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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换了方式,开始往我信箱里塞手写信。
“今天路过老街,看到阿姨最爱吃的那家桂花糕还在卖。”
“训练场新来的小狗很像我们以前一起喂的那只。”
“我学会织毛衣了,可惜永远没机会给阿姨织一条。”
我把信全部收进纸箱,一次都没回过。
直到冬至那天,我在墓园遇见他。
他跪在我妈墓前,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碑,肩膀颤抖。
墓碑前摆着热腾腾的桂花糕和一件织得歪歪扭扭的枣红色围巾。
我站在远处,听见他哽咽着说:“阿姨,我真的知道错了。”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我转身离开,没让他看见我通红的眼眶。
深夜,手机又亮起。
“雯雯,我不求原谅。”
“只求你别折磨自己。”
“如果恨我能让你好受些,那就恨吧。”
我盯着屏幕,眼泪终于砸下来。
打字,删除,再打字,最后只回了一句。
“程岩,放过我吧。”
发送成功后,我关掉手机,把脸埋进妈妈留下的毛衣里。
毛线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茉莉香。
程岩开始出现在我生活的每个角落。
清晨的公寓楼下,他拎着豆浆和油条,站在寒风里等我。
我面无表情地绕过他,听见塑料袋在他手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趁热吃。”他的声音追在后面,很快被风吹散。
公司年终聚餐那晚,我喝得有点多。
踉跄着走出餐厅时,看见他靠在路灯下抽烟,烟头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见我出来,他立刻掐灭烟走过来。
“我送你。”
“不用。”我推开他,却差点摔倒。
他一把扶住我的胳膊,掌心滚烫:“别逞强。”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想起他还没痊愈的伤。
“程岩,”我甩开他的手,“你这样很没意思。”
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至少穿着,你穿太少了。”
我扯下外套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末去超市采购,在冷冻区看见他站在冰柜前发呆。
购物车里全是速冻饺子,我妈以前常给他包的那种。
我转身要走,他却突然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手里的饺子啪地掉在地上。
“雯雯。”
我推着购物车径直离开,听见他在身后慌乱地捡起饺子,又撞倒了货架上的促销牌。
他开始给我寄包裹。
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他。
一盒手作的桂花糕,糖放多了,齁得发苦。
一条枣红色的围巾,针脚比上次整齐多了。
一本救援队纪念相册,我们的合照都被小心地塑封起来。
我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第二天就在楼下垃圾桶里看见它们。
最过分的是那天深夜。
我在浴室滑倒,撞到额头,鲜血糊了满脸。
迷迷糊糊中拨了120,开门看见的却是浑身湿透的程岩。
他脸色惨白地冲进来,急救包里的绷带撒了一地:“别怕,我来了。”
后来才知道,他这半年一直住在我隔壁的出租屋。
护士给我包扎时,他蹲在走廊拼命搓脸,白炽灯照出他颤抖的手指。
“程岩,”我靠在门框上冷冷地说,“装什么深情?”
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可怕:“我只是不能再一次来不及救你。”
这句话像刀一样捅进心脏。
我关上门,慢慢滑坐在地上,终于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