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刻骨恨意
冷。
深入骨髓的冷,混杂着铁锈和灰尘腐败的腥气,粗暴的灌入文锦言的鼻腔和喉咙。意识沉浮,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像是濒死鱼类的抽搐。换来的是脖颈上那条粗糙麻绳更深的嵌入。黑暗粘稠的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她,吞噬着她最后一丝力气。
文锦言,别怪我。白楚楚甜腻的发齁的声音,此刻淬着冰锥般的寒冷,声音里满是恶意,在死寂的仓库里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钉子狠狠扎进文锦言的耳膜。要怪就怪你太蠢,挡了我和绍钦的路。又这么好骗,你的设计稿、你的股份、你的人脉…榨的真干净啊。现在,该让你彻底消失了。
绍钦…贺绍钦……那个她掏心掏肺爱了多年、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未婚夫!
为…什么…破碎的气音艰难地从文锦言被勒紧的喉咙里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腥甜。
为什么白楚楚咯咯的笑起来,那笑声在空荡的仓库里回荡,阴森的如同夜枭。因为你不配!你妈抢走了本该属于我妈的位置,你又占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文家大小姐贺太太你也配高跟鞋踩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尖锐的鞋跟仿佛踏在文锦言濒死的心脏上。安心去吧,姐姐。文家,贺家,以后都是我和绍钦的,你的价值,彻底用完了。
价值……用完了……
最后一丝氧气被彻底剥夺。无边的黑暗,带着刻骨的怨恨和滔天的悔意,彻底吞噬了她。身体最后的本能抽搐了一下,彻底沉寂。
………
嗡——嗡——嗡——
刺耳的震动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疯狂切割着文锦言混沌的神经。她猛地睁开眼!
没有冰冷的仓库,没有窒息的麻绳,没有白楚楚那张淬毒的脸。入眼是熟悉的米白色天花板,柔和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她常用的那款柑橘调香熏的淡香。
这是…她曾经的卧室在文家那个华丽却冰冷的家里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猛地坐起身,剧烈的眩晕感让她眼前发黑。目光死死盯在床头柜疯狂震动的手机上。
屏幕上跳动的日期和时间,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记忆!
2024年7月15日,上午8:10。
正是她被白楚楚诬陷抄袭国际知名设计师艾森作品的前一天!也是她人生彻底滑向深渊的起点!
啪嗒!
她动作太大,手肘狠狠撞翻了床头的水杯。半杯凉水泼洒出来,浸湿了昂贵的真丝床单,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灼烧的大脑瞬间冷却下来,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感。
她重生了!回到了悲剧开始的前一天!
前世被榨干价值、勒颈惨死的绝望和怨恨,如同滚烫的岩浆在她血管里奔涌咆哮。白楚楚!贺绍钦!后妈赵娴琴!还有那个偏心到骨子里的父亲文宏远!一张张虚伪、恶毒的面孔在她眼前闪过。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做那只温顺待宰的羔羊!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的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动着白楚楚三个字。
文锦言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她伸出手指,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划开了接听键。动作带着一种淬炼过的冰冷。
喂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听不出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姐姐!你终于接电话了!白楚楚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撒娇意味的甜腻嗓音立刻传了过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翻阅纸张的细微声响,透着刻意的忙碌。急死我了!明天的‘新锐之光’设计展,艾森大师那件压轴礼服‘月神之吻’的配饰方案,你改好了吗设计部总监刚才又催我了呢,说莉莉安那边等着最终确认打样呢!
莉莉安文锦言心中冷笑。前世,莉莉安就是打着帮闺蜜莉莉安向自己请教设计难题的幌子,哄骗自己熬夜帮她修改那套配饰方案。结果呢第二天,那套被自己改的焕然一新的方案,署上了白楚楚的大名,出现在艾森的秀场后台。更恶毒的是,白楚楚还提前一步,将一份粗制滥造、刻意模仿艾森早期风格的垃圾方案,偷偷塞进了自己的办公桌抽屉!
