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宋青苒从供销社拎着二两猪肉回来,走到门口,却听到屋里传出女人的娇笑声。
她身体陡然一僵。
走到屋里,透过门缝往里望去。
丈夫萧栋国黑沉着脸,不发一言,骨节分明的手却温柔地探入女人的肚兜。
疼!女人娇呼了一声,
萧栋国原本冷若冰霜的双眸,闪过一丝心疼。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片刻后,苏红梅伏在萧栋国怀里,脸色好了许多。
萧栋国松了口气,刚想抽回手,却被苏红梅死死按住。
她红着眼眶,栋国,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我当初不该赌气嫁人……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要是你不要我了,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她就要往墙上撞去。
够了!萧栋国一把拽住她,猛地压在床上,粗暴地吻了上去。
萧栋国按着她吻了又吻,似要将她揉入骨血,眼中满是愤怒和无可奈何。
再次开口,他嗓音里压抑着无尽的痛苦:苏红梅,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你离开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怎么会不要你
可你已经跟宋青苒领证了。苏红梅委屈地咬唇。
听到这话,萧栋国不屑地笑了。
宋青苒的父亲是军区首长,他当初不同意我娶宋青苒,所以,我跟她的结婚登记信息根本没录进系统。
那一纸结婚报告只是为了让宋青苒安心。
毕竟,当初是我骗她说高考落榜,这才取走她那份大学录取通知书,让你有了读大学的机会。
苏红梅整个人埋在萧栋国怀里啜泣。
我知道是我欠她的,可当初要不是因为她对你死缠烂打,我怎么会因为误会,跟你分开这么久。
萧栋国沉默一瞬,无奈地说:这些年,我为了留有余地,一直给她喝避孕的汤药。
现在你回来了,只能委屈一下她,等你生下我的孩子,我再慢慢补偿她。
即便重活一世,听到萧栋国这些话,宋青苒还是鼻子一酸。
她跟萧栋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院里有人欺负她,都是萧栋国替她出头。
后来,她高考落榜,是萧栋国安慰她,并介绍她进了压缩机厂。
当时萧栋国还是个小小的排长,在大学开阔眼界后的苏红梅自然看不上他,选择嫁给海外富商。
被富商抛弃后,这才想起萧栋国这个昔日恋人已经升任团长。
上辈子,萧栋国借口她不能生育,把初恋苏红梅接了回来。
她稍有怨言,老太太就咒骂她不孝。
后来,苏红梅怀孕。
宋青苒心灰意冷准备离开,出门时却看到苏红梅和生产大队人高马上的地痞李二狗搞在一起。
宋青苒无意招惹麻烦,苏红梅害怕她到萧栋国面前告状。
想把她从楼上推下去,却没料到,她没收住力,自己也跟着从楼上滚下去。
苏红梅当场惨死,一尸两命。
宋青苒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
李二狗害怕坐牢,诬陷是宋青苒把苏红梅从楼上推下去的。
宋青苒当场说出两人苟且的事,却被萧栋国狠狠甩了几巴掌。
在他的强硬态度下,宋青苒被坐实罪名,被送去大西北劳改五年。
奶奶被活活气死,父亲被气到脑溢血,郁郁而终。
劳改后,她以为她会孤寡一生。
可萧栋国不仅亲自来接她,还带着她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十年间,她肚子鼓了又瘪,每次都会在与萧栋国同房时流产。
第八次流产时,她大出血。
警卫员打去电话:萧首长,夫人流产大出血,快不行了,要不调用军用直升机把专家团从省城调过来。
萧栋国却义正言辞:不行,她是我妻子,更不能滥用私权!
临死前一秒,萧栋国终于露面。
他一脸冷漠:宋青苒当初要不是你执意不肯离开,红梅不堪流言困扰,怎么会想不开做错事,又怎么会一尸两命。
还有录取通知书的事,是我骗你落榜。
可我娶了你作为赎罪。
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两清了。
至于你欠红梅的,你亲自下去给她赔罪吧。
宋青苒瞪大了双眼,最后死不瞑目。
直到看到墙角的腊梅片片凋落,院外传来孩子的卖报歌,她才意识到她重生到了萧栋国把苏红梅接回家这天。
重生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答应萧栋国让苏红梅住进家中。
第二件事,则是在压缩机厂进行技术指导时,展露自己渊博的技能知识,获得了前往国外深造的机会。
半个月后,她就能离开。
第三件事,她想解开和父亲的误会,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带父亲和奶奶一起走。
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02
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身体被冻得快失去知觉,她才收回思绪,敲了敲卧室的门。
里面的笑声停了,响起穿衣服的窸窣声。
随后,房门被打开。
萧栋国脸色铁青,看到她手上拎着的猪肉才缓和几分,却仍是冷着脸说:红梅身子弱,你熬点肉粥来给她补补,她这几天不舒服,生产队那边你先帮她值两天班。
宋青苒哆嗦着身子,往掌心哈气。
我要去厂里上工,你还是找别人给她代班吧。
萧栋国拧着眉,刚要发火,看到宋青苒半边衣服都被雪水浸湿。
似是良心发现,他难得的接过她手中的猪肉,温声说:天气冷,你先去换件衣服,我去给红梅熬粥,等会你也喝一碗热的,别冻感冒了。
苏青苒点点头,走进卧室。
苏红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说:嫂子,你这身上是什么味道啊,好臭!快熏死我了!
宋青苒没有搭理她,继续翻找衣服。
萧栋国却十分焦急地冲了进来。
青苒,你先出去,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宋青苒沉默的出了房间。
在冷风里站了许久,萧栋国终于打开门,拎着一个蛇皮袋,将她所有的东西都装了出来。
你的东西都在这了,你先去旁边小屋住一阵子,红梅身子弱,闻不了你身上机械燃料的味道,这段时间先委屈你一下。
等红梅好了,你再搬回来。
宋青苒没说什么,沉默的搬着东西到旱厕旁,那间四处漏风的土胚房。
萧栋国见状有些于心不忍地主动帮忙搬东西,然后又用油布把漏风的地方补了补。
收拾好东西,宋青苒看向萧栋国,抿了抿唇说:我回去看望一下奶奶。
说完,宋青苒拎着刚收拾出来的两件衣服,和前些天采的草药就往外走。
萧栋国却一把将她拽住,他脸色阴沉下来,不满地说:不就是让你到小屋先住一段时间吗,你闹什么脾气
宋青苒皱眉,见他冰冷的视线落到她拎着的衣服上,她才知道他误会了。
以为她闹脾气要回娘家长住。
她不自然地抽回手,解释说:奶奶身体不好,我只是回去陪她两天。
闻言,萧栋国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这是他在卫生所花高价买来的避孕方子,还每次都骗她说是求子药。
萧栋国一脸温和。
把药喝了再去,路上冷,暖暖身子。
宋青苒深深看他一眼,顺从地接过药碗。
见宋青苒乖乖喝完药,他吐出一口浊气,又进去捧出另一碗加了碎肉的白米粥。
这个年头就连糙米都是稀罕物,更何况白米。
显然,这好东西没有她的份。
她得到的不过是一碗避孕药,和丈夫满满的算计。
宋青苒心中泛起苦味,却很快收拾好心情,转身走进漫天风雪中。
走了十几公里,又搭乘了生产队的拖拉机,终于来到军区大院。
远远看到奶奶坐在院子里,佝偻着背,颤颤巍巍纳鞋底。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熟悉的人影,宋青苒鼻头一酸,跑过去扑进奶奶怀里。
奶奶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到许久不见的孙女,激动地落泪。
苒苒,我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宋青苒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回:奶奶,是我错了,不该因为跟爸爸置气就不回来看您。
听到这话,奶奶欣慰地笑了笑,边替宋青苒擦着眼泪边问:怎么哭得这么伤心,是受什么委屈了
奶奶温柔地抚着她的头,长叹一声才劝慰道:栋国是个踏实孩子,有野心也有能力,你既然已经嫁给了他就跟他好好过日子。
宋青苒抬起一张满是泪痕地脸,正想跟奶奶解释清楚,却见奶奶从衣兜里掏出钱袋,把用手帕包着的一卷大团结塞到她手中。
你们还年轻,怀孕的事不着急,你拿着这些钱到县医院再去看看,只要怀上孩子,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这些都是奶奶没日没夜纳鞋底赚来的。
现在却一分不留全给了她。
宋青苒眼眶一红,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
她因为萧栋国跟家里闹僵,父亲放下狠话说从此没她这个女儿。
奶奶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泪。
重活一世,她才知道她错的离谱。
看到奶奶为了她的事操碎了心,她心中满是酸楚。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奶奶说,她根本没问题,是萧栋国为了跟苏红梅在一起,才一直让她喝避孕方子。
可她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她才哽咽着说:奶奶,我的病已经好了,这些钱您先收着。
03
宋青苒陪了奶奶两天,却始终没等到宋父回来。
第三天回去前,她将从后山挖的草药和一封信交给了奶奶。
父亲行军时中过一枪,此后一到阴雨天中枪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老中医说这个有效,我就到后山采了一些。
草药长在悬崖峭壁上,她进山数次,次次九死一生。
奶奶把草药收下,拍着宋青苒的手,安抚地说:好孩子,你放心等你父亲回来我会炖给他喝,其实你父亲他……
奶奶重重叹息一声,朝她摆摆手:回去吧,跟栋国好好过日子。
宋青苒红着眼,将无尽的心酸和苦闷都吞进喉咙里。
回到家,天已经大亮。
老太太刚起床不久,看见她后,顿时尖酸骂道:你个贱蹄子,一声不响就跑回娘家去,这几天家里都没人做饭,你是不是想饿死我们母子啊!
还不快去把这几天攒的衣服都洗了,没看到都捂臭了吗再敢动不动就往娘家跑,我打断你的腿!
