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阿姨推着那只半旧的绿色垃圾桶,在工业园区的纵横巷道里穿行。
她的步伐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刻板的均匀,橡胶轮碾过结着薄霜的水泥地,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像老式座钟的摆锤在寂静的夜里打着节拍。
桶身偶尔撞到路边凸起的路沿,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随即又恢复平稳,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松散的垃圾,而是块沉甸甸的铁锭。
温羽凡伏在轮椅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轮椅的橡胶胎早就磨得光滑,碾过地面时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金属零件偶尔碰撞的“咔嗒”声,被他刻意压到最低。
他死死盯着前方那道灰蓝色的工装背影,距离始终控制在七八米外——近一分怕被察觉,远一分又怕在岔路口跟丢。
鼻尖萦绕着寒风卷来的铁锈味,混着远处化工厂飘来的淡淡异味,让他的神经绷得像根拉紧的钢丝。
这片工业园区大得像座迷宫。
主干道旁的路灯还算明亮,可岔进辅路,光线就骤然暗下来,只剩下零星几盏老式灯泡,在树枝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右侧是一排废弃的厂房,玻璃早就被砸空,黑洞洞的窗口像只只睁着的眼;
左侧的在建工地围着蓝色铁皮挡板,风吹过板缝,发出“呜呜”的哨声,挡板上“安全生产”的红漆被雨水泡得发乌,像褪了色的血迹。
夜色像墨汁般越泼越浓,连空气都仿佛凝住了。
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狗吠,很快又被更深的寂静吞没。
温羽凡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迅速消散,他盯着保洁阿姨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条贴在地上的黑蛇,随着她的脚步缓缓蠕动。
就在经过一处堆满废弃钢管的转角时,保洁阿姨的身影突然拐进了右侧——那是片被铁皮围栏圈起来的施工工地,入口的铁皮门虚掩着,门轴上的铁锈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温羽凡的轮椅在原地顿了半秒。
他看见门内露出的半截脚手架,在夜色中像具嶙峋的骨架;
堆在角落的钢筋上还沾着未化的积雪,反射着惨白的光;
远处的搅拌机像头蹲伏的巨兽,静静地趴在冻土上。
新年的红绸带还系在围栏上,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没带来半分暖意,反而衬得这片工地愈发荒凉。
“进去吗?”温羽凡的喉结滚了滚,手心沁出的汗沾在扶手上,冰凉刺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咚咚”声在耳膜里格外清晰。
轮椅的刹车被他捏得死紧,橡胶轮在地面上磨出半道浅痕。
可脑海里突然闪过垃圾桶里可能藏着的东西——是挣扎的人影?还是被捂住嘴的呜咽?
他猛地松开刹车,轮椅像离弦的箭般滑过门槛,轮胎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工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赶紧压低身子,躲到一堆砖垛后面,只露出半只眼睛。
前方的保洁阿姨已经推着垃圾桶走到了工地一处的毛坯厂房前,那扇没有门板的门框像道黑黢黢的嘴,正等着吞噬什么。
保洁阿姨推着那只半旧的绿色垃圾桶,橡胶轮碾过毛坯厂房地面的碎石子,发出“咕噜噜”的轻响,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开悠长的回音。
厂房穹顶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恰好照亮她围裙上沾着的灰渍,可她推桶的姿态却稳得像在走
t台,每一步都踩在水泥地的裂缝上,仿佛这满是钢筋碎屑的废墟,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舞台。
她在厂房中央停下,垃圾桶底与地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震得周围堆着的空心砖都晃了晃。
转过身时,她右手扶着桶沿,左手慢悠悠地摘下沾着灰尘的橡胶手套,指尖在掌心搓了搓,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便在昏暗里浮了上来——嘴角弯得恰到好处,眼角的皱纹却没跟着动,像张精心描画却忘了添温度的面具。
“你都跟了一路了。”她开口时,声音裹着点厂房里特有的铁锈味,不高不低,却精准地钻进每个角落,“不如出来聊聊?”
