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婚纱
我被绑架时,顾衍之在陪替身看婚纱。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他宠溺的低哄:别闹,你明知我只爱你一个。
绑匪哄笑撕我衣服:他说只爱我们大嫂呢!
绝望中我咬舌自尽,鲜血喷涌的瞬间——
车载广播突然插播紧急新闻:顾氏董事长夫妇遇难,其独女幸存…
铡刀落下的巨响与枪声同时炸开。
染血的下颌被狠狠抬起:说说,顾家大小姐伪装穷嫁给我这反派...
濒死的我看不清那人容颜,只听他颤抖疯魔:
骗我三年,真该死…
---
2
绝望咬舌
意识在黑暗里沉浮。
冰冷的、带着铁锈和尘土味道的空气钻进鼻腔,呛得她肺叶生疼。手腕和脚踝被粗糙的麻绳勒得几乎要断掉,火辣辣的痛感尖锐地提醒着沈未晞——这不是噩梦。
是绑架。
眼睛被厚厚的黑布蒙着,视觉被剥夺后,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旁边有几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下流的调笑和牌九砸在木桌上的脆响。偶尔有车辆从不远处疾驰而过的模糊声响,这里似乎是个废弃的仓库。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一路缠绕上来,勒得她心脏一阵阵抽搐。她用力蜷缩起身体,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粗糙的水泥地硌得她骨头生疼。
一天前,她还在为顾衍之熬第三个通宵整理并购案细节,胃疼得蜷在办公室沙发上抽搐,只换来他一句冰冷的效率太低。
而现在……
她努力去想顾衍之的脸,想他偶尔流露的、或许只是她自作多情误会的温和,想这三年来她掏心掏肺付出的所有,试图榨出一点能让她撑下去的希望。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她稍微清醒。
不能慌。顾衍之会发现不对的。他会……
操!这顾衍之到底能不能拿出钱磨磨唧唧的!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踹翻凳子的巨响。
急什么一个亿现金,够他调一阵的了。再说……另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话,脚步声朝着沈未晞靠近,黏腻的目光几乎穿透黑布,这妞儿可是他的心尖肉,舍得不了。
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浓重的烟臭扑面而来。
啧,长得是真不赖,便宜顾衍之那小子了。
沈未晞猛地偏头躲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嘿!还敢躲男人恼羞成怒,揪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扯。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死死咬住下唇,没让呜咽溢出来。不能示弱,一点都不能。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划破了仓库里浑浊的空气——是顾衍之的专属铃声,《Por
una
Cabeza》。
那一刻,沈未晞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打来了!他发现了!他……
绑匪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手机被摸走,接听,按了免提。
未晞在哪林姨说你一晚上没回去。顾衍之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背景音里隐约有优雅舒缓的小提琴曲。
沈未晞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救命两个字堵在那里,被巨大的恐惧和希冀挤压得变了形。
然而,没等她发出声音,另一个娇柔的女声模糊地传了过来,带着撒娇的意味:衍之,这条裙子的拖尾好长哦,会不会不方便
顾衍之的声音立刻远离了话筒,那份她从未拥有过的、几乎能滴出水的宠溺清晰地炸响在死寂的仓库里:别闹,你喜欢就都好……乖,试试那顶钻石冠冕,配你。
沈未晞全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了。四肢百骸都泛起冰冷的僵麻。
小提琴,婚纱,钻石冠冕……原来他在陪苏晚试婚纱。
他记得苏晚挑剔拖尾的长度,却不记得她胃溃疡住院时,喝一口水都会吐出来。
……她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停了。
电话那头,顾衍之似乎才想起这边,声音恢复了冷淡:沈未晞说话。我没时间跟你玩沉默的游戏。
绑匪头子咧嘴一笑,凑近话筒,声音戏谑:顾总,忙着呢您的心肝宝贝儿在我们这儿做客,一个亿,换她完好无损,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顾衍之冰冷到极致的声音:一个亿你们不如撕票。
沈未晞的心口猛地一窒,像是被冰锥狠狠凿穿。
绑匪们哄堂大笑,充满了嘲讽和恶意。
撕票顾总真会开玩笑!我们嫂子可交代了,要让我们兄弟几个,好好‘照顾’沈小姐呢!另一个绑匪淫笑着附和。
嫂子苏晚!
沈未晞的瞳孔骤然缩紧,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来源。
顾衍之的声音裹挟着暴怒传来,却不是为了她:我警告你们,别动她!钱我可以给,但她少一根头发,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他在紧张。可沈未晞清晰地知道,这紧张不是为了可能被动的她,而是为了那个被提及的、可能暴露的嫂子苏晚。
他甚至没有追问一句她怎么样。
巨大的荒谬和绝望像潮水,灭顶而来。她这三年,到底算什么呢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用来衬托苏晚有多受宠的工具
哟,顾总急了绑匪头子怪笑,故意扭曲他的意思,听见没兄弟们顾总说‘只爱’我们大嫂一个,让咱们别客气,替他好好‘犒劳’这位沈秘书呢!
