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彻的第七任妻子,结婚纪念日那天,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
刺耳的刹车声、金属的扭曲声、骨骼的碎裂声,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灵魂飘出身体时,我看见了他。
那个被全城人称为天煞孤星,连续克死六任妻子的男人,我的丈夫,沈彻。
他疯了一样冲过来,跪在我的血泊里,抱起我残破的身体。
他没有哭。
他只是仰起头,对着漆黑的天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
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更是一种极致的饥饿。
他的悲伤不是人类的悲伤。
是饕餮在哀嚎,它刚刚,吃掉了自己最后一个祭品。
1
我死了,但我没有离开。
我的魂魄像一缕轻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地拴在了沈彻的身边。
我成了他最忠实的影子,一个无法被他感知到的,沉默的观众。
我看着他处理我的后事,面无表情,冷静得像一块冰。
来吊唁的宾客们交头接耳,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人。
看见没,沈总又克死一个。
第七个了,整整七个!这男人命也太硬了。
听说这个林晚八字最硬,还专门找大师算过,说能镇住他,结果呢还不是没撑过三年。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比如……骗保
嘘!你不要命了沈彻的身家还需要骗保依我看,就是天生的灾星,谁沾上谁倒霉。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苍蝇,嗡嗡地往沈彻耳朵里钻。
他站在我的黑白遗像前,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我飘在他身边,心疼得快要散架。
我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他克妻的传闻。
第一任,新婚蜜月死于空难。
第二任,家中突发心梗,猝死。
第三任,抑郁症,跳楼自杀。
第四、五、六任,也都在婚后三年内,死于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
全世界都说他是魔鬼,只有我知道,他不是。
他会在下雨天提前一小时出门,只为给我送伞。
他会笨拙地学着烘焙,只因我无意中说了一句想吃提拉米苏。
他会在我生理期疼得打滚时,用他温热的大手捂着我的小腹,一夜不睡。
他把所有的温柔和爱,都给了我。
他说:晚晚,他们都说我是灾星,你怕吗
我抱着他,坚定地摇头:我不怕。沈彻,我信你,不信命。
可最终,我还是输给了所谓的命。
我多想抱抱他,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可我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
2
葬礼结束,沈彻遣散了所有宾客,一个人回了我们的家。
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我的痕迹。
玄关处我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帆布鞋,沙发上我随手丢下的毛毯,阳台上我种下的那几盆快要枯萎的多肉。
他一步一步走过,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最后,他走进了我们的卧室。
床头柜上,还摆着我们甜蜜的合影。
照片里,我笑得像个傻子,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宠溺。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照片上我的脸。
晚晚……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们说得对。
我就是个怪物。
话音刚落,他猛地攥紧拳头,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床头柜上!
砰!
实木的柜子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相框被震落在地,玻璃碎了一地。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流血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迷茫。
我看到,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黑气,从他伤口溢出的血液中蒸腾而起,又迅速消散在空气里。
那是什么
我来不及细想,因为沈彻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我心惊。
他开始发疯似的砸东西。
房间里所有能被他够到的东西,相框、台灯、花瓶、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被他扫落在地,变成一地狼藉。
他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抹去所有我存在过的痕迹。
可我知道,他只是在惩罚他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走……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他跪倒在碎片之中,双手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发出绝望的悲鸣。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他被痛苦吞噬,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门外传来。
3
门没关。
一个穿着对襟黑布衫,身形佝偻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他手里拄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拐杖,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或者说,锐利。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在房间里崩溃的沈彻,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冷漠。
沈先生。
老人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枯而古老。
沈彻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人也不恼,只是用手里的拐杖,轻轻地叩了叩门框。
叩,叩,叩。
三声轻响,明明声音不大,却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沈彻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门口的老人,声音里充满了被侵犯领地的暴怒:滚!
沈先生,我们没有恶意。
老人缓缓走进来,脚下的玻璃碎片被他踩得咯吱作响,他却毫不在意。
我们是‘守陵人’,等你很久了。
守陵人
沈彻冷笑一声,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从我家滚出去!立刻!
你的妻子,林晚,是第七个了吧
老人不理会他的威胁,自顾自地说道。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彻身上所有的开关。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危险,一步一步地朝着老人逼近: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
我们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老人抬起眼皮,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沈彻,我们知道你的每一任妻子,是怎么死的。我们也知道,为什么她们会死。
沈彻,你不是克妻。
老人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是在,捕食。
4
捕食
沈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低沉的笑声。
老先生,我看你是恐怖小说看多了吧还是说,你是她们谁家的亲戚,来找我寻仇的
他逼近老人,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我劝你现在就滚,否则,我不保证我的律师会不会告你私闯民宅和诽谤。
诽谤
老人,也就是自称九叔的守陵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怜悯,年轻人,你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他抬起拐杖,指向沈彻流血的右手。
你的伤口,是不是已经不疼了
沈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刚才被木刺扎出的伤口,此刻竟然已经停止了流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甚至连那道红痕,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的力量。一种与生俱来,却直到现在才开始苏醒的力量。
九叔平静地解释道,你的七位妻子,并非死于意外,她们是你的‘祭品’。她们的生命力,被你无意识地吞噬,用来浇灌你体内那颗沉睡的种子。
而林晚,你的第七位妻子,是最后一个祭品。
她的死,让这颗种子,彻底发芽了。
沈彻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不可能……你们在胡说八道!晚晚是死于车祸!是那个酒驾的司机……
那个司机,只是一个引子。
九叔打断了他,就算没有那个司机,她也会死于别的方式。心梗、坠楼、溺水……只要她还在你身边,‘命运’就会为她安排好一百种死亡的剧本。因为,祭品,必须献祭。
不!
