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初醒
头痛,像是有人用生锈的凿子在颅骨里粗暴地开矿。每一次凿击都伴随着尖锐的嗡鸣和视野边缘炸裂的金星。陈默(主角名,可替换)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差点从沙发上栽下去。
陌生的天花板,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身下是触感极佳的皮质沙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昂贵的、带着点香氛的尘埃味道。这不是他那间堆满泡面盒和推理小说的出租屋。
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泥潭,碎片翻涌上来,带着强烈的违和感:一个叫沈清的女孩,当红明星,妹妹……还有一档叫《天网》的节目大型沉浸式推理真人秀明星扮演罪犯,顶尖专家追捕……从未失败
哥……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撕裂了室内的寂静,也彻底搅碎了他混乱的思绪。
陈默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女孩,穿着沾了污渍的白色连衣裙,跌跌撞撞地从客厅另一头的走廊冲出来。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最刺目的是她那双纤细的手——上面沾满了粘稠、暗红的液体,正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地板上砸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是沈清!记忆碎片瞬间拼凑出她的形象,正是他此刻身份名义上的妹妹,那个在荧幕上光彩照人的明星。
哥……我……我杀人了!她扑到陈默面前,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滚落,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怎么办……我杀人了!就在里面……他……他……
她的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那满手的鲜血抽走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
杀人了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但下一秒,一个更清晰的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天网》!这里是《天网》的节目现场!那血是假的!那尸体是道具!
然而,沈清此刻的恐惧是真的。她显然被这过于逼真的模拟场景彻底击垮了。
来不及细想穿越的荒诞,更来不及梳理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一把扶住沈清几乎瘫软的肩膀,同时身体却向后微撤半步,拉开一点距离。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沈清被打得头一偏,彻底懵了,眼角的泪水都凝滞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哥哥。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关切,不是惊慌,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严厉。
先闭嘴!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冰锥一样刺入沈清混乱的大脑,你想吵得左邻右舍,整栋楼都知道吗蠢货!
沈清被他吼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收住了哭声,只剩下压抑的抽噎,茫然又委屈地看着他。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穿越带来的阵阵眩晕和恶心感,目光如电般扫过现场:客厅中央,一具穿着考究的尸体倒在一片暗红色的血泊中,旁边散落着文件;一把沾着血迹的水果刀掉在不远处的地毯上;昂贵的波斯地毯被浸染了一大片污渍;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铁锈味(道具血浆的味道)……一切逼真得令人窒息。
他必须立刻掌控局面。
悄悄地,陈默盯着沈清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吐出关键信息,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沈清彻底愣住了。为这事来的什么意思他怎么会知道他……他难道……
陈默没给她思考的时间,他需要确认规则。告诉我,节目开始多久了你和‘他’发生了什么规则是什么追踪组什么时候介入他的问题像连珠炮,精准而急切。
沈清被他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地回答,声音还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刚……刚开始没多久……按照剧本,我和他因为……因为一份遗产文件争执……我推了他……然后他……他就倒下了……流了好多血……规则……规则说追踪组不能看我们处理现场的直播……只有观众和导播能看……报警触发后他们才会来……
《天网》!追踪组看不到处理过程!观众能看到!
陈默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混乱的记忆碎片、对《天网》节目的理解、以及他穿越前阅尽无数悬疑推理作品积累的庞大知识库,在这一刻疯狂碰撞、融合。
假的死亡顶尖的追踪组从未失败的神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混杂着巨大的挑战欲,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脊椎,瞬间压倒了穿越带来的所有不适。
《天网》吗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眼神深处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既然不是真的死亡……那就有趣了。
他缓缓站直身体,环视着这个精心布置的凶案现场,目光最终落在那具逼真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上。
一个看过无数悬疑推理小说和电影的穿越者……一个从未失败过的节目……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对空气宣战,真是……太、好、了。
然而,兴奋只是一瞬。现实的冰冷立刻提醒他:小说电影是纸上谈兵,这里是真实的战场,对手是刑侦界的顶尖大脑。每一个细节都关乎成败,关乎沈清这个刚刚被他打了一巴掌的妹妹能否脱身。
他需要立刻行动。追踪组随时可能因为某种设定而触发。
陈默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依旧惊魂未定、脸上还带着清晰指印的沈清身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恐惧,还有一丝……因他刚才那句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而产生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弱希冀。
听着,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想活下来,想不被当成杀人犯,就按我说的做,一个字都不许错。明白吗
沈清看着他眼中那陌生的、却莫名让人心安的冷静,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陈默深吸一口气,指向浴室的方向,下达了第一个指令:现在,去把手上、脸上,所有沾到血的地方,用肥皂和水,彻底洗干净!指甲缝也不能放过!然后,换掉你身上所有的衣服!
