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的失败!
“是是谁”
李林甫挣扎着,从喉咙里发出野兽的低吼。
他死死地抓住一个仆人的胳膊,指甲深陷入肉,双目赤红地瞪着那个跪在地上的斥候兵。
“查出来了没有?!”
“是何方神圣?!打的什么旗号?!领军的主将是谁?!”
他的声音尖利而又扭曲,再也没有了平日里半分的沉稳。
那斥候兵被他骇人的模样吓得浑身一抖,带着哭腔回答道:“没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
李林甫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中的最后光彩,也彻底熄灭了。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远比百万大军本身更加庞大的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抖如筛糠,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深不见底的
绝望。
他瘫坐在那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筛糠的颤抖。
那名斥候兵已经被人拖了下去,可他那双被极致恐惧所占据的眼睛,却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李林甫的脑海里。
百万大军
百万
这个数字,一座巍峨到无法想象的巨山,轰然压下,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碾成了齑粉。
他一生都在算计人心,摆弄权柄,将整个大唐的朝堂视作自己的棋盘。
他算计太子,算计杨国忠,算计那些桀骜不驯的边镇节度使。
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是这盘天下大棋唯一的主宰。
可现在,一个他闻所未闻的对手,直接掀翻了整个棋盘。
不,不是掀翻。
是砸碎。
用百万人的血肉和刀剑,将这锦绣江山,连同他这个执棋人,一起砸得稀烂。
“相相爷”
一个贴身的管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您您没事吧?”
李林甫的眼珠缓缓转动,那双曾经精光四射,能洞穿人心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浑浊和空洞。
他看着眼前的管事,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水”
他的喉咙干得要冒出火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管事连忙指挥下人端来温水,颤抖着手递到李林甫嘴边。
李林甫一把抢过茶杯,咕咚咕咚地将整杯水灌了下去,滚烫的茶水烫得他食道一阵灼痛,可他却浑然不觉。
一点点的热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彻骨的寒意。
他的理智,也被这杯热水烫醒了,开始一点点地回笼。
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倒下!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在他混乱的脑海中顽强地亮起。
他李林甫,是大唐的左相,是百官之首!
如果他倒了,那整个朝廷就真的完了!
杨国忠那个蠢货?
他除了会搜刮民脂民膏,讨好圣人与贵妃,他懂什么?
韦见素那个老好人?
他只会和稀泥!
太子?
一个被自己压制得喘不过气的懦夫!
这天下,离了他李林甫,不行!
这股支撑了他一生的自负与骄傲,此刻竟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仆人的手臂,一点一点,无比艰难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依旧在打颤,每站稳一分,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更衣。”
李林甫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要将这身被冷汗浸透的狼狈衣衫换掉,他要将脸上那副见鬼的表情藏起来。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恐惧,尤其是他那些党羽。
他是他们的主心骨,他若是慌了,他们就会变成一群无头苍蝇,只会哭嚎和等死。
半个时辰后,左相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却死寂得可怕。
李林甫端坐在主位之上,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紫色官袍,头发也梳理得不苟。
他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袅袅的白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