沈彻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们是骗子!是一群疯子!
他转身就要往外跑,似乎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空间,逃离这个荒谬绝伦的真相。
然而,九叔只是将手中的黑色拐杖往地上一顿。
嗡——
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在门口形成,沈彻一头撞在上面,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被狠狠地弹了回来,摔倒在地。
我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法术
这个世界,真的有超越科学认知的力量存在
沈彻,接受现实吧。
九叔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带着一种宿命的审判感,你不是人。
你是上古凶兽,饕餮,在人间的转世。
5
饕餮。
传说中,龙之九子之一,性贪食,能吞天地万物。
沈彻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被这个名字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不……我不是……我叫沈彻,我是人……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是吗
九叔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从不生病为什么你受了伤,能比常人快十倍地愈合为什么你的精力,永远旺盛得不像一个正常人类
还有,你的爱。
九叔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沈彻最痛的地方。
你所谓的‘爱’,真的是爱吗还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对‘食物’的渴望
你爱上她们,与她们建立最亲密的情感纠葛,就等于在她们身上打下了你的烙印。这道烙印,会像一根无形的管道,源源不断地将她们的生命力,输送给你。
所以,她们才会红颜薄命,一个个死于非命。
沈彻,不是你克妻。
是你,亲手杀了她们。
不——!
沈彻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无数的画面,无数被他刻意遗忘或忽略的细节,在这一刻,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脑海。
第一任妻子,苏晴,在蜜月旅行的飞机上,靠在他肩头,脸色苍白地说:阿彻,我好累,好像睡……
他以为她只是旅途劳顿,结果,飞机失事,她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任妻子,陈静,总是在半夜惊醒,跟他说梦到自己被什么东西追着跑,怎么也跑不掉。
他只当她是工作压力大,从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他下班回家,发现她倒在客厅,身体已经冰冷。
法医鉴定是突发性心肌梗死。
第三任妻子,李悦,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的女孩,婚后变得越来越抑郁。
她不止一次地对他说:沈彻,我觉得你像个无底洞,在把我往下拽,我快要被你吸干了……
他以为那是夫妻吵架时的气话,直到他接到电话,赶到医院,只看到一具被白布盖住的、冰冷的尸体。
……
一幕幕,一桩桩,曾经被他归咎于命运不公的悲剧,此刻都有了全新的、血淋淋的解释。
他的爱,是催命的符咒。
他的拥抱,是死亡的缠绕。
他所谓的深情,不过是饕餮对祭品最残忍的标记。
啊啊啊啊——!
他痛苦的嚎叫声,几乎要撕裂整个房间。
我看到,他周身的黑气,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
那股力量,狂暴,嗜血,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九叔的脸色也变了,他厉声喝道:不好!凶兽之力要失控了!快,布阵!
随着他一声令下,门外瞬间冲进来四个同样穿着黑布衫的年轻人。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迅速从怀中掏出黄色的符篆,分别占据了房间的四个角落。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镇!
四人齐声念动咒语,手中的符篆金光大放,四道金光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金色的大网,当头朝着沈彻罩了下来!
6
金网罩身的瞬间,沈彻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
那金光仿佛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的黑气滋滋作响,不断翻涌,又不断被压制。
他的身体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眼睛里,猩红的血色和属于人类的黑色瞳孔在疯狂交战,整个人看起来痛苦到了极点。
九叔,他快撑不住了!
一个年轻的守陵人焦急地喊道。
撑不住也要撑!