抄袭的污水,泼得又狠又准,让她百口莫辩,在新锐之光这个备受瞩目的设计展上名声扫地,直接被公司开除,成了整个设计圈的笑柄。
哦,莉莉安要的那个啊文锦言的语气平淡无波,眼神却锐利如刀锋,扫过自己整洁的书桌桌面。前世她傻乎乎熬夜赶工的文件,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处。上面还有白楚楚留下的参考意见便签。她拿起手机,另一只手精准地按下了录音键。微弱的红光在屏幕角落一闪而逝。我昨晚仔细想了想,莉莉安那个思路…嗯,确实有点问题。完全照搬艾森去年的‘星辰碎片’系列元素,太明显了。这样交上去,恐怕会被打回来,甚至……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电话那头的白楚楚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文锦言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那张精心描绘的甜美脸蛋上,一定掠过一丝被戳破心思的惶恐,随即转化为更深的恶意。
哎呀姐姐!你想太多啦!白楚楚的声音拔高了一度。带着夸张的嗔怪,莉莉安就是喜欢艾森的风格嘛!再说了,艾森大师那么忙,哪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借鉴而已,业内不都这样嘛!姐姐你可是我们文家的天才设计师,眼光最好了,你就帮莉莉安再润色一下嘛!求求你啦,姐姐最好了!回头请你吃你最爱的米其林三星!
又是这招。前世,就是这软磨硬泡的姐姐最好,让她一次次心软,一次次踏入陷阱。
借鉴文锦言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却依旧维持着那点虚假的温和,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不过楚楚,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韵律,我刚刚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明天的秀场,可能会有点小意外。
啊意外什么意外白楚楚的声音透出紧张。
文锦言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份白楚楚留下的、署着她自己名字的‘月神之吻’礼服最终设计稿彩印图上——那件白楚楚处心积虑、踩着无数人肩膀才拿到署名权的压轴之作。前世,这件礼服让白楚楚在秀场大放异彩,奠定了她天才设计师的名头。
文锦言的指尖轻轻拂过彩印图上礼服胸口繁复的蕾丝设计,眼神幽深,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对着手机话筒说道:我‘祝’白楚楚设计的这件‘月神之吻’礼服,明天走秀时,胸口最关键的承力缝线,当场炸开。
滋啦——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电流杂音,又像是白楚楚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姐…姐姐白楚楚的声音明显有些发飘,带着困惑和一丝莫名的慌乱,你…胡说什么呢!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的礼服工艺可是顶尖团队做的,怎么可能……
那就拭目以待吧。文锦言淡淡地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我还有点事,挂了。
不等白楚楚再发出任何声音,文锦言干脆利落地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她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录音已保存提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将这份珍贵的录音文件加密,拖进一个命名为礼物的隐藏文件夹。
胸口那股积压了两世的滔天恨意,似乎随着那句祝福倾泻出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笃定。
言出法随。这就是她重生后,灵魂深处携带的、最锋利也最隐秘的武器。前世临死前那刻骨的诅咒,竟成了现实的馈赠。
白楚楚,好好享受我送你的第一份重生礼吧。
2
月神之耻
翌日,新锐之光设计展现场。
文锦言坐在设计部靠后、毫不起眼的位置,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小西装,长发随意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眉眼。她安静地翻看着手中的设计图册,仿佛周遭衣香鬓影、闪光灯交织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表象下是汹涌的暗流。她的目光看似落在图册上,实则眼角余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后台入口的方向。
秀场音乐渐入高潮,压轴之作即将登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期待与兴奋交织的张力。
后台入口的幕布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优雅掀开。白楚楚出现了。
她穿着一条缀满碎钻的裸粉色高定小礼裙,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垂落肩头,妆容精致无瑕,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甜美微笑,如同最完美的瓷娃娃。她微微侧身,挽着一位身穿月神之吻的模特的手臂,姿态亲昵地一同走了出来,俨然是作品的主人与缪斯。
那件月神之吻礼服在璀璨的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银灰色的丝绸如同流动的月光,上半身是极其繁复、层层复复的蕾丝,巧妙地勾勒出模特的曲线,蕾丝上点缀着细小的水晶,随着步伐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下半身则是简洁流畅的鱼尾,行走间如水波荡漾。胸口那一片镂空蕾丝,更是整件礼服的灵魂所在,神秘而性感。
白楚楚微微扬起下巴,享受着台下投来的惊艳、赞叹的目光。她甚至特意朝着文锦言所在的方向,透来一个混合着得意与挑衅的、极其隐晦的眼神——看,属于我的荣耀,你永远也夺不走。
文锦言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膝盖。
来了。
就在白楚楚挽着模特走到T台最前端,准备定点pose接受镁光灯洗礼的瞬间!
