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墨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对面赵东那张糙脸上,纹丝不动。林晚栽了——消息传来那刻,苏子墨就明白,这场谈话他不再占上风。
“苏先生痛快。”赵东一点头,多余话没有,大步就朝玄关走。
苏子墨侧身让开路,抬手一引。动作挺顺溜,但那股迫人的劲儿,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东一脚踏进公寓深处。身后,厚实的门“砰”地闷响合拢,瞬间把外面的动静掐断。
屋里一下静得吓人。
赵东眼神飞快在客厅里刮了一圈。顶级的料子,奢侈,却藏得严实,眼光没得挑。可待在这儿,浑身不自在。这哪像个住人的窝?倒像个严丝合缝的铁笼子,四面八方透出股冷气儿,后脖子汗毛炸起一层。
他定了定神,公文包“咚”一声按在玻璃茶几上。没绕弯子:“苏先生,手下人冒失,我这儿,先给你赔个不是。”
眼睛短暂地在苏子墨脸上停了一瞬。那男人没丁点表情,就窝在沙发里,示意他往下说。
“不是试探,奔着合作来。”赵东声音沉下去,稳当,也带着股狠劲儿。直接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撂在苏子墨面前。“咱谈谈以后。你我的以后,也是……国运的以后。”
文件封皮暗红底子上,几个烫金的字直扎人眼:
特殊人才合作协议
“最高的诚意。”赵东看人的眼神,跟刀子开刃似的。“签了它,东西马上到你手里:神盾局S级的调度路子、一个在夏国没人敢查的官方名头,还有……情报库对你敞开,要啥有啥。”
“国家需要你的力量应对变局。神盾局期待你加入,成为秩序的守护者。”
话落,掷地有声。
然而苏子墨自始至终,连眼风都没扫过那文件。他随手端起茶几上早已冰凉的茶杯,呷了一口,发出毫不掩饰的一声嗤笑。
“守护者?”
他掀开眼皮,眼底的讥诮几乎凝成实质,“赵部长,神盾局连自己的墙脚都看不住,谈何守护秩序?”
赵东面色微微一滞。
苏子墨放下茶杯,声音骤然冷彻骨髓:
“比如,你们那些市级分部偷偷摸摸的‘火种计划’?妄图用科技操纵信仰,人工批量生产所谓‘忠神’的信徒?”
“可惜,方向大错。上月十六号,三个最新实验体因神力排异,当场脑死亡。我没说错吧?”
轰!
赵东浑身剧震,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僵在原地。
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后颈顷刻沁出一层细密冷汗!
火种计划!整个华东分部最核心的机密!知情者不过五人,各个是千挑万选的核心!
他苏子墨如何得知?!
连死亡人数、时间、原因都清清楚楚!
这一刻,赵东终于认清自己面对的是何等怪物。对方的情报能力早已超出想象,近乎……全知!
指挥中心内,通过微型耳机同步收听的林晚等人陷入死寂。骇然与无力感攫住了每个人的面孔。他们曾自诩猎人与观察者,此刻才惊觉,在苏子墨面前,他们连秘密都是透明的。
谈判的主动权已彻底握在苏子墨手中。
他伸出两指,将那份《特殊人才合作协议》嫌弃地推了回去。
“我拒绝被招安。”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分量。
赵东的脸色明暗不定。苏子墨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抵在膝头,眼中掠过一丝玩味的光。
“念在赵部长亲自登门,”他话锋微转,“‘深渊科技’愿意和神盾局谈一次合作。”
“合作?”赵东眉心拧紧。
“对。”苏子墨干脆地点头,“承接那些你们身份敏感,或者……力所不及的任务。我们可以是伙伴,但别指望‘深渊’会成为谁手里的刀。”
赵东的脸彻底沉了下去:“苏子墨!你竟敢跟国家谈条件?”
“不然呢?”苏子墨轻笑,那份从容几乎刺眼,“赵部长真以为,靠一张纸,就能让我俯首听命?”
他没再解释,指尖在手机上轻轻一划,将屏幕翻转,直推至赵东眼底。
高清的实时监控画面骤然铺满屏幕——医院一间狭窄的杂物间。苏鸿尘跪伏在地,身体被一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猩红符号法阵围住,手中紧紧捏着一根染血的棉签。
画面清晰地倒带重播:方才,苏鸿尘如何“病情恶化”,声泪俱下地哀求母亲刘淑芬赐予“护身符”。刘淑芬如何骂骂咧咧,最终心疼儿子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此刻,那滴饱含他精心哄骗、裹挟亲情的血,正缓缓坠向法阵中心。
嗡!法阵仿佛被瞬间点燃,腾起一片不祥的暗红血光,照亮了满室尘埃。
“看清楚了?”苏子墨收回手机,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涟漪,“新的麻烦来了。一个走投无路的神官玩家,不惜代价进行堕落仪式,妄图攫取他根本无法承载的黑暗力量。”
“一旦成功,他变成的……怪物,还有随之而来的灾难,”苏子墨唇角微扬,“想必神盾局会异常‘热衷’研究。”
他起身,径直走向落地窗,只留给赵东一个孤峭挺拔的、几乎融入窗外霓虹的背影。
“赵部长,在你权衡合作的得失时,”声音飘来,不疾不徐,“解决这件事的价码……可是每一秒都在往上加。”
苏子墨话音落下的瞬间,赵东的目光已被死死钉在那片暗红幽芒的手机屏幕上。即便隔着冰冷的屏幕,那法阵散发出的阴冷和绝望,也似乎要钻透他的骨髓。
这个苏鸿尘,疯了!竟敢在医院行此邪恶之事!
……
门外,苏建国和刘淑芬的争吵像钝刀子割肉。
“这事儿都怨你,全是你惯坏的!”苏建国板着脸吼道,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打游戏打到医院去了!欠的那些债谁来还?”
“怨我?”刘淑芬立刻拔高了声音反驳,“当初是谁非让去的?现在装好人来了!”
门内,苏鸿尘指节发白地捏着那根染血的棉签。
门外父母激烈的争吵声不断钻进耳朵,他心口一阵阵发冷。
亲情?屁!
他不过是一摊烂泥,专门给苏子墨垫脚的垃圾!
“好啊……就当我是垃圾……”他喉咙发紧。
“你们最好别后悔!”
他猛地起身锁上房门,将那根带血的棉签狠狠按进法阵中央!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