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着面具在茶馆为人卜卦,一个男人用变声器问我,借别人的肚子给他亡妻生孩子会不会露馅。
可那熟悉的古龙水味,分明是我结婚两年的丈夫!
他嘴里的亡妻是谁我肚里的孩子又算什么
我掐断最后一丝幻想,告诉他卦象显示亡妻未死。
听着电话那头他毫不掩饰的狂喜,我知道,他要付出代价了。
1
我想算算,我借别人的肚子给我‘亡妻’生个孩子,这事儿,会不会露馅。
隔着香炉升腾起的袅袅青烟,对面男人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电子音沙哑传来。
我正用火钳夹起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名帖,准备投入铜炉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秒。
心口莫名一窒。
干我们这行,祖师爷传下的规矩,第一条就是戒动情。客人的烂事,听完就得像倒垃圾一样清出脑子。
我将名帖扔进火里,火苗轰一下蹿高,映得我脸上戴着的银质面具忽明忽暗。
断姻缘看孽缘,乃是泄露天机的大事。一问三万,先付钱,后看相。我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钱不是问题。男人答得爽快,只要先生算得准。
火焰中,那张名帖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捧灰烬。我盯着炉灰的形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一枚小小的长命锁。
那是我丈夫岑江越前阵子专门请人给我俩未来的孩子打的。他说,他都等不及了。
我的心,又是一沉。
面前的炉灰凝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像是一把断裂的锁。
我缓缓抬眼,看向纱帘后那个模糊的男人轮廓。
你妻子今年二十五岁,对么你们结婚刚满两年,为了求子,已经失败了三次。
尽管他用了变声器,可那种独特的、喷洒在我耳边无数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此刻的檀香味,让我一阵反胃。
是他,我的丈夫,岑江越。
…大师,你,你怎么知道的男人的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惊骇,电子音都变了调。
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啪地断了。
真是他。
我俩结婚两年,他一直说自己身体有点问题,不易受孕。寻遍名医,折腾了快一年,肚子总算有了动静。我只当是我俩情比金坚,哪里想得到,我每一次的期待与失望,都被他玩弄于股掌。
他嘴里的‘亡妻’是谁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又算什么
那个男人看我久久不语,慌了,隔着帘子拼命解释:大师,你别误会。我说的‘亡妻’,是我青梅竹马的初恋,她走之前,这是她唯一的愿望……我知道这对我现在的妻子不公平,但我太爱她了…
我发誓,我对我妻子也是真心的,以后我一定加倍对她好,用一辈子补偿她!
爱补偿
我拿起桌上的龟甲,胡乱摇了几下,掷在桌上。
——大凶。谎言构筑的假象,即将崩塌。
做我们这行的,收钱解惑,不能说谎。
我按捺住心头的滔天巨浪,一字一句,像从冰窖里挤出来:这位先生,卦象显示,你那位‘亡...妻’,恐怕...尘缘未了。
电话那头的急切和紧张戛然而止。
死寂,漫长的死寂。
随即,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几乎是狂喜的抽气声。
真的吗!她还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一个真正以为爱人死去多年的人,乍一听闻对方还活着,第一反应绝不该是这种毫不掩饰的狂喜,而应是震惊、质疑,乃至恐惧。
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龟甲不会撒谎。
这个人,也没有一句真话。
2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天已经擦黑。
我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甜腻香水味扑面而来。玄关处,岑江越和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正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他甚至没听见我开门的声音。
直到那女人抬头,看见门口的我,才娇嗔着推开他。
那张脸有点眼熟。
只听她埋怨道:哎呀都怪你,跟你说了得小心点,我今天找了个大师算了一卦,说咱俩这事儿有败露的风险。
你还信这个岑江越回头看到我,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反而绽开一个堪称完美的、温柔宠溺的笑。他很自然地松开那个女人,朝我走来,熟练地接过我的包,你看你,累了一天,脸都白了。别信那些江湖骗子,咱们的未来,好着呢。
那个女人也跟着笑了,眼神里的轻蔑毫不遮掩:也是,连初恋是死是活都能算错的‘大师’,确实不太靠谱。
心悬在半空,终于狠狠砸碎在地上。我恨我这该死的直觉,恨我吃饭的本事。
