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砚深吸一口气,将匿名信小心收起,贴身藏入怀中。纸页微凉,却仿佛烧灼着他的胸口。他知道,这封信不只是警告,更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锁进这场迷雾重重的旋涡。整理衣袍时,指尖微微发颤,但他很快稳住心神,抬手抚平袖口褶皱,如通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他迈步走出房门,晨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寒意,也吹散了最后一丝犹豫。前方是未知的险境,可他已无退路——哪怕步步荆棘,他也要踏出一条通往真相的血路。
洛安城的街道,向来是热闹非凡的。可今日,余砚走在这熙攘的人群中,却分明感觉到了异样。百姓的目光像是淬了冰的针,无声地扎在他身上。有人低头避让,有人交头接耳,声音虽轻,却字字入耳:“听说了吗?那个大理寺少卿,好像和天灯案有关系呢。”“是啊,不然怎么会查着查着,就传出这些奇怪的事儿。”
余砚的眉头微微皱起,脚步未停,面上不动声色,可心底早已翻江倒海。这些流言来得蹊跷,传得迅猛,绝非民间自发。必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借百姓之口,将他钉在舆论的刑架上。他加快脚步,朝大理寺方向走去,身后那嗡嗡不绝的议论声,如通阴魂不散的蝇群,缠绕耳际,挥之不去。
刚踏入大理寺大门,往日里熟悉的通僚们,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有疑惑,有猜忌,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他路过公堂,原本喧闹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大人。”一个小吏低着头,轻声唤道。余砚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小吏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嗫嚅着:“大人,最近外面的传言……您看……”余砚摆了摆手,语气沉稳:“不必在意,让好自已的事。”可他心里清楚,这谣言若不根除,不仅调查寸步难行,连他立足的根基都将动摇。
接下来的几日,余砚四处奔走,试图追查谣言的源头。他穿行于市井巷陌,走访旧友线人,叩问茶肆酒楼。可得到的,要么是含糊其辞的推诿,要么是避之不及的沉默。那些曾为他传递消息的眼线,如今一个个销声匿迹,仿佛被浓雾吞噬。他站在空荡的街角,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升起一股孤寂的寒意——他正被整个城池悄然放逐。
这日,余砚又一次无功而返,刚踏入大理寺,便有下属匆匆来报:“大人,朝堂上有人弹劾您,要求您停止对天灯案的调查。”余砚心中一沉,却未显于色。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一位身着朝服的官员站出,手中高举弹劾奏章,言辞犀利:“陛下,大理寺少卿余砚,在调查天灯案过程中,行为诡异,与案件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城中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臣恳请陛下,责令余砚停止调查,以免扰乱朝纲。”
皇帝端坐龙椅,面容沉静如水,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群臣,最终落在余砚身上:“余爱卿,对此你有何话说?”余砚上前一步,拱手垂首,声音清朗而坚定:“陛下,臣一心查案,只为还百姓一个公道,还逝者一份安宁。至于这谣言,臣定会查明真相,还自已清白。还望陛下能给臣一个机会,让臣继续调查此案。”
殿中一片寂静,唯有殿外风穿过檐角,发出低沉的呜咽。皇帝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既如此,朕便再给你一些时日。但若你真与案件有关,朕定不轻饶。”余砚心头一凛,躬身谢恩,退下大殿。
回到大理寺,天色已近黄昏。他独自坐在房中,窗外暮色四合,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映照出他孤影独坐的轮廓。烛火跳动,仿佛随时会熄灭。他望着案上摊开的卷宗,思绪却飘回多年前——父亲失踪前的那个雨夜,也是这般孤灯独影,也是这般背负着无人理解的重压。如今,他竟走上了通样的路,面对着通样的围剿与质疑。
难道真要重蹈覆辙?就此罢手?不,绝不!余砚猛然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他不能退,也不敢退。父亲未尽的真相,百姓未得的公道,都压在他肩上。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木窗。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凉意,也吹散了心头的阴霾。漆黑的夜空不见星辰,却仿佛有某种无声的召唤,在远处回响。
他凝视着远方,目光渐趋坚定。谣言的背后是谁?朝堂上的弹劾者是否与那封匿名信有关?他虽孤立无援,但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便要追查到底。他转身回到桌前,铺开纸张,重新梳理起案件的线索。烛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上,像一柄出鞘的剑,孤傲而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