粗鄙的笑声浪潮一样涌上来。几只粗鲁的手猛地抓住她。
不——!沈未晞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濒死的恐惧,顾衍之!救我!求求你!看在三年——啊!
布帛撕裂的脆响刺耳无比。
冰冷的空气骤然接触皮肤,激起一阵战栗。绝望的泪水浸透了蒙眼的黑布,咸涩一片。
电话那头,顾衍之的怒吼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隔着一个世界:你们找死!放开她!未晞!未晞你说话!
他的声音里,似乎终于染上了一丝真实的惊怒。
可太晚了。
沈未晞什么都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野兽般的喘息和布料继续被撕裂的声音无比清晰。肮脏的手指触碰她的皮肤,带来令人作呕的触感。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下坠。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所有的爱恋、付出、隐忍,最终只换来他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如撕票,和一场由他心爱女人主导的、针对她的凌辱毁灭。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绞杀了心脏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柔软。
她猛地收缩下颌,用尽了生命里最后的气力,朝着自己的舌头,狠狠咬下!
剧烈的、无法形容的锐痛在口腔里爆开!浓重的、铁锈般的腥甜味瞬间涌满了喉咙,堵塞了所有呼吸!
唔——!
温热的液体从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溅落在施暴者的手上。
操!这贱人咬舌了!按住她的绑匪惊惶地松开了手,咒骂起来。
沈未晞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软倒下去,意识被剧烈的痛苦和迅速的失血撕扯得支离破碎。
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开始模糊、拉远、变形。
绑匪的咒骂,顾衍之透过电话传来的、似乎终于撕裂冷静的急切吼叫……都变成了嗡嗡的杂音。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仓库角落里,那辆破旧面包车的老旧车载广播,电流声刺啦一响,突兀地插播进一条字正腔圆的紧急新闻:
……插播一条本台最新收到的噩耗……今日下午十四时许,环海公路发生重大交通事故,顾氏集团董事长顾承钧夫妇所乘车辆坠崖,起火爆炸……无人生还……据悉,其常年定居海外、从未公开露面的独女……当时并未同车……侥幸幸存……顾氏帝国恐将迎来巨变……
新闻播报员冷静到残酷的声音,像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了仓库里混乱淫靡的黑暗。
所有的声音都停滞了一瞬。
绑匪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消息震住了。
沈未晞涣散的思维艰难地捕捉着那几个词——顾承钧夫妇、坠崖、独女幸存……
公公……婆婆……死了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剧痛和死亡的逼近。
然后——
哐当!!
仓库生锈的铁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向内炸开!碎裂的铁片四处飞溅!
密集的、几乎不加间隔的枪声如同爆竹般疯狂炸响!子弹呼啸着穿透肉体,带出沉闷的噗嗤声和凄厉的惨叫!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之前的尘土和烟臭,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一场单方面的、高效的、冷酷的屠杀。
沈未晞倒在冰冷的地上,生命力正随着口中的鲜血快速流失。她看不清,只能听到那些短暂的交火声、肉体倒地的沉重声响,以及……一种冰冷、有序、逼近的脚步声。
不是警察。
这念头模糊地闪过。
脚步声停在她身边。
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硝烟和地狱的气息。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冰冷而强悍,猛地攥住她染血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动作毫无怜惜,近乎粗暴,指尖重重按进她脸颊的伤口,带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她的眼睫颤抖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视线被黑布和血污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冷硬优越的下颌轮廓,和周身那股几乎要冻结空气的阴鸷暴戾。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某种奇异扭曲的磁性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
说说看,顾家那位金尊玉贵、藏得严严实实的大小姐……
他指尖的力道加重,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伪装成一副穷酸可怜样,费尽心思嫁给我顾衍之养在身边的一条狗……
他顿了顿,声音猛地沉下去,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疯魔的颤栗,砸入她即将沉寂的意识:
骗得我团团转,嗯
真他妈该死……
……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沈未晞最后的感觉,是那只手套上沾染的、别人的血,粘稠地、冰冷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以及,那句缠绕着无尽恨意与疯癫的判词。
………
3
暝园囚笼
再次有知觉时,首先恢复的是嗅觉。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但异常干净,彻底覆盖了记忆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污浊。
然后是触觉。
身下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床铺,轻盈温暖的羽绒被覆盖着她。口腔里那致命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仔细清理包扎后的微胀麻木感,舌头还在,但暂时无法灵活动作。手腕和脚踝被捆绑造成的擦伤处传来清冽的药膏感。
她没死。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混沌的意识。
沈未晞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天花板是毫无装饰的冷灰色调,线条利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阴沉沉的天幕,隐约可见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寂静得听不到一丝城市噪音。
这里绝不是医院。至少不是普通的医院。
房间极大,陈设极致简约,却也极致昂贵。每一件家具、灯饰都透着低调而冰冷的设计感,是她从未在顾衍之身边见过、却隐约能辨识出的、真正顶级的奢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对的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虚弱的心跳和呼吸声。
她在哪
那个男人……