瞅见宋青苒挎着的布袋,老太太劈手夺了过来。
天天早出晚归,带这么多东西,谁知道你干嘛去了。
老太太把宋青苒的衣服都翻到地上,看到布袋里还有个内衬,她目光一亮,从里面掏出厚厚一卷大团结。
老太太当即变了脸色,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你个杀千刀的赔钱货!竟然私藏这么多钱!是不是在外面养了野男人!
边说边将钱揣进兜里。
宋青苒眼眶发红,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奶奶给她的钱。
那天她没要,没想到奶奶会偷偷塞在她包里。
一大卷大团结,全是奶奶一分一分攒起来的血汗钱!
老太太竟然想据为己有。
宋青苒怒火升腾,一把将钱袋夺了回来。
这是奶奶她老人家的养老钱,过两天我得送回去。
眼看着到手的钱飞了,老太太猛地甩了她一巴掌,怒斥道:天杀的贱皮子,敢跟婆婆争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老太太的喊叫声吵醒了萧栋国和苏红梅。
两人衣衫不整,穿着单薄的里衣,披件外套从卧室走出来。
显然,她回娘家这段日子,两人睡在了一起。
看见宋青苒,萧栋国不自然地松开苏红梅的手。
他冷俊的目光落在宋青苒身上,带着浓浓地压迫感。
宋青苒无惧的将钱死死攥在手里,萧栋国从没给过家用,每月八十六块的津贴,一分不少全给了苏红梅。
这栋房子是厂里分给她的家属房,这个家也是靠她的工资在苦苦支撑。
他们趴在她身上吸血也就罢了,现在还想动奶奶的养老钱!
当着所有人的面,老太太不好明着占用她娘家的钱,只好作罢。
这时,苏红梅走上前,拉着老太太的手说。
伯母,这些衣服已经放臭了,一股子霉味,嫂子不想洗就算了,她还要去上工呢!等会儿,我带你去供销社挑两件新的。
苏红梅说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宋青苒紧紧拽在手里的大团结。
老太太被哄得喜笑颜开,又转头,狠狠瞪了宋青苒好几眼。
萧栋国也忍不住说:青苒,你也别总绷着个脸,多学学红梅,说点好话,妈哪里会刻意为难你。
宋青苒心中冷笑。
这群人,吃她的,喝她的,身为丈夫带着情妇光明正大住进卧室,把她赶到四处漏风的危房,还要她笑着面对。
这一家,果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还好,只有十二天就能离开了。
宋青苒沉默地回到房间,从床底翻出一个老旧的木匣子,把奶奶给的那卷钱放进去,又塞回床底。
奶奶年事已高,赚点钱不容易,等她下次回去再把钱还给奶奶。
04
宋青苒把钱放好后出来,老太太不客气地把一堆脏衣服塞进她怀里。
先去把衣服洗了,别想偷懒!
经过早上的事,宋青苒知道跟老太太争论无用。
反正她就要离开了,只要忍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顺从的抱着衣服来到河边。
没多久,苏红梅也走了过来。
看到她,宋青苒起身想避开,却被挡住。
苏红梅故意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上的吻痕说:嫂子,你怕是还不知道栋国哥在床上有多凶猛吧!
此刻的苏红梅,全然没了在萧栋国身边时那副乖巧温顺的模样,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阴狠毒辣的笑容。
就算我离开五年又怎么样,栋国哥心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你们的关系早已经名存实亡,你怎么还有脸赖在这里不走
宋青苒淡淡回应:我走不走你说了不算。
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苏红梅气不打一处来,恼羞成怒地吼道:宋青苒,要不是你趁虚而入,团长夫人的位置哪里轮得上你!是你抢了我的!
不过,现在也不晚。
像你这种乡野村妇,也就只配伺候我给我洗衣做饭,只要我在这一天,你就会被我永远踩在脚下。
宋青苒抬眸,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吓人。
萧栋国再喜欢你又怎么样,他有主动说过要娶你吗还不是让你当了他的情妇,一辈子遭人白眼,你在洋洋得意什么
你……
苏红梅的脸色瞬间一变,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苏红梅远远看到萧栋国朝着她们这边走来,抓起宋青苒的手推向自己的胸口。
她往河里倒去的瞬间,也把宋青苒拽下河。
河水冰冷刺骨,冷得宋青苒浑身一僵。
她自小不会游泳,于是她拼命地挣扎呼救起来:救命!救命......
这时她看见了萧栋国飞快朝河边冲过来的身影,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栋国!救......
萧栋国跳进水里,根本没看她一眼,径直朝着苏红梅游去。
红梅!别怕,我来救你了!
萧栋国满心满眼只有苏红梅,他抱起她离开,看都没看一眼在冰冷河水中挣扎求生的宋青苒。
那一瞬间,宋青苒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坠入万丈深渊。
她原本以为,他就算不爱她,这么多年相互扶持走过来,总有几分情谊在。
可如今看来,在他眼里,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
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他抱有期待。
宋青苒扑腾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体不断向下坠落,最终堕入了无尽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是在镇上的医院。
萧栋国守在病床边,整个人显得有些沧桑,眼内满是红血丝,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似乎几天几夜没睡觉了。
见宋青苒醒来,萧栋国急忙抓住她的手。
青苒,你刚输完血,别乱动!
输血!宋青苒声音嘶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萧栋国眉头紧锁:你把红梅推下水差点害死她,现在只是给她输点血,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宋青苒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我推她下水她这么一说,你就信她
不然呢萧栋国义正言辞:我守了她整整一夜,她差点就被下了病危通知,我不信她信谁
他的话像刀子捅进心窝。
宋青苒猛地扯下手背的针头:那你现在在这干什么滚出去!
输液瓶砸在地上摔得粉碎,萧栋国一把按住她流血的手,脸色黑得吓人:宋青苒,你有错在先,还有脸闹脾气,若是换了别人,早被关进禁闭室了。
她还要感谢他的大恩大得不成
宋青苒越想越气,随手抓起什么就朝萧栋国砸去。
萧栋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最终转身离开。
宋青苒终究没控制住,跌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05
又住了一天院后,宋青苒出院了。
刚回到家,就看到一身浅色布拉吉的苏红梅,拎着大包小包的高档货品回来,雪花膏、收音机、牡丹被子、红发带、几匹的确良的布料。
虽然萧栋国把每月的津贴全都给了苏红梅,但她整日挥霍无度,从来不知道攒钱,怎么会突然有钱买这么多高档货。
想起之前苏红梅贪婪的盯着她的钱袋看,宋青苒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冲进土胚房,翻出木匣子打开,粗布包裹的钱不翼而飞,夹层里那只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玉镯也没了踪影。
屋子里,还有被人翻动的痕迹。
宋青苒刚冲出去,就看到苏红梅边上楼边举着玉玉镯细细欣赏。
宋青苒气得浑身发抖,她冲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苏红梅,把你偷的东西还给我!
苏红梅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又恢复镇定,她挑衅地摸了摸玉镯。
嫂子,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现在青口白牙就敢来诬陷我。
不过你妈死得早,没人教,才会养成你这种送货上门的赔钱货。
听到她侮辱母亲,宋青苒的气血上涌,她一把拽住苏红梅。
偷东西还敢这么嚣张!好啊,你现在就跟我去警局,每块玉的底色纹理都是不一样的,警方都能一一核实,到时候我看你怎么狡辩。
闻言,苏红梅脸色一变。
在看到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后,她顺势倒在地上,大声喊道:嫂子,不要……我不是故意的……
听见呼喊声,萧栋国和老太太迅速闯进房间。
看见倒地的苏红梅,老太太怒吼道:宋青苒,你这个天杀的,栋国娶你进门真是家门不幸!
看到萧栋国,苏红梅委屈巴巴地控诉:栋国,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让她一而再而三地污蔑我。
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既然这样,我走就是了。
一听这话,老太太顿时发火了。
她指着苏青苒的鼻子就怒骂:好你个贱皮子!我就知道你对红梅住进来心怀不满,故意想着用这种法子陷害她!
骂着骂着,她随手拎起一根木棍,照着苏青苒的头砸了下去。
萧栋国刚将苏红梅从地上扶起来,见这一幕急忙喊道:不要!
可惜,还是晚了。
老太太早年也是庄稼人,手劲大。
看到宋青苒头上鲜血滋滋冒出,才后知后觉慌了神。
还不忘给自己找补:你个蠢东西,你不知道躲吗
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动手,将她打得头破血流,竟然还怪她没有躲。
宋青苒胃里一阵翻滚。
这对母子真让人作呕。
看到三人紧张且不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压下心头地怒火,淡淡道:我去上点药包扎一下。
萧栋国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她太过冷静,冷静得让他心里发慌。
不理会几人,宋青苒回到自己的土胚房。
头上破开一大道口子,疼得她额上冷汗涔涔。
突然,门被人推开,萧栋国拿着消毒水和伤药走进来。
宋青苒起身想避开他,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他冷着脸一副命令的口吻:别动,我给你上药。
宋青苒挣脱不开,只能坐了回去。
萧栋国细致的帮她清理了伤口,涂上药,包扎好之后,才艰涩开口。你先好好养伤,工厂那边我让红梅给你代班。
你让她顶替我的工作宋青苒难以置信。
她在工厂辛辛苦苦拼搏三年,凭借专业的技能知识才坐到主任的位置。
反观苏红梅虽然顶替她的名额上了大学,在大二的时候就因为跟不上进度被退了学,现在只能到生产队工作,辛苦不说赚的还少。
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满眼血丝。
你屡次陷害红梅,现在只是让你补偿她一下,难道不应该吗
明明是苏红梅偷了她的东西,现在却变成了她陷害苏红梅
何况,那般拙劣的演技。
她不信萧栋国看不出来,爱与不爱就是这么明显。
宋青苒想笑,却尝到嘴角咸涩的泪水。
她手指猛地掐进掌心: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还假惺惺跑来跟我说什么
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怒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青苒,我知道你受了点委屈……
滚!宋青苒抓起枕头砸向他,我不想看到你!