沈清下意识地服从,踉跄着走向浴室。
陈默则转过身,面对着那片刺目的血泊和冰冷的尸体。时间紧迫,他必须在追踪组到来之前,在这直播镜头(虽然他看不见)的注视下,完成一场看似拙劣,实则……
他蹲下身,手指在距离血迹几厘米的地方虚点,大脑飞速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破绽和应对方案。观众会看到什么追踪组又会如何解读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完美犯罪陈默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粘稠的暗红,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冷酷的锐芒,那就从制造一个‘漏洞百出’的现场开始吧。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客厅里,只剩下陈默和那具无声的尸体。
而直播镜头,正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观众们看到的,会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哥哥,即将开始他愚蠢的善后吗
陈默不知道观众怎么想,他只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将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一场针对顶尖刑侦专家的致命误导。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厨房的方向,目光搜寻着某样东西——那瓶能彻底改变证据性质的家用漂白剂。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而第一步,就是让这满地的鲜血,变得……不再那么致命。
(第一章完)
第二章:污痕为盾
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像急促的心跳敲打在陈默的神经上。时间,每一秒都如同沙漏里坠下的金沙,珍贵而沉重。他强迫自己忽略穿越带来的最后一丝眩晕,目光如探针般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血泊在灯光下泛着粘稠的暗光,尸体的姿势僵硬而诡异。那把水果刀,刀刃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凝固,像一条丑陋的伤疤。昂贵的波斯地毯吸饱了液体,边缘晕开一片深色。
这不是拍戏的布景,这是战场。对手是看不见的《天网》追踪组,是无数双盯着直播屏幕的眼睛。
陈默没有立刻动手清理。他像一只经验丰富的猎犬,无声地移动,锐利的目光掠过沙发缝隙、茶几边缘、甚至天花板角落。他在找什么节目组预设的礼物——那些可能暴露沈清,或者诱导他犯错的隐藏线索。
果然,在尸体倒卧位置附近的沙发腿内侧,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深色木质融为一体的圆形凸起引起了他的注意。针孔摄像头还是别的传感器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仿佛只是随意扫过。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尸体后脑勺附近的地板上。那里有一小片飞溅状的血点,形状和方向……似乎与尸体倒下的位置和茶几角的形状……有细微的偏差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节目组可能预设了不止一个凶器或致死原因的陷阱!
他蹲下身,手指虚点着那片血迹,大脑飞速运转。观众看到的直播画面里,他此刻的沉默和观察,大概会被解读为吓傻了或者不知所措吧
哥……沈清的声音带着水汽和一丝怯懦在身后响起。
陈默回头。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浅色家居服,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边,双手用力绞在一起,指节因为过度清洗而微微发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恐惧依旧盘踞,但多了一丝茫然和……依赖她看着他,像是在看唯一的浮木。
洗……洗干净了。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陈默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半个头,此刻垂眸审视着她,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灵魂。指甲缝头发衣服内侧有没有溅到他的问题冰冷而直接,不带丝毫温情,只有不容置疑的审慎。
沈清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老实回答:都……都仔细洗了。衣服……里面应该没有,血主要在外面……
应该陈默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把换下来的衣服,揉成一团,塞进你房间脏衣篮的最底层。别叠,别藏,就随便塞进去。他顿了顿,补充道,越随意越好。
沈清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藏起来但她没敢多问,只是用力点头,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经历了最初的崩溃和那一巴掌,这个陌生的哥哥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掌控感和冰冷理智,让她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
看着沈清消失在走廊拐角,陈默的思绪回到眼前的困局。时间不多了。追踪组随时可能因为预设的报警条件被触发而介入。
他走到那片刺目的血泊旁,再次蹲下。近距离观察,道具血浆的质感相当逼真,粘稠度和颜色都足以以假乱真。他伸出手指,在距离血迹几毫米的地方停住,没有触碰。脑海中,无数看过的刑侦剧、推理小说、真实案例的法医报告像走马灯般闪过。
清除不可能。再高明的清理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尤其是在顶尖的痕检专家和现代科技面前。掩盖只会留下更多破绽。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彻底清晰起来——不是清除,而是污染!不是掩盖,而是制造混乱!
他要让这个现场变得脏,脏到刑侦科学那套追求纯净、精确、可解释的规则在这里失效!他要让证据变得模糊、不可靠、甚至互相矛盾!他要利用规则——《天网》追踪组不能看他们处理现场的直播——在他们介入之前,就把现场变成一个逻辑混乱的泥潭!
而这一切的操作,在直播观众眼里,必须看起来愚蠢至极,漏洞百出!让他们嘲笑,让他们笃定沈清必败无疑!只有这样,当结果逆转时,震撼才会达到极致。
漏洞百出吗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以拙破巧’。
他站起身,目光扫向厨房。第一步,需要大量的水。
他大步走进厨房,无视了那些昂贵的厨具,目光锁定在一个结实的塑料水桶上。他拧开水龙头,清澈的自来水哗哗地注入桶中。水流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
客厅里,那具尸体无声地躺着,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着陈默在厨房接水的背影。观众们会怎么想这个哥哥终于开始善后了用清水太天真了吧!
陈默提着半桶水回到客厅,站在血泊边缘。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臂一扬——
哗啦!
大半桶清水猛地泼洒在暗红色的血泊上!