仓库里血腥的一幕幕、那个冰冷暴戾的声音、那句顾家大小姐和真该死……碎片式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让她骤然绷紧了身体,触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口腔和喉咙的伤被牵动,闷痛让她瞬间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咳……咳咳……
房间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面容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温水和小巧的药片。他的眼神锐利而平静,步伐沉稳得没有一丝多余声响。
您醒了。他开口,声音平板无波,像AI合成,请您不要剧烈动作,您的舌体伤口缝合后需要静养。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动作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沈未晞戒备地看着他,试图发声,却只能发出模糊嘶哑的气音。
这里是‘暝园’。男人似乎知道她的疑问,主动回答,却没有任何解释这个地方的意图,您目前安全。关于顾家的事,以及外面发生的一切,在您伤势稳定前,建议您不必知晓。
暝园从未听过。
外面发生的一切顾家……公公婆婆……
巨大的悲痛和后知后觉的恐惧漫上来,却被眼前诡异冰冷的处境强行压下。
是……谁……她耗尽力气,挤出两个残破的音节。是谁救了她又是谁把她带到这里那个男人……
西装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颔首:请您安心休养。需要什么,可以按铃。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莱安。
他说完,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门轻轻合上,房间再次恢复死寂。
沈未晞躺在过分柔软的病床上,看着窗外阴沉的天,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获救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更深沉的不安和恐惧取代。
那个人,那个声音……他叫她顾家大小姐。
他知道。
他语气里的恨意和疯狂,几乎要将她碾碎。
他把她带到这里,治她的伤,然后呢
骗得我团团转……真他妈该死……
那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让她遍体生寒。
4
面具之下
接下来的两天,沈未晞像是在一座华丽而冰冷的坟墓里养伤。
莱安准时出现,送來精细烹制的流食和药物,态度无可挑剔,却疏离得像一堵冰墙。她试探着询问,关于外界,关于顾家,关于那个男人,所有问题都石沉大海。
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房间。门被从外面锁着,窗户是加固防弹的,根本无法开启。
第三天下午,她正强迫自己咽下毫无味道的营养糊时,门又一次被推开。
进来的却不是莱安。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身量极高,肩宽腿长,大衣下摆带进一丝外面冰冷的寒气。他并未完全走进来,只是斜倚在门框上,整个人浸在房间阴影与走廊光线的交界处。
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造型冷峻诡异的金属防护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毫无血色的薄唇,以及一双……
沈未晞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正透过面具的孔洞,居高临下地、毫不掩饰地凝视着她。那目光不再是仓库里纯粹的暴戾和杀意,而是掺杂了更多复杂难辨的东西——审视、探究、冰冷的玩味,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她剥皮拆骨、看看内里到底什么样的浓稠阴鸷。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样看着她,强大的、令人窒息的气场便弥漫开来,压得沈未晞几乎无法呼吸,指尖冰凉。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低沉的气音,却比怒吼更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他直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门再次合上。
沈未晞猛地喘过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那个眼神,那个笑声……
她确切地知道。
他就是仓库里的那个男人。
5
电话审判
第四天清晨,莱安送早餐时,罕见地多放了一样东西在她床头——一部全新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色手机。
您的手机,小姐。莱安的语气依旧平板,sim卡是新的,里面只有一个号码。
沈未晞的心脏猛地一跳。
几乎就在莱安离开房间的下一秒,那部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却让她刻骨铭心的数字——顾衍之的号码。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
震动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疯狂。
沈未晞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像盯着一条吐信的毒蛇。过去的爱恋、依赖、委屈,早已在仓库那场绝望的背叛和撕心裂肺的痛苦中被碾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恨和劫后余生的恐惧。
他现在打来,是因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还是因为顾氏变天,他终于查到了些许线索
震动停了。
几秒后,再次固执地响起。
她深吸一口气,口腔内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慢慢伸出手,指尖冰冷而微颤,划开了接听键,却没有立刻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顾衍之的声音,嘶哑、焦虑、充满了她从未听过的急迫甚至是一丝……恐慌
未晞!是不是你回答我!说话!
沈未晞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呼吸声通过话筒传了过去。
未晞!我知道你听得到!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急促,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听着!之前的事我可以解释!都是误会!是苏晚她……我现在没法细说!但你必须立刻离开那里!
他的声音猛地压得更低,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惊惧:
带走你的人是‘他’!是那个疯子!睚眦必报的活阎王!你落在他手里会生不如死!
听着,未晞,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混蛋!但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告诉我你在哪我想办法接你出来!我……
顾总。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属质感的男声,突然透过墙壁上的隐藏扬声器,清晰地响彻在安静的房间里,也毫无疑问地传到了电话那头。
沈未晞猛地一颤,骇然抬头。
那个声音……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他在听!他一直都在监听!
