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红星电线厂承包方案是每年承包费六万,许家占三成,不到两万元。
黄秀英一拍大腿,同意和林仙儿承包红星电线厂。
许岩说:“姆妈,那你要拿出四万,这里包括林仙儿投入四海饭店的两万。”
黄秀英立即答应,说应该的,还说还要多给一千,算是入股分红。
这是四海饭店给她的底气。
人就这样,当脱离了原有的生活轨道,在另一道路上时,会摒弃原来的思维、见识、习惯。
黄秀英自经营四海后,对人对事的看法变得大相径庭,她对丈夫和儿子说:
“这事我看行,现在这社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子小的。”
父子两个看了一眼,笑了起来,黄秀英说,我说的不对吗?
许岩笑着说,对对对,这话非常对,肯定对。
许政华问道,老婆,你是从四海吃饭的客人那里听来的吧?
黄秀英说还用听吗,我们不是例子?要是不敢迈出这一步,就没有四海了。
末了,黄秀英夸奖儿子,贬低丈夫,说,
“还是我儿子厉害,你就停留在想的阶段。老镇有个俗话,说夜里想着千条路,早上起来还是原来的路。”
许政华点头,自己大半辈子了,一边总想着干点事情,一边又害怕干不好,影响家庭,始终前怕狼后怕虎。
而许岩却在想,王阳明说知行合一,知之了,还要执行力才行。
许岩原本以为要在父母面前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承包红星电线厂的事情,没想到竟都同意了。
想想也是,有个四海饭店前车之鉴,父母的想法自然变了。
许岩很高兴,他的家已经有了质变,不仅是父母,平时许岩经常与弟弟许峰沟通,有意无意给他讲一些故事,现在许峰也好像变了,在家自觉拿起书学习起来。
把父母同意的事情和林仙儿一说,林仙儿也高兴,对她来说,开馄饨店是权宜之计,后来听从许岩,入了股份到四海饭店,但饭店一直由黄秀英做主,因此,她没把饭店当成自己的事业。
直到许岩提出来承包红星电线厂,还与她说好,以许政华名义入三成股,但红星电线厂所有决策都听林仙儿的。
林仙儿想了一夜,心思活跃起来,感觉这一条路大有可为。
也不知道怎么的,林仙儿无条件信任许岩。
许岩和她说了红星电线厂将来的发展前景,说你别看现在市场萎缩,产品销售不出去,等国家房地产起来了,凡是与房地产有关的,都会发展起来。
“凡事顺势行事,风口来了,就是猪也会飞起来。”
许岩随口说的这一句话,林仙儿思考了好久,觉得太有道理了,便牢牢记在心里。
第二天上午,许岩、林仙儿到了镇政府,在企业办谈判红星电线厂承包事宜。
在一个会议室,分管工业企业副镇长、企业办主任钱志成,红星电线厂蔡家民和厂里的会计,企业办钟琪做会议记录。
许岩和林仙儿坐在他们对面。
钱志成说,“那个许政华,对了,你爸咋没来?”
许岩说我爸有事,这事我们俩就行。
听许岩的话,副镇长不自觉挠挠头,面对这俩年轻人,心想靠不靠谱?
看着许岩年轻却又沉稳的脸,副镇长突然明白万书记的意思,红星电线厂推出来承包,如真的无人问津,成了烫山芋,不说主抓这项工作的万书记,作为具体分管的副镇长,,都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副镇长打起精神,面对两位年轻人,就红星电线厂承包洽谈。
不谈不知道,一谈真是刮目相看,年轻人口才好,思维条理清晰。
许岩直奔主题:“地皮、厂房、机器、库存加起来,账面上是不少,但就算对外公开拍卖,这些东西也没人肯买,等于一分钱不值。而外债呢,总共欠了二十八万……”
他从厂房机器设备、人员、债务,到市场前景,再到承包条件等等。
总之,许岩提出的承包款要降,每年四万五,百分之三增长,承包期延长到30年。
许岩说的头头是道,林仙儿话虽然不多,说的却是在要点上。
殊不知,这几天,许岩和林仙儿没事就往红星电线厂工人家跑,红塔山烟和四特酒送出去不少。
自然对红星电线厂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
而副镇长、钱志成几人压力山大,这两年轻人给他们的感觉,不亚于与宏大公司那些人打交道。
最后,副镇长拍板说,你们提的条件我会汇报给镇党委,有决定立即通知你。
说完,站起来,还跟许岩和林仙儿握了握手。
当晚,镇党委召开会议,主要议题是红星电线厂承包。
副镇长汇报了相关情况,万书记总结发言,最后举手表决,同意对方镇政府原则同意承包额和承包期限。
但也有两个条件:一条是承包方要消化至少十名职工,另一条会后与许政华谈一次,承包合同也要同他签订。
许岩和林仙儿太年轻了,合同与许政华签订,要显得镇政府尊重点。
许岩知道后,对林仙儿说,他们还是觉你年轻,也不知道咋想的。
他又说,消化十名职工可以,但得我们选!
林仙儿也高兴,说:“承包款能降到四万五最好了,但是要消化十名职工。”
很多乡镇企业,只要效益好,有点权的都七大姑八大姨的往里塞,时间一长,臃肿起来,反正国营单位那套该有的,乡镇企业也要有。
像红星电线厂,明面上说蔡家民管理不行,没魄力,实际上,一个厂子的许多职工背后牵扯着的关系,就是管也不知怎么管。
蔡家民为自己的憋气抱屈,经常到处说:“一个厂子,他妈的都是姑爷爷姑奶奶,你说说,咋管?”
也因此,乡镇企业发展到现在,市场外部不好是一个原因,更有就是人浮于事的因素。
这也是九一年后,许多乡镇办的企业通过承包、合股改为民营,而民营发展的一定阶段,那些初创的一代企业家趋于保守,也开始把七大姑、八大姨塞进企业各个部门,导致企业竞争力下降。
历史就这是他妈的螺旋式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