粘稠的血浆被水流冲击,迅速稀释、晕开,原本相对清晰的边缘变得模糊一片,深红色被冲淡,混合着清水向四周流淌,在地板上形成更大面积的、颜色诡异的污渍区域。清水冲刷着地毯的绒毛,将深色的血迹带向更深处,也带向了原本可能干净的区域。
直播间里,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他在干嘛!】
【用水冲这哥们是来搞笑的吧】
【完了完了,沈清摊上这么个哥,死定了!】
【鲁米诺一照,全显形!这操作负分滚粗!】
【哈哈哈,这是自暴自弃了吗】
陈默听不到弹幕的嘲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水冲得一片狼藉的地面,像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艺术品。这还不够。清水只能稀释,无法破坏。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厨房,这次,他精准地锁定了一个目标——那瓶放在水槽下方储物柜里的家用漂白剂(84消毒液)。蓝白色的塑料瓶,标签上印着醒目的警示符号。
他走过去,拿起瓶子,入手沉甸甸的。拧开瓶盖,一股刺鼻的氯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陈默提着漂白剂瓶子,走回那片被他用水冲得更加狼藉的血污区域。他蹲下身,目光扫过被稀释后颜色变浅、面积却扩大了的污渍。
就是这里了。他需要制造一个证据的坟场。
他倾斜瓶身,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稀释的动作,直接将浓稠的、气味刺鼻的漂白液,对着那片被水冲淡的核心区域,倾倒下去!
乳白色的液体汩汩涌出,迅速与稀释的血水混合,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化学反应)。浓烈的氯气味瞬间盖过了之前的铁锈味,充斥了整个客厅。
他倒得很慷慨,大半瓶漂白剂很快浸透了那片区域的地板和地毯。白色的泡沫开始泛起,与暗红、浅红的液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抽象派噩梦般的污浊景象。
直播弹幕再次沸腾:
【我靠!漂白剂!他疯了!】
【这味道隔着屏幕都闻到了!太刻意了吧!】
【破坏DNA想法是好的,但这操作也太糙了!】
【完了,这味道,追踪组一来就知道被处理过!】
【猪队友!绝对的猪队友!沈清快跑啊!】
陈默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站起身,看着脚下那片被清水和漂白剂双重蹂躏过的区域,地板和地毯湿漉漉、脏兮兮,混合着各种颜色和刺鼻的气味。很好,第一步的污染完成了。这滩混合物,将成为法医和痕检人员的噩梦。
但这还不够。凶器,还有沈清可能留下的其他痕迹……
他转身,目光落在地毯上那把沾着血迹的水果刀上。下一步,该处理它了。
他没有去拿专业的工具,甚至没有戴手套。他径直走向厨房,从挂钩上扯下一条看起来油腻腻、沾着食物残渣的洗碗抹布。
然后,他走回客厅,当着那无声的直播镜头,用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开始用力而随意地擦拭那把水果刀的刀柄和刀刃!
抹布上的油污和残渣立刻沾染到刀身上,将那原本还算清晰的血迹痕迹蹭得模糊一片,甚至覆盖上了一层新的污垢。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无力吐槽:
【用脏抹布擦】
【这操作……我服了!】
【指纹肯定擦不干净,还留下抹布纤维了!】
【这哥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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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擦了几下,似乎觉得干净了(在观众看来是更脏了),他停下手,掂量了一下这把沾满油污和不明残渣的道具刀。
他没有寻找隐秘的角落,没有试图销毁。
他拿着刀,再次走向厨房,目标明确——那个堆满了用过的碗碟、剩菜汤水、散发着食物馊味的洗碗槽。
在无数双直播眼睛的注视下,陈默手臂一扬——
哐当!
沾着油污和血迹的水果刀,被他随意地、甚至带着点嫌弃地,扔进了那堆脏碗碟的最中央!刀身瞬间淹没在油腻的汤水和食物残渣里。
弹幕彻底疯狂:
【】
【扔洗碗槽还是脏碗堆里】
【自首都没这么积极吧!】
【这期节目可以提前结束了……】
【沈清:哥,我谢谢你啊!】
陈默站在洗碗槽边,看着那把消失在污秽中的刀,眼神平静无波。第二步,污染凶器,完成。现在,这把刀上的任何痕迹,都将变得难以分辨,不可采信。
他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然后转身,目光再次投向客厅中央那片狼藉的现场和那具孤零零的尸体。
还有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的伪装……或者说,是留下指向自己的铁证。
他需要让追踪组相信,有一个慌乱而愚蠢的哥哥,在妹妹出事后,做了一系列画蛇添足的蠢事。
陈默的目光扫过阳台,那里有几盆绿植。他走过去,在其中一盆的土壤表面,抓了一把干燥的浮土。接着,他又在客厅的零食盘里,找到一些洒落的薯片碎屑。
他拿着这两样东西,走回尸体旁边。他蹲下身,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刻意,将手里的浮土和碎屑,小心翼翼地撒在尸体周围的地板上,尤其是靠近血迹边缘的地方。
撒得很不均匀,有些地方多,有些地方少,甚至有几粒碎屑掉在了尸体的衣服上。这种伪装在直播镜头下显得如此拙劣和欲盖弥彰。
弹幕已经是一片哈哈哈和没眼看:
【撒土撒零食碎屑】
【大哥,你是想伪装成凶案现场被老鼠光顾过吗】
【这伪装……我幼儿园的儿子都比这强!】
【完了,沈清彻底凉了。】
做完这一切,陈默站起身,似乎对自己的杰作还算满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着的、属于这个家的软底拖鞋。
他抬起脚,故意在之前被水冲过、又被漂白剂浸染过、此刻还湿漉漉的地板区域,用力踩了几脚!