他若无其事地将女人送出门,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穿着家居服走回来,牵起我的手,引我到餐桌前坐下。
老婆辛苦了,今天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安神汤。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流淌的关切和爱意,那么真实。真实到让我几乎要怀疑,下午茶馆里那个机关算尽的男人,和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丈夫,到底哪一个才是幻觉。
看着我做什么他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是不是又想偷偷点外卖吃辣的了不行哦,明天要去产检,晚上必须清淡。
我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厨房垃圾桶里那个半开的保温桶上。
桶边,还残留着几滴汤汁。
我认得那个牌子。下午我回家路过巷口,看到他正把保温桶里的汤一勺一勺地喂给那个女人。
女人只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全吐了出来。
什么鬼东西!一股中药味,猪食都比这个好喝!你就让舒未怀孕的时候天天喝这个
岑江越好脾气地收起碗筷,哄着她:宝贝别气,我们思思这么娇贵,我哪舍得让你受这种苦。这种东西,也就配她喝了。
然后,现在,这碗猪食,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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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端到了我的面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自己喝吧,我推开他的手,声音冰冷,我没胃口。
我强忍着恶心,起身回了卧室。岑江越立刻跟了进来,像往常一样体贴地为我掖好被角。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他的手覆上我的小腹,声音里带着担忧,不喝汤怎么行,明天产检抽血会头晕的。
我猛地攥住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岑江越,你真的...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吗
他先是一愣,随即失笑,眼里的温柔仿佛能溢出水来。
傻瓜,答案不是一直戴在你脖子上吗他指了指我颈间的长命锁,我当然期待。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岑舒念’,是我和我们舒未,心心念念盼来的宝贝。
他说得那么真,那么动情。
我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3
第二天,我终于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眼熟了。
在城东那家顶级的私立疗养院里,我见到了她。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理疗师制服,胸前的铭牌上写着两个字——隋思思。
岑舒念。
原来是岑江越心悦隋思思。
我多可笑。
一见到陪我来产检的岑江越,隋思思立刻笑靥如花地迎上来,两人并肩而行,她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在他掌心勾了勾。
岑江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立刻回头对我笑得滴水不漏。
未未,你先进去,我跟隋小姐咨询一下后续的康复疗程。
我冷眼看着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小动作。
现在想来,他那些所谓的温情都成了最恶毒的嘲讽。
每次产检都寸步不离,不是关心我,是怕我做了什么额外的检查,发现我肚子里根本不是他的种。
月月准时催促我来疗养院,更不是为了我的身体,而是为了给他和隋思思创造公开约会的机会。
抽了整整五管血,我头晕眼花地走出诊室。
岑江越立刻从隋思思身边起身,快步跑过来扶住我,一脸紧张。
看你,脸白得跟纸一样,是不是低血糖了昨晚没喝汤,又抽这么多血。
我四肢发麻,感觉体力正一点点流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虚弱地点点头。
他将我扶到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急得额角冒汗,从口袋里掏出常备的糖果。
你先含着这个,等我,我马上去给你买早餐。
隋思思扭着腰跟了上去,临走前还剜了我一眼,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废物。
我等了很久。
胃里烧得发慌。实在撑不住,我扶着墙,想自己出去找点吃的。
路过一个消防通道,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熟悉又暧昧的纠缠声。
是早餐好吃,还是我好吃是隋思思娇媚的声音。
当然是你这个小妖精。是岑江越粗重的喘息。
