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无论是区域经营权费用还是采购价格、数量,都让宋利见识到了大明商贾的雄厚财力。
二百一十万两!
这是今日敲定的总金额!
虽然商贾们还需要几天时间调集资金,但数额已经尘埃落定。
无论是胡大老爷还是宋利,都不担心这笔巨款会收不到。
”赖账?你在说笑吗?”
”好啊,有本事你就赖!”
”只要敢拖欠,我立刻派人上门讨债!”
”到时候利息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数了,毕竟还得算上两位东家的脸面钱和弟兄们的跑腿费。”
朱元璋听到这个消息时,笑得合不拢嘴。
”惟庸啊,这下可真是发大财了!”
”一百四十七万两,往常抵得上朝廷一个月的税收。”
”如今你略施小计,就能分到这么多银两。”
”妙啊!”
胡大老爷却显得云淡风轻。到了他这个地位,钱财早已不是最重要的。
够用就行!
况且,银子还没真正到手呢。
大额银两交割向来麻烦——要验成色、称重量,一箱箱清点。
长途押运更是费事。
对商人来说,付钱本身就是道难关。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事已办妥,该歇歇了。
”既然陛下满意,那就先这样吧。”
”等银子真送来了再聚。”
”臣这些日子累坏了,正想好好休息。”
”先行告退!”
胡大老爷一番话把该说的都说了,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朱元璋反应的时间。
看着胡大老爷匆匆离去的背影,朱元璋摇头失笑。
他明白胡大老爷为何这般急切。
一方面是确实疲惫。
更重要的是在避嫌——胡府突然进账巨款,总要懂得分寸。
这般识趣,老朱很满意。
要是功臣们都像胡大老爷这般懂事该多好。
可惜只能是奢望。
回府途中,胡大老爷在自家门前顿了顿脚,突然转向番邦外交司。
既然要忙,就一口气把事情办完。
拖拖拉拉算什么休息?
到了衙门,他立即召集管事们议事。
人员到齐后,胡大老爷命人将带来的玻璃制品摆在案上。
”都瞧瞧!”
”这是本官与陛下合办工坊的新货。”
”名曰玻璃,形态万千,晶莹透亮,却非天生地长,而是人工所制。”
”今日让你们过目,是要告知诸位——从今往后,此物就是番邦外交司的财源之一!”
看着一众官员听闻有利可图便目露精光,胡老爷丝毫不觉得意外。
为官者若连这点贪念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官?
”都听仔细了,差事再简单不过。”
”本官与番邦外交司议定采买价,他们就按这价儿来工坊进货。”
”至于你们在外邦卖多少银钱,那差价全是外交司与你们的进项!”
”没错,就是明明白白让你们赚这份钱!”
胡老爷深谙驭下之道,什么情怀抱负都是虚的。
先把银钱分说明白,才好谈其他。
”好比这茶盏,外交司一两银子收的,你们在外邦卖出一百零一两。”
”为着计数便宜,就算一百两利钱。”
”其中八十两缴官中,方便外交司支应各项开销。”
”剩下二十两,便是你们这些在外奔波之人的辛苦钱。”
”具体如何分派随你们,但二八分的规矩绝不能破!”
”都听真了?”
”明白!”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官吏们交换着眼色,不少人已然按捺不住。
乖乖,这可是名正言顺捞油水的好机会!
搁在平日,这等好事总要踌躇再三。
可今日发话的乃是顶头上司胡老爷。
胡老爷上头,可不就是万岁爷么?
说来也巧,这些货品正是胡老爷与圣上的工坊所出。
到时候总不能让万岁爷打自个儿的脸吧?
虽说二八分账听着唬人。
可那八成官银里,暗地里少不得还有份例。
如此看来,这买卖做得!
料理完外交司事务,胡老爷长舒一口气。
大事已定!
总算又能继续当闲云野鹤了。
临行前却不忘补上一句:
”差点忘了交代。”
”国内买卖早分派给各路商贾,本官与他们有约在先。”
”海外这片市场专程留给诸位,在外邦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都清楚了吧?”
“加油干吧,这种能堂堂正正赚大钱的机会可不常有!”
胡大老爷这番煽动,让番邦外交司的官员们彻底沸腾了。
司里那些出过海或与番邦打过交道的官吏,谁不清楚那群外邦人有多好糊弄?
“人傻钱多”四个字简直就像刻在他们脸上似的。
如今胡大老爷把与番邦往来的渠道全都交给外交司管理,明摆着就是要他们狠宰这些冤大头。
看这架势,还鼓励他们能坑多少坑多少?
这种好事谁会拒绝?
胡大老爷都发话了,这可是光明正大捞油水的机会!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想要?
道衍和尚对胡大老爷的安排一声不吭。
一来确实因为胡大老爷才是外交司的正主。
二来也是道衍觉得,这种决策只有胡大老爷敢拍板。
换作是他,绝不敢定下二八分成的规矩。
别看官员们辛辛苦苦推销只能拿两成,似乎有些苛刻。
但除了胡大老爷,整个外交司没人敢做这个主。
这可是直接给官员发钱啊!
想想洪武皇帝的暴脾气,谁能承受他的怒火?
要是道衍来处理,最多也就是等利润进了小金库后,换个名目偷偷发点奖金。
就这样还得小心翼翼,更不敢多发。
谁让咱们的洪武皇帝最恨贪腐呢?