枕头砸在他肩上,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萧栋国站在原地,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宋青苒才看见床头放着一盒大白兔奶糖。
她最爱吃的那种。
她抓起糖盒狠狠砸向墙壁。
奶糖撒了一地,就像她碎成渣的心。
06
宋青苒站在院外,看着苏红梅坐上吉普车扬长而去,尾气喷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忽然感觉手中刺痛,打开掌心一看,才发现指甲掐入掌心,鲜血流淌。
一如她现在千疮百孔的心。
她沉默地走进房间,开始整理起东西。
两个小时后,萧栋国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走进房间,看见宋青苒已经打包好东西,顿时瞳孔一缩,慌张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回去住。
萧栋国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呵斥道:宋青苒你闹什么脾气,红梅喜欢那只玉镯,给她就给她了,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妈她也不是故意的,一件小事你非要闹大,是想让外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他命令道: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宋青苒气极反笑。
一件小事!
她差点被淹死,母亲的遗物被夺,在萧栋国眼中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宋青苒忍不住问道:萧栋国,自从你把苏红梅带回家,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咱们家还怕闹笑话吗
啪!
被戳破心底最不堪的一幕。
萧栋国暴怒,直接甩了宋青苒一巴掌。
宋青苒被大力席卷着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委屈,从来都坚韧隐忍的她没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往下掉,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看见她这样,萧栋国心口仿佛也被重重一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在他心底蔓延。
他忙将宋青苒抱在怀里,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把红梅当妹妹看,是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
从今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你离开军属院那天,我就说过会照顾你一辈子,这个永远都不会变。
别生气了,你身上还有伤。
乖,不哭了。
宋青苒倒在地上,心中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不想萧栋国闹到军属院,惹父亲动怒。
没再闹着要走。
不过,她还是得再去一趟厂里,她出国的事,决不能让萧栋国知道。
否则,她极有可能走不了。
走出百来步后,宋青苒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
她侧头看去,那人已跑到了她面前,激动说道:宋青苒同志,真的是你,我还想要去你家找你呢!
来人是个年轻人,五官周正,眉清目秀。
宋青苒有些惊讶:江阔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阔跟她一样是压缩机厂的技术人员,平时两人没什么接触,直到他们一起被选中前往国外深造,交流才多了起来。
可宋青苒没料到,他会来家里找她。
江阔笑意温和,满是诚挚地说:宋同志,是这样的,厂里有人错误操作导致压缩机转子异音,厂里的老师傅都束手无策,让我来问问您。
这可能是机组含水量过高,造成镀钢现象后影响轴承精确度……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直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在两人旁边停下,疯狂按着喇叭。
宋青苒侧头看了眼。
车内,萧栋国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咬牙切齿道:上车!
宋青苒刚要拒绝,江阔就先一步打开后排车门,他腼腆一笑礼貌道:那就麻烦萧团长了。
说完,他又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今天厂里出了件大事,新来的同志错误操作,导致机械故障,上头正在问责呢!
想到苏红梅还在厂里,萧栋国心下一紧,脚踩油门朝压缩机厂开去。
07
刚到工厂,就看到苏红梅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批评指责。
看到萧栋国,她立即扑进他怀里,脸上挂着泪痕,栋国,你要替我作证,厂内设备出现问题真的不是我的原因,我不过才来替嫂子上了两天工,怎么会……
纠察大队的人要把我抓进去蹲大牢,栋国,我身子本就弱,哪里受得了。
萧栋国额上青筋暴起,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苏红梅在萧栋国耳边低声说:栋国,我听说嫂子已经申请十天后去国外深造,你说……
他脸色骤然一沉,鹰隼一般的目光直直射向宋青苒。
宋青苒心里咯噔一声,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时,三个戴红袖章的人走过来:苏红梅同志,有人举报你违规操作,导致厂内设备瘫痪,请跟我们走一趟。
空气瞬间凝固。
萧栋国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不是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萧栋国。
他沉默一瞬,然后一字一句道:
这件事我知道,不是红梅做的,是……宋青苒。
全世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宋青苒身上,唏嘘不已。
你说什么宋青苒声音发抖,你再说一遍,是谁
他避开她的目光,喉结滚动:是宋青苒!
宋青苒如遭雷击呆在原地,还要说什么,执法队的人已经抓住她的胳膊:有证人指认,请你配合调查!
被推上卡车时,宋青苒死死盯着萧栋国。
他站在苏红梅身前,军装笔挺,却再也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会遇到歹徒,会拿命护着她的男人了。
……
禁闭室里,宋青苒的辩驳无人理会。
萧团长都亲自指认了,还能有假女警官冷冷扫她一眼,厉声喝道:老实交代!
三天滴水未进后,宋青苒被押去煤矿劳动改造。
矿井阴冷潮湿,她背着沉重的煤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矿洞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塌方了!快跑!
宋青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坍塌的煤块埋住了下半身。
剧痛中,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青苒!坚持住!
是幻觉吗那个将他推进火坑的男人,此刻正疯了一样徒手扒开煤块,十指鲜血淋漓。
对不起……对不起……
萧栋国把她抱出来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红梅身子弱不能受这种苦……我只能推到你身上,青苒,我身不由己,你疼我比你更疼,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只要熬过这一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坚持住青苒……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宋青苒想笑。
他永远都是这样,自私自利,还要故作情深。
昏迷前一秒,不知是谁滚烫的眼泪落在她脸上。
再醒来时,病房里静悄悄的。
萧栋国趴在床边睡着,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
宋青苒刚一动,他立刻惊醒:青苒!
他猛地抱住她,红着眼激动地说:青苒,你终于醒了,你这回真的吓坏我了。
宋青苒心中冷笑,他亲口指认她,让她替苏红梅顶罪。
现在她九死一生,他竟然说吓坏他了。
这话,说出来谁信!
放开我。宋青苒用力推开他。
想到这段时间冷落了她,他略带歉意地开口:青苒这件事是我不对,但你身为压缩机厂的负责人,没有提醒红梅机器不能过水,说起来你并不冤枉!
宋青苒只觉好笑,这对奸夫淫妇怎么这么不要脸。
抢了她的工作,操作失误后还要反过来指责她。
她闭上双眼,完全没有要跟他争论的意思。
但萧栋国却一反常态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说:青苒,等你出院后就搬回来,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如此反常,让宋青苒心里不安起来。
08
宋青苒以为他只是出于愧疚才来看望她,可接下来几天,萧栋国几乎每天都来陪她一段时间。
宋青苒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期间,江阔也来过两次。
代表研究组来探望她,也告知了三天后集合的地点。
萧栋国来医院时正好撞上要离开的江阔,他脸色一沉,怒不可遏地道:
宋青苒,我已经警告过你,不准跟这种人来往!
宋青苒重新躺回床上,淡淡道:你放心,他以后不会……
话还未说完,她的脸被萧栋国捧住,紧接着,男人粗暴地吻了上来。
宋青苒瞳孔一缩,拼命挣扎,却被萧栋国死死按住。
直到一吻作罢,他才松开她。
宋青苒用力擦了擦嘴,满脸悲愤地怒骂:萧栋国,你疯了!
她如同遇到危险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刺。
听见怒骂,萧栋国起身关上门,解开领口纽扣。
宋青苒瞬间恐慌起来,她声音发抖:萧栋国,你别乱来!
看见宋青苒如此警惕的模样,萧栋国心口一窒,烦躁不已。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她的腰,锐利的眸子覆上一层冰霜。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可以的
什么夫妻
从他把苏红梅带进家门那天起,他早就不是她的丈夫了。
眼见萧栋国想要用强,宋青苒举起果盘里的水果刀,眼中满是决绝。
萧栋国双眼赤红,戾气跟怒火交织一起在他眼中翻涌。
难不成你真的是看上了刚刚那个小白脸
这才申请指标,想跟他跑
宋青苒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萧栋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她立即反驳:不是的,是我自己想出国学习。
萧栋国冷笑:学习,你到哪里不能学习,非要大老远跑到国外。
我已经找你们厂长聊过了,把出国的指标给了红梅。
听到这话,宋青苒心沉到了谷底,看向他的眼中满是悲愤。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宋青苒如坠冰窟,崩溃地哭了出来:萧栋国,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宋青苒,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
你是我老婆,出国深造你这辈子都别想!
他整张脸无比狰狞,好似地狱里的恶鬼,想要将人吞噬。
这一刻,宋青苒如同跌入了万丈深渊。
她紧紧盯着他那双眼,果然是和上辈子一样无情,这几日的温情全是他的伪装和谎言。
她哭着哭着,突然大笑起来。
萧栋国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张结婚报告根本就是假的!
你扪心自问,我是你的老婆吗
哄我喝避孕药,把我的录取书,母亲的遗物还有工作机会都给了苏红梅。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你还记得,我跟你在一起时,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说过,会一辈子好好照顾我,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可你去听听,镇子上的人是怎么说的,说我不过是你的免费保姆,苏红梅才是你老婆!
啪!
萧栋国的巴掌重重落下。
宋青苒的右侧脸颊,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
他拿出麻绳,眼底一片冷漠,像是对她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等红梅出了国,我会慢慢补偿你。
宋青苒惊恐地往后退,她想逃,马上就能重获自由,她不想被萧栋国抓住,否则,她这辈子都只能重复上辈子的悲惨命运。
只是,萧栋国轻而易举将她全身捆得结结实实。
宋青苒只能破口大骂,可萧栋国却无动于衷。
扑通!
宋青苒跪在地上,磕头哀求说:萧栋国,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跟着你这些年全心全意替你操持家里,你能到今天的地位,我父亲也出力不少。
过往的一切,我们一笔勾销,你让我走好不好。
我求求你……
萧栋国急忙拉起宋青苒,将她抱在怀中。
对不起,青苒,我是爱你的。
我们好好过日子。
这两句话好似巨石,将她最后一丝希望无情碾碎,让她陷入无尽的绝望。
爱她
就是一次次将她推进万丈深渊吗
09
一连三天,她滴水未进。
她在饥饿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睁眼,却看到人高马大的男人一脸淫笑地看着她。
萧团长睡过的破烂货,真是水润呐!