你老婆可还在外面饿着呢。
她活该!昨晚让她喝汤她不喝,跟我摆脸色,不提她了,扫兴……
我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了岑江越的电话。铃声在门内响起,很快被掐断,十几秒后才接通。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头晕得厉害。
电话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哦,早餐店人有点多,你再……再等等,我马上就回去了。
我闭上眼,一滴泪滑落。
嘴里的糖,苦得发涩。
我还在期待什么卦象早已说明一切,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烂透了。
刚准备离开,兜里的长命锁掉了出来。
是我今天早上出门时,鬼使神差揣进兜里的。我想用它卜一卦,问问它,我该怎么办。
我蹲下身,捡起那冰凉的金属。就在这时,门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江越,你答应过我,在云顶山给我买一套别墅的。隋思思的声音带着满足后的慵懒。
岑江越长舒了一口气:放心,我问问进度。
我听到了他拨通另一个电话的声音。
喂,李律师吗舒未那份高额意外险和财产信托,办得怎么样了受益人没写错吧
思思,最迟下个月,那套五百万的房子你就可以去看装修了。
我错愕地睁大眼,一颗本就被撕裂的心,当场被碾得粉碎。
意外险财产信托受益人是隋思思
江越,你为了给我全款买房,居然给你老婆买了那么高的保险……万一……
没有万一。岑江越的声音冷酷得像另一个人,她反正已经把舒家最后的继承权给了我,该知足了。到时候,你就带着我们的孩子住进新别墅。我们一家三口,这才叫圆满。
我几乎是逃着离开了那个地方。
4
我直接冲回了妇产科。
再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时,那个所谓的岑舒念,那个我和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从未感到如此轻松。
回到家,空无一人。岑江越还在外面陪他的隋思思。
我已经不在乎了。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开始收拾我那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这时,助理打来电话。
舒姐,今天下午有个预约,点名找你,老客户,出手很大方,说有急事……你看,我帮你接了
心里一颤,我知道,是岑江越。
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来试探了。
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他。我和他之间,是该做个了断了。
我从桌上拿起那枚冰冷的长命锁,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刺入掌心。
接。我下定了决心,告诉他,这是我最后一次线下为人卜卦,往后,我就要金盆洗手了。
我如约到达茶馆。
推开门,帘子后赫然是两个人的剪影。
隋思思娇嗲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听说你算命很准,我想给我们俩算算姻缘,看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
岑江越握着她的手,即使用着变声器,语气里的温柔也快要溢出来。
他对着我说:先生,我得谢谢你。多亏了你上次的指点,我已经找到了我的爱人。人生苦短,我不想再错过了。
我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那真是,恭喜了。
正缘一人一张名帖,剩下的,我替你们起一卦。
我接过他们递进来的、写着生辰八字的名帖。两张纸,我都无比熟悉。
我甚至不用烧,就能算出他们的结果。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桃花满身,俱是孽缘。
我一五一十,将卦象的结果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隋思思就坐不住了,猛地拍桌站起。
你这人到底会不会算!什么意思说我是上不得台面的第三者你有证据吗!我告诉你,你这是污蔑,我可以告你!
岑江越也跟着站起来,语气不善:我上次看你算得还行,才特意带我爱人来给你捧场,你怎么回事,拿我们寻开心吗!
我摊摊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二位,命盘是你们自己的,卦象应的也是你们自己的运势。它不会说谎,而我,只是个解读者。
你一个臭算命的,装什么大师!隋思思彻底被激怒,一把掀翻了桌上的香炉,滚烫的炉灰洒了一地。
胡说八道的贱人,没人教你怎么说话,我来教你!
她猛地一把扯下了挡在我们中间的纱帘,扬起手,一巴掌就朝我脸上扇了过来。
脸上的银质面具,应声而落。
岑江越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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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惊恐错愕到扭曲的脸,我看腻了。
5
未未……怎么是你!
