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校庆夜,我把浑身是血的失忆死对头捡回家。
商业战场上他刚给我致命一击。
此刻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主人,我是谁
我甩出一纸契约:从今天起,你是我的金丝雀。
1.
百年校庆的喧嚣被一道惊雷劈碎。
我站在礼堂后台的阴影里,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
就在十分钟前,锋行资本顾宴西的名字和一份并购公告,屠版财经头条。
我那苦心经营三年的科技公司,成了他王座下的最新祭品。
林总,周家那边还在等您回话。
助理宫鞠的声音带着担忧,随后被又一声炸雷吞没。
回话我扯出一个冷笑。
告诉他们,我林朚宁可把林氏喂狗,也绝不卖身联姻!
高跟鞋一路碾过散落在地的紫藤花瓣,我拉开车门,引擎声撕裂雨幕。
天空的轮廓在闪电中忽明忽暗,车轮碾过积水,刺目白光照亮路中央。
一个颀长的身影倒卧在浑浊的积水里,意大利手工西装浸透血水和泥泞。
那张在无数财经杂志封面上与我隔空对峙,在谈判桌上令我恨得牙痒的英俊面孔。
此刻,苍白如纸。
顾宴西。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副鬼样子
理智让我碾过去,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但我还是下了车,走近,他沾满污泥的手指竟一点点攀上我的脚踝。
那双总是盛满算计与傲慢的眼睛费力睁开,瞳孔涣散。
救...
这份气若游丝的破碎感,让我的恨意里渗透进一种隐秘的冲动。
我粗暴地将他沉重的身躯拖进车里。
2.
浴室顶灯惨白的光线下,他像个破布娃娃。
宫鞠拿来干净毛巾和医药箱,眼神复杂。
我撕开他浸透血水的衬衫,用力擦拭他身上的每一处泥泞。
冰冷的湿意刺激下,他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
这般空洞迷茫,真像一只迷途的幼兽啊。
你...是谁他嘶哑地问。
一股带着毁灭快感的恶念,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
我从随身手包里抽出一张空白纸。
按个手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金丝雀。我是你的主人,林朚。
他茫然地看着这张纸,抬起沾着未干血迹的手指,在下方落下一个血色囚笼。
宫鞠沉默地递过一套干净的男士家居服。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看似虚弱的顾宴西,猛地抬手打翻台面上的水杯。
半杯冷水精准地泼湿宫鞠的衣袖和前襟。
啊!宫鞠低呼一声,错愕地后退。
顾宴西则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到我身后,死死攥住我裙摆一角。
她...有刀,主人...她有刀!
他指的是宫鞠别在腰间,用来拆快递的迷你瑞士军刀。
我嗤笑出声,心底那点微弱的疑虑被压下。
看来脑子真撞坏了这样也好,省得我费心。
我挥手示意宫鞠离开,替他擦干身体。
套上那套柔软衣物时,指尖不经意滑过一旁那件西装外套。
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硬的。
我皱眉,一把掏了出来。
是几片早已被血水泡烂,黏连在一起的紫藤花瓣。
花瓣上还沾着校庆礼堂装饰的金色亮片。
是的,他也去了百年校庆,我们是校友。
3.
清晨的阳光赶走了雨夜阴霾,却驱不散我心头的冰冷。
看着客厅沙发上那张褪去商场狠戾,显得过分无害的睡颜。
我径直走向储物间深处,推开积尘的旧箱。
片刻后,拎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高中男生校服。
这是当年某个活动遗留的,一直忘了处理。
穿上。
我把校服扔到他脸上,布料盖住他英挺的鼻尖。
他迷迷糊糊醒来,顺从地往他如今挺拔的身躯上套。
手臂伸展不开,下摆勉强盖过腰线,露出精瘦的腰腹轮廓。
配上他那张英俊却懵懂的脸,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以后,这就是你的工作服。
我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这副可笑的装扮,现在,去给我弄杯咖啡。
他像个刚学会走路的机器人,动作僵硬地走向厨房。
几分钟后,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刚煮好的黑咖啡走向我。
也许是校服裤子太紧束缚了动作,也许是真的失忆导致平衡感丧失。
哗啦!
滚烫的咖啡泼洒在沙发扶手上,晕染了一条雪白真丝丝巾。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对不...他惶恐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绞紧了校服下摆。
我的怒火瞬间窜起:宫鞠!
宫鞠闻声快步走来,目光扫过丝巾,立刻明白。
林总,我马上送去专业…
我洗!
顾宴西一把从宫鞠手里夺过那条脏污的丝巾,死死攥在手里。
他眼神不再是惶恐,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死死地钉在宫鞠脸上。
我的错。我弄脏的,只能我洗。
那姿态,真像一只护食的野兽啊。
宫鞠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惊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愕然地看着我。
我眯起眼,审视着他。
是错觉吗刚才那一瞬的眼神…
呜呜~
正在这时,我的杜宾犬国王从庭院跑来,用它的大脑袋蹭我手心。
顾宴西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暗。
就在国王跳上沙发,试图把脑袋枕上我膝盖时。
顾宴西脚下猛地向前一滑。
嗷呜!一声凄厉的痛嚎响起。
他穿着硬底拖鞋的脚,不偏不倚踩中国王的尾巴。
国王!我心疼地低呼。
国王痛得弹跳起来,夹着尾巴委屈地窜到沙发另一头,警惕又愤怒地盯着顾宴西。
而肇事者,仿佛被自己的笨拙吓到,踉跄着跪坐在我脚边。
他微微仰起头,柔顺的黑发搭在额前,那双蒙着雾气的眼睛望向我。
然后,在宫鞠和国王的注视下,将自己的头枕在我膝盖上。
主人,小狗错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依赖和满足,还用发顶蹭了下我的掌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从膝盖处瞬间窜遍全身。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怪异感,伸手掐住那线条流畅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
我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的眼睛、脸颊、嘴唇,没有被咖啡溅到。
就在我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擦过他紧抿的唇角时。
一条温热湿润,带着惊人柔软触感的舌尖舔过我的关节。
!