嗤啦——!!!
一声极其突兀、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优雅流淌的音乐声和低声交谈中!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万众瞩目之下,只见那件月神之吻礼服胸口那片最繁复、最关键的蕾丝拼接处,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瞬间出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边疯狂蔓延!蕾丝崩断,细小的水晶珠子噼里啪啦地崩落,砸在光洁的T台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模特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无数道目光和闪烁不停的镜头之下!
啊——!!!模特惊恐的尖叫声划破空气。
原本还保持着完美微笑的白楚楚,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得意和挑衅凝固在脸上,瞬间转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挽着模特的手,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裂开的礼服,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噩梦。
全场死寂了足足两秒。
紧接着,巨大的哗然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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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
我的上帝!走光了!
白楚楚设计的礼服炸线了!
太离谱了!这什么质量!
快拍!快拍啊!头条有了!
哈哈哈活久见!‘月神之吻’变‘月神之耻’了!
闪光灯瞬间密集了十倍不止,如同疯狂的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T台上那狼狈不堪的模特和面无血色的白楚楚身上。记者们像打了鸡血,恨不得把镜头怼到裂口上去拍特写。台下观众席更是炸开了锅,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议论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混乱中,文锦言清晰地看到,前排VIP席上,她的父亲文宏远脸色铁青,后妈赵娴琴惊愕地捂住了嘴,眼神里满是慌乱。而白楚楚那个所谓的闺蜜莉莉安,更是目瞪口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事不关己的闪躲。
文锦言缓缓地靠向椅背。在一片混乱与喧嚣的角落,她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只有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勾起一抹冰冷刺骨、带着复仇寒意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场。
3
诅咒成真
文家别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奢华的客厅里,昂贵的波斯地毯似乎都吸饱了沉重的水汽。文宏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背着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焦躁地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赵娴琴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愁云惨雾,精心描绘的指甲无意识地掐着丝绒沙发扶手。
砰!
一个水晶烟灰缸被狠狠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碎裂的晶体折射着吊灯冰冷的光。
废物!一群废物!文宏远终于爆发了,指着刚从秀场回来、哭得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还穿着那件污了泪痕的粉色礼服的白楚楚破口大骂,我文宏远的脸、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新锐之光’!那是多重要的场合!多少媒体盯着!你倒好!给我整出个‘月神之耻’来!全网头条!文氏集团的股价开盘就跳水!你知不知道!
白楚楚吓得浑身一抖,哭的更凶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尖利爸!不怪我!真的不怪我!是那个模特!她…她肯定身材走样了!后者后台负责的人没检查好!还有…还有…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怨毒地射向安静坐在角落单人沙发上的文锦言,是她!是文锦言!她昨天就咒我!她说我的礼服会炸线!一定是她搞的鬼!