他猛地推开隋思思,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慌乱,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隋思思也愣住了,脸上的嚣张还没来得及褪去,转而变成了另一种怨毒。
我没理他。
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隋思思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
然后,我转向岑江越,在他那张虚伪至极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岑江越,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被我攥得温热的长命锁,毫不犹豫地扬手,狠狠地砸在了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
金属撞击骨头的声音,清脆又沉闷。
一道血痕,从他英俊的鼻梁上缓缓渗出。
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再送你最后一卦。
你的命数,我看透了。我一字一顿,字字诛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的锦绣前程,你的荣华富贵,你的美满家庭……全都是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
岑江越,从今天起,你偷走的,我要你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我们,结束了。
我再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决绝地走出了这间令我作呕的茶馆。
6
我拉黑了岑江越所有的联系方式,第二天就让律师向他递交了离婚协议和起诉书。
我要的,不只是离婚。
我要他净身出户,要他还清这两年从舒家、从我这里拿走的所有财产。更重要的,我要以蓄意诈骗和故意伤害将他和隋思思送进监狱。
他自然不肯。
起初是疯狂地打电话、发信息,求我原谅,说他做的一切都是被隋思思蛊惑,是爱我太深,怕失去我才走了极端。
后来见我油盐不进,便换了副嘴脸,开始威胁我。说我如果不撤诉,就要把舒家最后的那些丑事全都抖落出去,让我身败名裂。
我把他的录音全都交给了律师。
他太自负了。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任他拿捏的舒未。
开庭那天,岑江越和隋思思作为共同被告,站在我对面。他看着我,眼眶发红,憔悴不堪,似乎还想博取我最后的一丝同情。
而隋思思,则是一脸怨毒,恨不得用眼神将我千刀万剐。
当我的律师将岑江越为我购买巨额意外险的保单、将财产信托非法转移给隋思思的证据、以及他在电话里威胁我的录音一一呈上法庭时,岑江越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
法官宣判的那一刻,他腿一软,瘫坐在了被告席上。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走出法院,阳光正好。
我深吸一口气,从未觉得空气如此清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舒小姐,恭喜你重获自由。
我皱了皱眉,没有理会。
几秒后,第二条短信紧接着发了过来,内容却让我瞬间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
别急着删。难道你不好奇,那份五千万的意外险,背后真正的主谋是谁吗
岑江越,他不过是条听话的狗。真正想让你死的人,另有其人。
短信的最后,附上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正和岑江越并肩站在一起,笑得意味深长。
那个人,就是当初亲手把岑江越领进舒家,信誓旦旦告诉我,他会是我这辈子最好归宿的——
我的亲叔叔。
7
那张照片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短暂胜利的喜悦。
叔叔,舒敬渊。
那个在我父母意外去世后,将我接入家中,待我如亲生女儿,温和儒雅的亲叔叔。是他,一手操办了我的婚事,将岑江越这个温良可靠的青年才俊带到我面前。
照片里的他,侧脸含笑,递给岑江越一支雪茄。岑江越恭敬地躬身,眼神里满是驯服与讨好。
那是猎人看向猎狗的眼神。
而我,就是那只被围捕的猎物。
我还没从这巨大的背叛中回过神来,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正是叔叔。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尽量平稳:叔叔。
未未啊,电话那头,舒敬渊的声音充满了关切与欣慰,我刚听说法院的判决,真是大快人心!你总算脱离苦海了。今晚回家里来吃饭吧,你婶婶念叨你好几天了,给你做点好吃的,去去晦气。
家哪个家
一个把我推进火坑,还准备在我身上浇油的家吗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却挤出一个脆弱的笑容:好的,叔叔。我……我也正好想家了。
这场鸿门宴,我必须去。我要亲眼看看,这个男人那张慈祥的面具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晚餐丰盛依旧,婶婶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眼里的心疼不似作假。或许,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舒敬渊坐在主位,为我夹了一筷子我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叹了口气。
都怪叔叔,当初瞎了眼,给你介绍了岑江越那么个白眼狼。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眼神却像X光一样审视着我,不过,这次也让你成长了,未未。我看你现在,比以前果决多了。
我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是啊……要不是亲身经历一次,我都不知道人心能这么险恶。幸好,我把他送进去了。只是……叔叔,我有点怕。
怕什么舒敬渊的语气很柔和。
我怕他出来报复我,我抬起头,眼睛里蓄满泪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刚刚逃离魔爪的女孩该有的恐慌与无助,他威胁我,说要把我们舒家的……丑事都捅出去。
舒敬渊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胡说八道!他重重放下茶杯,一脸愠色,我们舒家行得正坐得端,能有什么丑事他那是狗急跳墙,你别信。
可是叔叔……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盯着他,他说……他说我们家祖上,做过‘偷天换日’的勾当,还说……还说我父母的死,不是意外……
啪!
