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颤,映照着余砚布记血丝的双眼。一夜未眠,他反复推演案情,将每一条线索拆解、重组,却始终无法拼出完整的图景。窗外天色由墨黑转为灰白,晨光悄然渗入窗缝,洒在凌乱的卷宗上。他合上最后一页,长叹一声,指尖轻抚过父亲留下的旧玉佩——那是他唯一的信物,也是他坚持至今的执念。
就在他准备稍作歇息时,脑中突然闪过昨日走访城南时一个被忽略的细节:一名老乞丐曾喃喃提及“灯笼客栈”,说那里夜里常有黑衣人出入,从不露脸。当时他未加留意,此刻回想,却觉蹊跷。天灯案发当晚,正是有目击者称见一盏无主红灯飘入深巷,而那巷子,正通往城南。
余砚心头一震,立刻起身。他换上便服,右腿旧伤隐隐作痛,却未减其步。他踏出大理寺,迎着初升的朝阳,朝着城南方向走去。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一片市井烟火。可他心无旁骛,目光如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秘密的角落。
不多时,一座略显陈旧的客栈出现在眼前。门匾斑驳,“灯笼客栈”四字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那盏悬于檐下的褪色红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嘎吱”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余砚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店内光线昏暗,一股陈年木头与油烟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几张桌椅零散摆放,角落里坐着几个客人,衣着寻常,却神情警惕。见他进来,交谈声戛然而止,几双眼睛齐刷刷扫来,又迅速移开。
他走向柜台。掌柜是个瘦高个,颧骨突出,脸上堆着笑,可那笑意未达眼底,眼神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掌柜问道,声音干涩。
余砚不动声色,打量着他:“我打听点事儿。听闻这客栈有些特别,不知掌柜能否告知一二。”
掌柜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闪烁:“客官说笑了,咱就是普通客栈,没啥特别的。”
一旁的伙计也急忙附和:“是啊是啊,您肯定是听错了。”
余砚心中警铃大作。他佯装要住店,交了银钱后,便在店内随意走动,暗中观察。他注意到,几名客人虽看似闲谈,却频频交换眼神,言语间夹杂着隐秘的暗语。更奇怪的是,楼梯口始终有一人背身而立,似在把风。
他寻了角落坐下,点了些酒菜,一边进食,一边静观其变。不多时,一名黑衣劲装男子推门而入。他身形挺拔,目光如刀,扫视一圈后,径直上楼,在一间房门前轻敲三下。门开一线,他侧身而入,门随即紧闭。
余砚心头一紧,悄然起身,尾随而上。走廊狭窄幽暗,脚步声被木地板吞没。他靠近那扇门,正欲俯身倾听,忽觉背后风声骤起!他本能侧身,肩头仍被一记重击擦过,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
他猛地转身,只见一名蒙面人手持匕首,目光凶狠。未等他反应,对方已再度扑来。余砚虽右腿不便,却凭借多年训练的身手,迅速格挡反击。两人在狭窄走廊激烈交手,刀光闪动,脚步交错。
楼下顿时大乱。桌椅翻倒,碗碟碎裂,惊呼声四起。掌柜与伙计慌忙上楼,却只敢在楼梯口观望,无人敢上前。余砚与蒙面人缠斗数合,渐占上风。眼看便可擒下对方,蒙面人却猛然掷出一枚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遮蔽视线。待烟雾稍散,那人已从窗户跃出,消失在街角。
余砚捂着伤肩,追至窗边,只见晨雾中人影杳然。他喘息着回身,冷冷扫视掌柜与伙计:“你们最好与此事无关,否则,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人面色惨白,连连摇头,语无伦次。余砚知道,此刻逼问无益。他下楼简单包扎伤口,目光却始终未离开那盏摇晃的红灯笼。方才的搏斗虽未擒获刺客,却让他确信:这客栈绝非寻常之地,而那黑衣人,极可能与天灯案有直接关联。
他伫立院中,望着初升的朝阳穿透薄雾,洒在斑驳的墙面上。线索虽受阻,却也终于露出一丝裂痕。他知道,自已正一步步逼近真相的边缘。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亦不会退缩。
风渐止,红灯笼不再晃动,仿佛也屏住了呼吸。余砚转身离去,脚步沉重却坚定。肩头的伤口渗着血,浸透了外衫,每走一步都牵动旧伤,但他没有回头。大理寺的方向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一道通往未知的窄门。他必须回去,必须梳理这一夜的变故,而那块从刺客衣角撕下的布料,正静静藏在他袖中,尚未展露其真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