九叔的脸色凝重无比,饕餮之力刚刚觉醒,根基未稳,这是唯一能压制住它的机会!一旦让他体内的兽性完全压过人性,方圆百里,都将生灵涂炭!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颗深红色的药丸,快步上前,捏开沈彻的嘴,强行将药丸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
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沈彻的喉咙滑下,他身体的抽搐渐渐平缓了下来,眼中骇人的血色也慢慢褪去,重新被痛苦和绝望的黑色所取代。
金网的光芒也随之减弱,最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沈彻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条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死鱼,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良久,他才用一种近乎于气音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他,要背负这样残忍的宿命
九叔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沧桑:这不是你的选择,这是你的‘命’。每一代饕餮转世,都会在人间历经七世情劫,以七位爱人的生命为祭,方能唤醒神魂。你,只是被选中了而已。
选中……
沈彻低声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笑,所以,苏晴、陈静、李悦……还有晚晚,她们从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好的祭品
可以这么说。
九叔的回答,冷静而残忍,她们的生辰八字,都与你的命格暗合。从她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与你相遇,相爱,然后……为你而死。
呵……呵呵……
沈彻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出了眼泪。
好一个‘命中注定’!好一个‘为你而死’!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双目赤红地瞪着九叔:那我呢我这个所谓的‘饕餮’,又算什么一个不断吞噬爱人生命的怪物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傀儡!
你的命运,从现在开始,才真正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九叔看着他,眼神深邃,觉醒,也意味着选择。
选择
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九叔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跟我们走。我们会教你如何掌控体内的力量,让你学会与这股力量共存,不再伤及无辜。但代价是,你将永远告别凡人的生活,成为我们‘守陵人’的一员,背负起镇守天下凶兽的责任。
第二,九叔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拒绝我们的帮助。任由体内的饕餮之力将你完全吞噬。你会变成一头真正的、只知杀戮和吞噬的凶兽。到那时,我们‘守陵人’,就只能替天行道,将你……彻底抹杀。
7
选择。
多么可笑的词。
一个是成为关押自己的狱卒,另一个是彻底沦为野兽然后被消灭。
沈彻沉默了。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握的双拳,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久,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如果……如果我跟你们走,能救活晚晚吗
他的眼里,闪烁着最后一丝希冀的微光,像是在黑暗的深渊里,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沈彻,我的傻瓜。
九叔摇了摇头,无情地碾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道法则,即便是我们,也无法违背。
更何况,九叔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们七人的魂魄,并没有去转世投胎。她们的生命精华已经与你融为一体,魂魄也被你的力量禁锢在了你的身边,成了你力量的一部分。
什么
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只是我,还有其他六个……她们的灵魂,也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我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丝丝,一缕缕,原本我看不见的魂体,开始在我眼前慢慢显现。
她们和我一样,都是虚幻的、半透明的样子,脸上带着和我如出一辙的茫然与悲伤。
是苏晴,是陈静,是李悦……
是沈彻的前六任妻子。
我们七个祭品的灵魂,在这一刻,因为饕餮之力的彻底觉醒,终于能够彼此看见。
我们像七颗悲伤的卫星,围绕着沈彻这颗带来毁灭的恒星,无声地旋转。
沈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空洞地从我们每一个人的魂体上扫过。
他看不见我们。
但他能感觉到我们。
她们……都在
他的声音在颤抖。
在。
九叔点头,她们将永远伴随着你,直到你的生命走到尽头。这是饕餮转世,对祭品最残忍,也是最‘深情’的束缚。
永远伴随。
像一个永不醒来的噩梦。
沈彻的身体晃了晃,最后一丝血色也从他的脸上褪去。
他终于明白了,他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绝望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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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的人,被他亲手杀死。
她们的灵魂,还要被他永远囚禁。
而他,将带着这份罪孽,永生永世地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沈彻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他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我选择,第三条路。
8
没有第三条路。
九叔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有。
沈彻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平静。
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平静。
我不当狱卒,也不当野兽。
他看着九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选择,去陪她们。
九叔的脸色瞬间大变:你疯了!你想自我了断我告诉你,不可能!饕餮的神魂是不死的,就算你毁了这具肉身,你的神魂也会在百年后找到新的宿主,开启新一轮的轮回!到时候,又会有新的七个女孩,因你而死!
你以为,我们守陵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为了阻止你们这些凶兽,一遍又一遍地在人间重复这种悲剧!
是吗
沈彻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那如果,饕餮的神魂,自己不想活了呢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黑气,再一次疯狂地暴涨!
但这一次,不再是狂暴和混乱,而是凝聚,极致的凝聚!
所有的黑气,都像受到了指令的士兵,疯狂地向他体内收缩,汇入他的心脏。
他的胸口,亮起了一点刺目的红光,像一颗正在坍缩的恒星。
不好!
九叔惊骇地大叫,他要自毁神魂!快阻止他!
四个年轻的守陵人再次祭出符篆,金光大网瞬间成型,朝着沈彻当头罩下。
但这一次,金网在接触到沈彻身体的瞬间,就被他身上那股凝聚到极致的力量,直接撑破,化作了漫天金色的光点。
四个年轻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没用的。
沈彻的声音,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不再是他在说话,而是他体内那个古老的凶兽在低语。
当饕餮,自己决定要‘饿死’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他张开双臂,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种解脱般的、近乎于圣洁的表情。
苏晴,陈静,李悦,张敏,王倩,赵雪……
他一个一个,念出她们的名字。
最后,他轻声唤道:
晚晚……
我来找你们了。
对不起。
还有……
我爱你们。
这句话,不知是对她们,还是对他自己这可悲的一生,做的最后告解。
9
胸口那点红光,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不是向外,而是向内。
我看到沈彻的身体,从心脏的位置开始,一寸一寸地化为飞灰。
那股曾经吞噬了我们七个人生命力的、庞大的饕餮之力,此刻正以一种惨烈百倍的方式,吞噬着它自己的宿主。
不——!