温羽凡藏在堆着废旧模板的阴影里,轮椅的金属支架刚碰到块碎玻璃,就听见这话。
他暗自叹了口气,指尖在冰凉的扶手上捏出红痕——果然,武徒三阶的感知力不是盖的,自己刻意放轻的轱辘声,在对方耳里恐怕跟敲锣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动轮椅从阴影里滑出来。
月光落在他深蓝色的保安制服上,熨帖的领口沾着点沿途蹭到的白灰,反倒衬得他挺直的脊背更显眼。
轮椅碾过地面的沙砾,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给这场对峙伴奏。
“这位大哥。”保洁阿姨歪了歪头,鬓角的白发在月光里闪了闪,笑容里添了点故作亲切的弧度,“跟了这么久,总得有个说法吧?我这推着垃圾桶下班,犯着哪条规矩了?”
温羽凡也笑,只是那笑意里没半分温度,全凝在眼底:“我是厂里的保安。”他特意加重了“保安”两个字,轮椅往前挪了半尺,轱辘在地面压出两道浅痕,“巡逻的时候,看见可疑人员推着超重的垃圾桶往工地钻,总不能当没看见。”
“可疑人员?”保洁阿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挑得更高,眼里的寒光却像冰锥似的扎过来,“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就是一个扫地的……”她拍了拍垃圾桶盖,铁皮发出空洞的回响,“这里面除了废纸废塑料,难不成还藏着金条?”
“有没有金条,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温羽凡的笑容纹丝不动,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着,“按规矩,人员携带大件物品出厂区,得接受检查。”
“规矩?”保洁阿姨嗤笑一声,突然上前半步,围裙兜里的抹布滑出来掉在地上,“我看你是不知道这厂子里的‘老规矩’——不该管的事瞎伸手,容易断。”
最后那个“断”字,她说得又轻又慢,舌尖在齿间打了个转,像在品尝什么滋味。
温羽凡没退,反而把轮椅又往前顶了顶,膝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胶鞋:“我领厂里的工资,守的就是这规矩。”他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的月光抖了抖,“哪怕这规矩碍了谁的事。”
“呵。”保洁阿姨的笑容彻底冷了,嘴角的弧度僵成道硬邦邦的折线,“一个月三千的工资,犯得着跟命较劲?”她突然俯身,凑近温羽凡耳边,声音压得像悄悄话,“我要是你,现在掉头回门卫室,泡杯热茶等着换班,比在这儿送死强。”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带着股清洁剂的柠檬味,却让温羽凡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他清楚地感觉到,对方俯身的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劲扫过他的脸颊——那是武者蓄力时特有的压迫感,像块浸了冰的石头压在胸口。
可他只是眨了眨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一句更轻却更硬的:“职责所在。”
空气突然就凝住了。
厂房外的风声钻进破损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响,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股紧绷的劲。
月光在地上投下两道影子,一道佝偻着,一道挺直着,像两把蓄势待发的刀,只等着谁先动一下,就会瞬间出鞘。
“死瘸子,找死!”保洁阿姨脸上的假笑瞬间崩裂,嘴角咧开狰狞的弧度,唾沫星子随着怒骂喷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话音未落,她右手猛地曲起,五指关节错动发出“咔吧”轻响,指甲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冷光,竟比工厂里的扳手还要锋利。