我猛地收回手。
他的眼神无辜,甚至还微微歪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陈述:咸的,主人。
4.
深夜,别墅一片寂静。
我口渴起身去厨房倒水,经过客用浴室时,门虚掩着。
鬼使神差地,我推门走进去。
残留的水汽扑面而来,镜面上还模糊印着两个字母。
LY
心脏猛地一跳。
一种被窥视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我几乎是冲出浴室,将客厅沙发上刚睡下的人揪起来。
顾宴西,你究竟有没有失忆!
昏黄的壁灯下,他缓缓睁开眼睛,一把箍住我的腰蹭了蹭。
主人的腰,好细。
我身子一震,掐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抬头。
然后,赤着脚,狠狠踩下去。
嗷~他吃痛一声,眼眶中盛满水渍。
回答我,你到底失忆没
一颗泪珠从他眼角滑下,滴落在我虎口的小痣上。
我被烫到,推开他,逃也似的离开客厅。
床上,我脑中回想着顾宴西落泪的画面。
顾宴西会哭他会。但绝不是现在。
5.
林氏老宅的假面慈善晚宴,水晶灯折射出浮华的光。
这纸醉金迷的牢笼,比昨夜暴雨更令我窒息。
我覆盖着银色蝶翼面具,遮住所有情绪。
而顾宴西,成了我的哑仆。
他被迫戴上遮掩半张脸的羽毛面罩,脖颈上扣着一条象征绝对服从的链子。
林朚,伯父林宏远端着酒杯走过来,语气带着威压。
周予白哪里配不上你林氏需要周家的海运线,这是双赢的联姻!收起你的任性!
周围那些面具后投来的目光,或探究,或幸灾乐祸,像针一样扎在我裸露的背上。
我喝了一口顾宴西喂来的香槟,面具下的眼神直射过去。
伯父,我的婚姻,不是林氏的筹码。
话音刚落,一个突兀的童谣调子猛地撕开优雅的弦乐和低语。
老乌鸦,呱呱呱!
抢肉啦,抢肉啦~
抢了肉,烂嘴巴,烂嘴巴!
调子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荒诞天真,响彻整个宴会厅。
唱歌的人,正是我身侧的顾宴西。
他甚至还微微摇晃着身体,手指胡乱地指向脸色瞬间铁青的林宏远。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顾宴西身上。
林宏远的脸色由青转紫,捏着酒杯的手指咯咯作响:林朚,你养的什么疯狗!
我猛地攥紧手中的链条,一股大力将顾宴西扯得一个趔趄,撞到我身上。
他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我压低声音:闭嘴!你想被扔出去喂狗吗
他立刻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紧紧贴着我。
混乱被安抚下去,一个气质干净温润的年轻人端着酒杯走来。
他戴着半张狐狸面具,身形挺拔。
尤其是那看人的眼神,竟与我高中时暗自倾慕过的一位学长有七八分相似。
林小姐,久仰。不知是否有幸请您共舞一曲他声音温和儒雅。
6.
舞池中央灯光迷离。
他的手礼貌地搭在我腰际,另一只手轻轻托着我的手,带着距离感的绅士风度。
林小姐似乎...心情不佳
他试探着问,目光透过面具,带着善意的关切。
一点家事,劳您挂心。
我勉强敷衍,心绪被刚才的闹剧搅得一团乱麻,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舞池边。
顾宴西被我的链条拴在雕花立柱旁,羽毛面罩隔绝他的表情,只能看到绷紧的薄唇。
我收回目光,试图集中精神应付眼前这位气质熟悉的年轻人。
发丝不小心勾住西装扣子,他低下头细心解开。
啊!
一声压抑的惊呼响起。
只见顾宴西不知何时挣脱链子,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年轻人身后。
他手里原本端着的香槟,此刻倾倒在年轻人价值不菲的西装裤裆上。
顾宴西似乎吓坏了,手一松,空杯子砸在地毯上。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对着尴尬又愤怒的年轻人,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但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弧度,却清晰地落入我的眼底。
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在众目睽睽之下,我粗暴地将他拽离舞池。
一路跌跌撞撞,推进一间堆放杂物的幽暗储物间。
砰!
门被重重甩上,隔绝一切喧嚣。
我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面罩,让那双眼睛彻底暴露。
没有无辜,没有惶恐,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与刚才舞池内的无措,判若两人。
顾宴西,你找死是不是!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任由我怼近,高大的身躯向前一步,将我逼得后背紧贴在门板上。
主人,他脏。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敏感的耳廓,指尖缠绕着一缕我的头发,轻轻摩挲着。
然后,那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主人的长头发真好看,剪掉,就糟了。
我高中时代,是一头利落的短发。
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在暗示我什么
你...我猛地抬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深处。
那里面翻涌着浓稠如墨的情绪,还有一丝疯狂的偏执。
哪里还有半分失忆的懵懂!
他仿佛瞬间被我的反应惊醒,眼中的浓墨迅速褪去,重新覆上那层茫然的水雾。
主人,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惊疑乍起,又小心收回,他开始哭了。
7.