清晰的拖鞋鞋底花纹印在了潮湿的地面上,混合着漂白剂和污水的痕迹。
然后,他拿起刚才擦过刀的那块脏抹布,走到自己留下的脚印旁,以及之前他注意到沈清可能碰触过的茶几边缘,象征性地、胡乱地擦了几下。
擦拭的动作很粗糙,不仅没能完全擦掉脚印,反而留下了明显的、带着油污的擦拭痕迹和抹布的纤维残留。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麻木了:
【还留下脚印!】
【用脏抹布擦脚印越擦越脏啊大哥!】
【这哥是生怕追踪组找不到线索吗】
【我宣布,本年度《天网》最快破案纪录诞生!】
做完这一切,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他环顾四周:被水冲得一片狼藉的地板、散发着刺鼻漂白水味道的污染区、淹没在脏碗堆里的凶器、撒着浮土和零食碎屑的尸体周围、以及他自己留下的清晰脚印和擦拭痕迹……
整个现场,比他刚醒来时看到的,更加混乱、肮脏、充满了人为破坏的痕迹。
在观众眼里,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毁灭证据失败现场。
但陈默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近乎冷酷的满意。
差不多了。他低声自语。
现在,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统一口径。
他需要让沈清牢牢记住一个故事,一个能解释这一切混乱,并将所有愚蠢行为合理化的故事。
陈默转身,走向沈清的房间。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沈清正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着床单,身体依旧微微发抖。听到开门声,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头,看到是陈默,眼中的恐惧才稍稍褪去,但依旧充满了不安和迷茫。
哥……外面……她声音发颤。
陈默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听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刻刀般凿进沈清的脑海,我只说一遍。记住每一个字,待会儿无论谁问你,都只能这么说。
沈清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最后的希望。
陈默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始编织那个将决定他们命运的故事核心:
你和‘他’(那个演员),因为节目设定的一份遗产文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他先动手推搡你。
你反抗,失手推了回去。
他站立不稳,后脑勺,重重撞在了客厅那个坚硬的玻璃茶几角上!
陈默的语速不快,但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引导着沈清的想象,指向那个致命的角落。
然后,他倒下了,流了很多血。你吓坏了,六神无主,跑来找我。
我来了之后,看到现场也慌了。我怕你的事业毁了,怕你坐牢,情急之下,做出了那些事……
陈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房门,看到了客厅的狼藉:我用水冲了地上的血,倒了漂白剂想毁掉痕迹,用抹布擦了刀然后扔进了洗碗槽,我还撒了土和碎屑想伪装……我还留下了脚印,用脏抹布乱擦……
他每说一项,沈清的眼睛就睁大一分。这些……不正是他刚才在外面做的那些蠢事吗
记住,陈默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强调,你是过失!是意外!我是后来才到,慌乱中做了那些蠢事!所有蠢事都是我干的!你只是吓坏了,明白吗
沈清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掌控。她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那些看似自毁长城的事情,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主动揽下所有愚蠢的行为,但她能感受到,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她用力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地点头:明……明白!过失……意外……是你后来做的那些事……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而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号角,骤然划破了公寓外的宁静!
来了!
追踪组!
陈默猛地直起身,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沈清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记住你的故事!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向客厅。
沈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看着陈默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着外面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楼下的警笛声,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能成功吗那些看似愚蠢透顶的行为……真的能骗过《天网》那些从未失手的专家吗
而客厅里,陈默站在那片被他亲手制造的、混乱不堪的罪证中央,面对着紧闭的公寓大门,缓缓挺直了脊梁。
刺鼻的漂白水味依旧浓烈,脏碗堆里的刀若隐若现,地上的污渍混合着浮土和碎屑,他自己的脚印清晰可见。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严肃的呼喝声。
直播镜头,正对准他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而他和沈清唯一的盾牌,就是他亲手制造的这片……污痕。
(第二章完)
第三章:泥潭深陷
刺耳的警笛声如同冰冷的铁爪,死死扼住了公寓内的空气。脚步声在楼道里密集响起,带着训练有素的节奏感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公寓大门被敲响,声音沉重而急促。
开门!《天网》追踪组!