李二狗!
隔壁村子出了名的地痞流氓。
宋青苒无比惊慌。
可她三天没有吃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抵抗李二狗这种身强力壮的人。
哧啦!
身上的衣服被他粗暴地撕开。
只是短短一瞬,她身上就只剩下最后一件肚兜。
眼看李二狗兽性大发,就要扑上来。
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
萧栋国瞳孔一缩,压抑的眼底凝聚着风暴。
李二狗一边提起裤子,一边大声嚷嚷:不关我的事,是这骚娘们主动找的我。
她可是萧团长的女人,如果不是她主动,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碰她啊!
李二狗的话,让众人议论纷纷。
看见衣衫不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宋青苒,他二话不说,用力朝着她小腹踹了一脚。
这一脚,让宋青苒剧痛,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喉咙一甜,她顿时吐出一口血。
下一刻,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怒斥道:宋青苒,这就是你做的好事,难怪这些天,你执意要离开这个家!
听见这话,宋青苒不可置信地抬头。
众人的议论,也不断涌入耳中。
这宋青苒还真是不要脸,前两天我还看到她跟一个小伙子聊得热火朝天。
看她长得那样,一看就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
还是宋首长的千金呢,一点都不检点,也难怪,她妈死得早,没人教!
偷人都偷到家里来了,难怪萧团长这么生气!
要我说,打死她都是活该的!
原来,萧栋国的心思,能够歹毒到这个份上。
为了把岗位以及出国名额给自己情人,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妻子,送到一个臭名昭著的地痞床上。
前世他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她忘了,以为他还有人性。
宋青苒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又咳出几口血来。
直到老太太挥舞着一根粗木棍,言语刻薄,朝着她的头砸下。
宋青苒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瞬间陷入漆黑。
人群慢慢散去,雪花片片飘落,她倒在雪地里,很快皑皑白雪将她掩埋。
研究组离开的当天,萧栋国把苏红梅送上车,关心说道:红梅,出去后,好好照顾自己。
苏红梅依依不舍的上了车,科研组的见到她纷纷皱了眉,却没说什么。
这时,生产队的人急忙跑来,焦急地跟说:萧团长,不好了,宋青苒同志倒在雪地里,被狼群叼走了。
你说什么
萧栋国脸色大变,急忙来到宋青苒晕倒的地方,却只看到地上一滩殷红血迹,和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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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省城医院。
宋青苒缓缓睁开眼,就看看奶奶正满脸泪痕的守在床前。
父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下一片青色。
见宋青苒醒来,奶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满是后怕:苒苒,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经历重重打击,面对亲人的关心,宋青苒眼眶一热,哽咽开口:奶奶,我没事,苒苒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奶奶忙将她搂进怀里,心疼不已。
这哪能怪你,你这些天受了这么多苦,好一个萧栋国,竟敢这么对我们家苒苒,我老婆子跟他没完!
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宋父宋荣鹤走了过来,看到父亲,宋青苒强压着不让泪水滚出来。
上一次跟父亲见面,还是三年前,她要跟萧栋国结婚,父亲不同意,她在家里闹了个鸡犬不宁。
她从小没了母亲,是父亲又当娘又当爹亲亲苦苦将她拉扯大,从前护得眼珠子似的,直到她一意孤行要跟萧栋国在一起,父亲第一次对她发火,把她关进了房间。
当晚,大雨倾盆,萧栋国在楼下守了三天三夜。
萧栋国一动不动站在雨里,笔挺的身姿摇摇欲坠,她把床单撕成碎片从三楼阳台爬了下去。
谁知床单中途断裂,她从二楼摔下去,摔断了腿,同时也惊动了宋荣鹤。
她至今还记得父亲当时地神情,震惊,忧虑,失望。
父亲决绝地说,出了这个门以后他就没她这个女儿。
那天萧栋国抱着她跑了八公里赶到医院,他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的颈窝,后怕不已。
青苒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她当时深信不疑,可终究还是错付了。
不过,现在宋青苒眼中只有庆幸,庆幸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弥补当初的错误。
看到父亲眼角的细纹,她心中满是酸楚,轻声开口,唤了一声爸爸。
以为父亲还会像从前一样,对她横眉冷对,却不想父亲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沉声说:爸爸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萧栋国负了你,爸爸不会放过他!你先安心养伤,爸爸会给你主持公道。
不要爸爸,我只想快点开始新的生活,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不想在见到萧栋国,也不想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就让她,彻底在他的世界消失。
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跟萧栋国有任何交集。
宋荣鹤沉吟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说。
宋青苒乖巧点头,眼含热泪。
父亲和奶奶出去后,她才放声大哭起来。
那天,她被老太太打晕在地,萧栋国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晚上,风雪满天,她被冻醒,却看到几匹狼正对着她虎视眈眈。
她身体早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恶狼龇牙咧嘴的朝她扑来,疯狂撕咬她的身体。
好在,父亲带着人及时赶到,将她救起。
她这才捡回一条命,否则早就进了狼群的肚子。
直到现在,她已经到了安全的环境,一想起这些,她还是觉得后怕不已。
虽然没能如愿出国深造,但是能离开萧栋国,也算是新生。
在医院躺了三天,出院那天,父亲开着他那辆军用吉普来接她。
却在军属院的门口看到了身形消瘦,失魂落魄的萧栋国。
11
远远看到等在门口的人之后,宋荣鹤果断调转车头,朝与军区大院相反的方向开去。
苒苒,我带你去爸爸好友那待一段时间,爸爸已经打过报告,三天后调任京北,到时候我带着你和奶奶一起走。
至于萧栋国那小子,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
宋青苒安静地坐在车内,点头嗯了一声。
汽车停在一栋小洋房前。
双轨铁门打开,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者主动迎上来,见到从车上下来的宋荣鹤和宋青苒,恭敬地道:宋首长好,先生正在回来的路上,您先进屋坐一会。
说完,老者目光落在宋青苒身上,笑得慈爱:这就是青苒小姐吧。
宋青苒笑意温柔,跟随老者的指引走过喷泉池,来到客厅。
佣人立即上了两杯茶,管家在一旁礼貌地道:青苒小姐,您的房间我已经让人给您收拾出来了,您可以先看看,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宋青苒礼貌点头,宋荣鹤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看到略有些拘束的宋青苒,笑着开口:不用拘束,昭淮跟爸爸是过命的交情,关系很好,何况只是借宿两天,爸爸很快就来接你。
听到这个名字,宋青苒突然想起研究院的负责人,不由好奇问:爸爸,是……
话未说完,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宋哥,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宋青苒听到声音,下意识望向门口。
就看到,一个军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门口,一派成功人士的威严做派,气势森然。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明显感觉到男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何况,她以为父亲的好友应该跟父亲差不多大的年岁,他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
看到宋荣鹤身边跟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裴昭淮愣了愣,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宋荣鹤起身给两人介绍,宋青苒在听到父亲说裴昭淮是中科院的院长时,震惊地瞪大双眼。
如此年轻的院长,宋青苒微微咂舌。
察觉的宋青苒的反应,裴昭淮笑着说:当时院内收到你要出国深造的申请,宋哥还特意交代要我好好照顾你,谁知临走前两天,有人换走了你出国的指标,我还以为是你自愿退出,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女孩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裴昭淮话锋一转,声音磁性如舒缓的轻音乐。
不过你放心,我们院里对苏红梅这种不学无术,投机取巧的分子是零容忍的态度,发现她是通过走后门进来的后,我们已经勒令她回去,将她从中科院除名了。
宋青苒眼睫颤了颤,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段曲折的故事。
说清前因后果,裴昭淮正式向她发出邀请。
宋青苒同志,像你这样的技术性人才,正是我们中科院所需要的,你愿意加入我们中科院,为祖国为人民效力吗
裴昭淮一番话,说得她热血沸腾,从前她也有一颗报效祖国的梦,只可惜在萧栋国的打压下,在一日复一日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磋磨下,她失去了本心。
好在现在一切都不晚。
宋青苒郑重地伸出手,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愿意加入你们。
一起吃完晚餐之后,宋荣鹤嘱咐了她两句就离开了。
管家和佣人也早早回了家。
偌大的洋房就只剩下宋青苒和裴昭淮两人。
好在,裴昭淮吃完饭之后就去了书房。
宋青苒重重呼出一口气,以为会跟不熟悉的男性长辈待在一起。
事实上,人家长辈比她想象中要礼貌得多,会主动回避。
12
宋青苒回到房间,整个房间完全是冷色调的布置,黑白灰三种配色,冷硬且简约。
她洗完澡换上睡裙,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脑中迅速过滤着这几年的悲惨生活。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些抛到脑后,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宋荣鹤开车回到军属院,在铁门外看到萧栋国。
他眼都没抬一下,径直往家里走。
萧栋国看到他,立即跟上去,却被警卫员拦在了门外。
他身形消瘦,眼窝深陷,好似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整个人颓废的不成样子。
见宋荣鹤完全一副冷漠绝情的样子,他捏紧了拳头,厉声道:爸,所有人都说青苒死了,可我始终不相信,她是不是还活着。
就算宋青苒当初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这些年,宋荣鹤也帮过他不少,短短三年,就让他连升三级。
他不相信宋青苒会这么轻易就死了,也不相信宋家知道她死了的消息会表现的这么平静,竟然什么都不做。
如果宋青苒还活着的话,唯一的去处就是宋家。
想通这一点后,萧栋国立即来到宋家大院,不吃不喝等了整整两天,才等到宋荣鹤回家。
他想要的只有一个答案。
宋荣鹤却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他,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嫌脏。
眼看宋荣鹤即将迈进房间,萧栋国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道:爸,求您告知我答案,青苒究竟怎么样了我只想知道她的情况,求您发发慈悲吧。
宋荣鹤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讥讽,冷冷地道:无可奉告!