晚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山顶别墅,我疲惫地脱下那身束缚的礼服。
顾宴西默默跟在后面,换下那套侍者服。
是夜,我去厨房喝冰水,缓解燥热的情绪。
路过公共洗衣房时,我的目光落在脏衣篓里那件溅到香槟的侍者服上。
一小块皱巴巴的白色男士手帕,从前胸口袋滑落出来。
一股极其淡雅的香气,幽幽地从布料中钻入我的鼻腔。
这香气…
我浑身剧震。
这味道是雪涧松涛,一款早已绝版,只在十年前短暂面世过的高端定制男香。
当年我费尽心思,也只弄到一小瓶。
后来因为极其迷恋这独特的冷冽松香,甚至尝试复刻过,却始终不得其精髓,最终放弃。
这独一无二的冷香,怎么会出现在顾宴西换下的侍者服口袋里
他果然,有问题!
8.
我靠在床头,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林宏远发来的最后通牒,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容反抗的家族威压。
我忽然想到顾宴西,他蜷缩在客厅沙发那个属于他的角落,早已沉入梦乡。
失忆失忆也挺好的。
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我关掉手机,强迫自己闭上眼。
顺滑的丝绸包裹着身体,却驱不散内心的烦乱。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压抑的喘息声,钻入我的耳膜。
我猛地睁开眼,黑暗中,一个带着惊人热度的庞大身躯正试图挤进我的被窝。
顾宴西!我低喝,身体瞬间绷紧,睡意全无。
他仿佛没听见,或者说,根本无力回应。
沉重的喘息喷在我后颈的皮肤上,身体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薄薄的睡衣,紧贴在我后背。
冷…主人…好冷…他嘶哑地呢喃,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声音里的恐惧和依赖,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
我挣扎着想打开床头灯,却被他紧紧箍住,滚烫的脸颊在我颈窝处胡乱地蹭。
别走…冷…会死…
一种混合着惊怒和一丝荒谬担忧的情绪攫住了我。
我用尽全力推开他沉重的头颅,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放开!我去拿药。我试图掰开他环在腰间的手臂。
不…冷…这里暖…他非但不放,反而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那力道大得惊人。
灼热的呼吸喷在我敏感的锁骨上,激起一阵战栗。
混乱中,我挣扎着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指尖按下开关键。
滴
液晶屏幕在黑暗中幽幽亮起,数字赫然显示:5℃
我房间的恒温系统,常年设定在22℃,谁把它调到接近冷冻库的低温!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他是故意的!
故意制造低温,故意让自己受凉发烧,就为了此刻挤进我的被窝来恶心我!
怒火和一种被愚弄的羞耻感瞬间冲垮理智。
我猛地屈起手肘,狠狠撞向他紧贴着我后背的滚烫胸膛。
呃!他吃痛闷哼,手臂的力道终于松懈了一瞬。
我趁机挣脱,翻身坐起,一把摁亮床头灯。
温暖的光线瞬间驱散黑暗,照亮了顾宴西此刻的样子。
他蜷缩在凌乱的被褥间,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额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那双总是蒙着水雾的眼睛此刻涣散,似乎真的被高烧折磨得神志不清。
他微微仰起头,目光迷离地追寻着我:主人…冷…
看着他那张因高烧而显得异常脆弱无害的脸,还有那湿漉漉的眼神。
我心头那强烈的怀疑,竟诡异地动摇了一瞬。
难道…真是巧合
或许是他无意中碰到了遥控器
这高烧的痛苦,不像是装的。
躺好!我压下翻腾的思绪,冷声命令,起身去拿药箱。
起来,吃药。
我扶起他,他却像没骨头一样,顺势将滚烫的脸颊贴上我的小腹。
他伸出滚烫的手,无意识地抓住我睡衣的下摆,攥得很紧。
药…苦…他皱着眉,声音含糊,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正当我在考虑要不要去搞一颗糖果。
他迷蒙的目光停留在我裸露的肩颈处,毫无征兆地侧过脸,张嘴。
嘶!!!
尖锐的刺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我痛得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却仿佛没感受到疼痛,再次凑近,舔舐过那圈迅速红肿,带着清晰齿痕的伤口。
带着一种病态迷恋的意味,形成一种难以言喻,令人头皮发麻的感官冲击。
盖章,主人...我的。
我的身体僵在原地,肩头的刺痛感和被舔舐的湿濡感无比清晰。
愤怒、羞耻和隐秘的战栗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他到底是真烧糊涂了还是借着高烧的掩护,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被压抑的本能
data-fanqie-type=pay_tag>
9.
后半夜,在退烧药的作用下,他的体温终于缓慢下降,呼吸也渐渐平稳。
我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
肩头的齿痕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刚才那惊悚又充满禁忌的一幕。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
顾宴西还在沉睡,高烧似乎退了,呼吸均匀。
我轻手轻脚起身,走进衣帽间准备换衣服,脚步却猛地顿住。
巨大的落地镜面上,被人用一支红色口红,画满了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简笔小鸟。
红色印记刺眼地覆盖了大半个镜面,像一片诡异而血腥的涂鸦。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口红的蜡质甜香。
谁干的答案呼之欲出。
我强压怒火,走向衣柜,目光扫过衣架。
昨天宫鞠特意送来,挂在显眼位置的一套真丝睡衣套装不见了。
我蹲下身,粗暴地翻找着角落的脏衣篓。
果然,在最底层,那套崭新的水蓝色睡衣被揉成一团,上面还沾着几根不起眼的金色羽毛。
他是故意的,他一直在排斥宫鞠,排斥她送的任何东西。
我冲到卧室,抓起自己的手机解锁。
屏幕亮起,通讯录的图标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提示。
点开。
呱呱1号(伯父林宏远)
待宰2号(周予白)
呱呱3号(林氏某位董事)…
所有昨天晚宴上试图施压或靠近我的男性联系人,全部被加入黑名单。
备注名被恶意篡改,充满了幼稚又刻毒的侮辱意味。
怒火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烧穿,我一把揪住顾宴西的睡衣领将他拽起来。
顾宴西,你装什么疯!我低吼,将手机屏幕怼到他脸上。
解释,这些是不是你干的!