整只手像淬了毒的鹰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取温羽凡咽喉——那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影,连悬浮的尘埃都被这股劲风劈开,在半空划出细碎的白痕。
温羽凡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脊梁骨像是被冰水浇透。
他来不及细想,双臂猛地发力,轮椅的橡胶轮在地面上狠狠碾出两道深沟,整个人带着轮椅向后疾退。
金属脚踏板刮过地面的碎石,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在为这场突袭伴奏。
“嗤……”鹰爪擦着他的领口掠过,带起的风割得皮肤生疼。
温羽凡甚至能闻到对方指尖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铁锈的腥气,距离咽喉不过三寸,再慢半秒,恐怕就得被生生撕下块肉来。
还没等他喘口气,保洁阿姨的攻势已如暴雨倾盆。
她左脚向前垫步,右脚紧随其后,身形像贴地滑行的蛇,双手交替成爪,上下翻飞。
时而抓向面门,时而锁向咽喉,每一次探出都带着“啪啪”的空气爆响,爪影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温羽凡所有退路封死。
“铛!”一记爪风擦过轮椅扶手,火星“噼啪”溅起,坚硬的金属竟被刮出三道深痕。
温羽凡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胸前的制服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他咬紧牙关,双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却只能拼尽全力转动轮椅,在爪影的缝隙里狼狈躲闪。
眼看对方的爪尖就要勾住他的衣襟,温羽凡心一横,猛地松开轮椅扶手,身体像块被抛出的石头,向左侧敏捷一滚。
他后背撞在堆着钢筋的铁架上,“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他肋骨发麻,却借着这股力道连续翻滚,堪堪避开接踵而至的爪击。
“你果然不瘸。”保洁阿姨收住攻势,站在原地冷笑。
她看着温羽凡利落地从地上弹起,膝盖微弯,双拳护在胸前,那站姿沉稳得像钉在地上的桩,嘴角勾起一抹早知如此的嘲讽:“藏得够深啊,可惜……今天照样得死。”
温羽凡扶着腰喘着粗气,刚才翻滚时撞到的旧伤隐隐作痛。
他抬眼看向对方,保洁阿姨的工装外套在刚才的出手中崩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紧实的肌肉线条,哪还有半分佝偻的老态?
“你也不是个保洁。”他的声音带着喘息,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寒夜里点燃的火。
“废话少说!”保洁阿姨冷哼一声,脚下猛地一跺,水泥地竟被踩出半寸浅坑。
她身形再次如离弦之箭射出,双臂展开如蝙蝠展翅,十根手指绷得笔直,爪风裹挟着破空的尖啸,仿佛要将温羽凡的骨头都捏碎。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气血渐渐平息。
他望着扑来的黑影,脑海里突然闪过余刚出拳时的轨迹——腰腹发力如拧绳,拳风走弧线似甩鞭。
新领悟的拳法在血脉里苏醒,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来得好!”他低喝一声,不再躲闪。
双脚稳稳钉在地面,膝盖弯出精准的四十五度角,右拳顺着腰侧骤然轰出。
拳风初起时还带着青涩,可在离对方半尺处突然加速,竟隐隐透出龙吟般的沉响,与保洁阿姨的爪风撞在一处,发出震耳的闷响。
厂房里的灰尘被这股气劲掀得漫天飞舞,两人的身影在烟尘中快速交错,爪影与拳风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像两把生锈的刀在疯狂对砍。
温羽凡的拳头刚触及空气,便显露出与虎啸拳截然不同的韵律。
