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的晨钟刚过三遍,苏彻正在禅院练刀。
玄铁刀划破晨雾,带起的风卷落几片银杏叶,刀光收势时,恰好将一片黄叶劈成两半,切口齐整如裁。
“好功夫!”
院门口传来喝彩,林砚捧着个蓝布包站在那里,身上的青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笔挺,显然是特意打理过。
他手里的布包捆得方方正正,边角还缀着红绳,一看就用了心。
苏彻收刀入鞘,玄铁刀的寒气在晨光中渐渐散去:“林先生早。”
“元帅更早。”林砚快步走进来,将布包双手奉上,“这是晚生近年写的诗集,虽多是拙作,却也记录了些对边防、民生的浅见,斗胆请元帅斧正。”
布包打开,里面是本线装诗集,封面用隶书写着《青崖集》,字迹清瘦却有力,看得出是用心誊抄过的。苏彻翻到昨夜那首《西境秋望》,下面还有几首关于河工、屯田的诗,字句间没有酸腐气,倒有几分经世致用的实在。
“‘渠通千亩田,兵护万家烟’,这句写得好。”苏彻指着其中一首《治河篇》,“西境最缺的就是懂水利的人,光靠士兵守着不行,得让百姓有饭吃,才能扎下根。”
林砚眼睛一亮,像是遇到了知音:“元帅说得是!晚生曾在河工营做过幕僚,见过多处因水渠失修而荒的田,总觉得”
“觉得空有抱负,无处施展?”苏彻接过他的话,目光落在他磨破的袖口上,“赵奎的父亲是本地县令,你今日折了他的面子,往后在这一带,怕是不好立足。”
林砚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攥紧了诗集:“晚生晚生本想参加秋雅会后,便去长安游学,没想到”
“长安水太深,你这性子去了,怕是要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苏彻走到石桌旁坐下,秦槐正好端着茶过来,他接过茶杯推给林砚,“尝尝鸡鸣寺的醒心泉,比长安的井水甜。”
林砚捧着茶杯,指尖的温度让他定了定神:“元帅的意思是”
“西境刚平定,百废待兴,正缺你这样懂民生、有骨气的人。”苏彻从怀里掏出封信,又解下腰间的玉佩——那是块普通的和田玉,雕着只振翅的鹰,是他刚从军时父亲给的,“你拿着这封信和玉佩,去西境找绿珠。”
林砚愣住了,捧着玉佩的手微微发颤:“绿珠莫非是昨夜元帅提及的西境王?”
“正是。”苏彻点头,“信里已写明,让她给你个军师之职,先从屯田、水利做起,有不懂的,多问问归亲营的老兵,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境人。”
“元帅”林砚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寒门书生,竟能得西境元帅如此器重,不仅解围,还举荐前程。他猛地跪倒在地,将玉佩和信紧紧按在胸口,“晚生何德何能,敢受元帅如此厚恩?”
“你不是说,想做为民着想的好官?”苏彻扶起他,目光沉静如潭,“西境的百姓,比长安的官员更需要你。至于赵奎父子,你走后,自有秦参军‘关照’,断不会让他们再欺压读书人。”
秦槐在一旁笑着点头,手里的小本子又记上了一笔——看来得给本地刺史修封密信,好好“问问”赵县令的治家之道。
林砚望着苏彻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敷衍,只有坦荡的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将诗集再次奉上:“《青崖集》留给元帅,若日后西境有需要,晚生愿效犬马之劳,哪怕是凿渠引水、开荒种地,也绝无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