他被惊醒,眼神迅速从茫然聚焦到恐惧,瑟缩着肩膀,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恶意的备注,眼神无辜又困惑,仿佛第一次看到似的。
主人...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睡着了…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委屈,眼中甚至染上了水光。
又是这副样子!
仿佛昨夜那个咬人盖章,破坏物品的疯子是另一个人。
看着他这副无辜的嘴脸,我心头那些怀疑和怒火再次收起来。
我猛地甩开他,拿出昨晚那瓶退烧药,粗暴地递到他面前:吃药!别给我再装神弄鬼!
他顺从地接过药瓶,就着床头我的水杯,乖乖咽下。
就在他仰头喝水的瞬间,我无意间瞥见他手中那个小小的白色塑料药瓶。
药瓶的纸质标签因为昨晚的慌乱和水渍,边缘已经有些翘起发皱。
就在标签翘起的背面,靠近瓶底的位置。
几行圆珠笔写下的字迹,因为晕染只能极其费力地辨认。
顾...
百…
合…
以及数字:9.15
9月15日,百年校庆。
这个日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烙印在一个失忆之人用过的药瓶背面。
我开始想,顾宴西可能不是失忆,是人格分裂
正常人能做出这事
10.
山顶别墅的顶层阁楼,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这里堆放着林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杂物,也封存着部分我不愿轻易触碰的过往。
带顾宴西上来,与其说是清理,不如说是一场带着试探意味的精神凌迟。
我想看看,在这个堆满旧日印记的空间里,这个声称失忆的男人,会露出怎样的破绽。
或者,更深层的目的,是我想借由这些旧物,窥探自己心底那丝因他而起,连我自己都唾弃的动摇。
把这些箱子搬开,灰尘擦掉。
我指着角落里几个落满灰尘的硬纸箱,冷声命令。
顾宴西穿着那身不合体的校服,顺从地走过去。
他挪开最上面的几个空箱子,露出底下一个印着花纹的旧箱子。
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搭扣都生了锈,他稍一用力,箱盖就开了。
砰!咚~
一个棕红色旧篮球,从敞开的箱口掉出来,骨碌碌滚到我脚边。
篮球表面磨损严重,皮革已经失去光泽,但上面用马克笔写下的几个大字依然清晰可辨。
高三(1)班
MVP
-
LY。
LY,顾宴西一贯爱用的缩写,这是他高中校队的篮球。
当年他带领班级夺冠后,队友们起哄,用马克笔在球上写下了这个称号。
!
顾宴西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原本平静甚至带着点茫然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目光死死钉在篮球上。
他双手抱住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怕球我眯起眼,心底疑窦丛生。
这反应太过激烈,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是这球本身,就是他某个不愿触碰的记忆开关。
他对我的问话毫无反应,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异常的反应反而让我暂时放下了对他的审视。
我的目光被散落出来的其他东西吸引,那是一本本厚厚的相册,属于我的高中时代。
我弯腰拾起,封面是当年全班在紫藤花架下的合影,定格着青涩的笑容和无忧无虑的瞬间。
翻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滑过眼前,最终停留在一页。
是我参加校辩论赛夺冠后,站在领奖台上高举奖杯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短发飞扬,眼神明亮,笑容灿烂得刺眼。
时光的洪流仿佛在此刻倒转,那些被刻意尘封,关于骄傲、关于梦想、甚至关于…某个人的复杂情绪,悄然翻涌。
就在我沉浸在这带着酸涩的回溯中时。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我身侧掠过,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
是顾宴西。
他手里不知何时攥着一把美工刀。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扑到了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旧篮球前。
不要!我惊呼出声。
但晚了。
锋利的刀片疯狂地刺入,划开篮球那早已老化的皮革。
破球!吵,吵死了!他一边捅刺,一边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眼神狂乱,闭嘴!闭嘴!
仅仅十几秒,那个承载着荣光的篮球,就被彻底肢解。
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腕:顾宴西,你疯了!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中的狂乱尚未褪尽,混合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空洞。
他松开手,美工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主人…它…它吵…
篮球会吵荒谬!
但这理由,结合他前面那些幼稚、诡异的行为,竟显得有那么一丝合理。
惊魂未定,我的目光又被箱子角落里一个铁皮盒子吸引。
那盒子很眼熟,盒盖没锁,我轻轻一掀就开了。
里面塞满厚厚一沓粉红色的信封,上面用各种花哨的字体写着:To
林朚、给最闪耀的朚朚、请林同学亲启…
全是当年那些懵懂少年塞进我课桌或者托人转交的情书。
当年觉得麻烦,随手塞进盒子,没想到被遗忘在这里。
唰啦!
顾宴西再次以惊人的速度扑了过来。
他一把从我手中夺过那个铁皮盒子,用尽全身力气往窗外一丢。
但这还没完,他从地上抓起掉落的情书,狠狠地塞进嘴里。
吐出来!顾宴西!给我吐出来!我惊怒交加,冲上去用力掐住他的下颌。
他被迫张开嘴,混合着唾液和纸浆的粉色碎末从他嘴角溢出。
我用力给了他后背几拳。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终于吐出了嘴里的纸浆。
但那双眼睛,却像被什么更刺眼的东西吸引了。
下一秒,整个人朝着我栽倒过来。
砰!
