一瞬间血色褪尽。
江安更是停止了抽搐,死死地瞪着陈子轩,眼神里是全然的不可置信和绝望。
不……不是的……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
陈子轩掐断录音,将手机扔在我父亲脚下。
岳父,这个声音,您应该不陌生吧。
十年前,处理乐乐车祸后续的,就是这位王队长。他拿了你们江家五十万的好处费,把一桩谋杀案,草草定性成了意外。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而当年那个肇事的地痞,也根本没有死。他现在,正在我家的地下室里,等着跟他的老情人,我亲爱的好太太,江安女士,久别重逢。
第六章
地痞被带上来的时候,整个宴会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像条死狗一样被两个保镖拖着,扔在了江安面前。
十年的安逸生活让他胖了不少,但那张脸,那双浑浊又贪婪的眼睛,江安和我父母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啊!
江安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想要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我父母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子轩,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
陈子轩看也不看他们,只是蹲下身,捏住地痞的下巴,强迫他对上江安惊恐的眼睛。
看清楚,是她吗
地痞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点头:是她!就是她!陈总,当年的事都是她指使我干的!她说只要让她姐姐嫁不成,就给我一大笔钱……
闭嘴!你给我闭嘴!江安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她披头散发,妆容花得像个鬼,哪里还有半分豪门太太的优雅。
子轩,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是被他骗了!是他……是他勒索我!
勒索你陈子轩冷笑一声,那这个孩子呢
他将一份文件摔在江安脸上。
白纸黑字的亲子鉴定报告,像一道催命符。
江安,我十年前就已经做过结扎手术。乐乐死后,我从没想过再要任何孩子。
你肚子里的这个孽种,是谁的
江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份鉴定报告,又看看陈子轩,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身上。
那个她用来巩固地位、继承百亿家产的金孙。
现在,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证明她婚内出轨、水性杨花的铁证。
不……
她彻底崩溃了,抱着头,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我父母也瘫软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们精心谋划了十年,以为终于飞上枝头变凤凰,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那个所谓的百亿继承人,竟然是个野种!
我妈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上去对着江安的脸左右开弓。
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下贱东西!我们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我爸也回过神来,冲着江安怒吼: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啊
一场豪门夜宴,彻底沦为一场丑陋的闹剧。
宾客们指指点点,记者们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江家完了。
从今天起,将成为全城的笑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子轩,只是冷眼旁观。
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猴戏。
直到江安被我妈打得奄奄一息,他才挥了挥手,让保镖把人拉开。
别急着打死她。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还没告诉你们,她和你们那个宝贝外孙,为什么会一病不起。
他转向那个早已吓傻了的大师。
大师,你来告诉他们,什么叫‘子午断魂散’。
大师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陈总饶命!陈总饶命啊!
这‘子午断魂散’,是一种古法奇毒,无色无味,混入饮食之中,神仙难查。中毒之人,会在每日的子时和午时,感受五脏六腑如万蚁噬心,骨髓刺痛。日复一日,直到耗尽精血而亡。
而且此毒,会通过母体,传给胎儿。
小少爷……小少爷他……从娘胎里就带了毒……
话音落下,我父母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们看着病床上那个皮肤青紫、呼吸微弱的婴儿,再看看地上如同烂泥的江安,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毒……是你下的毒我爸声音嘶哑地问。
陈子轩没有否认。
是。
他看着江安,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我每天亲手喂你喝下的燕窝,亲口喂给那个孽种的牛奶,里面都加了料。
江安,你让我失去了我的爱人和我未出世的孩子。
我就让你,和你的野种,一起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第七章