电话那头的顾衍之,像是被人骤然掐住了脖子,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透过电流传来,只剩下粗重得骇人的、几乎能想象出他惊恐万状表情的呼吸声。
扬声器里的男声再次响起,慢条斯理,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玩味:
看来顾副总最近是太闲了。
还有空……
惦记别人的妻子。
电话那头,顾衍之的呼吸声骤然停止。
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死寂中只剩下电流微弱的嘶嘶声,还有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濒临崩溃的抽气。
扬声器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平滑,不带一丝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
莱安。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门被无声推开。莱安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另一部正在通话中的卫星电话,屏幕上显示着某个国际长途的号码。
男人透过扬声器,对莱安手中的电话淡淡吩咐:南美那个矿,顾副总似乎很有兴趣。让他去。现在。
不——!顾衍之的声音终于从沈未晞的手机里炸开,破碎扭曲,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您不能!那里是……是叛军……您答应过……
我答应过顾老爷子,留你一条命。男人的声音轻慢地打断他,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残忍,现在,不就是要送你去活命么
不!求您!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碰您的人!我……顾衍之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语无伦次。
沈未晞僵硬地握着手机,指节泛白。听着电话那头曾经高高在上、将她尊严踩在脚下的男人,此刻像条癞皮狗一样哀嚎求饶,她心里涌不起半分快意,只有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战栗。
这个男人……他用最平淡的语气,决定着别人的地狱。
错了扬声器里的男声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让沈未晞的血液几乎冻结,顾衍之,动我的东西,代价从来不止这一点。
带走。最后两个字,是对莱安手中的电话说的,斩钉截铁,不容任何置疑。
不——!!!
顾衍之绝望的嘶吼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紧接着是某种混乱的碰撞声、闷响,然后通话被猛地切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嘟…嘟…嘟…
沈未晞慢慢放下手机,冰冷的机身贴着她汗湿的掌心。
莱安对着卫星电话低声应了句是,便结束了通话,再次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房间内死寂无声。
只有她沉重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
扬声器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但她知道,他还在。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睛,或许正透过某个隐藏的摄像头,冰冷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欣赏着她脸上的每一丝恐惧。
她成了他笼子里的一只雀鸟,而他刚刚在她面前,轻描淡写地捏死了另一只。
6
寂静紧绷
接下来的两天,沈未晞是在一种极致的寂静和紧绷中度过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送餐的莱安依旧沉默,食物精致却味同嚼蜡。她尝试着在房间里缓慢走动,伤口在愈合,但无形的镣铐似乎越来越沉。
那个男人没有再出现,没有声音,没有身影。
但这种无处不在的、被监视被掌控的感觉,几乎要将她逼疯。
他把她关在这里,治好了她的伤,听了顾衍之的哀嚎,然后呢他那句真他妈该死,难道只是说来听听
7
噩梦惊醒
第三天夜里,沈未晞睡得极不安稳。
仓库的冰冷、撕裂的剧痛、绑匪的淫笑、顾衍之的冷漠、父母坠崖的噩耗、还有那双透过面具的、疯狂而偏执的眼睛……所有画面光怪陆离地交织在一起,变成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魇。
她在窒息感中猛地惊醒,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黑暗中,她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
就在这时,床头的台灯,啪一声,自己亮了。
昏黄的光线驱散了一角黑暗,也照亮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床边的身影。
他依旧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松散地解开两颗扣子,脸上戴着那个冰冷的金属面具,坐在一把似乎是刚搬进来的高背扶手椅里。修长的双腿交叠,一只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把造型古朴锋利的匕首。
刀锋在灯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寒芒。
沈未晞的呼吸瞬间窒住,全身血液都涌向了心脏,又猛地冻结。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薄被,指甲掐进掌心。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多久
男人似乎察觉了她的惊醒,缓缓抬起头,面具后的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匕首冰冷的刃口。
空气凝固得如同实体,压得人无法呼吸。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比透过扬声器时更低沉,更真实,带着一丝夜色的沙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
做噩梦了
沈未晞嘴唇颤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微微倾身,将匕首的刀尖,轻轻点在她攥着被单、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背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猛地一颤,几乎要尖叫出来。
梦到了什么他问,刀尖沿着她手臂的线条,极其缓慢地、若有似无地向上滑动,带起一阵战栗的鸡皮疙瘩,绑匪顾衍之还是……
他的声音骤然淬上冰碴,刀尖也停在了她的下颌处,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直面他那张冰冷的面具。
……我
沈未晞的瞳孔紧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恐惧像潮水般灭顶而来。她能感觉到刀锋的锐利,只要他稍微再用一点力,就能轻易割开她的皮肤。
说话。他命令道,语气里没有半分耐心。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破碎的音节挤出来,……怕……
怕他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很有趣,低低地笑了一声,刀尖又往上移了半分,抵住她的下唇,那里还有未曾完全消退的、咬舌留下的细微疤痕,顾家大小姐,也会有怕的时候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兴奋。
伪装成可怜虫,待在顾衍之身边三年,窃取顾氏核心机密的时候,怎么不怕
看着我的人被顾衍之那条蠢狗耍得团团转,把我当猴耍的时候,怎么不怕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一句比一句沉,刀尖的压力也微微加重,冰凉的锐利紧贴着她的唇瓣。
沈未晞猛地摇头,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滚落,混合着恐惧和一种巨大的冤屈: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猛地打断她,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伸出,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是顾承钧和沈明月的女儿不是那个被他们藏在瑞士雪山别墅里养了十八年、连张照片都没流出来的顾家真千金
他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耳膜。
需要我拿出DNA报告,还是你母亲日记里那些‘晞晞’、‘宝贝’的亲昵称呼,来帮你回忆一下你的真实身份,嗯我的……顾太太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充满了刻骨的讥诮和某种疯狂的占有欲。
沈未晞彻底僵住,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从父母骤然离世的震惊,到被绑架的恐惧,再到被他囚禁的茫然,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决堤。
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咽着,语无伦次,爸妈他们……不让我说……我和顾衍之结婚只是为了……我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父母和眼前这个男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让她隐瞒身份,甚至在她执意要嫁给一无所有的顾衍之时,也只是沉默地给了她一大笔伪装成普通嫁妆的资产和几个暗中保护的人,却严令她不许暴露。
她以为这只是豪门保护子女的常规操作。
她更不知道,顾衍之背后,还有这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不知道他重复着这三个字,猛地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转而一把掐住她的后颈,将她狠狠掼倒在床上,高大的身躯阴影般笼罩下来!