九叔目眦欲裂,他想冲上去,却被那股力量形成的气浪狠狠地掀翻在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承载了千年宿命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地,灰飞烟灭。
我飘在半空中,和其他六个女孩的灵魂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恐惧,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巨大的悲伤。
随着沈彻身体的消散,那股禁锢着我们的无形力量,也开始土崩瓦解。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
我看到了苏晴,那个温婉的女人,对我露出了一个解脱的微笑。
我看到了陈静,那个总是风风火火的女孩,朝我挥了挥手。
李悦,张敏,王倩,赵雪……
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释然。
悲剧,终于落幕了。
沈彻用他自己的死亡,强行终结了这场延续了不知多少个千年的,关于饕餮和祭品的宿命轮回。
他用最极端的方式,偿还了他欠下的,七条人命。
他不是怪物,也不是傀儡。
他只是一个,爱错了人,也被人爱错了的,可怜人。
10
房间里,沈彻存在过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散在了空气中。
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瘫倒在地的九叔,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幻梦。
九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苍老的脸上,滑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痴儿……痴儿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惜和……敬佩。
守陵人传承千年,见过无数凶兽转世。
有顺从命运,加入他们的。
有反抗命运,被他们抹杀的。
却从没有一个,像沈彻这样,选择用自毁神魂的方式,来打破这宿命的枷锁。
这是何等的决绝,又是何等的深情。
我感觉自己最后一点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我知道,我要走了。
去往我该去的地方。
在彻底消散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我们回忆的家。
再见了,沈彻。
如果真的有来生。
我希望,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会生病,会变老,会拥有平平淡淡的幸福。
而我,会提着一盏灯,在奈何桥上,等你。
不为重逢,只为告诉你:
这一世,你没有错。错的,是命。
11
我以为我的故事就此终结。
魂归地府,喝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但我没有。
当沈彻的神魂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将我们七个即将散去的魂魄,轻轻地托住了。
那力量,不同于饕餮的霸道吞噬,也不同于守陵人的刚猛镇压。
它像春日里的阳光,夏夜里的微风,带着一种慈悲和怜悯。
我的意识,重新变得清晰。
我发现自己和另外六个女孩的魂体,被这股力量包裹着,悬浮在房间的半空中。
而我们的下方,瘫坐在地的九叔,正一脸震惊地抬着头,看着我们。
这……这是……功德金光
他失声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祭品之身,怨气缠绕,怎么会引来功德金光
功德金光
我低头看了看包裹着我们魂体的那层淡淡金光,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
不是你们。
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房间里响起。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能抚平一切的伤痛和不安。
九叔猛地转过身,当他看清来人时,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和惶恐,挣扎着就要下跪行礼。
小老儿,参见……参见地官大人!
地官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古风长袍的男人。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容俊朗,气质温雅,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添了几分出尘的仙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房间的悲伤和狼藉,似乎都因为他的存在,而被净化了。
不必多礼。
白袍男人,也就是地官,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九叔下跪的身体。
他的目光,越过九叔,落在了我们七个魂体之上。
那眼神,悲悯,温和,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
功德金光,非因尔等。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我们每一个人的脑海,乃是因他。
他说的他,毫无疑问,是沈彻。
因他
九叔不解,地官大人,沈彻身为饕餮转世,身负七条人命,虽是宿命所致,亦是罪孽。最后更是自毁神魂,此乃逆天之举,何来功德
罪孽
白袍男人,也就是地官,轻轻地笑了。
他承饕餮之命,是为‘因’。七女为祭,是为‘果’。此乃天道轮回,本无对错,何来罪孽
至于逆天……
地官的目光变得深邃悠闲远。
饕餮贪食,其性本恶。他以凡人之爱,七世情深,压制凶兽本性三千年;最后更以凡人之意志,行神佛之决绝,自毁神魂,断绝凶兽传承。此非逆天,乃是顺应‘大道’。
他以一己之死,终结了一场延续万年的杀戮轮回,让此方世界,再无饕餮为祸,再无祭品之殇。
地官看着我们,声音变得柔和。
此乃,大功德。
12
大功德。
原来,沈彻最后的选择,在他自己看来是赎罪,在天道看来,竟是功德。
我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眼泪再次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个傻瓜,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自己亏欠了我们。
那……那他……
我鼓起勇气,用魂体发出了微弱的意念。
我甚至不敢问出那个问题。
他还有救吗
地官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微微摇了摇头。
神魂自毁,三界难救。他已归于虚无,彻底不存在于任何时空。
这个答案,意料之中,却依然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不,我已经没有心脏了。
是扎进了我魂体的最深处。
苏晴她们几个,也发出了无声的啜泣。
我们为他悲伤,也为他……骄傲。
不过……
地官的话锋,忽然一转。
我们七个魂体,连同地上的九叔,都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
神魂虽散,功德不灭。
地官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比星光还要黯淡的金色光点,从沈彻消失的地方,缓缓升起,落入了他的掌心。