一瞬间,客厅里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文锦言身上。
文锦言穿着一身简单的居家服,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闻言,只是慢条斯理地抬眼。她的眼神清澈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辜,仿佛白楚楚指控的是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我她轻轻放下牛奶杯,瓷杯底座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在这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楚楚,我知道你受了惊吓,心情不好。但说话要讲证据。昨天电话里,我只是看你那么自信满满,好心提醒你礼服工艺要万无一失,毕竟借鉴艾森大师的作品,本身就容易被推上风口浪尖,任何小瑕疵都会被放大。我哪里咒你了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冷静逻辑。她甚至微微蹙起眉头,流露出对妹妹无理取闹的无奈和宽容。
你胡说!你明明说了……白楚楚急得跳脚,想要复述文锦言的那句祝福,可话到嘴边,又猛地噎住。她怎么说得出口说文锦言祝她礼服炸线这听起来简直像个疯子才会说的胡话!谁会信
我说了什么文锦言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坦荡得像一泓清泉,楚楚,录音还在我手机里,要不要放出来给大家听听,我昨天到底说了什么是提醒你工艺要严谨,还是像你说的那样‘诅咒’你
录…录音!白楚楚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她昨天只顾着哄骗文锦言帮她改方案,根本没注意到文锦言会录音!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赵娴琴眼见自己女儿被堵得哑口无言,立刻换上那副惯用的、泫然欲泣的慈母面孔,起身走到文宏远身边,柔声劝道:宏远,你先消消气。楚楚她年纪小,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场面,吓坏了,语无伦次也是有的。锦言她…她怎么会害自己妹妹呢都是一家人啊。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挽回我们文家的名誉和损失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文宏远,又暗暗给白楚楚使眼色。
文宏远胸口剧烈起伏,瞪着白楚楚,又看着一脸平静甚至带着点被冤枉委屈的文锦言,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声暴躁的低吼:公关!给我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危机公关!联系所有媒体!撤热搜!发声明!就说…就说那件礼服是临时工失误!或者模特自身问题!总之,把楚楚给我摘干净!
还有你!他猛地转向文锦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锦言,你是姐姐,楚楚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能干看着!你在这个圈子里也有些人脉,现在,立刻去联系你的媒体朋友,帮楚楚澄清!就说…就说那件礼服的设计理念,楚楚也征求过你的理念,是你们姐妹共同的心血!出了问题,你们一起承担!
共同承担文锦言心中冷笑。前世,白楚楚抄袭事发,文宏远也是用这种命令的口吻,逼她这个姐姐去顶罪,美其名曰保护妹妹、维护家族声誉。如今历史重演,连台词都懒得换。
赵娴琴立刻领会,也挤出几滴眼泪,上前一步拉住文锦言的手,那力道大得让文锦言感到一丝疼痛:锦言啊,妈知道委屈你了。可楚楚是你亲妹妹啊!她刚在设计界崭露头角,不能就这么毁了!你不一样,你根基稳,又有才华,就算…就算暂时受点委屈,以后妈妈和你爸爸一定会补偿你的!你帮帮楚楚,帮帮文家,好不好
白楚楚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扑到文锦言脚边,抱着她的腿,抬起那张哭花妆的脸,声音哽咽,充满了真诚的哀求:姐姐!姐姐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你原谅我!你帮帮我这次吧!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你那么厉害,你肯定有办法的!只要你肯站出来说那礼服是我们一起设计的,大家的火力就不会只对着我一个人了!姐姐!求求你了!你是我唯一的亲姐姐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无助闯祸、祈求姐姐庇护的小女孩。前世,文锦言就是被这副楚楚可怜的面孔和唯一亲姐姐的亲情牌迷惑,心软答应了顶罪,从此万劫不复。
文锦言低头,看着脚边哭得浑身颤抖的白楚楚,看着她眼中那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算计和怨意。又抬眼,看向一脸理所当然等着她顾全大局的父亲,和假惺惺抹泪的后妈。
她轻轻地将自己的腿从白楚楚的怀抱里抽了出来,动作不疾不徐。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客厅中央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灯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她微微扬起脸,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三张虚伪又急迫的面孔。
