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面色平淡地配合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另一个嬷嬷端着一碟子热气腾腾的饺子凑了上来。
银箸轻巧地夹起一个，稳稳地递到如懿的唇边。
热气扑面，熏得如懿脸上那点绯红愈发浓郁。
她下意识地朝弘历的方向偏了偏头，小口将饺子咬进嘴里。
喜嬷嬷脸上笑开了花，声音里满是促狭，故意扬声问。
“皇后娘娘，这饺子…生不生啊？”
如懿瞪着眼睛，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娇羞地瞥了弘历一眼，嗲着声音回答。
“生哒！”
一听这句，众人都乐呵呵的笑起来。
如懿拿起银箸，又夹起一个饺子。
满怀期盼地递到弘历唇边。
弘历看着这番景象，心中却无端地生出烦躁。
望着那个白生生的饺子，眉心微皱。
生饺子，生儿子。
他们早已不是少年夫妻。
她腹中甚至已经怀着他的孩子。
却还要做这种小女儿家的模样。
真真是失了身份。
他心中微沉，可终究没说什么，只面无波澜地张口。
半生不熟的饺子咬开，一股面粉的生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喜嬷嬷们见礼数已成，极有眼色地躬身告退。
“时辰不早了，恭请皇上、皇后娘娘安寝。”
殿门关上，满室的喧嚣瞬间褪去。
红烛帐暖，如懿心满意足地依偎进弘历怀中。
脸颊紧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
她仰起头，痴痴地望着他被烛火映照的侧脸。
“皇上，从今天起，我终于是你的妻子了。”
不是什么侧福晋，不是娴妃，也不是皇贵妃。
而是他名正言顺、天地认可的妻。
这是她从青樱时代起，就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弘历的身子，却骤然一僵。
他垂下眼帘，怀中这张脸熟悉得让他心烦。
他确实曾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
青梅竹马，两情相许。
可不知从何时起。
那份最初的心动早已消磨殆尽。
只剩下责任与…一丝愧疚。
是他先厌烦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
“嗯，睡吧。”
他唇角勾起，弧度温和。
可那笑意却未抵眼底，转瞬即逝。
这寡淡的几个字，对沉浸在幸福中的如懿来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她丝毫未曾察觉他那敷衍的姿态。
心满意足地轻轻点头，整个人又向他怀里缩了缩，寻了个最安稳的姿势。
终于安心地闭上眼，呼吸很快就变得绵长而平稳。
她睡得正香，身侧的弘历却了无睡意。
在沉沉的黑暗里，睁着一双清醒的眼。
帐外的龙凤喜烛不知何时燃尽了。
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他能清晰地听到怀中人呼吸，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
可他的心，却是一片冰冷的荒原。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她成了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这曾是他年少时，倾尽所有也想得到的圆满。
可是如今，他心里只剩下枷锁和束缚。
弘历头一回将自己彻底剥离出来。
审视着那份他和如懿被称之为“情谊”的东西。
回想那些过往的甜蜜。
却恍惚觉得像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