他手中的茶杯轰然落地,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裤腿,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底那瞬间闪过的阴鸷与杀意,再也无法掩饰。
那一刻,我知道,我猜对了。
空气瞬间凝固。婶婶被吓得不敢出声。
几秒后,舒敬渊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他苦笑着摇摇头,对我说:未未,你被那畜生骗了。看来他给你造成的心理创伤不小。这几天就在家住下吧,有叔叔在,没人能伤害你。
我顺从地点点头,心里却一片冰凉。
这是软禁。
离开餐厅后,我的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只有一句话。
你的车,刹车被人动过手脚。别开。
8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借口散步,我悄悄溜到车库,用备用钥匙打开车门。蹲下身,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我看到刹车油管上,有一个崭新的、不属于原装的接口,正缓慢地渗着油。
只要我开着这辆车上路,尤其是在回家的那段盘山路上,后果不堪设想。
舒敬渊,他真的想我死。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但我强迫自己冷静。我不能慌,慌,就正中他的下怀。
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他似乎对我叔叔的每一步都了如指掌。
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地址。
城西,观音阁巷,‘无我’茶社。亥时。
夜色深沉,我打车来到那个偏僻的茶社。推开古朴的木门,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打盹。见我进来,他抬起眼,对我点点头,指向二楼。
二楼的雅间里,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等着我。
看到他的脸,我愣住了。
福伯
福伯曾是我们舒家几十年的法律顾问,也是我父亲最信任的人。父母去世后,叔叔接手家业,第一件事就是以年老体衰为由,让福伯荣退了。
大小姐,好久不见。福伯的眼眶有些湿润,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
是您给我发的短信
福伯点点头,他给我斟了杯茶,声音苍老而沉重:你父亲去世前,曾让我立下一份遗嘱,交由我保管。他说,舒敬渊狼子野心,迟早会向你动手。这份遗嘱,就是你保命的武器。
他当年不是因为意外……
当然不是!福伯激动地打断我,是舒敬渊!他在你父母的车上动了手脚,伪造成一场意外!为的就是夺取舒家的掌控权,还有……那件东西。
什么东西
福伯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词。
《青囊命格图》。
那是我们舒家立足的根本,也是代代相传的秘宝。据说,它能勘破天机,甚至逆天改命。但要驾驭它,需要一种极其特殊的命格,百年难得一遇。上一代,是你父亲。而这一代,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就是你。
我终于明白了。
岑江越不是关键,隋思思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是。它们都只是道具。舒敬渊的真正目的,是从一开始,就想通过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要我的命。
就像他当年对我父母做的那样。
只有我死了,我们这一脉的血缘彻底断绝,他这个旁支,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青令囊命格图》的新主人。
图谱在哪我急切地问。
福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父亲从未告诉过我。但他留下了一把钥匙。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旧的锦囊,递给我,他说,当时机成熟,你会知道它能开启什么。
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铜钥匙,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星宿图纹。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9
我拿着钥匙回到家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叔叔的嘘寒问暖一一应承。他越是伪装得天衣无缝,我心中复仇的火焰就燃烧得越旺。
夜深人静,我悄悄潜入父母生前居住的院子。这里一直被封存着,叔叔说,是为了留个念想。现在想来,他只是想在这里找到那份图谱。
我拿出那把铜钥匙,对比着院中的一景一物。终于,在书房一面巨大的博古架下,我发现了一个与钥匙形状完全吻合的锁孔。
钥匙插入,转动。
博古架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后面一间密室。
密室里没有所谓的《青囊命格图》,只有我父亲留下的无数风水、命理手稿,以及一本厚厚的、泛黄的日记。
我翻开日记,父亲清瘦的字迹映入眼帘。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对舒敬淵多年的观察。他早就看透了自己这个弟弟的野心和狠辣,也预料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
日记的最后几页,没有文字,只画了一张图。
那是我叔叔正在开发的,城北那个号称龙脉汇聚之地的顶级豪宅楼盘——云顶天阙的风水布局图。
我父亲在图上,用朱砂笔狠狠地打了一个叉。
旁边写着八个字。
借运催发,釜底抽薪。
那一瞬间,我醍醐灌顶。
舒敬渊不是不懂风水,他是太懂了!他利用了一个极其阴险的阵法,强行催发了那块地的财运。这种做法,初期会财源滚滚,但根基不稳,如同沙上筑塔,只需找到阵眼,轻轻一推,便会全盘崩溃!