红润的唇瓣,缓缓张开,吐出的字眼清晰无比,带着一种诡异、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白楚楚,她叫了她全名,声音不大,却像冰珠落玉盘,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既然你这么诚恳地请求我帮忙,那么,我’祝‘你——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看到了白楚楚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而文宏远和赵娴琴露出则露出果然如此的松懈表情。
文锦言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封湖面上裂开的一道寒芒:
——在明天的记者澄清会上,亲口、完整地、毫无保留地,承认你自己所有的罪行。
嗡——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波动了一下,吊灯的水晶坠饰极其轻微地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白楚楚的浑身一僵,脸上那哀求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丝极致的茫然和难以言喻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文宏远皱紧了眉头,赵娴琴则疑惑地看着文锦言,似乎完全没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承认罪行承认什么罪行不就是礼服出了点意外吗
锦言,你……文宏远刚想开口训斥她说话没头没脑。
好,我帮你。文锦言却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温婉得体,仿佛刚才那带着诡异力量的祝福从未发生过。她甚至还伸手,轻轻拍了拍白楚楚僵硬的肩膀,语气温和,别哭了,明天记者会,我陪你一起去。我们姐妹,共同面对。
她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反倒让文宏远和赵娴琴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和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目的达成的轻松。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文宏远的好女儿!文宏远脸色稍霁,勉强夸了一句。
赵娴琴也立刻堆起笑容:就是就是,姐妹齐心,其利断金!锦言,楚楚,妈妈就知道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白楚楚依旧僵在原地,被文锦言拍过的肩膀仿佛残留着冰冷的触感。那句亲口承认所有罪行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莫名地心慌意乱,却又说不出具体原因。看着文锦言那张平静温和的脸,她只能强行压下那股不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谢姐姐。
文锦言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白楚楚衣服上香水的甜腻气息。她不再看客厅里三个心思各异的三人,转身走向楼梯。
我有点累了,先上去休息了。明天记者会,我会准时到的。
她的背影挺直而单薄,一步一步踏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清晰回响。
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隔绝了楼下那令人作呕的温情戏码,文锦言走到窗边。窗外,夜色正浓,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如同无数窥伺的眼睛。
她拿出手机,屏幕幽光映亮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调出录音文件,再次下了播放键。白楚楚那甜腻又恶毒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要怪,就怪你太蠢。挡了我和绍钦的路,又这么好骗……你的价值,彻底用完了……
冰冷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涌、沉淀,最终化为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白楚楚,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姐妹情深吧。明天的舞台,为你而设。
4
自曝其丑
文氏集团最大的多媒体会议厅,此刻人满为患。
长枪短炮般的摄像机镜头林立,刺目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将主席台照的亮如白昼。记者们挤挤挨挨,话筒争先恐后地向前伸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亢奋的、等待大新闻的躁动气息。
主席台上,铺着深蓝色丝绒桌布的长桌后坐着四个人。
正中央是脸色依旧有些铁青、努力维持着威严的文宏远。他旁边是妆容精致、努力做出端庄姿态的赵娴琴。赵娴琴旁边,则是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纯白色套裙、试图营造清纯无辜受害少女形象的白楚楚。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看上去还真楚楚可怜。
而文锦言,就坐在白楚楚身边靠边的位置。她只穿了一身简约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额头和沉静的眉眼。她没有刻意低头或摆出委屈姿态,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坦然地迎视着台下无数道审视、探究的目光,像一株在风暴边缘静静生长的雪莲。