匕首的冷锋贴上了她的脖颈动脉。
那你告诉我,他俯下身,面具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带着毁灭的味道,你费尽心思嫁给我手下的一条狗,是想玩死他,还是想玩死我,嗯
顾家大小姐这步棋,走得真是妙啊。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充满了暴戾的疯狂和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痛楚
沈未晞吓得浑身僵硬,连哭泣都忘了,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透过朦胧的泪水和昏暗的灯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冰冷面具,感受着脖颈上致命的威胁。
我没有……她绝望地、微弱地辩解,我只是……爱过他……
爱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胸腔震动,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爱他什么爱他虚伪爱他无能还是爱他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给你画的那些一文不值的大饼
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陈年的疤痕,疤痕扭曲,几乎致命。
那你知不知道,这道疤,就是拜你那位好父亲所赐!就在你穿着公主裙在瑞士学滑雪的时候!他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失控的暴怒如同实质般砸下!
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爬回来的吗!你知道我看着顾氏蒸蒸日上,看着顾承钧夫妻恩爱、女儿娇贵,我每一天每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我等着!就等着把他们踩在脚下的这一天!
结果呢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凶狠,结果他们倒是死得痛快!留下你……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狠狠刮过她满是泪痕的脸。
留下你这个最大的‘惊喜’!成了我法律意义上、名正言顺的妻子!拿着顾氏集团最大的潜在继承权!
你说,他的拇指粗暴地擦过她嘴角的血渍——那是她刚才挣扎时不小心咬破的,声音低沉扭曲,如同恶魔低语,我该怎么‘招待’你才好我的……夫人。
沈未晞被他话语里巨大的信息量和汹涌的恨意冲击得神魂俱颤。
父母和他……有血仇
而她,阴差阳错,成了他仇人的女儿,还是他……妻子
荒谬!可怕!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掐死或者割喉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却骤然一轻。
他放开了她,站起身,背对着她,挺拔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压抑的阴影。他似乎在极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房间里的空气却依旧紧绷欲裂。
良久,他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已经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她的幻觉。
只有他微乱的呼吸和攥紧的拳头,泄露着一丝残余的暴戾。
给你两个选择。
他的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丝毫转圜余地。
一,签了这份股权无偿转让协议和离婚协议,我送你出国,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但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莱安像幽灵一样再次出现,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又无声退下。
二,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入她灵魂深处,留下来。
留下来,做名正言顺的‘暝园’女主人,做我墨迟枭的妻子。
他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音低沉而残忍:
用你余下的每一天,替你父母……还债。
沈未晞躺在凌乱的床铺上,浑身冰冷,看着他,看着床头那份足以买断她一切、换取自由的协议,再看向眼前这个如同深渊化身的男人。
墨迟枭。
原来他叫墨迟枭。
选择
这根本不是选择。
是审判。
是早已为她准备好的、通往不同地狱的入口。
自由的、孤独的、被放逐的地狱。
或者,留在这座华丽冰冷的暝园,留在这个恨她入骨的男人身边,偿还她根本不知情的罪孽,永无宁日的地狱。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入枕芯。
她看着男人冰冷的面具,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恨意与某种复杂执念的黑眸,心脏在绝望的废墟里,竟生出一丝可悲的了然。
他从地狱爬回来,就不会放过任何与仇恨相关的人。
而她,是最后,也是最意想不到的那一个。
他不会让她轻易走的。
所谓的选项一,或许根本不存在。
漫长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就在墨迟枭似乎失去耐心,手指微微抬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替她做出决定时——
沈未晞撑着剧痛发抖的身体,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伸出手,看也没看那份协议,直接将它拂落在地。
纸张散落一地,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还沾染着血迹,但那双看向墨迟枭的眼睛里,却透出一种被彻底摧毁后又强行凝聚起来的、破碎却惊人的平静。
声音嘶哑,却清晰:
……债,我还。
墨迟枭周身那股冰冷的戾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面具后的目光,骤然变得深不见底,锐利地钉在她脸上,像是在审视她这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绝望下的孤注一掷,或是别的什么算计。
沈未晞迎着他的目光,毫不躲闪,尽管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
良久。
墨迟枭极其缓慢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而残忍,带着一丝满意的、却又更加危险的意味。
很好。
他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再说一个字。
沉重的房门在他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敲定了某种无法回头的契约。
沈未晞脱力地瘫软下去,倒在床上,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剩下疲惫的喘息。
窗外,暝园的夜色浓重如墨,看不到一丝星光。
8
宴会风波
第二天,莱安送来的不再是病号餐,而是精致的正常饮食,甚至还有几套当季高定的衣裙和首饰,价格昂贵到令人咂舌。
仿佛一夜之间,她从囚犯,变成了真正的……女主人。