现在好了,胡大老爷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只管照办就是。
胡大老爷离开外交司时,也松了口气。
玻璃生意总算步入正轨了。
虽然目前只见账面数字,实际还没回本,反倒贴进去十几万两。
毕竟前期所有开销都是胡大老爷自掏腰包,这可都是真金白银。
至于那位洪武帝?
他没从成本里再抠一笔就算不错了,让他出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过就算玻璃工坊暂时没有进账,胡大老爷也不着急。
眼下他也没什么大额开支。
虽说府上银库已经见底,只留了些日常用度。
但胡大老爷半点不慌。
急什么?
连总管胡府账目的胡义管家都淡定得很。
胡家会缺钱?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别的不说,单是这座与陛下合办的工坊,胡义可是全程参与的。
他比谁都清楚,能跟皇帝合伙做生意意味着什么。
有这份产业在,胡家还愁没钱?
这玻璃厂的产品精美绝伦,供不应求。
即便是次品,又怎会愁销路?
可笑!
老朱虽威严赫赫,如麻,但巴结他的人不计其数。
普通人连门路都找不到!
如今有这正经产业,既能讨好老朱,又能奉承胡大老爷。
谁不愿意?
胡义丝毫不急。
反而劝胡大老爷多享乐些日子。
毕竟老爷近来忙碌,他是看在眼里的。
该好好歇歇了。
开销?会友馆可是胡大老爷吩咐胡义一手操办的。
胡荣还帮着两位姨娘打理着。
那里的进账他心知肚明。
胡大老爷睡了个懒觉,揣上一叠银票便出门了。
马车上,他翘着腿,望着繁华街景,目光游移。
许久未闲逛,看什么都新鲜。
转了大半圈,忽然想起个地方。
吩咐胡荣调转车头,驶向城另一端。
熟悉的牌坊,熟悉的喧闹声,胡大老爷朗声大笑。
迈步而入。
”哎呀,胡爷大驾光临!”
”我说今儿喜鹊叫呢,原来是您来了!”
”您可好久没来了”
莺莺燕燕环绕,胡大老爷深吸一口气。
”还是教坊司舒坦!”
”那些劳心劳力的日子,不适合我!”
”带路!老地方可别被人占了!”
他大步流星往里走。
李怀仁殷勤相迎。
虽然仍在教坊司任职,但他的官阶已升了半级。
这全靠胡大老爷当初一句话。
对李怀仁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没有胡大老爷提携,他不知要费多少周折呢。
胡大老爷一开口,事情就摆平了!
胡大老爷,够义气!
胡大老爷重返教坊司,那场面,锣鼓震天,鞭炮炸响。
他在教坊司的那段日子,虽然没亲自下场,可规矩却被他立得明明白白。
谁敢赖账?谁敢强来?谁敢闹事?胡大老爷一律不给脸面。
放眼整个大明,能让他“给个面子”的,也就那几位罢了。
其他人?打了就打了,能怎样?
那段日子,教坊司上上下下过得最舒坦。
后来胡大老爷调走了,可规矩照样延续,谁都不敢坏。
更巧的是,没过多久,他家的“逆子”成了驸马。
这下胡大老爷的名头更响亮了,谁还敢在教坊司撒野?
说到底,来这儿的人不过图个乐子,谁愿意惹祸上身?
正因如此,胡大老爷这次回来,待遇更上一层楼。
他以前常去的小园子还在,连那几个伺候他的姑娘,也被李怀仁安排得妥妥当当。
许久不见,那几个丫头反倒越发水灵了。
胡大老爷咧嘴一笑,冲着李怀仁竖起大拇指:“你小子,会办事!”
李怀仁一听,心头一热,差点没跪下来磕个头。
这马屁,可算拍对地方了!
上次胡大老爷轻飘飘一句话,就替他升了官,他就明白了——这位爷指缝里漏点东西,就够他吃撑了。
而且,像胡大老爷这样的大人物,反而最讲究。
为什么?
因为办事简单啊!
换作别人,想求个官职,得送礼、找门路,还得担心对方收钱不办事,或者在职位上耍花样。
可胡大老爷不一样。
他虽然没给李怀仁任何承诺,但这一句“会办事”,比什么都管用。
胡大老爷满意了,还用愁回报?
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一言蔽之,或是如胡大老爷所言,区区一纸文书便能令李怀仁脱胎换骨。
这般小事,甚至无需胡大老爷动用半点人情。
实在是李怀仁与胡大老爷之间,隔了太多层天地。
悟透此理的李怀仁,自此在逢迎胡大老爷的道路上义无反顾。
如今看来,当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胡大老爷在教坊司逍遥快活了整整五日,直到浑身浸透脂粉香气方才打道回府。
倒非他玩腻了。
教坊司何等排场?
其间花样百出,他乐不思蜀,根本不愿离去。
实则是胡义遣人唤他回府。
只因胡家第三代,安庆公主腹中那个小生命,即将降临人世。
无论男女,作为胡家长房头一个孙辈,胡大老爷这个祖父自然要亲临。
故而他仅在府中稍作梳洗,更衣后便带着胡义匆匆赶往公主府。
说来惭愧,这地方他还是头一回来。
虽说当初是他亲自将胡仁彬夫妇赶至此地。
可终究公主是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