起初是虎啸拳的架子,右拳自腰侧骤然弹出,拳风带着“呼”的锐响,像猛虎扑食般直取保洁阿姨面门。
可就在对方沉肘格挡的瞬间,他手腕突然一翻,拳头硬生生拐出个诡异的弧度,擦着对方小臂滑向肋下……
这正是龙吟拳的妙处,前半招还带着虎啸的刚猛,后半招已化作龙游的灵动,快与慢的切换毫无征兆,让习惯了硬接硬架的保洁阿姨措手不及。
“嗤!”拳风擦过衣襟,带起的气流掀得对方工装下摆猎猎作响。
保洁阿姨惊怒交加,双爪变招如电,指尖几乎要抠住温羽凡的手腕。
可他像早有预判,左脚猛地向后撤半步,身形陡然矮了三寸,拳头贴着地面扫出,竟从对方腋下钻过,“砰”地砸在身后的空心砖堆上。
砖块碎裂的脆响里,他借势旋身,右拳变掌,掌风轻飘飘拂向对方后颈,看似无力,却带着股缠人的黏劲。
这便是龙吟拳的精髓。
时而如惊雷炸响,拳风撕裂空气;
时而似溪水流淌,招式缠绵不绝。
快时如龙跃深渊,慢时若龙潜浅滩,快慢之间的转折全无规律,像无形的锁链,一点点绞乱对手的节奏。
保洁阿姨的鹰爪功本以迅猛见长,此刻却屡屡落空,爪影总与温羽凡的身形差着半拍,气得她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厂房里的钢筋铁架成了温羽凡的天然屏障。
他借着立柱躲闪,时而突然近身发拳,拳风裹挟着铁锈味直逼面门;
时而又猛地后跳,拉开丈许距离,让对方的猛扑扑空。
月光透过屋顶破洞洒下来,照亮他翻飞的身影,竟真有几分神龙戏水的飘忽。
但武徒二阶与三阶终究存在差距。
系统改造后的肉身虽能在一定程度上填补这道鸿沟,可温羽凡匮乏的实战经验,却像一把无形的推手,将这层劣势无限放大。
保洁阿姨的爪力越来越沉,每一次碰撞都震得温羽凡手臂发麻。
他左肋的旧伤在剧烈动作下隐隐作痛,像有条毒蛇在骨缝里钻动。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呼吸也从平稳变得急促,每一次换气都带着胸口的闷痛。
当保洁阿姨的爪尖再次擦过他肩头时,布料被撕开道口子,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温羽凡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在冰冷的钢筋上,发出“哐当”一声。
他看着对方眼中越发浓重的杀意,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龙吟拳的变化虽妙,却终究需要体力支撑,而他的力气,正在像沙漏里的沙,一点点流逝。
保洁阿姨看穿了他的窘迫,攻势愈发凌厉。
双爪如狂风骤雨般落下,爪风扫过地面的碎石,激起一片烟尘。
温羽凡的动作渐渐迟滞,原本灵动的闪避多了几分狼狈,好几次都靠着本能才勉强躲开要害,拳招里的变化也少了锐气,更多是在被动格挡。
“砰!”一记重爪印在他左臂上,温羽凡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失去知觉,拳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看着保洁阿姨再次扑来的身影,月光在对方狰狞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心里清楚——再找不到破局的法子,今天恐怕真要栽在这里。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像密集的鼓点砸在毛坯厂房的水泥地上,“咚咚”声混着金属摩擦的锐响。
是余刚的皮鞋碾过散落的钢筋,以及他身后的几个手下踩着碎石子带来的响动。
“老大,在那儿!”最前头的小弟突然低喝,手指戳向场地中央缠斗的人影。
余刚猛地顿住脚,军靴在地面蹭出半寸白痕。
他眯眼望去,只见温羽凡的深蓝色保安制服已被划破数道口子,左臂淌着血,却依旧死死缠住那个穿灰蓝工装的女人。
女人的爪法狠戾如鹰,每一次探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显然没把这个“残废”放在眼里。
“这是……”余刚眉头拧成疙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
他认得那个坐轮椅的保安,今早还在厂门口指路,怎么转眼就站着跟人搏命?