而我父亲,已经帮我找到了那个阵眼。
机会来了。三天后,就是云顶天阙的开盘典礼,届时,城中所有名流富商都会到场。
那一天,我就要送我亲爱的叔叔一份大礼。
开盘典礼当天,我盛装出席。舒敬淵看到我,略感意外,但还是笑着将我引到主桌。他大概以为,我已经是他笼中的金丝雀,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仪式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邀请舒敬淵上台致辞。
就在他意气风发,大谈云顶天阙如何藏风聚气,福泽后代时,我走上台,从他手中拿过了话筒。
所有人都愣住了。舒敬淵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各位来宾,我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微微一笑,我叔叔说得对,这里的确是个风水宝地。但各位可能不知道,这种‘宝地’,有一个更通俗的名字。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养尸地。
10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惊愕,怀疑,甚至带着一丝看疯子般的怜悯。
舒敬淵的脸,已经从铁青变成了酱紫。他一把抢过话筒,厉声喝道:舒未!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了!来人,把大小姐带下去休息!
几个保安立刻围了上来。
我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看着台下脸色各异的富豪们,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各位脚下这片土地,在风水上,是典型的‘八臂蜈蚣煞’。短时间内可以聚拢财气,但不出百日,煞气反噬,轻则破财,重则……家破人亡。
不信的话,各位可以看看你们正南方,那栋还未完工的楼王。它的地基,是不是正好压在了整个楼盘的中心点上
众人下意识地朝南边望去。
那个位置,就是蜈蚣煞的‘七寸’。我叔叔为了镇住煞气,不惜在奠基之时,埋下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故意顿住,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我言尽于此,各位都是聪明人,该如何抉择,自行判断。
说完,我不再理会暴怒的舒敬淵,转身,在保安的护送下走下台。
我的话,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尽管大部分人嘴上说着封建迷信,但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真正的豪门,比谁都信这些。
当天下午,云顶天阙已售出的房源,爆发了第一波退订潮。
舒敬淵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也更狠。
当晚,我独自开车从福伯家出来,在经过一段没有监控的辅路时,一辆失控的渣土车突然从侧面发疯般地向我撞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凭借着超乎寻常的直觉,猛打方向盘,车子擦着渣土车的车头堪堪避过,却还是狠狠地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上。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
在我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渣土车的驾驶室里,一个男人探出头,恶狠狠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猛踩油门,消失在夜色中。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我认得他手腕上的那个蝎子纹身。
那是我叔叔的贴身保镖。
11
我在医院醒来。
福伯守在床边,老泪纵横。大小姐,你总算醒了。
我只是轻微脑震荡,并无大碍。福伯告诉我,车祸发生后,他第一时间报警,并动用关系封锁了消息。
舒敬淵已经疯了,福伯说,‘云顶天阙’的资金链快断了,他现在是狗急跳墙。
我知道,最后的决战,到了。
出院那天,我给舒敬淵发了条短信。
今晚子时,舒家祠堂。带上《青囊命格图》,我们做个了断。
当晚,我独自一人,来到舒家老宅深处的祠堂。这里供奉着舒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正中央的,是我父母。
子时刚到,祠堂的门被推开。
舒敬淵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底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处在一种癫狂的亢奋中。他手上,捧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匣子。
你终于肯现身了。他看着我,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物品,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说吧,你想要什么钱股份只要你把破解‘八臂蜈蚣煞’的方法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我平静地看着他,指了指他手上的匣子,我只想知道,为了这个东西,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做了你应该做的一切!我哥那个懦夫,空有宝山却不知利用!这本《青囊命格图》,是能通天的神器!而你!你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继承它你的命格,就是它最好的钥匙,也是最大的阻碍!
