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一股腥甜的中药味,飘忽在半空中,裹挟着空气进入口鼻。
郭夕瑶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道机械的声音。
【恭喜你,探索到未知领域,系统将奖励你获得‘重生’技能。】
声音消失的同时,郭夕瑶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技能的意义和作用。
一张粗糙黝黑的脸,骤然出现在了面前。
“你终于醒了?”
郭来福娇滴滴的声音,搭配上潦草的五官,怎么看都还是觉得违和。
郭夕瑶刚准备开口说话,一吸气,肩膀处的痛意,立刻牵扯着半个身子,让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你和晋渊在不归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郭来福焦急凑上前,继续问,“为什么他的黑化程度降低了如此多?“
“而且昨夜,黑鸦环山了。”
“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郭来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应接不暇。
郭夕瑶一只手轻轻压着肩膀,好不容易才从床上坐起来。
用极轻的气声反问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难道不该先关心下我的身体吗?”
经过提醒,郭来福才意识到。
他现在是个人,得具备人该有的感情。
于是眉头做作一皱,不大熟练地开了口,“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你师傅给你用了灵血草,现在也该见效了吧。”
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敷衍。
郭夕瑶倒是不甚在意。
缓过劲后,将不归山中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讲给了郭来福听。
郭来福听完,眨巴两下眼睛,疑惑地看向她,“你出门时带的东西不多,怎么那么快地准备好了毒药?”
问到这里,郭夕瑶低下头,双眸变得有些怅然。
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因为我始终不信,‘至纯之理‘。”
“什么意思?”
郭来福还想再问得仔细些。
便听见身后一道疏离冷漠的声音,又似是在斥责他,“她才刚醒”
“先让她将药喝了吧。”
房间里的两人纷纷回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晋渊。
眼下,他已经换下了那身沾满血污的衣服。
白色纯净的长袍在身,整洁的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一抬眼,淡褐色眸瞳更显清冷。
偏半倚在门边,无筋无骨的样子。
像极了谪仙下凡,贪恋乱世红尘。
晋渊端着药,不请自入。
那股若隐若现的甜腥味,在此刻愈发浓郁。
郭夕瑶一闻到这味道,隐隐有些反胃。
抬起头,瘪了瘪嘴,满脸嫌弃地问,“这便是灵血草熬的药?”
晋渊默不作声,只微微颔首。
“能不能不喝,我都已经醒过来了。”
对方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自顾端起药碗,坐到床边。耐心地用勺子,为她凉药。
这一幕,看呆了一旁的郭来福。
当听见郭夕瑶用略带撒娇的语气对晋渊说话时,便足够震惊了。
没想到晋渊还准备亲自喂药。
这两人
郭来福揉了揉眼睛,想在细枝末节中发现更多。
结果晋渊直接递给他一个眼神。
吓得人直接借口有事,就离开了。
人一走,晋渊才轻叹一口气,“这药鬼王用不上了,这才轮到你的。”
“鬼王怎么了?”
郭夕瑶瞬间抓住重点。
晋渊却并未回应,只将手往前伸了伸,勺子递到她的嘴边。
郭夕瑶见拗不过对方,忽略掉他手里的动作。
直接将碗端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放下碗的同时,晋渊才答疑,“师傅说,鬼王如今已无力回天了。”
“跟你从不归山出来有关系?”
对方摇了摇头。
不知答的是‘不是’,还是‘不知’。
“那你之后会如何?“
晋渊先迎上她的视线,后才接过她手里的碗,循循道:“从昨夜到现在,已经有七个大人物去师傅那里了。”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
郭夕瑶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归山一行的结果和当初入山的目的早就相差万里。
不论琳琅阁会被外人如何评论,光是他们两个从不归山活着回来的人,都可能因此惹上麻烦。
片刻后,晋渊再次开口,“你刚才同你爹说的话,是何意?”
房间里的甜腥味淡了些。
可郭夕瑶口中那浓重的味道,像是糊住了她的上颚,腻在她的口腔里。
让她开不了口。
“你一早就备好了毒药,却在最危机的时刻才拿出来?”
“是因为想要我欠你更多?”
“当然不是。”
听到晋渊的结论,郭夕瑶一霎慌了。
她激动地挺直腰背,却扯得伤口痛得更加厉害。
右手紧紧按住肩膀,生怕再次把伤口挣开汩汩流血。
只不过,这模样看在晋渊的眼里,倒更像是在虚与委蛇,扮猪吃虎。
“这世界上,没有至善或者至恶之人。”
郭夕瑶小心翼翼地往里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伤口带来的剧痛。
继续道:“如银杏村里,那些从未接触过外界纷扰的村民。他们本该是最善良的人。”
“可我认定,在他们的心里,也会有自私自利的一面。”
“我提前准备毒药,是为自保。只是没想到宋清正会想将你献祭,我便将计就计,想到了解困之法。”
顿了顿。
她看向晋渊,表情严肃地蹙了蹙眉,“亦如你。”
“如我?”
晋渊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那眼神仿若鹰隼,试图追击出她话语和表情下的一丁点伪善。
郭夕瑶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如你。也不可能是一个生来如恶灵般的存在。”
““
见他没有回应的意思。
郭夕瑶又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
可坐在床边上的人,始终盯着她。
不喜,也不愤。
只脑袋里不断有一句话闪过,“绝不能,信她!”
夜色浓重。
鬼市里人声鼎沸的热闹,并未传进琳琅阁的顶楼。
此时,鬼市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都聚集在尉迟谋的正堂之上。
有人高声嘲讽,“阁主好计谋,竟让你的徒弟那么早就进入不归山了?”
“倒是没听说,阁主座下竟还有如此能人。”
“如今鬼王未死就出现黑鸦环山,这让鬼王情何以堪?”
尉迟谋坐在正位上,始终一言未发。
客人中,也不乏支持者。
“鬼王身死是迟早的事,与其届时再选,如今这局面,倒也不算太坏。”
“有人出得来,总比没人出得来强。难不成到时候落得一个无人可选的地步,诸位就高兴了?”
在场的,有人觉得尉迟谋这是在谋私,也有人觉得鬼王这名头不至后继无人。
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一个年迈的声音,从屏风后面缓缓传出。
“尉迟阁主,可否进来一趟?”
“老夫有话要同你说。”
听见鬼王发令,众人终于噤声,不敢再议论。
尉迟谋这下子终于能脱身,来到屏风之后。
他坐到了床踏之上,安静地等待着。
鬼王虚弱地睁开了眼睛,询问道:“那孩子,是你有意为之?”
“不过是进山取药,机缘巧合罢了。”
鬼王哂笑一声,带着几分洒脱和霸气,“是不是的,如今也无所谓了。”
“现下能看到黑鸦环山,我这把老骨头,总算能安安稳稳地离开。”
说着,他取下了手里的兽牙项链,放到尉迟谋的掌心中。
像是交代完了重要之事,鬼王再次合上眼睛。
尉迟谋攥紧兽牙,正准备离开。
又听见身后的人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了。”
“老夫还是看不懂,你究竟在筹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