更奇怪的是那保洁阿姨,招式里的狠劲,分明是要杀人的路数。
“老大,那垃圾桶!”旁边的手下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声音压得发颤,“看起来像从厂里推出来那个。”
余刚的目光“唰”地扫过去。
绿色垃圾桶孤零零立在钢筋堆旁,桶身微微晃动,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挣扎。
他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也顾不上了,低吼一声“跟上”,率先朝着垃圾桶冲去。
“不准乱动!”保洁阿姨眼角的余光瞥见这幕,脸色骤变。
原本游刃有余的爪法瞬间乱了节奏,右爪虚晃一招逼退温羽凡,转身就要往垃圾桶那边扑。
“想走?”温羽凡哪肯放她,左臂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却反而激起了狠劲。
他咬紧牙关,强行扭转身形,右拳擦着对方肋下滑过,借着旋身的力道,左掌重重拍在她后心。
这一掌虽没打实,却成功滞住了她的脚步。
“找死!”保洁阿姨被彻底激怒,回身双爪齐出,指甲泛着青黑的光,直取温羽凡双目。
温羽凡后仰避开,后腰撞在生锈的铁架上,“哐当”一声震得他喉头发甜。
但他死死盯着对方的破绽,左腿突然弹出,精准踹在她支撑腿的膝弯。
保洁阿姨踉跄着后退半步,眼里的慌张再也藏不住。
就在两人再次缠斗的间隙,余刚已冲到垃圾桶旁。
他一把掀开桶盖,一股淡淡的乙醚味混着少女的香水味飘出来。
桶底铺着的旧棉絮上,余曼曼正蜷缩着,米白色大衣被揉得皱巴巴的,嘴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着青黑的影。
“小姐!”余刚的声音瞬间劈了个尖,先前的凶悍全化作慌神。
他慌忙将余曼曼抱出垃圾桶。
然后跪在地上,手指颤抖着解开她被反绑在背后的尼龙绳,粗糙的掌心擦过她冻得发紫的脸颊:“醒醒!小姐你醒醒!”
旁边的手下也赶紧围上来,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往余曼曼唇边送;
有人脱下单衣,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混乱中,不知是谁碰倒了桶边的钢筋,“哐当”一声巨响,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唔……”余曼曼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这声响惊醒。
她缓缓睁开眼,瞳孔起初是涣散的,直到看清余刚焦急的脸,才猛地吸了口气,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余刚……我……”
“太好了!你没事!”余刚的喉结滚了滚,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他刚想扶她起来,却见余曼曼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突然凝固在某个方向,瞳孔骤然收缩。
“是她!”余曼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手指死死指向缠斗的两人,“那个保洁!是她把我塞进垃圾桶的!她要抓我!”
顺着她指的方向,余刚看见保洁阿姨正一脚踹在温羽凡小腹上,将人踢得后退三步。
那肥胖的身影在灯光下扭曲着,嘴角噙着抹残忍的笑,哪还有半分扫地阿姨的和善。
“狗娘养的!”余刚的怒火“轰”地炸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啪啪”作响,骨节泛白得像要裂开。
刚才还强压的后怕和自责,此刻全化作了要噬人的戾气。
“你们看好小姐!”他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声,声音震得周围的空心砖都晃了晃。
手下们连忙围过来护住余曼曼。
余刚没再看任何人,他像头被激怒的猛虎,猛地弓起脊背,双腿在地面上狠狠一蹬,水泥地被踩出两道浅痕。
整个人带着破风的“呼”声冲出去,军靴碾过碎石子发出刺耳的响,拳头在半空抡出残影,朝着保洁阿姨的后心狠狠砸去——那气势,仿佛要将这厂房的钢筋都砸断。
