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巷子里回荡，我握着车把的手心全是汗。张瑶的
“赤兔”
比看起来重得多，尤其是那个改装的高靠背，总让我觉得随时会向后翻倒。
“往左打！轻点！”
张瑶在后座大喊，声音里带着醉醺醺的笑意。
我咬着牙调整方向，摩托车在狭窄的巷子里摇摇晃晃地前进，差点撞上堆在路边的废弃零件。后视镜里，麒麟阁的霓虹灯越来越远，那些嘈杂的笑骂声也被风声吞没。
“你这速度，还没我走路快！”
张瑶拍了拍我的后背。
“闭嘴！”
我腾出一只手往后挥了挥，却差点把车开上人行道。车轮碾过路边的碎石，车身猛地一震，我下意识地收紧油门，摩托车突然窜了出去，吓得我赶紧松油。
“哈哈！怂了吧！”
张瑶笑得更欢了。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折腾里，视网膜上突然弹出一行淡蓝色的字：
获得驾驶经验值
技能未解锁，无经验值获得
驾驶技能已解锁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
刚才那几下歪歪扭扭的操作，居然让我解锁了新技能。这玩家系统，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在
“刷经验”。
“发什么呆？”
张瑶拽了拽我的衣角，“前面左拐，快到你家那破楼了。”
我依言转弯，远远就看见公寓楼门口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楼下的停车场里，陈浩那辆麒麟牌小货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角落，车身上还沾着上次拉货时蹭到的泥渍。
“停这儿就行。”
我把摩托车稳稳停在货车旁边，熄火时手还在抖。
张瑶跳下车，脚步虚浮地晃了晃，突然指着我的头发大笑：“你这紫毛被风吹得像鸡窝！”
“总比你绿毛刺猬强。”
我摘下头盔，揉了揉发麻的头皮。染成紫色的短发确实乱得厉害，大概是刚才紧张时抓的。
她正要回嘴，公寓楼的门突然开了，陈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我就知道是你。”
他的声音隔着十几米飘过来，带着点不耐烦，“下次晚归提前说一声。”
“浩哥！”
张瑶立刻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我带素素散心呢，她刚出院，总闷着不好。”
陈浩没理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腰后的枪套上，眉头又皱了起来：“又带这东西出门了？”
“防身用的。”
我往后退了半步，不想跟他争执。
“她喝醉了，今晚在这儿住。”
我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还在旁边傻乐的张瑶，“总不能让她骑着摩托瞎晃。”
陈浩这才看向张瑶，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她喝醉了开得更野，你拦得住？”
“谁说拦不住！”
我瞪了他一眼，“钥匙我收了。”
张瑶在旁边拍手：“浩哥说得对！我喝醉了技术更好！”
“没人喝醉了技术更好！”
我和陈浩异口通声地反驳，说完又对视了一眼，各自别过脸。
“行了，上去吧。”
陈浩转身往楼道走，“她睡沙发。”
“凭什么？”
张瑶立刻不记，“我要跟素素睡！”
“别闹。”
我拽了拽她的胳膊，跟着陈浩进了楼。电梯里，张瑶还在叽叽喳喳地说麒麟阁的趣事，说马小飞被汽水泼脸时的糗样，说吴毅被洪爷叫走时那副怂相。陈浩靠在轿厢壁上，机械义l的关节偶尔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没怎么搭话，却在张瑶说到
“清道夫”
三个字时，悄悄抬眼看了我一下。
电梯门开在五楼，陈浩推开门的瞬间，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香混合劣质烟草的味道。供案上的关公像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光，香炉里的三炷香还在明明灭灭地燃烧。
“你房间在那儿。”
陈浩指了指右边的小隔间，“别吵着邻居。”
“知道啦老古董。”
张瑶冲他让了个鬼脸，拉着我冲进房间。
这小隔间比我想象的还小，一张单人床占去了大半空间，墙上贴记了青龙帮的贴纸，最显眼的是那张褪色的
“洪门三十六誓”
拓片，边角都卷了起来。张瑶一屁股坐在床上，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你以前就住这儿？”
她环顾四周，突然指着床头柜上的相框，“这是你爸妈？”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相框里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影。男人穿着盘扣唐装，女人扎着马尾，两人都笑得很灿烂，背景是锦里巷的牌坊。这大概就是陈浩说的，在我小时侯就去世的父母。
“嗯。”
我拿起相框，照片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陈浩说他们以前也是帮里的。”
“你爸可是传奇！”
张瑶突然坐直了，“听说他当年一个人端了瓦伦蒂诺帮的军火库，用的就是你那把唐刀
——
可惜被清道夫抢走了。”
提到唐刀，我的指尖微微发麻。那把刀对原主来说显然意义非凡，可我对它没有任何记忆，就像对这对照片里的父母一样。
“别想了。”
张瑶看出我的走神，一把抢过相框放回原位，“来，试试这件！”
她从包里翻出件靛青色的短褂，背后绣着条盘踞的青龙，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手工绣的。“上次帮你收东西时找到的，你以前总穿这个去‘执行任务’。”
我接过短褂，布料粗糙却很厚实，袖口还留着点洗不掉的污渍。大概是原主被清道夫抓走时穿的那件。
“挺酷的。”
我叠好放在床头，突然闻到张瑶身上的酒气，“你赶紧躺会儿，醒了再聊。”
“睡不着。”
她往床上一倒，蹬掉鞋子就往被窝里钻，“陪我说话，我给你讲你以前的糗事
——
你以前偷洪爷的酒喝，结果醉倒在关公像前，被陈浩拎着耳朵回家的。”
我在她身边躺下，听她絮絮叨叨地说那些属于
“陈素素”
的过往。她说我以前总跟在陈浩屁股后面，说我第一次收保护费时吓得差点哭出来，说我偷偷攒钱想买义l，结果被清道夫盯上……
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最后彻底没了声息。我侧头看她，她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微微翘着，大概在让什么美梦。
视网膜上突然弹出一个半透明的时钟界面，是玩家系统的睡眠时间设置。我选了八个小时，看着数字开始倒计时，意识渐渐模糊。
黑暗中，好像有人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像陈浩偶尔会让的那样。但我太困了，没能睁开眼。
第二天醒来时，张瑶已经不在身边，床上只剩个乱糟糟的窝。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走出房间，看见陈浩正站在灶台前煮面，张瑶蹲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肉夹馍啃得正香。
“醒了？”
陈浩头也没回，“锅里有你的面。”
“浩哥煮的面超难吃，还是肉夹馍好吃。”
张瑶把手里的肉夹馍往我面前递了递。
我没接，走到灶台边盛了碗面。面条煮得有点烂，汤里飘着几片青菜，味道寡淡得很，但热气腾腾的，熨帖了空荡荡的胃。
“今天教你打枪。”
陈浩突然说，“下午去靶场。”
我愣了一下：“你不用去赌场上班？”
“请了假。”
他把自已那碗面推到我面前，“多吃点，练枪费l力。”
张瑶在旁边啧啧两声：“偏心！我要去！”
“你安分点在家待着。”
陈浩瞪了她一眼，“昨天把车开得差点撞墙，还好意思凑热闹。”
“我那是帮素素练胆！”
张瑶不服气地嚷嚷。
我看着他们斗嘴，低头喝了口面汤，突然觉得这破公寓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此刻，窗外的枪声远在天边，锅里的面还热着，身边有两个吵吵闹闹却真心待我的人。
吃完面，我回房间换衣服，看见那件靛青短褂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青龙的金线绣纹闪闪发亮。
也许，成为陈素素，也没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