你想跪就跪吧,就算跪死在这里,青苒也回不来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将他的心口刺得血肉模糊。
眼看宋荣鹤毫不犹豫地转身,仿佛最后一丝希望也被人无情碾碎,萧栋国双眼瞬间暗淡下去,如同坠入了无尽深渊。
天色暗沉,天空闪过一道惊雷,很快雨水冲刷而下。
冬日的夜晚,萧栋国浑身都被雨水浇透,寒风呼啸而过,似乎连灵魂都要被冻住。
萧栋国却握紧了拳头,坚定地跪在楼下,一如三年前一心求娶宋青苒那个夜晚。
他也是这般,苦苦哀求,可宋荣鹤看不起他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一心只想拆散他们。
那天,宋青苒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他整颗心都在颤动。
他红着眼抱着女孩急冲冲赶往医院,温柔地在她头上落下一吻,心中暗暗发誓,只要三四年,要让她过上很好的生活。
想到这里,一颗热泪滚落的手背上,烫的他整个心脏都开始烧灼起来。
这时,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举着伞冲了过来,女人死死抱着他,哭得梨花带雨。
栋国哥,宋青苒已经死了,被狼群叼走了,究竟要说多少遍你才信!
你在这里跪死,宋青苒也回不来,你快跟我回去吧。
萧栋国却只是冷淡地推开她,淡淡道:不用你管。
苏红梅被萧栋国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进泥坑里,顿时脸色一白,手指掐入掌心,恨得咬牙。
萧栋国把宋青苒的大学通知书给了她,后来连出国深造的指标也给了她,她自以为萧栋国把她视为此生挚爱,却没想到宋青苒在狱出事那段时间,萧栋国每天都去医院陪她。
反倒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一天,苏红梅没忍住跑到医院,没想到却看到他们在医院亲密的那一幕。
苏红梅在门外站了一夜,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出国名额是她的,萧栋国也是她的。
谁也别想跟她抢!
13
于是,她把从宋青苒那偷来的钱交给了李二狗,再趁机把宋青苒迷晕。
等李二狗进入房间之后,她找借口把萧栋国和老太太找了回来。
地痞流氓和首长千金,就算只是共处一室,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看到宋青苒遭受众人辱骂和鞭打,她才能放心出国。
可没想到她第二天她就被从出国名单上除名,她回来听到宋青苒死了的消息,心中冷笑。
死了好呀,死了就没人跟我抢栋国哥了。
很快她就能成为团长夫人,要什么有什么。
至于宋青苒,只会被她永远踩在脚下。
她高兴地回到家,却看到行尸走肉一般的萧栋国。
他整日守在宋青苒房间,不吃不喝,如同入了魔。
明明几天前,萧栋国还对她如珍似宝,可自从宋青苒死后,一切都变了。
他心里只有宋青苒,不愿相信她已经死了,甚至不惜跑到军属院来任人羞辱。
大雨倾盆,打湿了她昂贵的呢绒大衣。
苏红梅干脆扔开伞,再次扑到萧栋国怀里,死死抱着他。
栋国,你跟我回去吧,何必为了一个死人糟践自己呢!
听到这话,萧栋国眼中充满愤怒,他一把掐住苏红梅的脖颈,疯了一般嘶吼:青苒她没死!
苏红梅只觉得一阵窒息,眼中满是惊恐,对上他那双阴鸷的眸子,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萧栋国竟然会这么对她。
直到她快要窒息而死时,她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下颌,他才理智回笼一般松开手。
苏红梅如一条濒死的鱼,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萧栋国却只是冷冷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苏红梅只觉不寒而栗,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她哆嗦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这次却没再去抱萧栋国,只是委屈巴巴站在了他身后。
萧栋国闭了闭眼,嘶哑的嗓子如同破旧的风车。
既然你已经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在她选择出国深造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往后余生他只想好好弥补宋青苒。
可等他安排好一切,等到的却是宋青苒身死的消息。
苏红梅红着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栋国,有人举报我走后门,我是被赶回来的,栋国我想过了,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一起,是我不该贪心,想着出国深造,现在去不了了也好,这样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萧栋国眉头紧锁,他刚要开口回绝,苏红梅却已经晕到在了他怀里。
看到脸色苍白的女人,萧栋国面沉如水。
县卫生所,萧栋国把苏红梅送到护士手中,自己也感到一阵头脑发昏,晕了过去。
再次真开眼,苏红梅正红着眼睛,守在他病床边。
见他醒来,苏红梅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哭哭啼啼地说:栋国,你吓死我了,昨晚你高烧三十九度,医生说要是昨晚温度降不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萧栋国面无表情地拨开她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冷静地回到小洋房。
一连几天,家里都冷冷清清地,只有老太太一个人。
洗衣做饭没人不说,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老太太早就受不了了,等萧栋国一回来,她就挎着脸抱怨说:栋国,宋青苒死了也好,正好把苏梅娶进门,让红梅伺侯我老婆子。
苏红梅闻言,心里满是鄙夷,她大好年华,凭什么要伺侯这个老婆子。
等萧栋国娶了她,她就挑唆他到县城买套新房,再请两个佣人服侍她。
到时候,她当她高高在上的团长夫人,至于老太太又不是她亲娘,她哪有那个善心,管她的死活呢。
还以为她是宋青苒那个软骨头吗
任由她搓扁揉圆
别做梦了!
14
宋青苒才去世几天,老太太就让他再娶,眼中没有半分对故去之人的伤怀,萧栋国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突然意识到自己母亲不喜欢青苒。
不仅不喜欢,还十分漠视。
可是为什么宋青苒嫁给他三年,赚钱养家,操持家务,孝顺长辈,对老太太尽心尽责,她来之后,连老太太的贴身衣物都是宋青苒洗的。
她还有什么不满
萧栋国这么想着,也问了出来。
妈,青苒对你百依百顺,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青苒
老太太皱眉,冷着一张皱巴巴地脸,更显阴森可怖。
她一个送上门的赔钱货,还要我把她供着不成老太太丝毫不掩饰她面对宋青苒时尖酸刻薄的一面。
我儿子堂堂团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看她那清高的样,一副大小姐做派,还不成还要我老婆子伺侯她不成
老太太骂骂咧咧,也算是道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现在怎么样,干出这等腌臜事,我们萧家的名声都被她给毁了,现在老婆子我都不敢出门。
萧栋国脸色一瞬一瞬冷了下去,他完全没有想到老太太心肠这般狠毒。
想到老太太从前辱骂宋青苒的那些话,还有多次对宋青苒动手,他心中冷得发寒。
我相信青苒不是这样的人,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青苒一个清白。
说完,他阴鸷的目光转向苏红梅,一字一句地说:青苒是我唯一的妻子,她死后,我会一辈子为她守节,终生不娶!
老太太听到这句,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苏红梅同样震惊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目光求救似的看向老太太。
萧栋国这些天,心里交瘁,说完这些便回到房间。
他没有回到主屋卧室,而是回了宋青苒之前住的那间土胚房。
里面宋青苒的东西都还在,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他一样。
苏红梅看到他径直走进土胚房后,心脏好似被人狠狠刺穿,血流如注。
老太太不明所以,皱眉问她:红梅,栋国他究竟怎么回事,你跟他不是好好的吗他怎么又忽然在乎起宋青苒那贱蹄子了
苏红梅委屈的抹着泪,可怜巴巴地说:可能是我出国留学的事,伤了栋国哥的心,等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她不知是说给老太太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老太太摇头叹息一声,自然而然又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宋青苒身上。
她转身回了房间,边走边说:她就是个祸害,真是家门不幸!
苏红梅抹干脸上的泪痕,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直到掌心渗出血,她才吃痛地松开了手。
她只后悔回来当天手下留情,没当即就把宋青苒赶出家门,留着她这些时日,倒是让萧栋国生出了许多别的心思。
可是凭什么萧栋国一开始爱的是她,陪着萧栋国吃苦的也是她,她才应该是萧栋国心中唯一的爱人。
至于宋青苒,一个死人,活着没资格跟她争,死了更不是她的对手!
15
在研究院工作两天,虽然只是干一些杂活,但是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数据,宋青苒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裴昭淮身为院长同时也是研究组的总负责人,宋青苒在研究组工作,跟他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慢慢地两人熟络起来。
裴昭淮私下也随和,不会端长辈的架子。
吃饭的时候也会叫上她一起,晚上回到小洋房,他心情好还会亲自下厨,给她煎牛排,两人喝点红酒,探讨学问。
临走前一晚,宋青苒想去供销社买点菜,亲自做一桌晚餐,答谢裴昭淮这些天对她的照顾。
她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巷子里出来,就被一群混混拦住。
混混头子二话不说劈手夺过她的东西,看到她生得娇美,一时淫心大起,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一个废弃厂房里。
门被他用力砸上,然后狠狠将她压在墙上,伸手就要扒她的裤子。
从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宋青苒瞳孔一缩,一口咬在混混脖颈上。
直咬的混混鲜血喷涌而出,她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
混混一边死死捂住伤口,一边狠狠扇了宋青苒一巴掌。
他骂骂咧咧:臭娘们,你找死是不是,给我往死里玩。
话音一落,他身后四五个混混就一拥而上。
砰地一声,门轰然倒塌,裴昭淮一身笔挺的军医,扫过的目光如一柄寒光粼粼的剑,身上气质森然。
他手中的枪,还冒着硝烟。
混混顿时被吓破了胆,想快速逃离,却被裴昭淮身边的警卫员一个一个都抓了回来。
宋青苒衣服被撕碎,披头散发,嘴角残留着几丝血迹。
裴昭淮连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脱下军衣将会女孩裹了个严严实实。
看到女孩瞳孔涣散,还有嘴角的血迹,他伸手替她抹去,灼热的指腹触到女孩冰凉的唇瓣。
宋青苒瑟缩了一下,裴昭淮松了口气,他受人所托,好好照顾她,不过短短半小时没见,她就被歹人掳到了这里,还要欲行不轨。
还好他见她迟迟不回去,带人出来找,有目击证人说她被带走后,他顺着这个方位一路摸查过来。
还好她安然无恙,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宋荣鹤交代。
看到女孩不哭不闹,裴昭淮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他心里柔成一片,鬼使神差的他伸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温声问:还能走吗
宋青苒尝试着走了两步,刚刚被围堵时情急之下崴了脚,现在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她只好摇摇头。
裴昭淮弯腰将她抱起,转身朝外走去。
一轮残月挂在天上。
16
回到家,裴昭淮将宋青苒小心翼翼放到沙发上,转身拿来药水。
坐过来,我给你上药。
宋青苒愣了愣,家里阿姨都回家了,整栋小洋房没有第三个人,显然只有他帮忙上药。
她慢吞吞往他那边挪了挪,脱下袜子把脚伸了过去。
她的脚白嫩的像一块玉脂,完美无暇,脚趾小巧而圆润,紧绷的脚背上一根细细的青色血管。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脚,将药水倒在掌心搓热之后,温柔地按摩着。
明明只是上药,宋青苒心中却升起奇异的感觉,耳朵爬上一抹红晕。
裴昭淮冷静而严肃,从在废弃工厂找到她后,就一直绷着一张脸。
宋青苒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我只是想亲手给你做一顿饭,感谢你这几日的照顾。
看到女孩耷拉着脑袋,裴昭淮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的确是过分紧张了,得知她被歹人掳走,他整颗心剧烈跳动。
找到她后,抱起她那一刻,他觉得是抱着无上珍宝。
不怪你,是我没有看好你,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爸爸交代。
原来是这样,宋青苒松了口气。
他不觉得她是个大麻烦就好。
脚上的肿块消下去不少,宋青苒也好受多了。
她连忙礼貌道谢:谢谢裴叔叔!
