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默从B栋大楼那幽深的消防通道里钻出来时，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凌晨五点的城市，像一幅巨大的、被水洗过的冷色调油画，安静、潮湿，带着宿醉后的疲惫。
他没有回家，而是像个幽魂一样，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那股名为【代码精通（码农之神版）】的力量，正在他的大脑皮层之下奔腾不息。它不是知识，而是一种……直觉。一种看待世界的全新维度。
此刻，在他眼中，世界不再仅仅由物质构成。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二维世界的纸片人，突然被赋予了三维的视角。
他成了数字世界的幽灵，一个可以无视所有门锁和墙壁的闯入者。
这力量太强大，也太危险。林默很清楚，如果滥用，他能轻易地让整个城市的金融系统陷入瘫痪，也能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变成亿万富翁。但那样做的后果，系统没说，他自己也能猜到。因果紊乱，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充满了正义感的恶作剧，应该不算在“滥用”的范畴里吧？
林默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项目经理那张油腻的脸，和那句让他血压飙升的“第一版比较有冲击力”。
他停下脚步，走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店里只有一个打瞌睡的店员，和一排排在暖光灯下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饭团。
林默拿了一瓶冰牛奶，拧开，靠在窗边的吧台，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因兴奋而发烫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在他眼中，这块小小的玻璃不再是手机，而是一个通往无尽深海的舷窗。
他没有去下载什么黑客工具，也没有去查找公司的服务器IP。他只是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识，顺着无处不在的4G信号，轻轻地“探”了出去。
“奇点无限”游戏公司。他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的意识，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瞬间在庞大的数据网络中晕开。无数的数据流从他身边奔涌而过，像发光的鱼群。他轻松地绕过了运营商的层层节点，像一个熟悉水路的老船夫，精准地找到了通往“奇点无限”公司内网的那条隐秘支流。
公司的防火墙，在他眼中，像一道由积木搭建的城墙。他甚至懒得去拆解它，只是找到了积木之间最微小的一道缝隙，将自己的一缕意识，像一根无形的丝线，悄然无息地穿了过去。
进来了。
公司服务器里的一切，在他面前一览无余，毫无秘密可言。人事档案、财务报表、项目源码……他甚至看到了老板的浏览记录，最新一条是“如何防止员工上班摸鱼”。
林默撇了撇嘴，没兴趣窥探这些无聊的隐私。他的目标很明确——项目经理，“张伟”，人称“张指道”，指导的“导”。
他找到了张伟的电脑。此刻，那台电脑正处于休眠状态。
林默的意识像一阵微风，拂过电脑的内存。他找到了自己昨天发过去的那份最终版设计稿，也找到了那个被命名为“犄角设计-第一版”的备份文件。
太简单了。
林默没有立刻动手。他想了想，如果只是简单地把文件替换回去，那和普通的员工没什么区别，体现不出“神”的格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一段极其精巧、优雅的代码，开始在他的意识中飞速构建。它不是被“敲”出来的，而是被“编织”出来的。
首先，这段代码像一个尽职的管家，将犄-角的设计稿，精准地还原成了第一版。
然后，它化身为一个冷酷的审计员，以张伟的账号权限，开始检索公司内部的通讯记录和项目管理日志。所有包含“改回第一版”、“还是原来那个好”、“我觉得最初的感觉更有冲击力”等关键词的指令，全被筛选了出来。
筛选结果触目惊心。在过去的一年里，仅美术部门，因为张伟这种“反复横跳”式的指导，累计造成的无效加班时长，高达1328小时。
这串数字，让林默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
代码的第三步，是化身为一个文笔斐然的“枪手”。它自动生成了一封邮件，标题是：【关于近期项目管理效率低下的深度自我检讨与沉痛反思】。
这封邮件的收件人，是公司CEO的私人邮箱。发送人？
当然是张伟本人。
做完这一切，林默觉得还不够。他那属于美术师的恶趣味又上来了。
代码的最后一步，化身为一个调皮的精灵。它悄悄地修改了张伟电脑的开机脚本。一旦开机，电脑桌面壁纸，将会被强制更换为一张巨大的、用最土的“金底红字”艺术字制作的图片。
图片上只有五个大字：
【第一版最牛！】
完美。
林默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去，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十秒。他睁开眼，将瓶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把空瓶扔进垃圾桶。
他知道，自己被“开除”了。
但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像一个背着沉重外壳的蜗牛，终于挣脱了束缚，甩掉了那座压了他好几年的房子。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回到了自己那狗窝一样的出租屋，倒头就睡。
这一觉，是他工作以来，睡得最沉、最香的一次。没有梦，没有键盘声，也没有那只该死的犄角。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疯狂的震动吵醒的。
他眯着眼摸过手机，屏幕上，是公司美术部门的微信群，已经99+条消息了。
“卧槽！你们听说了吗？张指道被当场开除了！”
“听说了！大快人心！据说今天早上CEO亲自下来，黑着脸把他叫进办公室，十分钟不到，他就卷铺盖滚蛋了！”
“我听行政的姐妹说，好像是张指道自己半夜给CEO发了封‘罪己诏’，把自己的黑历史全给交代了！这是什么操作？良心发现了？”
“鬼才信他有良心！我猜是被人搞了！你们看今天的公司内网头条了吗？【热烈庆祝我司‘降本增效’取得重大突破，揪出管理蛀虫，为一线员工减负！】”
“最骚的是，我早上路过他工位，他电脑屏幕上是‘第一版最牛’五个大字，笑死我了，谁干的？是条汉子！”
林默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笑得在床上打滚。
就在这时，一封新的邮件弹了出来。
发件人：奇点无限HR部门。
标题：【劳动合同解除通知书】
林默点开邮件，平静地看着上面的官方辞退说辞。意料之中。
然而，就在他准备关掉邮件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的入账短信。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10:15收入人民币88,452.5元。附言：薪资结算及特殊贡献奖励。】
八万八？
林默愣住了。他一个月的工资加上赔偿金，撑死也就两万多。这多出来的六万块是哪来的？特殊贡献奖励？
他忽然想起了群里那条“降本增效”的新闻。
他飞快地登录公司官网，在那条新闻的末尾，看到了一行小字：《关于对提供重大‘降本增效’线索员工的奖励办法（试行）》。
原来如此。
他那段代码生成的“罪己诏”，被公司的智能管理系统判定为“重大线索”，并根据张伟过去一年造成的损失，自动计算出了奖励金额。而这笔钱，又因为邮件的发送者是张伟本人，阴差阳错地，打给了最后修改那份“第一版犄角”文件的倒霉蛋——也就是他林默。
整个逻辑链，天衣无缝，完美闭环。
林默看着手机上那串数字，再看看那封冰冷的辞退信，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这大概是史上最魔幻的离职经历了。
他亲手把自己“开除”，却意外地“开除”了顶头上司，还拿到了一大笔见义勇为的奖金。
他自由了。
从那个名为“社畜”的牢笼里，彻彻底底地，自由了。
林默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涌了进来，将房间里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他看着窗外那片湛蓝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不再有加班的沉闷，只有自由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