身上是顾宴西沉重滚烫的躯体,一只手撑在我耳侧,另一只手垫在我脑后。
这个姿势,将我完全笼罩在他身下,也阻挡了墙上掉落的巨大画框。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汗水混合着灰尘和红色的血滴落,形成一种野性而狼狈的性感。
主人,心跳好响。
四目相对,他昏倒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惊惧不已,一把将他推到一旁,打电话给宫鞠。
目送救援直升飞机远去,我摊开掌心。
那是一枚极其小巧,造型奇古的菱形黄铜钥匙,是我从顾宴西胸前掏出来的。
一个失忆的人,会藏匿一把毫无用处的旧钥匙吗
风路过阁楼,落在地上的相册被翻过去一页。
我拿着一个篮球站在林荫道上,冲着气质温和的学长笑,树林阴影后,隐约可见一角校服。
11.
山顶别墅西侧尽头,一条幽暗的山道通向另一栋别墅。
要不是找人调查钥匙的来历,我都不知道顾宴西在附近有一处房产。
这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安保措施。
门上锁孔的形状,赫然与我掌心中的小钥匙完美契合。
顾宴西…
这一切是偶然还是他精心策划想要将我拖进深渊的一步棋。
既然来了,无论门后是什么,我都必须知道真相。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仿佛尘封了百年的机括开启声,在死寂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一股混杂着陈旧木料,以及一种极其淡雅的冷冽松香幽幽地从门缝中逸散出来。
雪涧松涛!
与顾宴西侍者服口袋里那块手帕上残留的冷香,如出一辙。
只是这里的气息更沉静,更悠远,仿佛已经在此沉淀了漫长的岁月。
最后一丝犹豫被这着迷的冷香彻底驱散,我用力推开沉重的橡木门。
吱呀
光线如同探照灯,首先照亮了别墅的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座等人高的鎏金鸟笼。
笼栏由闪耀着暗金色泽的金属打造而成,顶端是华丽的穹顶造型,雕刻着繁复的藤蔓与雀鸟图案。
笼门敞开着,里面铺着厚厚柔软的深紫色天鹅绒垫子,空无一物。
这座鸟笼,华丽得如同王座,却又冰冷得令人窒息,像是囚禁金丝雀最奢华的牢房。
然而,真正让我血液瞬间冻结,呼吸停滞的不是这空置的鸟笼。
是墙。
是四面墙壁。
从地板到天花板,每一寸空间,都被密密麻麻的照片所覆盖。
我的照片!
高中教室的窗边,我咬着笔杆皱眉思考的侧影。
大学图书馆的角落,我伏案疾书。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和专注的侧脸。
熙攘的商业街边,我提着购物袋匆匆走过,长发被风吹起,眼神疏离。
甚至…就在上周,公司楼下那间我常去的咖啡厅。
我坐在靠窗位置审阅文件,指尖摩挲杯沿,眉心微蹙的样子。
时间跨度,清晰地从青涩的高中时代,一直延伸到现在。
角度无一例外,都是偷拍!
12.
是谁!
答案,就在鸟笼边那张高中同款课桌上。
桌上只有一张摊着的A4纸,旁边放着一支早已干涸的钢笔。
我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张课桌。
终于,我看见了纸上的内容。
顶端正中央,是用极其锋利,力透纸背的笔迹写下的标题:《金丝雀领养计划书》
甲方:顾宴西
乙方:林朚
核心条款:
触发事件:甲方将于百年校庆日(9月15日)制造一场可控的交通意外(地点:林朚别墅必经路段),伤势需达到足以引发乙方怜悯但无致命危险的程度。(注:已精确计算撞击角度与力度,确保安全。)
乙方行为诱导:乙方(林朚)有92.7%的概率会因恨意、好奇或某种未明情愫停车查看。甲方需呈现绝对脆弱无助状态,激发乙方驯养或掌控欲望。
契约签订:乙方有85.3%的概率主动提出《金丝雀契约》或类似约束性条款。甲方需无条件顺从签署,扮演失忆、依赖、具备一定攻击性(针对潜在威胁)的宠物角色。
目标物品引导:甲方需在失忆状态下,通过潜意识行为(破坏、焦虑、依赖等)引导乙方发现关键道具:别墅钥匙(已放置在胸前)。钥匙为开启此禁室唯一途径。
终点:当乙方主动使用钥匙开启此禁室,目睹此计划书及十年记录,即视为计划达成。甲方伪装解除,进入最终阶段——反向饲养。
...
计划启动日:校庆日前一周。
计划制定/执行人:顾宴西
签名:一个龙飞凤舞,极具个人风格的顾宴西。
13.
嗡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在身体里轰鸣。
车祸是假的!
失忆是假的!
所有的依赖、恐惧、争宠、破坏…全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甚至连阁楼里那场混乱,那把钥匙的发现,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像个高明的导演,而我,是他剧本里一步步走向陷阱,自以为掌控全局的猎物。
我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顾宴西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茫然、无辜、或是惶恐。
那张英俊得足以颠倒众生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片深沉和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的嘴角甚至噙着一抹的笑意,眼睛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牢牢地锁在我身上。
这种绝对的掌控感和令人头皮发麻的侵略性。
这才是真正的顾宴西。
那个在商场上与我针锋相对,步步紧逼,最终给予我致命一击的死对头。
顾!宴!西!