记者会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文宏远沉声宣读了公关部精心准备的声明稿,将月神之耻事件定性为极端偶然的工艺意外和后台管理环节的严重疏失,极力撇清白楚楚个人设计能力的责任,并宣布对相关责任人进行严肃追责。
……因此,这次事件的责任,完全在于具体执行环节的疏忽,与设计者白楚楚小姐的设计理念和才华无关!我们文氏集团……文宏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议厅。
台下的记者们显然对这个官方说辞并不买账,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质疑和不耐烦。
终于,到了记者提问环节。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无数手臂瞬间举起。
白楚楚小姐!我是’星闻速递‘的记者!声明中说这是工艺意外,但有知名服装工艺师分析现场视频后指出,炸裂点正是您设计稿中改动最大的蕾丝拼接处承力结构!这是否意味着您的设计本身就存在致命缺陷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语速极快,问题尖锐。
白楚楚身体明显一颤,抬起头,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声音带着哭腔,万分委屈:不…不是的!我的设计稿是经过严格论证的!一定是制作团队没有严格按照我的图纸来!他们偷工减料了!我…我也是受害者啊!她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赵娴琴和文宏远。
赵娴琴立刻拿起话筒,语气沉痛:各位媒体朋友,请大家理解,楚楚她只是刚入行的年轻设计师,她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作品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比任何人都难过!请大家不要对一个孩子如此苛责!责任在集团管理,我们绝不推诿!她巧妙地将火力引向集团管理,同时继续强化白楚楚的无辜受害者人设。
文锦言小姐!另一个短发干练的女记者直接将矛头转向了文锦言,话筒几乎要戳到她面前,据可靠消息,您在事发前一天曾与白楚楚小姐有过激烈通话,并且您似乎对礼服工艺提出过质疑请问您当时是否发现了什么隐患您作为姐姐,为何没有及时阻止这场意外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镜头瞬间聚焦到文锦言脸上。
白楚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向文锦言,那眼中既有警告又有哀求。
文宏远和赵娴琴也立刻紧张地盯着她。
文锦言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抬起眼。她眼神清冽不显丝毫慌乱,也没有被质问的恼怒。她拿起面前的话筒,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会场,不卑不亢:
这位记者朋友的消息很灵通。是的,作为同行和家人,我确实在秀前一天就礼服工艺的严谨性,向楚楚表达过我的担忧。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扫过全场,毕竟,借鉴艾森大师的作品,本身就承担着更高的审视标准。任何细节的疏忽,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我提醒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她并没有指责白楚楚抄袭,只是点出借鉴和更高标准,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心领会神。她的话,无形中认证了设计本身存在隐患的质疑,却又巧妙地把自己定位为一个有预见性、曾提出善意提醒却被忽视的姐姐角色。
台下一片哗然!记者们的眼睛更亮了!这简直是惊天反转!
文锦言!你胡说八道什么!白楚楚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也顾不上装可怜了,指着文锦言尖声叫道,脸上满是气急败坏和被戳穿的羞恼,你明明就是嫉妒我!你昨天还诅咒我!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场面瞬间混乱!
文锦言面对白楚楚的指控,只是微微蹙眉,露出一丝无奈和疲惫,轻轻叹了口气:楚楚,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很害怕,但情绪不能代替事实。我有没有搞鬼,自有公论。至于诅咒……她无奈地摇摇头,仿佛在说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录音我随时可以提供。我当时的每一句话,都是基于专业判断的提醒,出于对妹妹的关心。何来诅咒一说
她再次提到录音!白楚楚像被掐住了脖子,脸色由红转白,指着文锦言的手都在颤抖,红着眼睛,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白楚楚小姐!之前那个短发女记者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立刻追问,文锦言小姐提到录音,请问您对此有何解释您指控她诅咒您,是否有证据另外,关于文锦言小姐指出的‘借鉴艾森’一说,您是否承认那件‘月神之吻’的设计灵感,究竟是否原创
我…我…白楚楚被连珠炮似的问题轰得头晕眼花,看着台下无数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和闪烁的镜头,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她想狡辩,想否认,想把一切都推到文锦言头上!
然而,就在她张开嘴,准备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剧本,将借鉴说成致敬、将工艺问题扣到文锦言嫉妒破坏头上的瞬间——
一股冰冷、强大、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猛地攫住了她的意志!