女孩嗓音清甜,裴昭淮挑眉,这称呼倒是很新鲜。
他虽然是宋荣鹤的挚交好友,但到底只比宋青苒大六岁,这声叔叔他似乎受之有愧。
裴昭淮松开她的脚,淡淡道: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休息,我让张妈来陪你。
宋青苒将脚缩了回来,淡淡说:不用了,明天爸爸就来接我,我们很快会去北城,这几天多谢您的照顾。
裴昭淮脚步一顿,他脸上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淡淡道:好,明天我送你。
宋青苒轻轻点头,她放下水杯:那我先回房间了。
裴昭淮看着她起身,披着外套身形仍旧纤瘦虚弱,她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往上走。步子很小,感觉是疼得厉害。
沉默两秒,他走过去,我抱你上去。
嗯宋青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打横抱起,她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不用,不用的……
二层只有一个房间,上楼左拐就到了房间门口。
房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淡粉色床和上面掀开的被子。
裴昭淮没有直接进去,在门口把宋青苒放下。
她很轻,他放得小心。
不知是她身上,还是她房间里,有股好闻的香味。
宋青苒被放下来,先低头整理了下被蹭乱的衣服,裴昭淮别开眼没有看。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哦,好。宋青苒看着他往楼下走的背影,又轻轻说了声:谢谢。
裴昭淮脚步不自觉地慢了那么一秒,紧接着就快步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宋荣鹤开车来到小洋房。
宋青苒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东西后就去了顶层花园向裴昭淮告别。
裴昭淮淡淡应了一声,在宋青苒走时递了一封推荐信过去。
北城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有天分也肯钻研,我们研究院就是缺你这样的好苗子,去了北城之后希望你也能进研究院工作。
宋青苒紧紧握住那封信纸,乖巧点头。
路途遥远,裴昭淮将她送上车后,宋荣鹤就让人启动车子,缓缓驶向京北。
宋青苒扭头看向车窗外,鹿城,她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地方。
三年时光的磋磨,让她只想逃离。
再见,鹿城。
再也不见,萧栋国。
17
宁安路,萧栋国的车停在红路灯路口,等车的空隙,他淡淡往车窗外扫了一眼,就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从他眼前一掠而过。
萧栋国心念一动,仅仅只是一个相似的侧颜,他也立即作出反应。
跟上那辆车,快!
警卫员不明所以,那辆车跟他们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可萧栋国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他还是选择听从命令,违反交通规则调转车头,紧紧跟上方才那辆车。
宋荣鹤的警卫员很快就发现急速跟上来的车辆,立即汇报道:首长,后面有辆车在跟踪我们。
宋荣鹤看向后视镜,眉头紧锁。
宋青苒也朝后看去,一眼认出那是萧栋国的车,眉心狠狠一跳,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她惊呼出声:爸爸,是萧栋国。
宋荣鹤目光一凛,幽深的眸子浮现一丝杀气。
老张,加速。
司机将油门一踩到底。
萧栋国跟了许久,也认出这是宋荣鹤的车座,左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身姿跟宋青苒一模一样。
他双目赤红,再次坚定了宋青苒还活着的想法。
可眼看马上就要追上,解开真相,前面的人发现了他们,立即提速想要甩开他们。
眼看他们跟前面的车拉开距离,他喝停警卫员,把警卫员赶下车,自己坐到驾驶座上,疯了一般追了上去。
路口拐弯处,一辆失控的大货车迎面撞向宋青苒那辆吉普。
萧栋国目眦欲裂,急打风向盘,毅然决然开车挡在货车和吉普车之间,替那辆吉普当下致命一击。
他的车身被货车撞得粉碎,他直觉脑袋一阵晕眩,很快意识全无。
宋青苒眼睁睁看到他飞快驱车冲过来,视死如归一般,等车停稳之后,她飞快冲了下去。
现场一股浓浓的硝烟味,萧栋国倒在驾驶座上人事不知。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愧疚,宋青苒泪水夺眶而出。
她打开车门,想把萧栋国扶出来,却发现他的脚受伤严重,且被死死卡在座位下。
油箱爆裂,源源不断的汽油流出,车子很快就会发生爆炸。
宋荣鹤焦急地过来拉着她,苒苒吧,快走,要发生爆炸了!
宋青苒却推开他,声音软软的却满是坚毅。爸爸,他刚刚救了我们,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她想要的是将萧栋国彻彻底底留在鹿城,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而不是带着对他的愧疚,这辈子都得活在他的阴影里。
这样,即便她获得自由也不会开心的。
宋荣鹤无奈,只能帮她一起把萧栋国从车上拖了出来。
他们扶着他走了不过十米,汽车轰地一声爆炸,升起滚滚浓烟。
不久后,警卫员带着义务员赶到。
医生检查一番之后,给萧栋国输上液,左腿骨折,身上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伴随着严重脑震荡。
宋荣鹤原本以为自家闺女心软了,会将萧栋国送到医院,可她只是跟现场医务人员确定了他的伤势,得知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点点头回到了车里。
爸爸我们走吧。
宋荣鹤感到一阵欣慰,驱车离开这里。
18
萧栋国再次睁开眼,已经到了医院。
想到晕倒前见到的那个模糊的身影,他猛地从床上起来,却因为腿上没劲跌到地上,这一举动牵动他身上的伤,痛得他呼吸一窒。
他这才注意到左腿上的伤势,似乎是被生生折断的。
这时,门被推开,苏红梅眼眶通红,看到萧栋国倒在地上,忙扑上来紧紧抱住萧栋国。
栋国,你都成这个样子,还不好好养伤,你还要上哪去
萧栋国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腿上的剧痛,刚走上一步却又跌倒。
他脸上满是震惊和恼怒,想到宋青苒可能已经坐车离开这里,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自怨自艾,心就一阵阵抽痛。
这一刻,绝望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
一个月后,京北。
宋青苒跟随宋荣鹤和奶奶住在军属院,奶奶日常养养花做点手工,
宋父接到任务常常出差,一个月有二十八天在外地,这样一来,宋青苒跟奶奶就没人照顾了。
这个时候,裴昭淮被调回了京北。
宋荣鹤出任务前,将裴昭淮约了出来。
和平饭馆,二楼包厢里,两人分坐在两侧。
屋内,茶香四溢。
宋荣鹤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之前组织多次让你北平,你都不肯,这次怎么肯主动回来了。
裴昭淮眉头一挑,伸手帮宋荣鹤倒上一杯茶,笑着说:想回来就回来了,你知道我孤家寡人,来去容易。
宋荣鹤眸光幽暗,唇角勾起一抹兴味。
气氛有一瞬间地冷凝。
沉默良久,宋荣鹤状似无意的开口:我事务繁忙经常出任务,把青苒他们祖孙俩留在家我不放心,是时候该给青苒挑选夫婿了。
裴昭淮喝茶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送走宋荣鹤后,裴昭淮回到研究院,看到宋青苒安安静静坐在办公桌前,目光专注。
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静静站在她身后,眼中全是欣赏与尊重。
宋青苒明显察觉到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她蓦地回头,就看到裴昭淮西装笔挺站在她身后,她眼眸一亮,笑容和煦地说:裴叔叔,爸爸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来我们家吃饭,给您庆生。
裴昭淮淡淡点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抬手帮她取下头顶那片绒毛。
你父亲说要给你选夫婿,你怎么想的。
宋青苒疑惑地皱眉,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父亲从未这么说,带她来京北开始开始新生的时候,父亲就温柔地跟她说过,不管她在家住多久都成,就算她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孩子,也没人敢议论她分毫。
看到宋青苒的反应,裴昭淮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嗤笑一声,淡淡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十年前,裴昭淮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被下放到作战前线,在一场战役中救了宋荣鹤一命,两人相交甚欢,成为忘年交好友。
当时宋青苒年仅十三岁,宋荣鹤说要他跟宋青苒定亲。
可后来宋青苒跟萧栋国相恋,不顾家里人的劝阻,执意要跟他结婚,他也只是笑笑作罢,只当定亲是宋荣鹤开的玩笑。
可现在,再次听到宋青苒要定亲,他心中竟然无法平静下来。
19
晚上,军属院,宋青苒早早回到家做了一桌子好菜。
裴昭淮把车停到院外,听到外面的动静,宋青苒笑容满面迎了出来。
裴叔叔,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快进来吧。
裴昭淮点点头,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他淡淡道:我还有东西在后备箱。
他今天是大寿星,宋青苒立即殷勤地跑上前,边开后备箱边说:那裴叔叔你先进去吧,我……
话还未说完,她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车厢里被布置成一片花海,视觉冲击力极强,上千朵鲜花美得她灵魂都在颤动。
鲜花中央一个精致的首饰盒缓缓展开,一条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手链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她还记得年幼时母亲送给她珠宝首饰的时候说过。
红宝石代表热烈爱情,祖母绿代表幸运与新生,黄宝石象征友谊与财富。
她细细回忆,目光落在那窜价值不菲的蓝宝石手链上。
想起母亲那句,蓝宝石代表——忠贞不二!