我抓起桌上那张计划书,揉成纸团,狠狠朝他砸过去。
他一手接住,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直到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雪松冷香。
喜欢吗
他开口,带着一种久违的,充满磁性和压迫感的腔调。
他微微俯身,目光扫过满墙的照片,最终落回我愤怒的脸上。
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这可是我为你准备了整整八年的礼物。
我的…主人
14.
窗外,酝酿了整日的乌云终于被闪电撕裂。
瞬间照亮禁室内满墙的照片和那座冰冷的鎏金鸟笼。
照亮顾宴西那张再无伪装,只剩下深沉算计与绝对掌控的脸。
顾宴西这三个字不再是名字,而是从地狱深渊挤出的诅咒。
看来我的主人,他把我逼到鸟笼边,对这份迟到的见面礼,不太满意
见面礼我冷笑。
处心积虑的跟踪、监视、渗透、伪造车祸、扮演失忆…顾宴西,你真让我恶心!这就是你堂堂锋行资本掌舵人的手段下作!
下作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俯身,灼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比起你当年为了赢下城东那块地,不惜伪造我父亲受贿证据,把他送进看守所三天…我这点‘下作’,算得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城东地皮…父亲…看守所…
被我刻意遗忘的尖锐记忆碎片瞬间刺破迷雾。
那是我刚接手林氏时最艰难的一仗,对手就是如日中天的顾家。
为了赢,为了证明自己,我确实…用了非常手段。
那份证据半真半假,但足以在关键时刻让顾家陷入被动。
顾父被带走调查虽最终因证据不足释放,但顾家声誉和竞标计划都受到了重创。
我以为他当时在国外,并不知情。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然呢他直起身,眼神里翻涌着被压抑了八年的恨意和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看着你踩着顾家的尸骨上位,看着你一步步成为商界女王林朚,你教会我的第一课就是——仁慈和规则,只会成为猎物。
他微微偏头,目光投向窗外倾盆的暴雨,这场雨,和校庆那晚很像,不是吗
他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在回忆某个重要时刻。
那天,我就躺在那条冰冷的路上,看着你的车灯刺破雨幕。我计算着你停车的概率,计算着你看到‘重伤’的我时,是选择碾过去,还是…把我捡回去。
他转回头,目光再次锁住我。
我很高兴,你选择了后者。
他已彻底将我笼罩在高大身影下,我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鸟笼,退无可退。
这说明,恨意之外,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丝,连你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东西。
他的目光放肆地扫过我的脸,最终停留在我的唇上,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侵略性。
15.
闭嘴!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洞穿的恐慌让我失控低吼,扬手就朝他脸上扇去。
手腕在半空中被他铁钳般的大手稳稳截住。
啧~他微微用力,我的手腕被他轻易地反拧到身后。
他滚烫的胸膛则紧压着我,形成冰火两重天的禁锢。
主人,契约精神呢
他的唇几乎贴上我耳垂,声音沙哑,如同恶魔的低语。
签了字,我就是你的金丝雀。现在,金丝雀想换个地方住住…比如,这里
他往前一顶,让我们更紧贴在鸟笼上。
你做梦!我奋力挣扎,膝盖狠狠向前顶去。
他像是早有预料,用身体的力量和巧妙的压制,彻底化解了我的反抗。
这个动作让我浑身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变态!
疯子变态
他低笑,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我敏感的耳廓,甚至恶劣地玩弄了一下那小巧的耳垂。
啊!强烈的刺激让我惊叫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和宣判,清晰地灌入我的耳中。
比起你把我当狗一样拴着,看着我穿可笑的校服,用鞋尖碾着我…林朚,我们谁更疯谁更变态
那都是你的伪装,你的算计。我嘶声反驳,试图用愤怒掩盖那被撩拨起的反应。
伪装
他扣着我手腕的力道加重,另一只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沿着我后颈皮肤向上摩挲,滑入我的发根。
那些依赖,那些恐惧,那些想独占你的疯狂,他的指尖缠绕起一缕我的长发,轻轻拉扯着,你真的觉得,全是假的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仿佛要将我拖入深渊。
计划是骨架,林朚。而填充它的血肉,是这八年里,我每一天每一刻,看着你照片时滋生的东西。
恨吗当然有。
但更多的…是想把你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我看得到的地方。就像你当初签下契约,想对我做的那样。
现在,游戏规则变了。
闪电划过,照亮他眼中翻腾的,毫不掩饰的情绪。
契约生效了,我的主人。他的目光锁住我的眼睛,清晰地宣告。
现在,轮到我饲养你了。
16.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压了下来。
这不是吻。
这是紧追不舍地掠夺,是属于他这个人地标记,是雪涧松涛地彻底征服。
蛮横侵入,席卷一切,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碎吞噬。
唔!
我所有的挣扎和呜咽都被他强势地堵了回去。
屈辱的泪水终于滑落,却被一下子卷走。
嘶啦!纽扣崩落。
昏暗光线下,他左侧锁骨下方,心脏上方一寸的位置。
一道新鲜的,深可见肉的血色刻痕,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
朚!
这是是用刀尖生生留下的印记。
将我的名字,刻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以血为墨,以肉为纸。
这疯狂的狩猎游戏背后,藏着连顾宴西自己都无法掌控的致命感
这个渗着血的字,如同烙印,灼烧着我的每一寸神经。
被愚弄的滔天恨意和被强行掠夺的屈辱感,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然而,在顾宴西那双燃烧着疯狂的黑眸注视下,在他带着血腥的气味笼罩下。
我笑了。
他以为他是唯一的猎手
他以为这盘棋,是他精心布置了八年的死局
可笑。
17.
