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她来自镜渊 > 第一章

深夜洗漱时,镜中的我突然不再同步动作,反而对我露出诡异微笑。
弹幕警告我:【她会被拖进镜子里替换掉!第一个受害者死得最惨!】
我砸碎镜子逃过一劫,却在电视黑屏里看到它爬出来。
第三次重生后,我遮住所有反光面躲进储藏室。
弹幕却刷屏:【没用的!当年她妹妹就是被献祭给镜鬼的!】
水渍从门缝蔓延进来,镜鬼在倒影中凝聚成形:姐姐,你推我时……也是这个表情呢。
1
水珠顺着额头滑下来,有点痒,我抬手抹了一把,看向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
熬夜赶工的后遗症还在,眼底挂着两团青黑,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一脸被生活磋磨的疲惫。
我挤了点洗面奶,胡乱在脸上揉开。
闭上眼睛,冰凉滑腻的触感短暂地驱散了困意。
再睁开眼。
镜子里的人影,没动。
镜子里的那个我,嘴角没有下撇,而是向上弯起,勾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弧度。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
我死死盯着镜子里那张脸。
它仍然维持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眼珠缓慢地、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来了来了!经典开局!镜鬼要动手了!】
几行半透明的字迹,突兀地在我眼前的空气里浮现、滚动,如同直播间的弹幕。
【别眨眼!她会被拖进镜子里替换掉!第一个受害者,死得最惨,身体被镜像占据,灵魂永远困在镜中世界受苦。】
【可惜了,她还不知道她妹妹当年就是这么没的...】
妹妹!林悦!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全身,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些字是什么从哪里来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向后猛退!
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啊!
后脑勺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咚的一声闷响,眼前金星乱冒。
就在我倒下的瞬间,镜子里那只苍白的手动了。
它猛地从镜面里探了出来,五指张开,指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精准地抓向我的脚踝!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力量拖着,硬生生向镜子里滑去。
不!放开!放开我!
我惊恐地尖叫,双手胡乱挥舞着,徒劳地抓挠着光滑的地砖。
【进去了进去了!直播高能!】
【灵魂剥离警告!过程据说比死还难受!】
【唉,又是这样,她妹妹林悦当年也是这个表情吧】
弹幕,在我眼前飞速滚动。
那东西力量大得超乎想象。
我被拽近镜面,镜中我狞笑着,嘴角撕裂至耳根,黑洞洞的口腔深不见底。
下一秒,一股恐怖的吸力仿佛将我整个身体吸入镜中。
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拉长、碎裂,然后被无边的、粘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一种意识被强行塞进狭窄空间的窒息感。
前方,好像有模糊的光影在晃动。
那是我熟悉的浴室景象,但视角极其诡异,像是在一个扭曲的鱼缸里向外看。
我看到我站起来了。
那个占据了我身体的东西,正对着镜子,缓缓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初学乍练的生涩感。
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又向上扯了扯,笑容比刚才自然了几分。
它开始活动四肢,对着镜子做出各种动作:歪头,眨眼,扭动手腕。
每一次动作都像是在调试一具新得到的提线木偶。
然后,它走到淋浴花洒下,伸手拧开了水龙头。
温水哗哗流下,它伸出手去接水,动作从生涩逐渐变得流畅。
它在学习。
学习如何成为林薇。
而我,意识被困在黑暗里,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个冒牌货,在我的浴室里,用我的身体,演练着取代我的人生。
它甚至拿起我的牙刷,挤上牙膏,开始刷牙,动作越来越娴熟。
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我仅存的意识。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灵魂被禁锢的痛苦,远比肉体的折磨更甚千倍万倍。
它看着我刷完牙,对着镜子里的倒影露出一个堪称满意的微笑,然后抬手,啪的一声,关掉了浴室的灯。
视野彻底沉入黑暗。
我的意识不断地下沉、下沉……最后一点感知也随之熄灭,只剩下永恒的、虚无的冰冷。
……
2
意识猛地回笼,我剧烈地呛咳起来。
后背紧紧抵着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我回来了
刚才……是梦
我的视线下意识地投向面前的镜子,水汽比刚才更重了些,镜面一片朦胧。
我本能地抬手抹去眼前的水雾,镜子里的人影动作……好像……慢了半拍。
就在我抹去水雾,看清镜面的刹那间,那张脸,嘴角正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勾起,眼神空洞,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
【又来了!这次能撑多久】
【快砸镜子!别让它把手伸出来!】
【她妹妹林悦的事好像没想起来】
不是梦!是真的!它又来了!