那是什么
这是他神魂消散时,逸出的一丝本源真灵,被他最后的功德金光所护,才没有彻底湮灭。
地官看着掌心的那点微光,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凭借这份大功德,他本可立地成神,位列仙班。但他自己放弃了。
如今,只余这一丝真灵,连转世投胎的资格,都没有了。
希望,再一次破灭。
我的魂体,都因为巨大的失落而晃动了一下。
但是,地官再次开口,他的话,总是在绝望的尽头,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天道有好生之德。他既有功于此界,大道自然会给他一个机会。
他屈指一弹,掌心那点金色真灵,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我的魂体之中。
一股温暖的感觉,瞬间包裹了我。
我感觉到,自己和沈彻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全新的、微妙的联系。
不再是饕餮与祭品,而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共生。
这是……
我惊愕地看着地官。
我以地官之权,将他这一丝真灵,寄于你的魂魄之中,以你的魂力温养。
地官看着我,眼神郑重。
林晚,你与其他六人不同。你是最后一个祭品,也是与他情缘最深,羁绊最重之人。你的死,是他的终点,亦可为他的起点。
现在,我给你们七人一个选择。
地官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的魂体。
第一,我可送你们入轮回,洗尽前尘,重获新生。
第二……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林晚,你可以带着他这一丝真灵,去走一遭那‘往生路’。往生路上,有百世情缘镜,可照见前尘,亦可重塑因果。
你们七人,皆是他的情劫。若你们愿意,可以自己的七世情缘为引,入镜重历轮回。
每一世,你们都会与他相遇。但那时的他,只是一介凡人。你们需要用你们的爱,去弥补他曾经的亏欠,去消解他身上的戾气,去温暖他那颗孤寂了千年的心。
七世之后,若情缘圆满,功德加身,他那丝真灵,或可重塑完整,获得一次真正的、新生的机会。
但,地官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此路凶险异常。镜中轮回,皆是真实经历,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你们将一一承受。若中途有一人心生怨怼,情缘不继,则前功尽弃,你们和他,都将永堕无间,再无超生之日。
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13
地官的话音落下,我们七个女孩的魂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一个选择,是解脱。
忘记所有的痛苦,忘记沈彻,忘记这荒唐的宿命,重新开始。
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最轻松,也是最公平的。
第二个选择,是救赎。
一场长达七个轮回的豪赌。
赌注,是我们七个人的未来,以及沈彻那唯一一次重生的机会。
赢了,他能回来。
输了,万劫不复。
我愿意。
第一个开口的,是苏晴。
那个最温柔,也是死得最早的女人。
她的魂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他给了我一场最美的初恋,虽然短暂。他不是有意要杀我,他是被命运操控的。现在,有机会可以把他拉回来,我愿意试一试。
我也愿意。
第二个开口的,是性格最火爆的陈静。
妈的,老娘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死得不明不白,还要被他永远拴着。现在有机会把这笔账算清楚,怎么能不去
她嘴上说着算账,眼神里的眷恋,却骗不了人。
算我一个。
抑郁而终的李悦,此刻的魂体却显得格外明亮。
他说过,下一世,要带我去看全世界的太阳。我不想他食言。
张敏,王倩,赵雪……
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表态。
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
我们都曾是他生命中最绚丽的烟火,也都被他无情地掐灭。
但我们也都曾被他用最笨拙、最真诚的方式,深深地爱过。
那份爱,是真的。
这就够了。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是最后一个祭品,也是这场救赎之旅的关键。
我感受着魂体中,那丝属于沈彻的、微弱而温暖的真灵。
我仿佛能看到他,那个高大、英俊,却总是蹙着眉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男人。
他给我做提拉米苏时,弄得满脸都是可可粉的窘迫样子。
他在雨中为我撑伞,宁愿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的固执样子。
他抱着我在血泊中,发出野兽般悲鸣的绝望样子。
还有他最后,笑着说我来找你们了的解脱样子。
一幕一幕,清晰如昨。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我只是一缕魂魄。
我对着地官,也对着我身边的六个姐妹,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沈彻,你等我。
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14
地官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既然你们心意已决,我便为你们开启往生路。
他大袖一挥,眼前的空间,开始发生扭曲。
原本我们熟悉的卧室景象,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然后逐渐化为一片混沌的虚无。
一条散发着幽幽青光的石板路,从我们脚下,一直延伸到无尽的黑暗深处。
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扇古朴的石门,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此乃往生路,门后便是百世情缘镜。
地官的声音,在虚空中回响。
入镜之后,前尘尽忘。你们唯一的凭依,便是对他的那份执念。记住,用爱去引导,而非用恨去纠缠。去吧。
我们七个魂体,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充满了坚定。
我们手牵着手,像七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战士。
苏晴是第一世,她走在最前面。
她回头,对我们笑了笑,然后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那条青石板路。
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接着是陈静,李悦,张敏,王倩,赵雪。
她们一个个,义无反顾。
最后,只剩下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九叔和地官。
九叔对我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地官则对我微微颔首,眉心的朱砂痣,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魂体中那丝属于沈彻的真灵。
别怕,我来了。
我轻声说道,然后,迈出了脚步。