陈默深吸一口气,那刺鼻的漂白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道具血浆残留)涌入鼻腔,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他最后扫了一眼客厅:狼藉的地板、污浊的血迹混合区、淹没在脏碗堆里的刀柄、撒着浮土的尸体周围、以及他自己留下的清晰脚印……很好,混乱的舞台已经搭好。
他走过去,拧开门锁。
门外站着几名身穿深色制服、表情严肃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鬓角微霜,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他肩章上的徽记显示他是组长——林国栋。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银色金属箱的年轻女性(法医),一个拿着相机和取证工具的男人(痕检员),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目光沉静、似乎更擅长观察人的分析师。
林国栋的目光在开门的陈默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的意味,随即越过他,锐利地扫向客厅内部。当他看到那片狼藉的景象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沈清小姐和陈默先生林国栋的声音低沉,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是我。陈默侧身让开通道,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混杂着惊慌、自责和强作镇定的复杂表情,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请……请进。
追踪组鱼贯而入。法医和痕检员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客厅中央的惨状吸引了。刺鼻的漂白水味让法医下意识地皱起了鼻子。痕检员则立刻戴上了手套和鞋套,眼神锐利地扫过地面每一处痕迹。
林国栋没有立刻深入现场,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陈默脸上,带着无形的压力:陈先生,我们需要将你和沈清小姐分开进行初步问询。沈小姐在哪里
在……在她房间里。陈默指了指走廊方向,眼神有些躲闪,仿佛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林国栋对身后那个戴眼镜的分析师示意了一下:小周,你去请沈小姐到书房。他又看向陈默,陈先生,麻烦你跟我到客厅这边,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分析师小周点点头,快步走向沈清的房间。
陈默则被林国栋带到客厅相对干净的一角。林国栋拿出一个记录本,目光如炬:陈先生,请描述一下你发现现场的情况,以及你进入现场后做了什么。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但脸上却努力表现出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场面的慌乱和语无伦次。
我……我刚回家没多久,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声音带着后怕,就听到我妹妹在喊……她冲出来,手上全是血……说……说她杀人了!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恐惧(为沈清而恐惧),我吓坏了,赶紧进去看……就看到那个人倒在那里……流了好多血……一动不动……
然后呢林国栋的声音没有波澜,只是记录着。
然后……然后我……我脑子一片空白……陈默的声音开始发抖,带着深深的自责,我……我怕啊!我怕我妹妹这辈子就毁了!她才那么年轻……她是明星……她不能坐牢啊!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声音也提高了些,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看到地上那么多血……我就……我就想把它弄干净……
他指向那片被清水和漂白剂肆虐过的区域:我……我接水冲了……可是冲不干净……我又急又怕……看到柜子里有消毒水……我就……我就倒了好多……我想着……想着这样是不是就查不出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懊悔和愚蠢,我知道这很蠢……但我当时真的慌了……
林国栋的目光扫过那片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污浊区域,又看向陈默:凶器呢那把刀在哪里
刀……刀……陈默的眼神更加慌乱,他指向厨房,我……我用抹布擦了擦……上面有血……我……我怕有指纹……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放哪好……洗碗槽里……洗碗槽里都是脏碗……我就……我就扔那里面了……他的描述混乱而符合一个慌乱者的逻辑。
撒在地上的土和碎屑呢林国栋的目光锐利地指向尸体周围。
我……我……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想着……能不能……能不能弄成像是意外……或者……或者被什么东西弄的……我太害怕了……我做了蠢事……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痛苦地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将一个因关心则乱而犯下大错的哥哥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林国栋沉默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测。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
与此同时,书房里。
分析师小周坐在沈清对面,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沈小姐,能详细说说你和死者之间发生了什么吗从你们发生争执开始。
沈清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指节发白。她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最初的崩溃,此刻多了一份强撑的镇定。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陈默的话:过失……意外……是他后来做的那些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惊魂未定后的叙述:我们……我们因为一份遗产文件……吵了起来……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剧本里……设定我们是对立的……他……他指责我伪造文件……情绪很激动……然后……然后他先推了我……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可怕的一幕:我……我当时也气急了……就……就用力推了回去……想把他推开……没想到……没想到他脚下一滑……后脑勺……后脑勺就重重撞在了那个玻璃茶几的角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咚的一声……很响……他就倒下去了……血……血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好多……好多……
她的眼泪适时地涌了上来,声音哽咽:我吓傻了……我真的吓傻了……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推开他……我……我脑子一片空白……就跑出去找我哥了……
小周认真地听着,观察着沈清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然后呢你哥哥进来后做了什么
我哥……他进来看到……也吓坏了……沈清的声音充满了自责和懊悔,他……他怕我出事……怕我坐牢……他……他情急之下……就……就做了那些蠢事……她断断续续地描述了陈默用水冲地、倒漂白剂、擦刀扔洗碗槽、撒土撒碎屑的行为,和陈默之前的供词完全吻合。
他……他都是为了我……他太慌了……才做了那些傻事……沈清低下头,眼泪滴落在手背上,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
小周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崩溃、自责不已的女明星,她的叙述虽然细节上有些模糊(符合惊吓后的记忆特征),但核心情节稳定,情感流露真实,尤其是对哥哥愚蠢行为的懊悔和自责,显得非常自然。
客厅里,痕检员正小心翼翼地提取着陈默留下的拖鞋脚印和擦拭痕迹。法医则蹲在那片被严重污染的区域前,眉头紧锁。她拿出鲁米诺喷剂,对着被漂白剂浸染过的地方喷了几下。
直播镜头紧紧跟随着法医的动作。观众们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传说中的神迹——血迹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光芒。