不能摔倒!不能被抓住脚踝!
啊——!
身体在意识之前做出了反应,我抄起漱口杯,猛地砸向镜中的脸。
砰——哗啦!!!
镜子砰一声炸了!
无数碎片飞溅开来,有几片擦过我的手臂和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传来。
镜子里,那张诡异的笑脸瞬间被切割、扭曲,消失在无数交错的裂痕之后。
【nice!反应够快!】
【普通镜子碎了顶个屁用!它还能从别的反光面出来!】
【下一个死亡点是客厅的电视屏幕!高危预警!】
弹幕疯狂滚动,传递着信息。
我剧烈地喘息着,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顾不上手臂和脸颊传来的刺痛,我死死盯着那片狼藉的碎镜面。
裂痕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缓慢蠕动,透着股子不甘心的邪乎劲儿。
后背嗖地窜起一股凉气。
客厅!电视!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客厅。
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条微弱的光带。
巨大的电视屏幕,像一块沉默的黑色墓碑,矗立在电视柜上。
它现在是关着的,整个屏幕漆黑一片。
【来了!要来了!】
【注意屏幕反光!绝对不要靠近!】
【她父母当年到底干了啥献祭小女儿这弹幕信息量…】
弹幕如同鬼魅的低语,在我眼前闪烁。
我猛地刹住脚步,距离电视还有好几米远,再不敢靠近一步。
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
那里面…会不会已经映出了什么
报警!必须报警!
我颤抖着手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冰凉的机身让我打了个寒颤。
屏幕解锁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手指哆嗦着,几乎按不准数字键。
110…快接通啊!
嘟…嘟…嘟…
忙音。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忙音。
接电话!快接电话啊!
我对着手机屏幕嘶哑地低吼,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
嘟…嘟…嘟…
忙音依旧。
突然!
电视屏幕上,毫无征兆地泛起一片水波般的涟漪。
涟漪的中心,一张模糊的、苍白的脸孔轮廓,缓缓浮现出来。
啊!我短促地惊叫一声,手机差点脱手掉落。
那张脸在涟漪中挣扎、扭动,像是要挣脱某种束缚。
一只同样苍白、指甲灰黑的手掌,猛地从屏幕中央那片晃动的涟漪中探了出来,五指张开,直直地抓向我所在的方向。
【卧槽!直接爬!不讲武德啊!】
【快跑!别愣着!】
【客厅死路一条!找有门的地方!】
弹幕炸开了锅。
我头皮发麻。
跑!必须跑!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恐惧,我猛地转身,朝着离客厅最近的卧室跑去。
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慌乱的啪嗒声,在死寂的房子里格外刺耳。
身后,电视屏幕的方向传来一阵指甲刮擦玻璃的滋啦…滋啦…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冲进卧室,我反手砰地一声甩上房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手忙脚乱地摸索着门锁,咔哒一声脆响,将门反锁了。
呼…呼…我大口喘息着。
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停止了。
3
它…走了还是…在门外
手机!打电话!打给爸妈!弹幕提到了他们!提到了献祭!提到了林悦!
我颤抖着手点亮屏幕,找到母亲的号码拨了出去。
忙音…依旧是那该死的、冰冷的忙音!
为什么打不通!我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又立刻翻找父亲的号码,拨出。
嘟…嘟…两声之后,竟然接通了!
喂小薇父亲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爸!爸!我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家里…家里有东西!镜子里!电视里!它要抓我!它…它和林悦…林悦当年是不是…
小薇!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你胡说什么!什么镜子电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林悦…林悦是失踪!别瞎想!
