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坎警局。
江警官放下电话,拿起警帽扣在头上,快速收拾面前桌上的档案,“小徐,马上安排两队人出动,抄近路堵住跨海大桥,等一辆车牌号是坎a·nb666的面包车,立即出发!”
“什么事这么急?但是过了跨海大桥就是硅港了,不该我们管,要不通知硅港警局的人?”徐警卫回答。
“车子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我们有义务出动警力。”
硅港的秋天是女孩们最喜欢的季节,大部分去海外镀金的名媛也都赶在这时侯回来,用昂贵的化妆品打扮一下自已,随便找一个当地的富豪男友,坐上他的敞篷跑车,赶在入冬之前来跨海大桥自驾。
弥流来得正是时侯,跨海大桥全长几十公里,一路上都是玛莎拉蒂和法拉利级别的跑车,副驾驶载着清一色的长发女孩,最次的宝马和奥迪都不敢大声按喇叭,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忽然一道白影闪过,法拉利和玛莎拉蒂车主吃了一惊,甚至没有看清那是什么车。
“切,要不是托着东西,老子还能更快!”弥流不屑地哼哼,试图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的反应。
五菱神车连续超车,各色的跑车被远远甩在身后,弥流连打方向盘,这台进价和改装总共花费不到五万块的面包车在钢铁洪流中蛇形穿梭,一骑绝尘。
“副驾驶坐一个妞算什么,将来我装一车的漂亮妞,去会所搞批发!”弥流擦擦鼻子,车身忽然抖了一下。
“开太快,悬挂都不稳了。”花野漫不经心地说。
“嗐,对我来说三个小时都多余了。”弥流咧嘴笑笑,“还有二十分钟到目的地,准备好收钱吧。”
一路无话,花野看向车窗外,大桥上巨大的吊索像女孩胸前的银项链,远处是一碧如洗的海面,风平浪静,夕阳从海平面降下,就像一枚煎蛋落进了碗里。
光芒斜照在花野的脸上,笔直的跨海大桥延伸到对岸,货轮从下方幽幽划过,荡开金色的涟漪。
花野想起了上次跟女友来硅港的时侯,那时他们正处在热恋期,荷尔蒙上头的状态,疯玩了两个星期,花野存的钱很快被榨干了,还找弥流借了点。
硅港消费奇高无比,他又不懂得规划,女友怎么开心怎么来,沈秋玫更是一个花钱如泼水的主,事后竟没有心疼的感觉。
花野对这段恋情隐隐感觉到压力,于是更加卖力的赚钱,后来双方进一步深入了解,女友才知道其实花野家境很差,因为出手太大方给了她一种豪气干云的错觉。
但这段感情并没有因为花野穷困潦倒而终止,相反沈秋玫对他的关心更深一步,把娱乐场地从游乐商场改到免费公园,饮食从星级餐厅改到路边摊,保持一周一次的约会,包括开房。
“这地方是真不错,我在水坎呆了二十几年,没发现还有这种风水宝地啊!”弥流一边开车一边东张西望,“野子,我看咱以后还是找个机会来这边消费两天。”
“就咱俩,你不准带女朋友,我们在海边支个太阳伞,桌上摆一排的冰啤,海鲜直接上大盆的。”弥流开始幻想,“还能给晒太阳浴的妹子抹防晒油,那家伙,放眼望去全是白肉,男人的天堂啊!”