踏上往生路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我的意识,开始迅速地沉沦。
所有的记忆,关于林晚,关于沈彻,关于饕餮,关于祭品……都在飞速地褪去。
就像地官说的,前尘尽忘。
但在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秒,我心中有一个念头,却被刻进了灵魂的最深处,无比清晰。
找到他。
爱上他。
拯救他。
15
【第一世·苏晴篇】
我叫苏晴,是一个江南水乡长大的普通女孩。
我的人生,就像我们镇上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平静,安宁,一眼就能望到头。
直到我遇见了他。
他叫阿彻,是个来我们小镇写生的画家。
他很高,很瘦,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背着一个大大的画板,一个人坐在河边的柳树下,一画就是一下午。
他很沉默,不爱说话,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镇上的姑娘们都偷偷地喜欢他,却又不敢靠近他。
只有我,不知哪来的勇气。
那天下了雨,他没带伞,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柳树下,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画纸。
我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了他身边。
先生,要是不嫌弃,我送你一程吧
他抬起头,看着我。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过。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我带他回我家的茶馆避雨,给他煮了一壶热茶,听他讲外面的世界。
他说他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却又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看着他忧郁的侧脸,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就在这里停下来,好不好
他愣住了,然后,他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像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他留了下来。
他在镇上租了一个小院子,每天画画,教镇上的孩子们识字。
而我,每天都会给他送去我亲手做的饭菜。
我们的感情,就像那壶慢慢熬煮的茶,越来越香,越来越浓。
一年后,他向我求婚了。
在全镇人的祝福下,我穿上了红色的嫁衣,成了他的新娘。
婚后的日子,甜蜜得像梦一样。
他不再忧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他说,我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东西,是能让他心安的港湾。
我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幸福,总是那么短暂。
结婚第三年,我的身体,开始莫名其妙地变差。
总是觉得累,总是睡不醒,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阿彻急坏了,带我跑遍了所有的大医院,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医生们都说,我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可能是心理作用。
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的。
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尤其是在阿彻抱着我睡觉的时候,那种被抽空的感觉,就越发明显。
我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我站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而阿彻,变成了一头看不清样子的巨大怪兽,用一种悲伤又贪婪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这些告诉阿彻,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说我胡思乱想。
但我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是和我一样的,深深的恐惧。
我没有告诉他,我开始悄悄地分房睡。
我找各种借口,说自己睡眠浅,怕打扰他画画的灵感。
他虽然不舍,但还是同意了。
分房睡之后,我的情况,果然好了一些。
但阿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他开始失眠,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画画的时候,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心疼得要命。
我明白,我们两个人,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连在了一起。
我好,他就不好。
他好,我就要死。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红着眼睛冲进我的房间,从背后死死地抱住我。
晴晴,别离开我……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哀求,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
我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那股熟悉的、让我恐惧又眷恋的吸力。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我转过身,回抱住他,吻上了他冰冷的唇。
阿彻,我不走了。
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一夜,我们疯狂地纠缠,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他的怀里醒来的。
不,应该说,我没有醒来。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看着他抱着我渐渐冰冷的身体,发疯一样地嘶吼。
看着他一夜白头。
看着他抱着我的牌位,在那个我们相遇的柳树下,坐了一天,一夜,一月,一年。
最后,在一个雪天,他穿着我们结婚时的那件红色长衫,在自己的画室里,点燃了所有的画,也点燃了自己。
大火中,我仿佛听到了他最后的低语。
晴晴,黄泉路上,等等我。
火光冲天。
我的魂体,和他的灵魂,在漫天飞舞的灰烬中,相拥。
一滴金色的泪,从我眼角滑落,融入了他的灵魂。
【第一世,情缘圆满。】
一个宏大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饕餮戾气,消解一分。】
16
【第二世·陈静篇】
我叫陈静,是个刑警。
用我同事的话说,就是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汉子。