然而,预想中的大面积蓝光并未出现。只有一些边缘区域,未被漂白剂完全覆盖的地方,才出现了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蓝绿色荧光,而且形态模糊不清,根本无法判断原始喷溅状态。而在漂白剂倒得最多的核心区域,鲁米诺反应几乎完全被抑制,只有零星几点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光点。
法医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站起身,对林国栋摇了摇头:林组,这片区域被高浓度漂白剂严重污染,鲁米诺反应被强烈抑制,无法有效定位潜血形态。而且……她指了指那片污浊的地板,这种程度的化学污染,会彻底破坏生物检材的DNA,即使有残留,提取和检测结果也会受到严重干扰,可靠性存疑。
痕检员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那把从脏碗堆里捞出来的水果刀。刀身上沾满了油污、食物残渣和洗涤剂泡沫,看起来肮脏不堪。林组,凶器找到了。但污染非常严重,表面覆盖大量杂质,指纹被破坏,生物痕迹提取难度极大,需要回实验室做进一步处理,但……效果可能不理想。
林国栋听着汇报,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陈默处理过的区域,以及那把躺在物证袋里、如同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凶器。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另一边,小周也从书房走了出来,对林国栋微微点头,低声道:沈清的叙述基本稳定,核心是过失导致的意外撞击致死。她对哥哥后续破坏现场的行为表现出强烈的懊悔和自责,情绪反应真实。
林国栋沉默着。他环顾着这个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现场:被污染得无法提取有效证据的血迹区域,被严重污染、难以检测的凶器,撒在尸体周围那拙劣的伪装物,以及陈默自己留下的、指向他慌乱破坏的脚印和擦拭痕。
所有的物证痕迹,都指向一个后来介入的、试图掩盖却手法极其低劣的哥哥。
而沈清的供词,则指向一个因争执引发的过失意外。
追踪组的精英们第一次感到了棘手。现场被破坏得太彻底了,关键证据要么被污染失效,要么指向了另一个人的破坏行为。他们无法找到任何直接、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沈清是蓄意谋杀。
林国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角落、低着头、仿佛沉浸在深深自责中的陈默身上。
这个看似慌乱愚蠢的哥哥……他那些漏洞百出的操作,真的只是情急之下的慌乱吗
林国栋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陈默看穿。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而混乱的客厅里:
陈先生,你刚才说,你用水冲了血迹,倒了漂白剂,擦了刀扔进洗碗槽,还撒了土……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陈默。
你做的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慌乱’吗
客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
直播镜头,也死死地对准了他那张写满自责的脸。
陈默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第三章完)
第四章:尘埃未定
林国栋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荡起无声的涟漪。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了客厅里弥漫的漂白水气味和残留的血腥气,死死钉在陈默身上。
你做的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慌乱’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法医停下了收拾工具的手,痕检员拿着物证袋僵在原地,连分析师小周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角落、低垂着头的哥哥身上。
直播镜头更是毫不留情地给了陈默一个特写。他脸上那混杂着自责、懊悔和恐惧的表情,在镜头下纤毫毕现。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来了!最关键的拷问!林国栋不愧是《天网》的王牌,他嗅到了异常!他看穿了那些愚蠢操作背后可能存在的……逻辑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陈默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充满了被戳破心事的惊惶和无措,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而变得尖利破碎:
林……林警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慌乱还能是什么!难道……难道我还能是故意的吗!我图什么啊!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指向那片狼藉的现场,指向厨房的洗碗槽,指向自己留下的脚印,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绝望的自辩:我妹妹吓傻了!那个人倒在那里!血……到处都是血!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哪见过这种场面!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妹妹完了!
他的声音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演得情真意切:我……我只想帮她!我只想那些血消失!我只想那把刀……那把刀上没有她的指纹!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刑侦!什么证据!我就知道……用清水能洗掉脏东西!消毒水能杀菌!抹布能擦干净!把刀藏起来……可……可我能藏哪啊!我脑子都懵了!看到洗碗槽……就……就扔进去了……
他痛苦地抱住头,身体微微佝偻,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撒土……撒碎屑……我……我当时就想……能不能……能不能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像……不那么像被人杀的……我……我太蠢了!我知道我蠢!我害了我妹妹!我毁了证据!我该死!
他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林国栋,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无助:林警官!您要抓就抓我吧!是我破坏了现场!是我做的蠢事!跟我妹妹没关系!她……她真的是不小心!真的是意外啊!
这番声泪俱下、逻辑混乱却又情感充沛的自白,将一个关心则乱、情急之下犯下大错的普通人形象演绎到了极致。那份深入骨髓的自责和懊悔,几乎要溢出屏幕。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之后,风向开始微妙地转变:
【卧槽……这哭得……我都信了……】
【感觉他是真慌了,不像演的……】
【虽然蠢,但好像……真的是为了妹妹】
【林组长是不是太敏感了】
【对啊,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可不就是瞎搞吗】
林国栋镜片后的眼神依旧锐利,但陈默这番近乎崩溃的表演,以及他话语中透露出的那种底层逻辑——一个完全不懂刑侦的普通人,在极度恐慌下基于最朴素认知(水洗、消毒、擦掉、藏起)做出的补救——确实构成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沉默着,目光再次扫过现场:被污染得无法提取有效生物证据的血迹区域;那把被油污和食物残渣包裹、难以检测关键痕迹的凶器;撒在尸体周围、如同儿戏般的伪装物;以及陈默自己留下的、指向他破坏行为的脚印和擦拭痕。
所有的物理证据,都完美地印证了陈默的供词——一个后来介入的、慌乱且愚蠢的破坏者。
而沈清的供词,关于争执、推搡、意外撞击致死,虽然简单,却与现场发现的茶几角这一凶器吻合,也解释了冲突的起因。
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直接、有力、未被污染的证据能指向沈清是蓄意谋杀。
过失意外在证据链被严重破坏的情况下,这似乎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林国栋的眉头紧紧锁着,这是他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过的局面。一个被破坏得如此彻底、如此低劣的现场,反而成了嫌疑人最好的保护伞。他感觉像是陷入了一团粘稠的迷雾,有力无处使。
他看向分析师小周。小周微微摇头,低声道:沈清的情绪和叙述一致性很高,对哥哥行为的懊悔非常真实。陈默的反应……虽然激动,但符合一个‘自知犯错、急于承担责任’的心理状态。
林国栋又看向法医和痕检员。两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证据被污染得太严重了,他们无法提供任何能颠覆当前结论的铁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清被小周带回了客厅,她看到陈默那副痛苦自责的模样,眼圈瞬间又红了,下意识地想走过去,却被小周轻轻拦住。