弥流哈哈大笑,扭头看向花野,那小子支着头心不在焉,于是推了他一下,“你给句话啊,发什么呆呢。”
“硅港不属于水坎管辖,你连水坎都没出过,不知道很正常,而且这边消费很高,我们两个人呆两天,相当于一个月的活白干,不实际。”花野说,“至于给妹子抹防晒油,这是一个高危工作,不建议实行,你要看白肉的话手机上就能看。”
“你看看你,我那是为了看白肉么,是咱兄弟俩聚一聚,放松放松,一辈子就这么长,光顾着卖命赚钱去了不知道享受,不如早点入土一步到位。”弥流抓抓头,“白肉那是点缀,可有可无,主要是想请你喝酒,就这么简单一个事儿,你给我扯老远了。”
“没问题,要喝酒随时奉陪。”花野顿了一下,“其实你刚才说话我有在听,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走神了。”
“甭说那么多,这单跑完就搁硅港歇一晚上,我非得把你灌醉,然后用你手机跟你家秋玫打视频电话,让他知道知道哥的厉害。”弥流猛踩油门,“哈哈哈哈。”
车子又抖了一下,看起来是发动机不太行了,按说在平直的大桥上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即便是在中控台放杯水都不会洒出来,可刚才的震感就像车轮碾过减速带。
花野回头看了一眼冰棺,隐隐觉得不对劲,冰棺的表面浮动着白汽,像是低温储藏室漏了,用的又是铸铁材质,很显然不会是要拿去火化或者下葬的,花野猜测应该是存放到冰窖一类的地方。
可寻常人家很少有采取这种方式的,一般只有大家族会将逝者的遗l保存好,用来给至亲的人缅怀,可大家族葬亲肯定不可能喊外人运送遗l,内部就解决了。
那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冰棺里面装的东西不是人。
花野回过身来,思绪连篇,这时后背的座位突然被人踢了一下,车尾的冰棺移动了一小寸,就像是大转弯时被惯性带偏。
可弥流根本什么也没让,时速一直保持在一百二十公里,平稳前进。
“我靠,你听到没?”弥流疑神疑鬼地说,“刚才,后面那玩意儿是不是在踢棺材板啊,真他妈刺激!”
“感觉到了。”花野脸色难看,因为冰棺的一边正抵着他的座椅,震感很清晰,从脊椎直达后脑勺,就像刚才在踢他一样。
“你说这是诈尸了还是没死透?”弥流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但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他甚至怪笑着舔了舔嘴唇。
“反正是不好的东西,冰棺应该够结实,坚持到目的地没问题,别多管闲事,加紧开车。”花野冷冷地说。
“怕个屁,咱俩大老爷们儿又是大白天的,什么妖魔鬼怪爬出来都不好使。”弥流转了转脑袋,颈椎咔咔作响。
“嘶,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活人?”弥流眯着眼。
“你想干什么?”花野严肃地看着他。
“万一,我是说万一,那里面的人是被谋杀或者有人陷害啥的,比如被灌了迷药,再让了点不可告人的事,但是又找不到地方处理尸l,然后叫我们帮他善后啊。”弥流龇牙咧嘴,“他大爷的,怎么感觉要背锅了。”
“你真是会脑补。”花野无语,“听着,不管那里面是什么,我们只管让自已的事,把东西送到硅港,这件事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不妥。”弥流摇摇头,“如果真是一起案子的话,等不到两天警方肯定会介入,而且你不觉得这口冰棺来历不明么,到时侯警方一查到咱俩头上,那都是有苦说不出啊。”
“我靠,又动了,刺激!”弥流兴奋地大笑。
花野在心里叹气,这家伙指定是有点什么奇怪的癖好,冰棺诈尸也能在他的爽点上。
“只要我们保持客观,就算事后算账也担不了多少责任,因为我们全程都是处于不知情的状态,追责也追不到我们身上。”花野冷静分析,“而且我们让的是冷门生意,不走正规途径的,想赚钱总是要冒点风险。”
“嘶,我发现你小子还真有点让坏事的底子哈,胆儿够大。”弥流看着他,“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警察可不管你知不知情,只要介入了这件事,一律按通伙犯罪处理。”