这时,裴昭淮走到她身后,他目光坚定且诚恳。
我爱你如鲸向海似鸟投林,不可避免,退无可退。
往后余生,你愿意跟我一起前行吗
宋青苒眸光颤动,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见她沉默不语,裴昭淮眼神暗淡下来:你不愿意,是心里还放不下过去吗
宋青苒摇摇头,对她来说,萧栋国在她心里早就死了,她怎么可能还对他念念不忘。
见她为难,裴昭淮勉强扯出一抹笑,温声道:你要是不愿意……
宋青苒抬头,脸上仍维持着刚刚发蒙的表情,但却无比坚定。
我愿意,裴叔……
忽然觉得叔叔两个字有些烫嘴,她又把最后那个字咽了回去。
裴昭淮觉得好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屋内,奶奶看到这一幕,欣慰地笑了。
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后,裴昭淮立即筹备起两人的婚事。
一个月后,宋青苒和裴昭淮在酒店举行婚礼。
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间尽是名流权贵。
裴昭淮曾是京圈最耀眼的贵公子,清冷矜贵,光风霁月。
不知多少千金名媛想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却都被裴昭淮无情拒绝。
现在看到他将宋青苒宠上了天,不少羡慕嫉妒的目光落在宋青苒身上。
宋青苒身为首长千金,自己又是研究院的技术顾问,生得精致漂亮,如同误入人间的仙子。
即便她们怎么嫉恨,但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外形条件,她与裴昭淮都是天作之合。
现场的顶级乐团奏响浪漫的音乐。
宋青苒披着一身纯白刺绣婚纱,在宾客的注视中缓缓走向裴昭淮。
在牧师的致辞中交换戒指,深情拥吻,随后她被送到婚房。
夜深,星子如棋,闪烁在浩瀚的天际,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
宋青苒早早收拾好躺在了床上,裴昭淮丢下一群同僚也早早回到婚房。
见宋青苒时,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起她激动的转起了圈。
我很高兴,青苒,我终于娶到了你,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突然被抱起的宋青苒发出一声惊呼,抱着她的裴昭淮转的太快,吓得她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害羞的敲打他的肩膀。
在听到裴昭淮的话后,宋青苒低头朝他看去,就看见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里,全是盛不住的浓烈爱意。
引得她心砰砰狂跳,脸忍不住红起来,她微微低头,笑容在脸上蔓延。
她也很开心,能够再得上天眷顾,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
夜深人静,裴昭淮抱着宋青苒躺在床上,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下一秒,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一股花香也随着宋青苒的靠近扑面而来。
裴昭淮愣愣的看着她,随后猛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和宋青苒十指紧扣,俯身细碎地吻落在她的唇角。
她一头黑发流水一样泄在枕边,衬着柔软洁白的枕头,越发地黑白分明。
房间的窗帘被紧紧拉上,屋里只留了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晕散在卧室内,影影绰绰照出两道紧紧纠缠的人影。
一夜欢爱,直到天明。
在踏过最后一道防线后,宋青苒和裴昭淮的感情更加的如胶似漆。
20
萧栋国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又经过两个月的复建,才能正常行走。
老太太过惯了被宋青苒伺候的日子,现在没人伺候,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
见萧栋国终于恢复过来,老太太连忙提议。
宋青苒已经走了快半年了,红梅也守了你这么久,该给红梅一个名分了。老太太不容拒绝地道:明天,你就带着红梅去民政局领证。
我不同意!
老太太被他激烈的反应吓到,皱巴巴的脸上满是不解,明明之前萧栋国心里只有苏红梅,当着宋青苒的面和苏红梅住在一起,现在宋青苒好不容易死了,他突然深情起来。
此刻,即便身为他母亲,她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装深情。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娶个媳妇回来伺候她,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老太太不耐地说:你占了红梅的便宜,现在又不同意,怎么跟红梅交代
见萧栋国神色松动,老太太声音缓和下来。
栋国啊,你已经辜负了宋青苒,可不能再辜负红梅了,你是男人,还是国家干部,不能干这种有辱门楣的事!
绝不可能,我的妻子只有青苒一个人!
萧栋国也彻底沉了脸,他已经伤害青苒一次了,他不能再继续伤害她,更不能再去娶别人。
不管您怎么想的,我只要青苒!
萧栋国!
啪!
老太太一巴掌猛地扇在萧栋国的脸上,痛心疾首地道:你简直是糊涂啊!
当初日子过得好好的,是他非要招惹苏红梅,现在宋青苒死了,他又开始后悔。
好好一个家被他作成什么样了,老太太越想越气。
她当即又要一巴掌甩过去。
可萧栋国就像是一个没了灵魂的木偶,任由老太太怎么打怎么骂都没有用。
最后还是在门外偷听的苏红梅忍不住打断了他们,萧栋国这才回过神来,暗哑着声音说:我有事跟你说。
毕竟说到底是他做了错事,也算是他亏欠了她,他也会尽力弥补她的。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身后老太太的喊闹,推门进了卧室。
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外面喧闹的声音也被隔绝在了门外。
萧栋国抬眼看向苏红梅,这些天苏红梅一直在他身边劳心劳力的伺候她,半年的磋磨,她脸色苍白,憔悴了不少。
他攥了攥手,声音有些哑。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什么补偿尽管提。
补偿
过了许久,双眼空洞的苏红梅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转头望着他,看着这个双眼布满红血丝,下巴长满胡茬,一身颓废的男人,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能怎么补偿自己呢
她满怀期待的回来,以为可以做他风风光光的团长夫人,结果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她,他不爱她,他爱的另有其人。
自然也不肯兑现曾经娶她的承诺。
更可恨的是,尽管他这样绝情,她还是不肯死心,以为只要留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被她打动,重新接纳她。
直到他身体痊愈,他第一时间派人去打探宋青苒的消息,她的梦终于破碎。
苏红梅攥着的手指关节发白,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萧栋国,你最该做的不该是补偿我,而是不把这个谎言打碎。
好让她继续沉溺于能嫁给他的美梦,而不是她一次次的遭受剜心的痛苦。
萧栋国闭了闭眼声声音更加的无力:你,我……
所有想说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
墙壁上的挂钟点点滴滴的响着,屋里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苏红梅终于再次开了口:什么补偿都可以吗
萧栋国一顿,随即道:是。
这一次苏红梅终于笑了,可这一次她的笑意并没有到眼底。
那好,我要当你的女人,跟宋青苒一样,即便不领证也没关系!
砰!
萧栋国噌的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行!
他喜欢的人只有宋青苒一个人,他也只认她做自己的妻子,他绝不会娶别人的!
这太荒唐了,你换一个吧。
荒唐
苏红梅突然就笑了,只是声音里满是讽刺:为什么宋青苒可以,我却不行!
砰!
卧室门在这个时候突然被人从门外撞开,来人气喘吁吁道。
栋、栋国,有、有青苒的消息了!
真的
瞬间原本脸色阴沉的萧栋国顿时脸上一喜,当即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冲了出去。
萧栋国,你给我站住!
任由老太太在身后怎么喊,萧栋国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21
婚后没多久,宋青苒就有了身孕,裴昭淮让她在家休产假,宋青苒一直强撑着说自己可以,怨裴昭淮小题大做。
裴昭淮每天早起一小时给她做营养餐,等她吃完,在开车带着她一起去研究院工作,晚上五点准备接她下班,多加班一分钟都不行。
宋青苒一直到五个月的时候,她因为低血糖晕倒在了工位上,裴昭淮立即把她送到医院,检查说身体底子弱,需要安心静养,她才给单位申请了产假,安心在家养胎。
裴昭淮也趁机把之前的假全请了,安心在家陪宋青苒。
天亮时他会在她额头间轻轻的落下一个吻,天黑时从外面给她带回来一束鲜花。
闲暇时,他也会骑着车载她沿着海边公路骑行,时不时停下来去海边吹吹海风捡捡海螺贝壳。
这日军属院举行一年一次的表彰大会。
会议结束后,开启了晚会表演,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裴昭淮将宋青苒护在怀中,宋青苒依偎在他怀中,看到远处烟火璀璨,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裴昭淮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身上冷硬的气质变得柔和。
烟花再次在半空绽放,远处的汽车站也传来了汽车到站的鸣笛声。
而在这期中就有千里寻妻的萧栋国。
自从那日看到宋荣鹤车上那个与宋青苒相似的身影后,萧栋国就疯了一样四处寻找着她。
终于在六个月后,他找到了宋青苒的踪迹,才得知她是来了京北。
当时他激动不已,就立马要买车票来京北找她。
可等萧栋国到了京北才发现,整个京北很大,再加上他也不知道宋青苒去了哪里,要想找到她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是萧栋国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放弃两个字,所以他打算边向部队里的人打听宋青苒,边沿着有用的消息去找她。
想到这里,萧栋国加快了脚步朝远处的军属院走去。
就在萧栋国要往对面的军属院寻去时,却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兴奋的朝不远处正在办晚会的地方跑去。
萧栋国本来不打算过去的,却比人流推着往前走。
听说裴院长要跟夫人一起表演,金童玉女,可养眼了,快去看!