暴雨敲打着穹顶,如同密集的战鼓。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身体带上了一种近乎柔顺的感觉。
颈侧湿热,带着刺痛感的一个个印记,任由他吧。
顾宴西,你赢了。
他的动作一顿,离开我的皮肤,黑眸锐利地审视着我的脸。
我避开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视线落向窗外,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认输。这场游戏是你布得精妙。八年…我玩不过你。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轻易认输,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掌控欲覆盖。
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转回头看他:认输我的主人,游戏才刚刚开始。
不,我摇头,结束了。我累了。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彻底掌控我,把我关进你的笼子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恭喜你,得偿所愿。
不过,在彻底成为你的‘金丝雀’之前,我有个要求。我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带我去个地方,我想最后看一眼。
哪里他眯起眼,带着审视。
校庆后台。我当年的化妆间。
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那里有我一点东西,拿回来,就彻底断了。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顾宴西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我脸上来回逡巡。
他在评估,在判断我话语里的陷阱。
最终,那抹掌控一切的自信重新占据上风。
好。
他抚摸我红肿的唇,带着胜利者的愉悦,满足你,我的主人。就当是新游戏开始前的谢幕演出。
他不知从哪掏出那条象征金丝雀身份的锁链,扣在我的手腕。
他牵起锁链,如同牵着一条即将被驯服的烈犬。
走吧。去看看你曾经发光的地方。
18.
暴雨如注,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顾宴西亲自开车,我坐在副驾驶。
我侧头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手腕上的锁链发出细微的轻响。
车子停在礼堂后门。
雨幕中,顾宴西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将我半揽在怀里。
那姿态,如同主人带着心爱的宠物散步,充满了占有和宣告。
推开沉重的后台大门,走廊幽深昏暗。
凭着记忆,我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废弃化妆间。
门没锁。
房间不大,一面化妆镜落满灰尘,几张破旧的梳妆台散落着。
他松开揽着我的手,锁链依旧缠绕在指间。
拿吧。你的‘东西’。
我走到房间最里面,那张属于我的旧梳妆台前。
弯下腰,手指伸向最底层一个极其隐蔽的金属暗格。
这个暗格,是我高中时自己动手改造的,连当年负责后台的老师都不知道。
顾宴西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身体也往我这边靠近。
我背对着他,指尖在密码锁上快速而无声地拨动几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开声响起,暗格滑开。
我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只是静静地看着里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我缓缓地将暗格里那个异常沉重的硬壳文件夹,猛地抽出来。
灰尘被带起,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
我转过身,面对着顾宴西。
脸上,再无半分刚才的认命。
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冰冷锐利,以及毫不逊色于他的,掌控一切的嘲弄!
顾总,欣赏一下。我的‘谢幕演出’
我高高扬起手臂,将那份沉重的文件夹,狠狠摔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文件夹的硬壳边缘崩裂,里面厚厚一沓文件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开来,散落一地。
每一页的抬头,都用加粗的黑体字清晰地印着。
《锋行资本核心人物顾宴西行踪轨迹及风险评估报告》
时间跨度:自八年前分手次月起,至锋行资本对林氏科技发起并购前一周(即车祸前一周)。
行踪轨迹:精确到每日行程(航班号、酒店入住记录、车辆GPS定位点、常出入场所监控截图汇总。)甚至包括他数次秘密前往瑞士私人银行的记录。
风险评估:
性格分析:偏执型人格倾向,报复心极强,掌控欲S级,潜在情感障碍(标注:指向性明确,目标:林朚)。
商业手段评估:激进、狠辣、不择手段,擅长心理博弈与信息操控。
潜在威胁等级:最高级(红色)。建议:持续监控,必要时启动猎物入笼预案。
附录:
大量偷拍照片:顾宴西在办公室、高尔夫球场、私人会所、甚至机场贵宾厅的照片,角度隐蔽,有些明显是长焦拍摄。
心理侧写师报告:基于公开言行及秘密观察,分析其行为模式及可能针对林氏的行动路径。
关键人物接触记录:他与林氏内部数名中高层私下会晤的时间地点记录(标注:疑似渗透)。
弱点分析:标注其父当年被调查事件(逆鳞),标注其对雪涧松涛香水的异常执着(唯一可确认的私人偏好)。
最上面那张散落的扉页,正是当年他父亲被带走调查的新闻剪报复印件。
旁边是我的亲笔批注:猎物锁定,耐心蛰伏。
而在这份报告的最后一页空白处,用我近期才换上的一种遇水显形荧光墨水,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狂草。
他以为他是猎人可笑。笼子,我八年前就焊好了。
时间戳:校庆日前三天。
19.
后台化妆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顾宴西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不久前还燃烧着疯狂掌控欲的黑眸,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震惊、错愕、被愚弄的狂怒,以及一种棋逢对手的极度兴奋和危险审视。
你...早就知道!
我站在原地,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不然呢
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声音轻缓,却字字如刀。
看着你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精心编排那场‘车祸’,陪你演那出‘失忆金丝雀’的戏码,看着你装疯卖傻、争宠吃醋、甚至在我肩头刻下你的狗牙印
我的目光扫过他锁骨的位置。
顾宴西,你的《金丝雀计划》很精彩。
我俯身,从散落的文件中精准地抽出一纸,但我的《猎物入笼计划》,比你早了整整三天。
那是一张医院停尸间的认尸单复印件。
认尸对象姓名栏:空白。
特征描述栏:男性,约25-30岁,身高185cm左右,黑发,车祸导致面目严重损毁。
发现地点栏:百年校庆日,林朚别墅外三公里处废弃路段。
而在认尸单最下方的家属签字栏。
赫然是一个顾宴西熟悉到骨子里的签名:
林朚!