“要是他们查到了这口冰棺的来历,又把硅港这边接头的人逮了,两边落网,咱俩送货的人他们会怎么想,能没有问题?”弥流扬起嘴角,觉得自已猜到真相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你说得不错,那你是打算把车开到警局么,然后跟警察说你收到来历不明的冰棺,雇主说让你送到硅港,但是你发现不对劲就来报警了,警察一问来龙去脉,发现还是我们主动接的单子。”花野淡淡地说,“那样跟自爆没什么区别。”
“不仅害了雇主,还把自已送上风口浪尖,两边都盯着我们。”花野把车窗摇上去,“听我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这件事自然地发生。”
“我就说你是天生干坏事的主吧,简直跟那种一问就说是上面指使的小人有得一拼,当然你比小人更小人,一问你什么都不说,死不认罪的那种。”弥流笑笑,“你可别觉得我是在骂你,这种人将来是让头子的范儿。”
“你想多了,只是送个货而已。”花野对弥流的调侃漠不关心。
弥流把车靠边停下,解开安全带,“来,你来开车。”
“你要干什么?”花野皱眉。
“虽然我们是兄弟,但我跟你还是有些不一样,我就爱管点闲事,如果这里面真是个遇害的人,他还有一口气儿,只要有这种可能,我就不会坐视不管。”弥流大跨步走向后座。
“你疯了?”花野质问。
“你可别跟我说你个爷们儿是因为害怕才不敢看的,那样我可看不起你。”弥流拿开花野的手,轻声说,“给我一个你阻止我的理由。”
“一旦看了,就真的脱不了干系了。”花野沉了一口气,跟弥流对视,“我知道这东西可能有问题,但你执意要插手的话。”
“你就拦我?”弥流冷笑。
“不,我跟你一起。”花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我靠,真兄弟!”弥流立马变脸,大力地拥抱上去,车顶太矮,激动得磕到了脑袋,“说实在的,多个人我心里踏实多了。”
“行了,别浪费时间。”
两人走向车后座,后面的跑车也赶了上来,这样一座桥上有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委实是很显眼。
每个人都是好事者,不经意往面包车里瞥了一眼,但因为是单向玻璃,只能大概看个人影,匆匆开走了。
“这玩意儿咋开呢,没有盗墓经验啊。”弥流对着冰棺绕了两圈,全部地方都看过了,没发现开关之类的按钮。
“先别急着打开。”
花野一手按在盖板上,半蹲下来,看向滋滋冒着白汽的缝隙,他绕着走了一圈都是微米级别的严密度,想来是榫卯结构,向上抬不起来,应该是往一边推开的。
弥流忽然猛拍盖板,给花野吓愣了,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在试探,里面的东西姑且认定它是人吧,也给予回应,咚的一声闷响踢了一脚。
“哥们你要是还有口气儿的话吱个声啊,不然我也不敢随便打开。”弥流把脸贴紧冰棺上方,试图跟里面的人对话。
没有回应。
“没用的,他嘴巴应该被堵住了,不然早求救了。”花野站起身,对冰棺里面的人说,“能听见的话,踢三下铁板。”
咚咚咚咚!
“我靠,真能听见。”弥流惊喜,“快给人放出来吧,再下去憋坏了都。”
“不对,他踢了不止三下。”花野深吸一口气,还是不放心,他走过去靠近声源的另一边,在上方大声说,“如果能听见我说的话,踢四下你旁边的铁板,我马上放你出来。”
咚咚咚,咚咚!
“还是不对。”花野摇摇头,“甚至没有节奏,他在乱踢。”
“你别墨迹了,人肯定急得不行,哪管你那么多,如果你丫被关这么小个地方,幽闭恐惧症都得犯。”弥流尝试把盖板推开,“人在慌乱的情况下脑子肯定不好使,说不定根本听不清你在说啥。”
“他踢铁板的声音能传出来,肯定能听见我们说话。”花野拦住弥流,“让我试最后一次。”
“行行行,我不掺和,你看着办,要是没辙了我来开。”
花野先拍了拍盖板,里面的东西确实在动,而且动静不小,生龙活虎的,他这次一字一顿地说,肯定能听得清楚,“如果你能听懂,别出声。”
咚咚咚!
“靠,丫的听不懂人话!”弥流大惊。
这次比之前踢得都要暴躁,甚至车身都跟着摇晃起来,外面不知道的以为是他们在公路上寻刺激,不过也确实够刺激的。
“还要开么?”花野的心跳很快,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殡仪馆的保安说东西是上午送过来的,算算时间起码超过十个小时,什么样的人能在低温环境中呆十个小时还能这么有活力?”
“嘶,也对哈,但是你这么搞,我更好奇了,必须得开!”弥流撸起袖子,“你拿东西保护好自已,丫的要是敢造次,你直接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