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几天后我托人打听。
那15万果然没有打到爸妈医院账户上。
江伟成出国后没有潜心学业,反而天天混迹高端派对,打望适合的“猎物”,计划一步登天。
如今他梦想成真,和一个中产家庭的白人女孩开启热恋,结婚也提上日程。
正是最需要钱的时期。
而我开始每周定时去医院看望爸妈,就算被踢打辱骂依然风雨无阻。
他们骂我是骗子、扫把星,不相信是江伟成吞掉了那笔钱。
极偶尔,我会结掉一部分医疗费,延续他们住院的时间。
“小来,你爸妈这样,确实太寒人心。”
几次探望下来,隔壁床的胖大婶对我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她特意背着爸妈把我领到病房外,神神秘秘地说,“那天我听到一个男的应该是你哥吧?跟江大哥视频
“他说在国结婚了,有孩子了,确定是个男孩,向江大哥他们讨福钱。
“江大哥他们平时说话都困难,但那天可高兴了,连饭都多吃了不少我跟你说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心你哥把你家所有钱都刮走哇。”
我笑着感谢胖大婶的叮嘱,“没关系的,爸妈的钱,他们想花给谁,就花给谁。”
“你这孩子,”胖大婶被我说得有些动容,“这么乖的小女孩,可惜托生到这样的家庭哟。”
我只是含笑不语。
五天后的凌晨,医院突然打来电话。
由于爸妈长期欠缴医疗费,导致一切治疗和护理只能维持最基本的配置,最终,他们因为褥疮溃烂导致的衰竭,双双于夜中病卒。
我匆匆赶到时,留下的只有两具残破不堪的躯壳。
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带给我生命的人,本该教我生命为何物的人。
但现在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两个可怜的陌生人。
“小来,刚刚医院领导来说,你爸妈他们还欠医院12万医疗费,你看这”连夜赶来的叔叔斟酌着开口。
这么多年来,爸妈的变化亲戚们都看在眼里,再也无法苛责我对父母不孝。
“我来付吧。”开口时,可以明显感到叔叔松了口气。
我付掉医院欠缴的费用,又给了叔叔三万元。
“叔叔,我现在手头也不宽裕这是我唯一的活钱了,辛苦您带爸妈回老家,把他们安葬。
“我就,不回去了。”
三万元对叔叔来说显然是意外之喜,他对我也愈发客气。
“理解,理解。
“哥嫂他们真是哎。”
葬礼那天,还是来了很多人。
生前爸爸最喜欢宴请,在聚会上高谈阔论,展现对我的宠爱,对江伟成的展望。
而现在亲戚几乎齐聚,他的一双儿女却都没有到场。
三万元不足以购买一个墓地,最终他们俩被放进同一个壁葬的位置,紧巴逼仄。
窄窄的供台上,随意摆着几个又青又小的苹果和残破的清菊。
亲人们在墓前议论。
“哥这个人,糊涂就糊涂在伤了小来的心。”
“是呀,但小来还是很可以了,做事体体面面的。”
“自从伟成去了国,就和我们这些亲戚断了联系,连老子娘也哎。”
“所以也不怪小来不愿意出面。”
“但我听我儿子说,伟成好像那个血液病又复发了。”
议论声时高时低,飘进墓园旁的公园,飘进我的耳朵里。
我特意来取走奶奶的骨灰,准备在沪港找一个宁静安闲的陵园,将她重新安葬。
我远远看着那群人半晌,转身离去。
以后,也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