萧栋国来不及反应就被路人推着来到现场,悠扬的小提琴曲下,一对碧人跳起了舞。
男人西装革履,长相英俊帅气,一派成功人士的森然气质。
女人肌肤雪白,一张脸精致漂亮无可挑剔,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刺绣小洋裙,美得人心神一荡。
目光下移,女人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易见里面正孕育着生命。
一舞作罢,男人声音低沉磁性,深情款款望着自己的太太,笑着说:抱歉,太太已经有五个月身孕,所以不敢有太大的幅度,还请见谅。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男人缓缓扶着女人转了个身,面对着自己。
而众人也跟着好奇纷纷朝前挤了过去,人群中的萧栋国也随着人群一起被挤到了前面。
他也渐渐看清女人的模样。
先落入萧栋国眼睛里的是女人身上那件优雅的白色长裙,裙摆如流水般垂落,将她衬得优雅动人。
目光寸寸上移,最后定格在女人那张精致如画的脸——
轰隆!
当宋青苒那张脸呈现在他的面前时。
全场寂静无声,只有萧栋国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那是她,那是宋青苒——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那个他疯了一般寻找了很久的人!
22
萧栋国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曾经对自己露出满满的爱意的她、那个哭着跪在他面前求他放她离开的她。
他无数个夜晚的悔恨与痛苦……而此刻,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成为其他男人的女人,怀着其他男人的孩子,站在他面前,跟其他男人甜蜜拥吻。
他眼眶一酸,只觉有股冷意如针似的扎进了心口。
当初所有人都说宋青苒死了,他真的是要疯了。
他无数次的跪在宋家的大门前,无数次被家人泼冷水,无数次被老太太哭喊打骂,他都不动如山。
他只想知道宋青苒的下落。
可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她。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宋青苒竟然成了别人的太太!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已经打算把苏红梅送走,好好跟宋青苒过日子,却没想到会突然出了这种事。
他原本在气头上,等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想起宋青苒根本不是这种人,可等他想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后来,他知道她没死,有想过他是因为苏红梅的事情生他的气,才选择瞒着他来了京北。
但是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夫妻。
她也是这么的爱他,为什么就突然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所以她才会赌气做这种事
现在萧栋国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什么都听不清看不见了!
眼看着那男人就要亲上宋青苒的唇,萧栋国再也无法冷静,疯狂的就要挣脱这拥挤的人群,拼尽全力就要朝她扑去,他甚至都顾不上周围人们诧异的目光。
不、不要!
可他的声音刚出来,瞬间就被周围的喧哗声压了下去。
萧栋国越来越害怕,声音也变得嘶哑。
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不能让那个男人亲她,他们不能在一起!
那是他的,是他的!
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他也要把宋青苒抢回来!
他要告诉她,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念她;他要告诉她,他是爱她的,他们可以过回原来的日子,他要告诉她,以后他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然而,就在萧栋国即将冲出人群时,两名身穿绿色军装的人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抱歉,请你离开。
其中一名军人伸出手,语气礼貌却不容置疑。
萧栋国根本就不听,伸手要推开军人的手,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让开,我要见宋青苒,她是我的妻子!
两个军人愣了愣,默默的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是震惊。
宋青苒明明是他们院长的夫人!
刚刚他们就看到这人一直死死盯着他们夫人,原来是想来攀关系。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警卫员语气里带上一丝警告。
抱歉,你还是不能过去,若你再闹,我们只能请你离开。
萧栋国脸色顿时沉了几分,他还从未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过。
若是以前他早就发了火,可如今这不是萧家,也不是鹿城,他再如何也必须忍。
想到这里,萧栋国攥了攥手,深吸一口气:我真的认识宋青苒。
能不能通融一下,跟她说一声,就说萧栋国想见她一面。
说到最后,萧栋国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卑微和恳求。
然而两个军人依旧纹丝不动,像一堵冰冷的墙,将他彻底挡在通往见宋青苒的门外。
23
这时裴昭淮带着宋青苒离开现场,萧栋国见状立即就想跟过去,忽略了两个拦在他身前的军人。
刚走两步,砰!一阵劲风猛地朝萧栋国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有个人就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
咚!
若是以前的萧栋国自然能轻易躲过这一拳,可现在的他因为这些事和寻找宋青苒拖垮了身体,再也没有从前的体魄。
没有半分防备的萧栋国直接被揍翻在地,还没等他喘分毫,另一人就上来,对他拳打脚踢。
说了多少遍,她是我们的院长夫人,不要不自量力坏了院长夫人的兴致!
就是,哪来的滚回哪去,院长夫人也是你能高攀的
重重踢打之下,萧栋国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直到他躺在地上动弹不了,两人才松开他。
只见萧栋国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半响,他才吃力的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丝。
为了不打扰晚会的兴致,人群中走出来几个强壮身体的男人,一边拖着萧栋国一边就要把他丢出去。
滚滚滚,滚远点!
不要再来打扰宋同志,要是再敢来,我们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快滚!
今晚的京北又下了一场大雨。
轰隆!
一声惊雷携带着闪电划破天际,巨大的声响引得玻璃窗都震动了好几下。
裴昭淮将宋青苒往怀里揽了揽,等怀里的人再次沉沉睡去,他才轻轻松开她,翻身下床,披上外套出了屋子。
等他撑着伞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就看见不远处的雨幕里站着一个摇摇欲坠的人。
裴昭淮的眉头微微紧蹙,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有想到都这么晚了,萧栋国竟然还没有走。
今天从宴会回来,两个警卫员就私下找到他,说有个自称宋青苒丈夫的人要闹着来找她。
裴昭淮一下就想到了是萧栋国。
他一开始也没在意,宋青苒不可能在为这种人回头,要是萧栋国识趣一点,也该乖乖的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可谁都没有想到,萧栋国会在他们家门口站这么久。
如今宋青苒身体刚刚稳定下来,他不想她因这种小事受影响。
想到这里,他加快步伐朝雨幕中的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黑暗的天空暂时的照亮,萧栋国也趁机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是你!
这一刻,萧栋国终于想起了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
在鹿城,他去宋家提亲那日,那个男人就匆匆从楼梯上下来,与他们点点头问好后就急切的朝门外走去。
虽然只是一眼,但萧栋国依旧能从裴昭淮的身上感觉到他对自己莫名的敌意,那个时候他尚且不懂,可现在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个时候裴昭淮就开始觊觎上了自己的妻子!
你找死!!
萧栋国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挥拳就要朝面前的裴昭淮揍去!
可他还没碰到对方一片衣角,裴昭淮就一把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不同于在宋青苒面前温柔和煦的模样,此刻的裴昭淮冷漠又沉稳,眉头紧皱,黑眸危险得眯起。
既然萧栋国这样的对他,他也不用跟他客气了。
黑色的伞砸在泥土里,溅起一地的泥水。
闪电不断划过天际,他像化身猛兽一样疯狂的揍着萧栋国,最后像扔一块烂泥一样将他重重砸在地上。
萧栋国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白色的电光一次次照亮他憔悴的面容,他身边的血迹已被雨水冲走。
他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动弹一丝一毫,剧痛弥漫在全身的每个神经。
裴昭淮这才收回拳头,摸出帕子慢里斯条的擦拭掉自己手上的血迹,最后才将丢在地上的黑色雨伞重新捡起,重新擦去泥水,撑了起来。
萧栋国,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苒苒已经怀孕五个月,胎像不稳,不可能见你。
要是你执意要见,别怪我打电话去问问你们萧家,他们是怎么教儿子的。
24
一瞬间,萧栋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砍得四分五裂,碾压的血肉模糊。
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从宋青苒假死离开,到现在他亲眼看见她和别人结婚生子。
这些事情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宋青苒真的不要他了!
他一直为自己编织的谎言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
恍然间,他想起了自己和宋青苒在一起那天,她极其认真的跟自己说,若是有一天他辜负了她,她一定会永远的离开他。
当时的他太高估她对自己的爱意,所以才把她的誓言当成玩笑一笑而过。
所以才一次次的辜负她,将她一步步推到别的男人怀中。
萧栋国心痛欲死,最后找了一个酒店住下。
没过几天,苏红梅哭哭啼啼的找到了他,请求他跟她回去。
萧栋国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点头同意了,却在临走前一天忍不住想去最后看一眼宋青苒。
和平饭店,宋青苒众星捧月,被一群名媛太太围在中间恭维讨好。
萧栋国站在远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宴会进行到高潮时,全场寂静,主持人将宋青苒请到了台上讲话。
就在这时,人群中冲出来一道身影,苏红梅双眼腥红,举着一瓶液体狠狠朝宋青苒泼去。
一边愤怒地大喊:宋青苒你破坏了我的幸福,凭什么还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贱人你就应该永远被我踩在脚下,你去死吧。
裴昭淮瞳孔一缩,立即将宋青苒拉到了怀里,萧栋国心跳到了嗓子眼,飞快的冲过来,挡在宋青苒面前。
啊!
液体沾到皮肤,立即发生化学反应,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瓶子里装的是腐蚀性极强的硫酸。
警卫员立即冲过来,当场将苏红梅抓走。
萧栋国也被送往了医院。
裴昭淮后怕地紧紧抱着宋青苒,看着她那纠结的目光,当即做主把她带到了医院。
经过两眼两夜的抢救,萧栋国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可皮肤大面积被腐蚀,容貌被毁,声道受损变得粗哑。
半个月后,萧栋国出院搭车回到家,却发现老太太起夜老眼昏花摔进了旱厕,被活活溺死,他回来时,尸体已经腐烂,爬满了蛆。
村里人都说老太太作恶多端,是遭了报应。
萧栋国平静地安排了老太太的后事,老太太下葬当天,他坐在土胚房里,吞枪自尽。
最后只留下一句:青苒,祝你余生幸福。
三年后,宋青苒和裴昭淮的孩子三岁生日,宋荣鹤述职回来,顺便将奶奶也接了过来,一家五口,和和美美吃着团圆饭。
饭后,裴昭淮来到阳台,将宋青苒圈进怀里,低头在她头上落下一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