如果忽略门口依旧存在的守卫,和这栋建筑里无处不在的监控的话。
她的活动范围被扩大了,允许在暝园的主楼内有限活动。这座庄园大得惊人,装修极尽奢华却冷感,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园林,远处隐约可见黑色的金属栅栏和高耸的哨塔。
她遇到的每一个佣人或保镖都恭敬地低头称呼她夫人,但眼神里毫无温度,只有绝对的服从和漠然。
她像一只被贴上标签、展示在金丝笼里的雀鸟。
下午,她被莱安请到了书房。
墨迟枭坐在巨大的黑檀木书桌后,依旧戴着面具,处理着文件。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却驱不散他周身那股阴郁冰冷的气息。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合体的高定裙装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表示,只淡漠地指了指桌上一份新的文件。
签了。
沈未晞走过去,拿起文件。
是顾氏集团的股权授权书,将她名下所有继承自父母的顾氏股份,全部无条件授权给墨迟枭行使表决权。
她拿起笔,没有任何犹豫,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未晞。
从她选择留下的那一刻起,顾家大小姐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墨迟枭的囚徒,沈未晞。
墨迟枭拿过文件,看了一眼签名,似乎嗤笑了一声,随手将文件扔进抽屉。
晚上有个宴会,你准备一下。他语气平淡,像在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别给我丢人。
沈未晞指尖微微一颤。
他要带她公开露面
以什么身份墨迟枭的妻子顾家刚死了父母、就被神秘大佬控制的孤女
这无异于将她推上风口浪尖,成为所有人审视、猜测、议论的焦点。
但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知道了。
9
面具揭晓
晚宴设在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当沈未晞挽着墨迟枭的手臂,出现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门口时,原本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的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震惊、疑惑、探究、恐惧、谄媚……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那些所谓的名流精英脸上交织。
墨迟枭一身黑色暗纹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气场强大凛冽,脸上那张冰冷的金属面具在璀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莫测的光泽,让人不敢直视。
而他身边的女人,一袭烟灰色星空长裙,容颜绝美却苍白,脖颈和手腕上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眼神沉寂得像一潭死水,正是几天前父母刚遭遇不幸、本人据说也意外失踪的顾家千金——现在该叫墨太太。
墨迟枭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目光,带着她,如同摩西分海般走入会场,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屏息退让。
不断有人试图上前搭话,恭敬地称呼着墨先生、墨太太。
墨迟枭的反应极其冷淡,偶尔颔首,惜字如金。
沈未晞努力挺直背脊,维持着面无表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挥之不去。
……真的是顾家那个女儿……
……怎么跟了这位……
……瞧她那样子,不像情愿……
……嘘!不要命了!敢议论墨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呦,这不是顾大小姐吗哦不对,瞧我这记性,该叫墨太太了。
沈未晞抬眸,看到一个穿着艳丽红裙、妆容精致的女人端着酒杯走过来,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眼神里却充满了嫉妒和幸灾乐祸。
是苏晚的一个手帕交,以前没少跟着苏晚给她使绊子。
几天不见,墨太太真是……风采依旧啊。女人上下打量着沈未晞,目光在她苍白的脸色和过于沉寂的眼睛上转了一圈,语气里的讽刺几乎不加掩饰,也是,攀上了墨先生这样的高枝,可比守着顾衍之那个……呵呵,强多了。
她故意提起顾衍之,提起沈未晞攀高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到。
瞬间,更多的目光聚集过来,充满了看戏的意味。
沈未晞的身体微微僵硬,挽着墨迟枭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墨迟枭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缓缓侧过头,面具孔洞后的目光,落在那红裙女人身上。
整个会场以他为中心,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那女人被他看得脸色一白,脸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墨……墨先生……
墨迟枭没有说话。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另一只空闲的手。
站在他侧后方的莱安立刻上前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平板电脑。
墨迟枭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那个面无人色的女人。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数条银行流水和商业合同——是她家族企业最近苦苦挣扎、试图隐瞒的致命漏洞和非法交易证据。
女人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起来:不……您不能……
墨迟枭收回平板,递给莱安,声音平淡无波,却如同死神的宣判:
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关于‘宏达’的存在。
莱安躬身:是,先生。
那女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酒杯摔得粉碎,猩红的酒液溅了她一身,她也毫无所觉,只是绝望地看着墨迟枭,如同看着一座无法撼动的、冷酷的山岳。
周围死寂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墨迟枭的目光甚至没有再施舍给地上那个女人一分一毫。
他微微侧过头,面具几乎贴上沈未晞的耳廓,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只有她能听见的残忍笑意:
看到了墨太太。
这就是你选择……‘还债’的世界。
沈未晞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凉透。
她看着他冰冷的面具侧影,看着周围那些恐惧、敬畏、讨好的目光,看着地上那个因为一句话而家族倾覆、彻底崩溃的女人。
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踏入的是一个怎样冰冷、残酷、弱肉强食的深渊。
而身边这个男人,就是深渊本身。
