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太后的身子总算有了些许好转。
能勉强靠着引枕坐起身,喝下小半碗米粥了。
这日,弘历再来请安。
看着母亲那苍老了不止十岁的面容,心中愧疚难当。
太后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到床边。
她的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宫殿,声音还带着病中的虚弱。
“皇帝,你看这后宫,一下子就冷清了这么多。”
“妃位之上,舒妃体弱,纯妃中庸,竟只有令妃一人支撑体面。”
“不成体统。”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
“该选秀了。”
“为皇家开枝散叶,也为这宫里添些生气。”
弘历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儿子遵额娘的意思。”
弘历一走,福珈连忙上前,替主子掖好被角。
“太后,这次选秀,可要奴婢留心,为您挑几位合心意的人进来?”
这本就是常做的事,福珈以为太后会应下。
不料,太后却缓缓摇了摇头。
眼中是历经风浪后的疲惫与清明。
“不必了。”
她长叹一声,视线飘向窗外光秃秃的枝丫。
“前些日子病得糊涂时,令妃天天过来陪哀家说话。”
“哀家同她聊了许多,心里头,反倒清明了不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这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剩下的是什么?”
“哀家是皇帝的额娘,何必再给他心里添堵,让他觉得哀家时时都在算计他,掣肘他?”
“就这样吧…哀家是真的累了。”
福珈听得心口一酸,眼眶也红了。
几日后,养心殿的旨意传遍了内务府。
皇上下令,即刻筹备选秀。
只是这次的规矩,却与往常大不相同。
弘历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阶下的内务府总管。
“传朕旨意。”
“其一,八旗之中,父兄位高权重、结党营私者,其女不得入选!”
“其二,家中世代为官,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其女不得入选!”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厌烦。
“其三,出身过低,举止鄙俗,上不得台面者,亦不必送进宫来污了朕的眼。”
三道旨意,如三把利刃。
狠狠斩断了权臣安插心腹的妄想。
也堵死了寒门女子一步登天的野心。
这位帝王,在经历了一系列背叛与伤痛后。
显然对未来的后宫,有了更为严苛与挑剔的防备。
他要的,是温顺听话、家世清白干净。
既能点缀门面,又绝不会掀起任何风浪的美人。
选秀的风声过去,紫禁城很快便迎来了三位新主儿。
翊坤宫内熏着清雅的香。
如懿高坐凤位,阶下两侧,各宫妃嫔济济一堂。
都等着接受新入宫的三位佳人的第一次请安。
左侧为首的,正是魏璎珞。
她一身藕荷色旗装,素净雅致。
正慢悠悠地拨着茶碗里的浮叶,嘴角挂着浅笑。
她身侧的纯妃,依旧是那副得体端庄的模样。
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多言一句。
再往后,嘉嫔和玫嫔则没那么好的定力。
两人按捺不住好奇,眼神频频交汇。
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