随着余刚如猛虎般猛地扑入战团,原本一面倒的厮杀局势骤然逆转,空气里的铁锈味都仿佛被这股悍然之力劈开。
此前,保洁阿姨凭借武徒三阶的压制性实力,像戏耍困兽般将温羽凡逼得连连后退。
她那双看似粗糙的手掌化作利爪,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温羽凡左臂的旧伤被震得隐隐作痛,只能靠着龙吟拳的诡异身法勉强招架,后背早被冷汗浸透,深蓝色保安制服的衣角在疾风中翻卷如旗。
可此刻,余刚的加入像一记重锤砸进了平衡的天平。
“让开!”余刚暴喝一声,军绿色夹克被肌肉贲张的力道撑得紧绷,右拳攥得指节发白,带着破空的呼啸直取保洁阿姨侧肋。
他的虎啸拳本就以刚猛见长,此刻糅合着对余曼曼的担忧,拳风里竟真有几分猛虎下山的凶悍。
保洁阿姨正追击温羽凡的破绽,冷不防侧后方劲风骤起,仓促间拧身躲闪,却还是被拳风扫中腰侧。
“噗”的一声闷响,她像被重锤砸中,佝偻的身躯猛地弓起,肥肉震颤间挤出痛苦的闷哼,手里的力道顿时泄了大半。
“狗东西!敢动我家小姐!”余刚得势不饶人,左脚顺势向前踏出半步,膝盖顶住保洁阿姨的腿弯,右拳如雨点般砸向她的胸口。
每一拳都带着“咚咚”的闷响,像是在敲一面破旧的鼓,震得周围散落的钢筋都跟着发颤。
保洁阿姨被这连环攻势打得气血翻涌,正想提气反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温羽凡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左腿如鞭般甩出,鞋跟狠狠踹在她的尾椎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保洁阿姨踉跄着向前扑去,额头差点撞在堆着的砖头上。
她稳住身形的瞬间,余刚的拳头已经擦着她的耳际掠过,带起的风刮得耳廓生疼。
“操你妈的!”余刚越打越怒,左手揪住她油腻的头发,右手握拳砸向她的面门。
拳锋未至,保洁阿姨的鼻血已经先一步涌出,混着唾沫星子滴在灰扑扑的工装领口上。
温羽凡趁机绕到侧面,避开余刚的攻击范围,右掌成刀劈向保洁阿姨的手腕。
他的动作不如余刚迅猛,却精准地切在对方发力的节点上,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保洁阿姨手里的半截钢管“哐当”落地,虎口被震得开裂。
两人一刚一柔,一攻一守,竟形成了诡异的默契。
余刚像辆横冲直撞的坦克,用蛮力撕开对方的防御;
温羽凡则像游走的毒蛇,专找关节、穴位这些薄弱处下手。
保洁阿姨被两人的合击逼得连连后退,工装裤的裤脚在粗糙的水泥地上蹭出毛边,沾满灰尘的脸颊上溅着血丝。
她退到堆着废弃钢筋的角落,背脊撞上锈迹斑斑的铁架,发出“哐当”一声闷响,这才像被激怒的困兽般猛地抬头。
“你们够了!”
这声怒吼像炸雷在毛坯厂房里炸开,尾音裹着股狠戾的气劲,震得头顶的脚手架簌簌掉灰。
她原本微胖的身躯竟在瞬间绷紧,松弛的皮肉下肌肉贲张,灰蓝色工装被撑得鼓鼓囊囊,仿佛有股力量要从骨缝里炸开。
周遭的空气骤然凝滞,连漂浮的尘埃都像被无形的力场冻结,一股混杂着汗味与血腥味的威压扩散开来,压得人胸口发闷——那是武徒三阶全力爆发时特有的气势。
“怕你啊!”余刚非但没退,反而往前踏了半步,夹克的领口被气流掀起。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眼底的兴奋像火星子似的蹦跳。
这股压迫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右手缓缓攥拳,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肩背的肌肉块块贲张,连呼吸都变得粗重有力。
虎啸拳的起势架一摆,周遭仿佛真有隐约的虎吼盘旋,地砖上的碎冰碴子被拳风扫得四散飞溅。
温羽凡站在侧后方,眉头拧成个疙瘩。
他清楚记得上次挨余刚这记虎啸拳时的滋味——像被高速行驶的摩托车撞中,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可眼前的保洁阿姨不同,她的气息比当初的自己浑厚三倍不止,那紧绷的肌肉下藏着的爆发力,绝不是硬拼就能扛住的。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龙吟拳的起手式在掌心蓄势,目光死死盯着保洁阿姨微颤的指尖。
“飞鹰碎骨爪!”