江家的天,塌了。
一夜之间,江氏集团股票跌停,合作伙伴纷纷撤资,银行上门催债。
我父亲呕心沥血一辈子才打下的江山,在陈子轩雷霆万钧的报复下,摧枯拉朽,瞬间崩塌。
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标题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
《豪门换妻,妹妹惨死,姐姐携野种上位!》
《十年骗局,陈氏总裁的复仇,江家沦为全城笑柄!》
《最毒妇人心,亲姐为嫁豪门谋杀胞妹!》
我父母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们从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别墅被查封,豪车被拖走,连出门买个菜都会被人扔烂叶子。
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一无所有。
他们来找陈子轩,跪在他公司楼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
子轩,看在乐乐的份上,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陈子轩从顶楼的落地窗前,冷漠地俯视着楼下那两个卑微的身影,就像在看两只蝼蚁。
他没有下去。
他只是让助理,给他们送去了一样东西。
一个U盘。
里面是一段视频。
十年前,医院的VIP病房里。
我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生命体征微弱。
我父母站在床边,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不耐和算计。
这丫头怎么还不死拖一天就是一天的医药费。我妈抱怨道。
我爸皱着眉,看了一眼门口,压低了声音:再等等。等安安和子轩的婚礼办完,就说她……抢救无效。
等什么等!夜长梦多!我妈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反正她已经是个植物人了,留着也是个累赘。不如……
她伸出手,慢慢地,移向了我的氧气管。
……帮她一把。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飘在半空,看着我父母那两张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的脸。
原来,我的死,不是意外,不是天命。
而是我的亲生父母,为了给他们的金凤凰姐姐铺路,亲手拔掉了我的氧气管。
他们,活活憋死了我。
陈子轩的助理站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地传达着老板的话。
陈总说,这段视频,他已经交给了警方。
另外,陈总还查到了一些别的事。
助理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比如,当年黄大仙预言江乐小姐‘不守妇道,沦为乞丐’。其实是因为,江乐小姐从十几岁起,就偷偷把自己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全部捐给了一家流浪者救助站。她还经常去做义工,陪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聊天,给他们送吃的。
在那些人眼里,她不是什么扫把星,而是天使。
而江家,却把这份善良,扭曲成了‘跟乞丐不清不楚’。
真是可笑。
我父母彻底傻了。
他们呆呆地站着,仿佛连灵魂都被抽走了。
他们一直以为,我是那个会给家族蒙羞的污点。
他们用那个可笑的预言,定义了我的一生,心安理得地对我冷漠、刻薄,甚至……杀害。
可到头来,他们才发现,被他们亲手毁掉的,是他们家唯一的一点光。
悔恨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们淹没。
他们终于明白,陈子轩的报复,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权。
他是要诛心。
他要让他们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慢慢烂掉,腐臭。
第八章
江安被关在陈家老宅的一间偏僻的阁楼里。
没有窗户,终日不见阳光。
子午断魂散的毒性每日准时发作,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的皮肤变得干瘪蜡黄,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眼睛却因为痛苦和恐惧而凸出,像死不瞑目的金鱼。
那个野种,比她更惨。
本就发育不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毒性的摧残,早就断了气。
尸体就放在她旁边,已经开始腐烂发臭。
江安疯了。
她时而大哭,时而大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乐乐,对不起……姐姐错了……
子轩,我爱你啊,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
鬼!有鬼!别过来!别吃我!
陈子轩偶尔会来看她,像欣赏一件杰作一样,静静地看着她发疯。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
那眼神,比阁楼里的黑暗还要冰冷。
终于有一天,在又一次毒发的剧痛中,江安彻底崩溃了。
她涕泗横流地爬到陈子轩脚下,抱着他的裤腿,献上了自己最后一个秘密,也是最恶毒的一个。
骨灰……我知道乐乐的骨灰在哪里……
我没……我没让她下葬……
陈子轩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江安见状,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了下去。
我恨她……我太恨她了!凭什么她什么都有!凭什么你只爱她!