他打开匣子,那本传说中的图谱,静静地躺在里面。封面上,是用金线绣成的古老星图。
只要你死,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用你的血祭图,我就能成为舒家三百年来,第一个真正参透天机的人!到那时,整个天下,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朝我步步紧逼,眼中杀意毕露。
舒敬淵,我忽然笑了,笑得无比讽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找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它,而我一回来,就轻易找到了父亲的密室
他愣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年父亲明明知道你有异心,却还是把你留在了身边
我缓缓走到父母的牌位前,取下那块我从未动过的牌位。牌位背后,是一个暗格。
我从暗格里,取出另一本,与他手中那本一模一样的《青囊命格图》。
舒敬淵的瞳孔,瞬间放大,布满了不敢置信的血丝。
这……这怎么可能!他颤抖着手,打开自己那一本,纸页泛黄,却空无一字。
这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我举起手中的图谱,冷冷地看着他,我父亲早就料到有今天。他留下的这本假图谱,就是为了你这种心术不正之徒准备的。而这本真的,我抚摸着封面,它挑选主人,从来不看血缘,只看人心。
我父母把你留在身边,是给你最后的机会。可惜,你让他们失望了。我轻轻将图谱放回暗格,而你刚刚的那番话,已经通过这个,我指了指祠堂角落里,一个伪装成烛台的摄像头,同步直播给了福伯和……警察。
祠堂外,警笛声大作。
舒敬淵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这个男人穷尽一生去追逐的东西,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12
舒敬淵被带走了。蓄意谋杀、商业诈骗,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舒家的产业,在福伯的帮助下,我开始逐步接手。云顶天阙那个烂摊子,我请来真正的大师,布下化解煞气的风水局,将其改造成了一个公益性质的养老中心,也算是为叔叔的罪孽做一些弥补。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回归正轨。
一个雨夜,我再次来到祠堂。我终于有勇气,去触碰那本《青囊命格图》。
当我将手覆上封面的那一刻,整本书忽然绽放出柔和的青光。一行行细密的古篆,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缓缓浮现在空白的纸页上。那些关于命理、星象、风水的无上奥秘,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见了舒家的起源,看见了每一代继承者的命运轨迹,也……看见了我自己。
就在我沉浸在这股玄妙的力量中时,福伯走了进来。
他看着发光的图谱,眼神里既有欣慰,也有一丝深深的忧虑。
大小姐,你终究还是开启了它。
福伯,我好像……看到了未来。我喃喃自语。
福伯叹了口气:世间万物,皆有代价。舒家的这份传承,同样如此。
他走到我身边,指着图谱上,属于我那一页的结尾处。那里,有一朵盛开的血色莲花图样,妖异而凄美。
这是‘命火劫’。福伯的声音无比沉重,每一代《青囊命格图》的继承者,都能拥有勘破天机的能力,但也因此,会不断消耗自身的命火。若不能在三十岁生辰之前,找到能与你‘命格相合’之人,以阴阳调和之力稳住命火,便会……燃尽而亡。
我的心,骤然一紧。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那是在一个我从未去过的江南小镇,一个眉眼清冷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一座石桥上,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仿佛在等我。
他的命格,与我遥相呼应。
而同时,在遥远的海外,一个刚刚在商业上被我狙击失败的神秘家族,他们的家主正看着我的资料,眼神阴冷。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块和我父亲日记里画得一模一样的,刻着八臂蜈蚣煞的玉雕。
原来,击败了舒敬渊,只是开始。
一个关于宿命的死局,和另一个来自暗处的杀局,才刚刚拉开序幕。
窗外,雨声淅沥,我合上图谱,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一片清明。
既然这是我的宿命,那我便接下。无论是劫数还是敌人,我舒未,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