林国栋终于缓缓合上了手中的记录本。这个动作,仿佛抽走了客厅里最后一丝紧绷的空气。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陈默,扫过沈清,最后落在直播镜头的方向,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宣布:
经过初步调查,现场关键物证因人为破坏受到严重污染,可靠性存疑。结合现有证据及当事人陈述,现有证据无法认定沈清小姐构成节目设定的‘谋杀罪’。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其行为符合‘过失致人死亡’的节目情节设定。鉴于证据链受人为干扰严重,无法进一步追究陈默先生后续行为的责任。
本阶段调查结束。沈清小姐,你‘脱罪’了。
脱罪两个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客厅。
沈清猛地捂住嘴,眼睛瞬间瞪大,泪水汹涌而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恐惧,而是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她成功了不……是哥哥……是哥哥成功了!那些看似愚蠢透顶的操作……竟然真的……骗过了《天网》!骗过了从未失败的追踪组!
她猛地看向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感激和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后,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
【卧槽!!!!!!!!!】
【脱罪了沈清脱罪了】
【我没听错吧!追踪组输了!】
【首败!《天网》首败诞生了!!!】
【啊啊啊啊啊!哥哥牛逼!!!(破音)】
【那些蠢操作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大神啊!】
【扮猪吃老虎!这哥是影帝啊!】
【我宣布,从今天起,陈默是我偶像!】
陈默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脱罪二字的瞬间,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丝。成了!他赌赢了!但脸上,他依旧维持着那副痛苦自责的表情,甚至因为脱罪的结果而显得更加羞愧,他深深地低下头,肩膀耸动,仿佛在为妹妹逃脱制裁而内疚。
林国栋宣布完结果,没有再看沈清,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再次落在陈默低垂的头上。
陈先生,林国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很关心你的妹妹。
陈默身体微微一僵,没有抬头。
林国栋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为她做了很多。
陈默依旧沉默。
林国栋缓缓走近一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陈默耳中,也通过直播麦克风,传到了无数观众的耳朵里:
下次见面,我希望是在一个……更‘干净’的场合。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对组员示意:收队。
追踪组的人开始收拾工具,气氛有些沉闷。法医和痕检员看着那片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现场,脸上都带着一丝不甘和无奈。从未失手的纪录,竟然以这样一种憋屈的方式被打破了。
林国栋率先走向门口,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凝重。
就在他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话,清晰地回荡在门廊:
我们还会见面的,陈默。
门被轻轻带上。
客厅里,只剩下陈默、沈清,以及满室的狼藉和刺鼻的气味。
死一般的寂静。
沈清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毯上,失声痛哭起来,那是压抑了太久、终于释放出来的恐惧和狂喜。
陈默缓缓抬起头,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自责和慌乱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平静无波,只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锐利。
他成功了。在无数观众的注视下,在《天网》追踪组的眼皮底下,完成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完美犯罪。
然而,林国栋最后那句话,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胜利的短暂喜悦。
我们还会见面的……
这绝不是一句客套的告别。
陈默的目光,越过痛哭的沈清,望向那扇紧闭的公寓大门。
门外的世界,似乎才刚刚向他展露出冰山一角。而那位鹰眼如炬的林组长,显然已经将他,牢牢地记在了名单之上。
真正的麻烦,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完)
第五章:余烬微光
门关上的轻响,如同一个休止符,骤然切断了客厅里紧绷到极致的弦。
死寂。
只有沈清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抽泣声,在弥漫着刺鼻漂白水味的空气里断断续续地回荡。她瘫坐在地毯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痕迹。那不是悲伤,是巨大的恐惧被瞬间抽离后,身体本能的宣泄,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虚脱。
陈默站在原地,背对着她,面朝着那扇隔绝了追踪组的大门。他挺直的脊梁在门关上的瞬间,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分,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一股深沉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冲刷着他刚刚经历了高速运转的大脑和神经。
成功了。
这两个字在他心底无声地炸开,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轻飘感。在无数直播观众的注视下,在《天网》那些从未失手的刑侦精英面前,他,一个刚刚穿越而来的异乡人,凭借着一场精心设计的愚蠢表演,竟然真的……做到了。
完美犯罪
不,是完美的误导。是利用规则漏洞、利用人性弱点、利用刑侦科学局限性的……一场豪赌。
赌赢了。
直播镜头应该已经关闭了。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这片被他亲手炮制的、狼藉不堪的战场。刺鼻的漂白水味依旧顽固地霸占着空气,混合着地毯被污水浸泡后散发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道具血浆残留的铁锈气息。地上那片被清水冲刷、漂白剂浸泡过的区域,颜色诡异,如同抽象派画家失败的泼墨。洗碗槽里,那把沾满油污的刀柄在脏碗堆里若隐若现。撒在尸体周围的浮土和零食碎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可笑。
这一切,在观众眼里是愚蠢的失败,在追踪组眼里是恼人的破坏,但在陈默眼中,却是他胜利的勋章——用混乱和污染构筑的盾牌。
他缓缓转过身。
沈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的妆早就花了,脸上泪痕交错,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狼狈不堪。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震惊、狂喜、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种近乎盲目的、强烈的依赖和崇拜。
哥……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力量,哥!我们……我们成功了!你……你太厉害了!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又跌坐回去,索性手脚并用地爬向陈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他的腿,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谢谢你……哥……谢谢你……我以为……我以为我完了……呜呜呜……
陈默的身体微微一僵。沈清身体的温热和颤抖透过薄薄的裤管传来,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感激,像一团火,灼烧着他作为穿越者那层冰冷的隔膜。他低头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她脸上清晰的指印还未完全消退——那是他为了让她清醒而留下的。
他伸出手,没有像真正的兄长那样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而是有些生硬地、但坚定地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稍稍推开一点距离。