日期:校庆日当天下午。
我将这张纸轻轻拍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掌心感受着他狂乱的心跳。
从你开始调查我那天起,你看到的每一个‘漏洞’,都是我为你量身定制的入口。
你以为你导演了那场车祸,躺在我必经的路上等我捡
是我,让你只能‘躺’在那里。
你精心挑选的车祸地点,是我为你选好的‘舞台’。
你视若珍宝的《金丝雀计划书》,不过是我引你走进笼子里的最后一块诱饵。
20.
呵…一声低哑的,辨不出情绪的轻笑打破了死寂。
顾宴西举起手中那张纸,目光牢牢锁住我。
林朚,他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奇异平静,你赢了。赢得很彻底。
他扫过地上散落的报告,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八年前,我恨你入骨,发誓要让你尝尽我父亲受过的屈辱。我布下天罗地网,自以为将你看透掌控。我像个疯子一样收集你的照片,分析你的弱点,策划着如何把你关进我打造的笼子,我以为我是唯一的猎人。
他向前走了一步,停在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直到刚才,看到这份报告,看到你八年前就写下的‘猎物锁定’,看到你为我‘量身定制’的入口,我才明白。
昏暗的光线已遮不住他脸上的自嘲、震撼,还有尘埃落定的释然。
原来,从八年前分手那一刻起,你就不曾忘记过我。你看着我在恨意里沉沦,看着我布下那张自以为完美的网,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一步步走进你为我焊好的笼子。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林朚,其实我们都是疯子。
他伸出手,从另一个梳妆台下拉出一个暗格。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诡异地漏了一拍。
他摸出来的,不是文件,是一张照片和一摞摞厚实的,各种颜色的信。
他拿起最上面一封。
致我妄想驯养的饲主。
第一年。你站在领奖台上,笑容明媚。我在第一排看着你发光,但我恨你。恨你在雨夜把哭泣的我拥入怀里,第二天当作无事发生。恨你在收了我的LY篮球后,对着那个肮脏的男人笑得那么刺眼。
第三年。因为我经常制造的偶遇、哭泣,高中毕业后,你终于答应跟我在一起。但是我还是恨你,你的光照耀着太多人了,为什么不能独属于我。即便我天天黏在你身边,那些苍蝇还是嗡嗡地叫。
第七年。你说林家有人逼死了你的父母,你要报复。而我们两家是竞争对手,你想要掌控林氏家族,成为真正的话语人,就必须抛弃一切情感。你提了分手,我好恨,真得好恨!但...也很想你。
第八年。我买下了林家老宅旁边那栋楼。我开始偷偷窥视你,看到你深夜伏案的剪影,我就觉得…没那么冷了。
第九年。你收购了城西那块地,成为林家掌权人,你成功复仇了。庆功宴上,你穿着红裙,像燃烧的火。我远远看着,灌了一整瓶威士忌。想把那火…连同你一起吞下去。
第十年。我找到了瑞士那个调香师的后人,复刻了‘雪涧松涛’。只有这个味道,能让我感受到你紧贴在我身边,我也对这个气味着迷了。
他停顿了一下,喉结剧烈滚动,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他拿起另一封更新一些的信。
第n年,校庆前三个月,计划书开始实行。我反复演练车祸角度,确保万无一失。我知道这很疯狂,但比起永远只能看着你,我宁愿被你捡回去,当一条狗。至少,能碰到你。
他的目光终于抬起,落在我脸上。
哪有什么恨意和掌控,只剩下一种近乎赤裸的爱意。
契约不是束缚,是重逢。囚笼不是终点,是归巢。林朚,其实我很愿意做你的金丝雀,心甘情愿,至死方休。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垂下拿着信纸的手,目光依旧执拗地锁着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
21.
我的嘴角勾出一抹明显的弧度。
我掏出手机,把一份设计精美的电子文档放在他面前。
《终身共生契约》
缔约方:林朚&
顾宴西
核心条款:
第一条:资源共享。锋行资本与林氏集团所有资产、渠道、信息、技术…全面共享,不分彼此。
第二条:风险共担。无论商业风险、法律风险、健康风险…乃至生命风险,由缔约双方共同承担,至死方休。
第三条:囚笼互铸。双方互为对方的牢笼与钥匙。一方之囚禁,即为另一方之归所。自由,只在彼此给予的方寸之间。
第四条:生死同契。此契约效力超越法律婚姻,绑定灵魂与命运。一方身死,另一方自动继承其全部权责,并有权以其名义继续行使一切权利。
契约终止条件:双方生命同时终结。
...
契约签署即生效。
附录:文件解锁日,即共生时。(注:由缔约双方共同持有并见证其意。)
这份契约,字字句句,都透着一种超越世俗规则,近乎疯狂的绝对绑定。
它不再是单方面的驯养或囚禁,而是将两个互相狩猎的灵魂,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彻底焊死在一起。
顾宴西的身体明显一震,他猛地抬头,撞进我的视线里。
那双即将死亡的深邃眼眸中,爆发出一种近乎毁灭的悸动,然后彻底沉沦。
他没有丝毫犹豫,咬破手指,沾血的指纹重重印在电子签字栏上。
我也毫不犹豫,狠狠把他按在那张属于我的梳妆台上。
演什么滔天恨意和屈辱,认什么命,我想把所有光给他,只给他。
铁链纠缠间,我从嘴角抹掉一点红,按在鲜红的指纹旁。
以恨为丝,以爱为笼,我也心甘情愿。
把你的名字刻在我的骨头里吧,即便血肉腐烂成泥,还有最后呼唤你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