我的人生信条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破案追凶不回头。
我以为我这辈子,会和我的枪,我的警徽,过一辈子。
直到我遇见了他。
他叫沈彻,是个法医。
高冷,毒舌,专业能力强到变态。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碎尸案的现场。
我吐得昏天黑地,他却戴着手套,面不改色地从一堆烂肉里,夹起一块小小的骨头碎片,冷冷地抛给我一句:死者女性,二十五岁左右,右撇子,生前有过拔牙经历。剩下的,等我报告。
当时我就觉得,这男人,简直不是人。
后来,我们成了搭档。
一个冲锋陷阵,一个后方支援。
我们联手破了无数大案要案,成了警队里人尽皆知的黄金搭档。
我们怼过嘴,吵过架,甚至动过手。
我嫌他太装,他嫌我太糙。
谁也看不上谁。
我不知道,这种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可能是在我追捕一个持刀歹徒,差点被捅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我前面。
也可能是在我为了一个案子,三天三夜没合眼,他默默地给我泡了一杯又一杯浓咖啡,最后看不下去,直接一记手刀把我敲晕,扛回了家。
总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
习惯了他嘴上说着嫌弃,却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习惯了他用最毒的语气,说着最关心我的话。
我们在一起了。
没有鲜花,没有表白。
只是在一个案子结束后,精疲力尽的深夜,他开着车送我回家,在楼下,他突然踩了刹车,转过头,很认真地对我说:陈静,要不,我们试试
我愣了三秒,然后,比他还酷地回了一句:行啊,谁怕谁。
就这样,我们成了情侣。
我们的恋爱,也跟打仗一样。
他会因为我出现场不穿防弹衣而跟我大发雷霆。
我会因为他解剖尸体忘了时间,放我鸽子而把他揍一顿。
我们吵吵闹闹,却谁也离不开谁。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跟上我节奏,也唯一能降得住我的人。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吵吵闹闹一辈子。
直到那次任务。
我们要抓捕一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
我们把他堵在了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
他身上绑满了炸药,手里还挟持着一个人质。
他点名要见我,说有重要的线索要告诉我。
我知道这是陷阱,但为了人质的安全,我还是去了。
沈彻死活不同意,他拽着我的手,眼睛都红了。
陈静,你不能去!这是个死局!
我是警察。
我甩开他的手,眼神坚定,这是我的职责。
狗屁职责!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控地爆了粗口,你的命不是命吗!
是。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我没再看他,转身走进了烂尾楼。
我知道,他会跟来。
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后来的事情,就像所有警匪片里的情节一样。
谈判失败,歹徒引爆了炸弹。
在火光和巨响冲天而起的那一瞬间,我只做了一件事。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身边的人质,奋力地推了出去。
然后,我看到了沈彻。
他疯了一样地朝我冲过来,想把我从爆炸的中心拉出来。
我对他,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
沈彻,别过来。
活下去。
然后,我被火海,彻底吞噬。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
我看到他跪在废墟上,抱着我烧焦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哭得像个孩子。
那个高冷的、毒舌的、永远一副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法医沈彻,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可怜男人。
他没有独活。
三天后,他整理好了我所有的案件资料,写下了一份长达十万字的验尸报告,指出了凶手最后的藏身之处。
做完这一切,他穿上了我送给他的那件白大褂,在解剖室里,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麻醉剂。
他的遗书只有一句话。
我的搭档,我去陪你了。
【第二世,情缘圆满。】
【饕餮戾气,消解二分。】
……
17
【第三世·李悦篇】
我叫李悦,是个旅行博主。
我的人生,就是一直在路上。
我看过撒哈拉的落日,也听过贝加尔湖的冰裂。
我以为,我的心,会像风一样,永远不会为谁停留。
直到我遇见了他。
在西藏,冈仁波齐的山脚下。
他是一个磕长头转山的朝圣者。
和其他信徒不同,他看起来不像藏民,更像一个来自大城市的、落魄的贵公子。
他衣衫褴褛,满身尘土,嘴唇干裂,眼神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抛弃了所有,只为寻求一个答案的,极致的虔诚。
我被他那种决绝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
我跟在他身后,用镜头,记录下他一步一叩首的身影。
我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要去向何方。
我只知道,我想陪着他,走完这段路。
晚上,我们在寺庙借宿。
我把我的压缩饼干和水分给了他一半。
他没有拒绝,只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我觉得你身上有故事。
我说。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想为自己赎罪的罪人。
赎罪
我曾经……伤害过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的雪山,充满了无尽的哀伤,我害死了她。
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是一种,毫无缘由的,感同身受的疼。
后来的路,我们结伴而行。
他磕他的长头,我做我的记录。
我们很少说话,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就在身边。
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的,灵魂的陪伴。
在转完最后一圈神山后,他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雪地里。
我把他拖到附近的藏民家里,守了他三天三夜。
他醒来后,看着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
我笑着说:那就,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吧。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地,讲述了他的一切。
他说他曾经是一个富家子弟,桀骜不驯,直到遇见了一个让他愿意放弃一切的女孩。
他说他们很相爱,但他的家庭,却嫌弃女孩的出身,用尽手段逼他们分手。
最后,女孩在一场意外中,车祸身亡。
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