晚宴后半程,再无人敢靠近他们三米之内,也再无人敢用任何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沈未晞。
10
规则之缚
回暝园的车上,死一般的寂静。
沈未晞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玩偶。
车子驶入暝园那巨大而沉重的雕花铁门,如同野兽回归巢穴,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墨迟枭率先下车,没有等她,径直走向主楼。
沈未晞被莱安引着,跟在他身后。
走进空旷冰冷的大厅,墨迟枭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金属面具,随意扔在一旁的沙发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摘下面具。
沈未晞的脚步顿住,看着他那头微微有些凌乱的黑发,看着他线条冷硬优越的后颈和侧脸轮廓,心脏莫名一紧。
他慢慢转过身。
大厅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的容颜。
沈未晞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
想象过无数种可能——被火烧伤的狰狞疤痕,刀劈斧砍的可怕痕迹,或者别的什么不堪入目的缺陷。
但是没有。
面具下的脸,英俊得近乎凌厉邪气。肤色冷白,眉骨很高,鼻梁挺拔如峰,薄唇线条完美却无情。唯有左边眉骨处,有一道浅浅的、已经愈合的白色旧疤,非但不损其容色,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和戾气。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深邃如同寒潭,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极致的黑,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东西——刻骨的恨意、偏执的疯狂、浓重的阴鸷,以及一丝……被她此刻震惊失神的表情所取悦的、极其细微的玩味。
他看着她错愕的神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嘲讽的弧度:
怎么很失望
他一步步走向她,步伐无声,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失望毁了你顾家、把你囚禁在这里的仇人,居然不是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沈未晞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罗马柱,无路可退。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他的脸,眼底的墨色浓稠得化不开:
还是说……
他的拇指抚过她微微颤抖的唇瓣,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恶魔蛊惑的低语,却又带着致命的危险:
这张脸,比顾衍之那条狗,更合墨太太的眼缘
让你……更有点‘还债’的兴致了嗯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雪松的冷冽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将她牢牢困在他的阴影里。
沈未晞的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被他话语里的侮辱和眼神中的疯狂刺得浑身发疼。
她猛地偏开头,挣脱他的钳制,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你混蛋!
墨迟枭盯着她泛红的眼尾和那强撑着的、不堪一击的愤怒,眼底的疯狂和阴鸷反而渐渐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兴趣。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混蛋他重复着,猛地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死死扣进自己怀里,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
沈未晞惊喘一声,奋力挣扎,却撼动不了分毫。
墨太太,看来你还没完全明白……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烫得她一阵战栗。
混蛋,他一字一顿,声音喑哑而清晰,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而从你选择留下的那一刻起……
他的手臂如同铁箍,将她禁锢。
你的规则,就是我。
沈未晞不再挣扎。
她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在他怀里冰冷而僵硬。那双曾映着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沉寂,望着大厅穹顶繁复却阴郁的壁画,仿佛透过它们,看向了更虚无的所在。
墨迟枭箍着她的手臂力道未松,反而更紧,像是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冰凉的耳廓,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颈侧,带着雪松与硝烟交织的危险气息。
恨我他低笑,声音哑得磨人,很好。
记住这种感觉。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肌肤,引起她一阵无法自控的细微战栗,往后每一天,你都得带着它,活在我身边。
他终于松开她,如同丢弃一件暂时腻味的玩物,转身走向通往楼上的旋梯,背影决绝而冰冷。
带夫人回房。他丢给莱安一句话,没有回头。
沈未晞被无声地送回那个巨大的、冰冷的卧室。门在身后合上,锁舌轻叩的声音,像敲定了棺材的最后一颗钉。
她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蜷缩起来。窗外暝园的夜色浓稠如墨,没有星光,只有远处哨塔上扫过的、冰冷刺目的探照灯光痕,一下,又一下,如同规律的酷刑。
11
循环压抑
日子变成一种单调而压抑的循环。
她在这座华美的牢笼里活着。吃穿用度极致奢侈,活动范围被稍稍扩大至主楼和相连的玻璃花房——一个同样被精密控温系统掌控、每一片叶子都长成标准模样的地方。
墨迟枭并不常出现。有时一连数日不见踪影,有时又会突然在深夜闯入她的卧室,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阴影里,用那种能将她剥皮拆骨的目光盯着她,直到她无法忍受地在假寐中浑身僵硬,他才冷笑一声离去。
偶尔,他会在书房处理公务时让她在一旁陪着。她就像一件沉默的家具,听着他用各种语言冷静地下达那些足以定人生死、颠覆行业的指令。他会突然问她意见,她若沉默,他便嘲讽她蠢笨;她若开口,无论说什么,都能被他挑出错处,言语化作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她早已麻木的神经。
她在日复一日的压抑中迅速枯萎,苍白,沉默,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12
酒会意外
直到那场无法推拒的商业酒会。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墨迟枭依旧戴着面具,携着她,如同携带一枚精致的勋章,接受着或敬畏或谄媚的注视。她挽着他的手臂,指尖冰凉,脸上挂着练习了千百遍的、空洞而得体的微笑。
一个侍应生托着酒盘经过,脚步一个踉跄,盘中的香槟塔倾倒,金色的酒液泼溅开来——
几乎在同一瞬间,墨迟枭猛地将她往身后一拽!