不是噩梦!是真的!爸!它刚才从电视里爬出来了!我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委屈让我崩溃,弹幕…弹幕说…说林悦是被…被献祭…给镜鬼…
住口!父亲的声音猛地变得极其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谁跟你说的什么弹幕都是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林悦是意外…是意外失踪!你冷静点!那面镜子…那面镜子…
镜子怎么了爸!那面镜子到底怎么了我急切地追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那面镜子…不能碎!
千万…千万别让它碎了!那是…那是…
滋啦——!!!
爸!爸!我对着手机大喊。
回答我的只有一阵混乱的电流杂音,接着,通话中断了。
死寂重新降临。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我僵硬地转过头,目光死死钉在卧室的门板上。
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正清晰无比地从门板的另一面传来。
滋啦…滋啦…滋啦…
它就在门外。
【物理隔绝!快!所有反光的东西!】
【窗户!窗户玻璃!小心!】
【储藏室!无窗的那个!快躲进去!】
弹幕如同密集的箭雨,疯狂地刷新着提示。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储藏室!对!那个杂物间,没有窗户!
求生的欲望再次点燃。
我像疯了一样扑向房间的窗户,用尽力气唰地一声拉紧厚重的遮光窗帘。
目光疯狂扫视卧室。
梳妆台的镜子!床头柜上金属相框的反光!手机屏幕!
我冲向梳妆台,一把抓起台面上沉重的木制首饰盒,狠狠砸向那块椭圆形的镜子!
哗啦!镜子应声碎裂。
相框被我粗暴地扯下照片,将金属框狠狠砸向墙角。
手机被我直接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滋啦…滋啦…
门外的刮擦声似乎停了。
我冲向卧室门,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
深吸一口气,猛地拧开锁,拉开一条缝隙,走廊一片漆黑,电视屏幕的方向也是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那刮擦声消失了。
它在哪里!
极度的恐惧让我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
我紧紧贴着墙壁,用最快的速度冲向走廊尽头那个小小的储藏室。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耳朵竖着,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响。
手终于摸到了储藏室冰冷的门把手。
拧开,闪身进去,反手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咔哒。
4
我背靠着冰冷的木门,身体控制不住地滑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储藏室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灰尘和旧纸箱的味道。
黑暗中,只有我自己粗重、颤抖的喘息声。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这里没有光,没有镜子,没有玻璃,没有屏幕…没有反光的东西!
【暂时安全!但能撑多久】
【镜鬼对‘光’的利用超出物理常识…】
【献祭!弹幕刷了那么多遍!林悦!她到底想起来没有!】
【那面镜子是关键!她爸最后那句‘不能碎’…细思极恐啊!】
弹幕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
献祭…林悦…那面镜子…不能碎…
父亲最后那句惊恐的、被强行打断的警告,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碰撞。
争吵…刺耳的争吵声…妈妈歇斯底里的哭喊:那东西…必须送走!不然我们都会死!
爸爸压抑着恐惧的低吼:怎么送它已经缠上了!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你说啊!妈妈的声音尖锐得破音。
除非…血亲…爸爸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绝望的颤抖,用…用至亲的…魂魄…去…去填…
填什么你说清楚!妈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填…填那面…镜子…
画面猛地切换。
昏暗的阁楼。
角落里,一面蒙着厚厚灰尘的、一人多高的落地镜。
镜框是暗沉的、扭曲的藤蔓状木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小小的林悦,穿着她最喜欢的碎花小裙子,站在那面巨大的镜子前,背对着我。
悦悦…我听到自己小时候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懦弱的恐惧,别过去…
林悦慢慢转过身,小脸煞白,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充满了恐惧。
她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姐姐…我怕…
姐姐…救我…微弱的童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
然后…然后是什么
记忆的胶片在这里猛地卡住、撕裂!一股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扯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
我痛苦地抱住头,蜷缩得更紧,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
是我…推了她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
就在这时,一种细微的、冰冷的触感,碰到了我赤裸的脚踝。
我一个激灵,猛地缩回脚,全身的汗毛瞬间炸开!
低头看去。
储藏室门缝下方的缝隙里,不知何时,渗进来一小滩液体。
5
像水……
那滩液体在缓慢地…扩大。
更可怕的是,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倒影,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先是几缕如同水草般漂浮的黑色发丝,接着是苍白的额头,空洞的眼睛轮廓…那倒影的嘴角,正一点点向上勾起,勾勒出那个我永生难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它不需要镜子!它利用了这滩渗进来的、能形成最微弱反光的液体!