我把她的骨灰……混在泥里……做成了一个花盆……
就放在我们卧室的窗台上……种着你送给我的白玫瑰……
子轩……你看,我让她每天都看着我们恩爱,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我……我是不是很聪明……
她邀功似的看着陈子-轩,脸上是诡异又癫狂的笑容。
她以为,他会夸她。
或者,至少,他会因为这个秘密,对她仁慈一点。
可她错了。
陈子轩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住了。
他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不是愤怒,不是憎恶,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极致的痛苦。
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来回地、残忍地切割。
乐乐。
他最爱的乐乐。
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孩。
她死后,连骨灰都不得安宁。
被她的亲姐姐,混着泥土,做成了花盆,用来取悦凶手。
种着他亲手送的,她生前最喜欢的,白玫瑰。
多么讽刺。
多么……残忍。
他蹲下身,死死地扼住江安的脖子,眼中是滔天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你……说……什……么
江安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后悔了。
可已经晚了。
陈子轩猛地冲出阁楼,冲回那个他和江安住了十年的卧室。
窗台上,那盆白玫瑰开得正盛。
圣洁,美丽。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精致的陶瓷花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伸出手,又缩回。
来来回回,仿佛那个花盆有千斤重。
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将花盆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
花盆四分五裂。
泥土、碎片、玫瑰的根茎,混杂在一起。
还有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陈子轩跪在地上,像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用颤抖的双手,一点一点地,试图从那堆狼藉中,把属于她的那部分,分离出来。
可怎么分得清呢
骨灰早已和泥土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他徒劳地捧起一把混杂着灰烬的泥土,紧紧地攥在手心。
十年了。
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这个冷酷如冰,算计了一切,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抱着那捧脏污的泥土,蜷缩在地上,发出了野兽般的,压抑而绝望的哀嚎
第九章
江家老宅。
这里已经被法院贴上了封条,家具上盖着白布,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腐朽的味道。
陈子轩把我父母带到了这里。
他们已经形同枯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眼神空洞,像是两个行尸走肉。
客厅中央,摆着一个简陋的灵位。
上面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名字。
江乐。
灵位前,放着一个朴素的木盒。
里面装着的,是陈子轩花了几天几夜,才从花盆碎片和泥土中筛出来的一点点灰烬。
少得可怜。
甚至称不上是骨灰,只是一捧灰色的尘土。
陈子轩一身黑衣,站在灵位前,背影萧索而孤寂。
他没有看我父母一眼,只是自顾自地,点燃了三炷香,拜了三拜。
乐乐,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当年,我太弱了。我察觉到不对,却没有能力保护你。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眼睁睁看着他们……用江安取代你。
这十年,我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唯一的念头,就是复仇。
让他们,把欠你的,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他转过身,看向我父母。
那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们的毒,没有解药。
警察很快就会来。不过,我想你们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就在这里,在这个你们亲手毁掉的家里,慢慢地,品尝你们种下的恶果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我父母发疯似的想要冲上去,却被保镖死死按住。
陈子轩!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们的咒骂声越来越远,最终被厚重的大门隔绝。
这个曾经承载了他们所有荣耀和美梦的家,如今,成了他们自掘的坟墓。
他们会被病痛和饥饿折磨,在无尽的悔恨和对彼此的怨恨中,相互撕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飘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听着他们恶毒的诅咒。
那股支撑了我十年的恨意,在这一刻,仿佛被抽空了。
仇报了。
用一种最残忍,最彻底的方式。
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虚和疲惫。
这场复仇,毁灭了他们,也同样……毁灭了陈子轩。
他赢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
江安和我父母,都死了。
死状凄惨,如同他们的内心一样,腐烂,发臭。
陈子轩成了这座城市真正的主宰。
他比以前更冷,更沉默,也更……孤独。
他住在一座巨大的,如同宫殿般的豪宅里。
空旷,冰冷,没有一丝人气。
他遣散了所有的佣人,一个人守着这座华丽的坟墓。
在他的书房里,壁炉上,放着那个小小的木盒。
他从不擦拭,任由灰尘将它覆盖。
他常常在深夜,一个人坐在壁炉前,不开灯,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一看就是一夜。
他从不开口,也从不提起我的名字。
仿佛我和那些仇恨,都随着江家人的死亡,一同被埋葬了。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复仇,可他脸上的痛苦,却比十年前更深。
我知道,他把自己也一同献祭给了这场复仇。
他亲手杀死了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只有恨意,没有灵魂的空壳。
我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丝执念,也渐渐散了。
那个我爱的少年,早就在十年前那场车祸里,和我一起死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一个顶着他皮囊的,可怜又可悲的陌生人。
我不再恨了。
也不再爱了。
捆绑我灵魂的枷锁,终于断裂。
我感觉到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像一缕烟,慢慢地向上飘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坐在黑暗中的男人。
他抬起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空洞的目光望向我所在的方向。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已经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