她的身体瞬间僵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直接下达了最高指令:承认!亲口、完整地、毫无保留地承认!
我承认!
白楚楚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的几乎破音,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冲口而出!盖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承认惊呆了!连文宏远和赵娴琴都愕然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白楚楚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她拼命想闭上嘴,想摇头,想尖叫,不是这样的!但她的舌头、她的声带,完全背叛了她!
她像个被操控的木偶,眼神空洞而绝望,嘴巴却没停下来,将她内心深处最阴暗的秘密、最肮脏的罪行,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声音又快又清晰,带着一股诡异的平板:
我承认!‘月神之吻’的核心蕾丝设计就是照抄艾森去年‘星辰碎片’系列的!我根本没能力原创!那份所谓的最终设计稿,是我剽窃了莉莉安给我的、文锦言修改过的方案!我偷偷把文锦言抽屉里那份艾森早期作品的废稿放进去,就是为了栽赃她抄袭!昨天的礼服炸线…炸线是因为我为了省钱,让制作方用了劣质缝线和简化了承力结构!我怕露馅!还有!还有去年公司‘春漾’系列的主打款,也是我偷了文锦言的手稿!前年慈善拍卖会那份署名是我的画,是我爸花钱请枪手画的!还有……
她语速快得惊人,一桩桩、一件件,从设计抄袭到商业剽窃,从栽赃陷害到学术造假,甚至连小时候诬陷文锦言打碎古董花瓶、偷拿赵娴琴项链栽赃给保姆的鸡毛蒜皮都抖了出来!
楚楚!你疯了!住口!快给我住口!文宏远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目眦欲裂,扑过去想捂住白楚楚的嘴!
赵娴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去拉白楚楚:楚楚!我的女儿!你中邪了吗!别说了!
然后,白楚楚的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力气大得惊人。她一把甩开文宏远和赵娴琴的手,继续用那平板、快速、毫无感情的语调,如同宣读判决书般自曝其丑:
……还有!我接近贺绍钦,就是为了文锦言手里的文氏股份!是我撺掇他骗文锦言签下那份股权转让协议的!我们早就计划好了,等拿到文锦所有的东西,就让她彻底消失!仓库…城西那个废弃仓库……
哗——!!!!!
整个记者会现场彻底爆炸了!如同滚烫的油锅里倒进了一盆冰水!巨大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着,几乎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记者们彻底疯狂了,一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话筒拼命往前伸,吼着各种问题:
白小姐!您说的是真的吗!
文董!请您解释!
赵女士!您对女儿的行为知情吗
文锦言小姐!您是否遭遇了生命威胁!
报警!快报警啊!
场面彻底失控!保安根本拦不住汹涌的人潮!
文宏远被几个记者团团围住,话筒几乎怼到他脸上,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完全说不出话。赵娴琴则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发出绝望的呜咽。
而白楚楚,在说完废弃仓库四个字后,那股控制她的恐怖力量骤然消失。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双眼一翻,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直接昏死在了混乱的台上。
文锦言知道,有了白楚楚的指控,贺绍钦也跑不了,他最终会被逮捕,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一片极致的喧嚣、混乱、闪光灯交织的风暴中心,文锦言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昏倒的白楚楚,也没有看崩溃的父母。她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穿透了混乱的人群,仿佛在凝视着虚空。
复仇的快感是炽热的,但燃烧过后,留下的是更深的空洞和冰冷,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这片由她掀起的、属于仇人的地狱,对着那些惊慌失措、丑态百出的面孔,无声地用唇语吐出了两个字:
活该。
前世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一次没有被勒紧脖子的窒息感、没有被榨干价值的绝望、没有恶心的铁锈血腥气、也没有仓库里的冰冷和黑暗……取而代之的是白楚楚在台上失控自曝、文宏远面如死灰、赵娴琴绝望的嚎哭,和无尽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