【卧槽!门缝渗水!这特么也行!】
【完了!物理隔绝失效!它进来了!】
【高能预警!灵魂冲击准备!】
弹幕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疯狂滚动预警。
那水渍中的倒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立体!它不再仅仅是倒影,更像是一个正在从二维平面挣扎而出的恐怖实体!
水渍的范围诡异地急速扩大,冰冷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储藏室的温度骤降!
一只苍白的手,彻底突破了那滩水渍的束缚,带着淋漓的液体,猛地伸了出来!五指张开,狠狠抓向我蜷缩的身体!
不——!
我爆发出绝望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蹬踹,试图拉开距离,后背重重撞在堆积的纸箱上。
那只鬼手抓了个空,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然后是头颅!肩膀!整个上半身!
一个完全由液体凝聚而成的人形怪物,从那滩小小的、不断扩散的水渍中爬出来!
它浑身流淌着黑色粘液,身体轮廓扭曲不定,但那张脸,那张属于林悦的脸,却清晰可见。
它惨白如纸,眼窝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咧开,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一个充满无尽怨毒和疯狂的狞笑!
嗬…嗬…
黑洞洞的眼窝死死盯着我,缓缓抬起一只手臂,指向我。
姐姐…
它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模仿,也不再是单纯的嘶吼,而是无数个扭曲、重叠、饱含怨恨的童音糅合在一起。
你推我…的时候…
那粘液构成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张凝固的、属于林悦的惨白鬼脸,猛地凑到我的眼前!眼窝几乎要贴上我的瞳孔!
浓烈的腐臭和阴寒气息扑面而来。
也是这个表情呢…
冰冷滑腻、带着强烈腐蚀感的粘液瞬间缠上了我的脖子!力量大得惊人,像一条绞索骤然收紧!窒息感如同铁锤砸下,眼前瞬间发黑!
呃…放…开…
我徒劳地抓挠着脖子上冰冷粘滑的手臂,指甲陷入那诡异的粘液中,却如同抓在烂泥里,毫无着力点。
肺里的空气被急速榨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声。
那张惨白的鬼脸近在咫尺,眼窝里翻涌着粘稠的黑暗,咧开的巨口仿佛通往地狱的深渊。
痛…好痛啊…姐姐…无数重叠的童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刻骨的怨毒,镜子…好冷…好黑…一个人…好怕…
妹妹的哭诉,一根根扎进我的心脏。
不是镜鬼的模仿!是林悦!是被困在镜子里的林悦的怨念!
父亲那句用至亲的魂魄去填镜子的嘶吼,母亲绝望的哭喊,阁楼上林悦回头时那恐惧的泪眼……
所有被刻意遗忘、被深深掩埋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撕开了!
是我推的!
阁楼的地板老旧,有一块松动的木板。
我和林悦在争执…我失手推了她一把!
她小小的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脑勺不偏不倚,重重磕在了落地镜的棱角上!
刺目的鲜血溅满了雕花镜框,也染红了林悦苍白的小脸。
她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神采,像破碎的玻璃珠。
就在她倒下的瞬间,镜子诡异地亮了一下,将她小小的身体…连同那飞溅的鲜血和逸散的魂魄…猛地吸了进去!