起来。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结束了。你安全了。
沈清被他推开,有些错愕,但看到他平静无波的眼神,那股狂热稍稍冷却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敬畏。她顺从地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
去洗把脸。陈默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语气平淡,节目结束了,但外面……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外面的世界,才刚刚开始。
沈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外是都市璀璨的万家灯火。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直播!刚才的一切,都被直播出去了!现在外面……会是什么样子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拍打自己的脸,试图洗去泪痕和狼狈,也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大脑清醒过来。
陈默没有动。他走到客厅中央,那片被漂白剂污染得最严重的地方,蹲下身。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伸出手指,在距离污渍几厘米的地方虚点着,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残留的化学物质冰冷的触感。
污染……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复盘,又像是在确认,证据的污染……人心的污染……
林国栋最后那句话,如同幽灵般在他脑海中回响:我们还会见面的,陈默。
那绝不是一句空话。那个鹰眼如炬的男人,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的眼睛……他显然已经将陈默列入了某种特别关注的名单。这次是利用规则和现场条件取巧,下一次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被《天网》的王牌盯上,绝非好事。
穿越带来的眩晕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对未知的警惕。这个世界,远比他最初想象的复杂。一部《天网》节目背后,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规则和力量
浴室的水声停了。沈清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眼圈依旧红肿,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属于明星沈清的、惯有的倔强和韧性。她看着陈默蹲在地上的背影,那个背影在混乱的客厅里显得异常孤独,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哥……她轻声唤道,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复杂的情绪,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默站起身,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等。
等沈清不解。
等节目组的通知,等舆论的发酵,等……陈默的目光扫过客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摄像头(可能是节目组留下的监控或直播备用设备),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等该来的一切。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养神。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沈清看着他,这个陌生的哥哥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迷雾。他的冷静近乎冷酷,他的手段匪夷所思,他救了她,却又带着一种让她无法靠近的疏离感。她默默地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劫后余生的狂喜过后,巨大的不安和对外界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公寓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遥远都市传来的模糊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瞬间被无数条信息、未接来电和社交媒体的推送通知淹没!她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极其精彩。
沈清脱罪!
爆!
《天网》首败!
爆!
神秘哥哥陈默!
爆!
哥哥是神!
爆!
求兄妹综艺!
热!
热搜榜前十,几乎被他们兄妹俩屠榜!点开话题,里面是海啸般的评论:
【卧槽卧槽!真的脱罪了!我全程看完直播!哥哥太牛了!】
【那些操作!那些漏洞!原来都是算计!大神收下我的膝盖!】
【沈清哭死我了!哥哥那一巴掌打醒了我!】
【林组长最后看哥哥的眼神!绝了!相爱相杀预定!】
【求节目组出幕后花絮!我要看哥哥的复盘!】
【这哥是素人我不信!绝对是隐藏大佬!】
【只有我关心那个被‘杀’的演员小哥吗他演得真好(狗头)】
舆论,彻底爆炸了!她和陈默的名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席卷了整个网络!
沈清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信息,手指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陈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崇拜、感激、震撼、不安,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就在这时,陈默放在茶几上的、属于这个身体原主的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
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陈默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个跳动的号码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
他没有立刻去接。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固执地响着,一声,又一声,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沈清的心,也跟着那铃声,一下一下地揪紧。她紧张地看着陈默,又看看那个响个不停的手机。
陈默终于伸出手,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微微停顿。
然后,他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缓缓放到耳边。
他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也沉默着。
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几秒钟后,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分辨不出男女、冰冷得如同电子合成音的声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
陈默先生,恭喜你,演出非常精彩。
我们,对你很感兴趣。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陈默缓缓放下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沈清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着陈默,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哥……是谁
陈默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沈清,望向窗外那片被灯火点亮的、繁华而陌生的都市丛林。
夜色深沉,霓虹闪烁,如同无数窥伺的眼睛。
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掀起一角。
而他,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已经无可避免地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窗玻璃上,倒映出他模糊而冷峻的侧脸,以及身后那片象征着胜利、却也预示着更大麻烦的……污痕战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