下一瞬,那保洁阿姨的身影骤然异变。
原本臃肿的身躯竟如被无形之手抻展,灰蓝色工装下的肌肉贲张如铁,松弛的皮肉瞬间绷紧,竟真化作一头蓄势扑击的苍鹰。
她双脚在钢筋堆上猛地一蹬,锈蚀的铁架发出刺耳的“吱呀”哀鸣,整个人裹挟着破风锐啸腾空而起,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刁钻的弧线,十指绷成青黑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嗤啦”声,如鹰隼扑兔般直取余刚面门。
她优先扑向余刚的缘由,在嘶吼声中昭然若揭:
余刚从缠斗开始便骂骂咧咧,那些淬了火的污言秽语像钢针般扎在她心头;
更重要的是,那身夹克上绣着的余家徽记,早已成了她眼中必须撕碎的目标。
“虎啸拳!”
余刚的回应悍烈如惊雷。
他胸膛猛地鼓胀,喉间滚出一声沉闷的咆哮,竟真有几分山林猛虎的威慑力。
右腿如铁柱般砸向地面,水泥地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借这股反震之力,右拳带着千钧之势轰出。
拳风卷起地上的碎冰与铁屑,在半空凝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仿佛要将周遭空气都碾成齑粉,迎着利爪悍然撞去。
那双布满老茧的拳头泛着健康的赤红,指节凸起处青筋暴跳,每一寸肌肉的贲张都透着“以命搏命”的决绝——在他的字典里,从没有“退缩”二字。
“龙吟拳!”
温羽凡的招式来得更快。
从保洁阿姨腾空到余刚出拳,不过一秒间隙,他已踩着碎砖滑步上前,右臂如灵蛇般探出。
拳头起初慢悠悠似淌水,行至中途却骤然加速,带起一阵低低的嗡鸣,恰似潜龙在渊时的悠长吟啸。
他的拳路诡谲难测,时而如溪水绕石般轻灵转折,避开保洁阿姨爪风的锋芒,时而又如惊涛拍岸般骤发猛击,精准锁向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破绽。
两种拳法在此刻生出奇妙的共鸣。
余刚的虎啸拳如崩山裂石,刚猛无俦的力道撕开对方的防御;
温羽凡的龙吟拳似流水穿石,灵动变幻的轨迹恰好补全虎啸拳的死角。
刚柔两股拳劲在半空交织,竟真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力网,将保洁阿姨的所有退路封死。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这股悍力点燃。
余刚的拳风裹着“呼呼”虎啸,温羽凡的拳路缠着“呜呜”龙吟,两种截然不同的声浪在毛坯厂房中碰撞、共振,震得头顶的脚手架簌簌掉灰,散落的钢筋被气浪掀得“哐当”乱响,连墙角的垃圾桶都在震颤中倾倒,发出沉闷的轰鸣。
“轰!”
三声巨响在同一刹那炸开,如三道闷雷在狭小空间里连环炸响。
保洁阿姨的双爪分别撞上余刚的铁拳与温羽凡的拳风。
利爪与铁拳相触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骨头即将碎裂;
而温羽凡的拳风则如韧水击石,顺着对方手臂经脉骤然攀升,逼得她爪势一滞。
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三人交手点为中心炸开,卷起漫天灰尘与铁锈。
那些堆积在角落的空心砖被气浪掀飞,在空中碎成齑粉;
挂在脚手架上的破旧帆布被撕成布条,如残蝶般漫天飞舞。
下一瞬,三道身影同时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保洁阿姨的肥胖身躯在空中划过抛物线,口中喷出的血雾在月光下凝成一道凄艳的弧线,重重砸在远处的搅拌机上,发出“哐当”巨响,整个人顺着冰冷的铁皮滑落在地,蜷成一团,嘴角仍不断溢着暗红血沫。
余刚被震得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地上犁出浅沟,军靴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在胸前的余家徽记上,红得触目惊心,最终“咚”地跪倒在地,右臂不受控制地颤抖,显然是硬接那一爪震伤了筋骨。
温羽凡则被气浪掀得撞在钢筋架上,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旧伤被震得复发。
他捂着肋侧滑坐在地,咳出的血滴在深蓝色保安制服上,洇出一朵朵深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