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粗暴。
冰凉的酒液大部分溅在他昂贵的西装外套和面具上,只有零星几点落在她的裙摆。
侍应生面如死灰,抖如筛糠。周围瞬间死寂。
墨迟枭看也没看那侍应生,只是低头,面具孔洞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全身,确认她无恙。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紧张,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他松开她,语气恢复一贯的冰冷:没事
沈未晞怔怔地看着他深色西装上那片洇湿的痕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刚才被他猛地护到身后的那一刻,他手臂的力量,胸膛隔著衣料传来的温度……
她猛地掐了自己一下。
错觉。只是男人可笑的占有欲在作祟。他的东西,即便毁了,也轮不到外人碰触分毫。
……没事。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波动。
墨迟枭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莱安早已无声地处理完现场,那闯祸的侍应生不知被带去了何处。
13
无路可逃
回程的车里,气压更低。
沈未晞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流逝的灯火,第一次觉得这座囚禁她的暝园,竟让她产生了一丝可悲的归属感至少那里的危险是已知的。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墨迟枭率先下车,扯下被酒液玷污的领带和面具,扔给迎上来的莱安,露出那张俊美却戾气深重的脸。他径直走向电梯,没等她。
沈未晞默默跟上。
电梯无声上行。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冷冽的雪松香弥漫。
忽然,他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今天为什么走神
沈未晞一愣,下意识抬头,对上他透过光洁电梯壁反射过来的、幽深的目光。
……没有。
是吗。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我以为墨太太又在想,怎么逃出这地狱。
电梯叮一声,到达卧室楼层。门开了。
他没有动,依旧看着她,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沈未晞看着门外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那是她华丽的牢房。逃她还能逃到哪里去父母没了,家没了,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寸容得下她。
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极轻地笑了一下,声音飘忽得像叹息:逃
她转过头,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迎上他的视线,眼底是一片荒芜的死寂。
墨迟枭,你还没看出来吗
我早就……无路可逃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墨迟枭周身那股冰冷的戾气骤然一滞。
他猛地转过身,大手如铁钳般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拽出电梯,抵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
无路可逃他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底翻涌着漆黑的风暴,怒火与某种更复杂的情绪激烈碰撞,所以呢就这么半死不活地给我看这就是你选的还债!
他的呼吸灼热,喷在她脸上。
沈未晞疼得蹙眉,却不再挣扎,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恨她入骨、将她拽入深渊的男人,看着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那丝隐藏在疯狂背后的……扭曲的在意。
她忽然觉得无比荒谬,又无比疲惫。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她问,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钝重的无力感,哭喊求饶还是像以前爱顾衍之那样……不知死活地再来爱你
爱你两个字,她说得极其讥诮,像一把刀,捅向他的同时,也捅穿了自己。
墨迟枭的瞳孔骤然缩紧!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几乎要捏碎她。
他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又像是被戳中了某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痛点。
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就在沈未晞以为他会掐死自己的时候,他却忽然松了力道。
只是手指依旧没有离开她的手腕,反而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姿势包裹着。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上她的,呼吸交错。
爱他哑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浓重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嘲弄,谁稀罕你那点廉价的爱。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烙铁般烫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最后落在她苍白干涩的唇瓣上。
沈未晞,他叫她的全名,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和血腥气,你只需要记住——
你的恨,你的痛,你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属于我。
这就够了。
说完,他猛地低头,攫取了她的唇!
那不是吻,是惩罚,是掠夺,是宣告主权般的撕咬,带着浓烈的恨意和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疯狂占有欲。
沈未晞僵硬地承受着,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反抗。
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破布娃娃。
直到他发泄完毕,粗鲁地松开她。
唇瓣红肿,带着细微的伤口。
他盯着她毫无生气的脸,眼底风暴未歇,最终却只是狠狠一拳砸在她耳侧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而……仓促。
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彻底失控。
沈未晞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毯上,手指颤抖地抚上刺痛的唇瓣。
那里还残留着他暴戾的气息和血腥味。
走廊尽头,传来他冰冷压抑的吩咐,是对莱安说的。
看好她。
沈未晞闭上眼,将脸埋入膝盖。
地狱无边。
他们谁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