镜面瞬间恢复了死寂的灰暗,只留下一小片迅速干涸变暗的血迹,和地板上林悦一只小小的、孤零零的鞋子。
巨大的愧疚和迟来了十几年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恐惧防线。
悦悦!!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眼泪决堤般涌出,是姐姐!是姐姐对不起你!是姐姐推了你!姐姐错了!姐姐该死!你恨我!你杀了我!放过你自己!求你…求求你…别恨了…别被困在那里了…
我放弃了挣扎,双手无力地垂下,不再抓挠脖子上的粘液绞索。
姐姐…来陪你了…泪水混合着绝望,滚烫地滑落,别怕…姐姐来了…
缠绕在脖子上的、冰冷滑腻的粘液绞索,猛地……停顿了。
那张近在咫尺的、由粘稠黑液构成的惨白鬼脸,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怨毒的黑洞眼窝,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那咧开到耳根的、充满无尽恶意的狞笑,似乎僵住了一瞬。
那无数重叠的、充满恨意的童音尖啸,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骤然间……沉寂了下去。
储藏室里只剩下我粗重、断续的哽咽喘息,还有泪水滴落在冰冷粘液上的微弱声响。
【怨气散了】
【卧槽!真情感化忏悔有用】
【镜鬼的核心是林悦的怨念!执念被点破了】
【别放松!镜子还在!怨念只是动摇!仪式!需要仪式!】
弹幕疯狂地闪烁着,信息如同碎片般涌入我的脑海。
仪式…填那面镜子的仪式…需要血亲的魂魄…父亲绝望的低语…至亲的魂魄去填…
悦悦…
我艰难地抬起手,不再带着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哀伤和决绝,颤抖着伸向那张近在咫尺的、属于妹妹的惨白鬼脸。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滑腻、如同石油般的粘液,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
我没有退缩。
姐姐…错了…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姐姐…来换你…
我主动将整个身体向前倾,更加贴近那张鬼脸!与此同时,那只没有被束缚的左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抓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用我的魂…换你自由!
就在我做出这个动作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张粘液构成的林悦鬼脸,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混乱的光芒!
啊——!!!
不——!!!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视觉!狂暴的能量乱流在狭小的储藏室内疯狂冲撞!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吸扯、撕拉!
意识在无边的光和狂暴的噪音中,如同脆弱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痕,然后……
彻底粉碎。
……
6
无边无际的黑暗。
冰冷。
意识像沉在墨海最深处的尘埃,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没有痛苦,没有恐惧,也没有思考。
只有一片虚无的、永恒的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这凝固的黑暗。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我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目的白光涌了进来,让我瞬间又闭上了眼,生理性的泪水涌出。
适应了好一会儿,我才再次尝试睁开。
白色的天花板,单调的吸顶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躺在……一张床上医院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艰难。
喉咙干得冒火,火辣辣地疼。
我转动眼珠,看向旁边。
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看起来很年轻,眉眼干净利落,鼻梁很高,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醒了他的声音不高,音质清冽,没什么情绪起伏。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他似乎早有准备,拿起旁边柜子上的水杯,插了一根吸管,递到我嘴边。
我贪婪地吸了几口温水,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火烧火燎的感觉稍退。
我…声音依旧沙哑难听,…在哪
市二院。特护病房。男人回答简洁明了,目光依旧锁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探究,高强度的精神刺激和脱水。昏迷了三天。
三天…储藏室…林悦…那场光芒的爆炸…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心悸。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脖子。
嘶…动作牵动了手臂上的输液针头,带来一阵刺痛。
你父母在办理手续。男人继续说道,现场勘查过了。客厅电视屏幕碎裂,浴室镜子粉碎,储藏室门板上有…非人类的抓痕和水渍残留。邻居听到了你的尖叫和撞击声,报的警。
他顿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身体略微前倾。
林薇,他叫出我的名字,声音压得更低,住院这几天,有没有再看到…那个东西那个…镜中人
我猛地一愣。
镜中人…林悦…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男人的肩膀,投向病房门口的方向。
那里,正对着病房门的墙上,挂着一面光洁的、用来整理仪容的方形镜子。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病房内的景象:白色的病床,床上虚弱的我,坐在床边的风衣男人……
还有,在病房门外,走廊长椅旁边的地上,靠近门缝的阴影角落里,似乎有一小片…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渍般的反光。
那反光中,隐约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
像是一个极度疲惫、极度脆弱的孩子,抱着膝盖,将自己缩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阴影里。
没有怨毒,没有狞笑,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挥之不去的悲伤和孤独。
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默默地守望着什么。
我猛地收回目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了一下,闷闷地疼。
男人还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有。
我只是在想…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门口的方向。
…镜子里的东西,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才挤出来,…原来也通人性啊。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响。
【代价:永恒的守望】
一行小小的、黯淡的弹幕,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过我的视野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