为了赎罪,他散尽家财,来到这里,用最虔诚的方式,祈求她的原谅。
我听着他的故事,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女孩,就是我。
她会原谅你的。
我握住他冰冷的手,她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长得很像她。
后来,他没有再离开。
我们一起,在那个雪山脚下的小村庄,定居了下来。
我们开了一家小小的客栈,接待来来往往的旅人。
他不再磕长头,但每天都会去寺庙,为那个女孩,也为我,点一盏长明灯。
我们的生活,平淡,却安宁。
我再也没有远行。
因为我知道,我的终点,就在这里。
就在他的身边。
我们相伴了五十年。
从青丝,到白发。
我走的那天,是个晴天。
阳光很好,雪山很美。
我躺在床上,他握着我布满皱纹的手,就像五十年前,我握住他一样。
悦悦,别怕。
他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很快,就来陪你。
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仿佛看到,冈仁波齐的神山之巅,金光万丈。
【第三世,情缘圆满。】
【饕餮戾气,消解三分。】
……
18
第四世,我是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他是敌国派来刺杀我的第一杀手。
我们相爱相杀,最后,我为了救他,死在了自己人的箭下。
他抱着我的尸体,屠尽了整个军营,然后自刎于我墓前。
第五世,我是个戏子,他是爱听我唱戏的军阀。
他为我遣散了所有姨太太,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最后,在城破之时,他为了不让我受辱,亲手开枪打死了我,然后抱着我,走进了熊熊烈火。
第六世,我是个修仙门派的小师妹,他是被镇压在后山禁地的千年魔尊。
我无意中闯入禁地,与他相识。
我教他什么是爱,他为我放弃了魔性。
最后,在仙门围剿他时,我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他抱着我,散尽毕生修为,让整个修仙界,化为一片虚无。
……
六世轮回。
六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六次,心甘情愿的死亡。
我们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去爱,也每一次,都用最惨烈的方式,走向结局。
当第六世的记忆,在我魂体中沉淀下来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丝属于沈彻的真灵,已经变得无比凝实和明亮。
只差,最后一步了。
该我了。
林晚。
我的第七世。
也是,我们的最后一世。
【第七世,林晚篇】
我叫林晚,是个孤儿。
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困难模式。
但我很努力。
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地,想让自己活得像个正常人。
我成了沈氏集团总裁,沈彻的秘书。
沈彻,全公司女员工的梦中情人。
英俊,多金,能力超群,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冷了。
他像一座万年冰山,永远面无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有我知道,他不是冷。
他是,不敢。
他不敢与人亲近,不敢与人产生情感纠葛。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灾星。
他会克死所有爱上他的女人。
这是他从出生起,就背负的,一个荒谬的诅咒。
我不知道这个诅咒的来源。
我只知道,在我成为他秘书的第一天,他就用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看着我,冷冷地说:林晚,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不该有的心思,别有。
我点头,说:是,沈总。
我恪守本分,兢兢业业。
我为他处理所有的工作,安排所有的行程,挡掉所有的桃花。
我们是上下级,是合作伙伴,是除了工作,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那次绑架案。
公司的竞争对手,为了得到一份机密文件,绑架了我。
我被关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以为自己死定了。
是沈彻,单枪匹马地来了。
他没有报警。
他用他自己,换回了我。
我永远忘不了,他被那群人打得遍体鳞伤,却依然把我护在身后的样子。
他对我说:林晚,快走。
别管我。
我没走。
我抄起一根钢管,像个疯子一样,冲了上去。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也最冲动的事。
后来,我们都获救了。
在医院里,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守在旁边的我,问了和六世之前,一模一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走
我看着他,眼泪掉了下来。
沈总,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能丢下你。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的。
他会笨拙地关心我,会因为我加班而给我点外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放下几千万的合同,跑来照顾我。
我知道,他动心了。
我也知道,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那个诅咒,会降临到我身上。
我决定,主动出击。
在一个他送我回家的晚上,我踮起脚,吻了他。
他像触电一样,猛地推开我。
林晚,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失控地对我吼。
我知道。
我看着他,眼神坚定,你是沈彻。是我喜欢的人。
你不能喜欢我!
他痛苦地抓着头发,所有喜欢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害死你!
我不怕。
我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沈彻,我不信命,我只信你。
也信我,自己。
那一晚,他带我回了家。
我们在一起了。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吃饭,看电影,旅行。
我们很幸福,很甜蜜。
但那柄名为诅咒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我们的头顶。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一天天变差。
和他前六任妻子,一模一样的症状。
疲惫,嗜睡,生命力在被一点点抽走。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但我没有告诉他。
我只是,更加用力地去爱他。
我想让他在我离开之前,感受到足够多的温暖,足够他,支撑着度过没有我的余生。
结婚纪念日那天,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山顶看日出。
出门前,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得像鬼一样的脸,笑了笑。
我化了一个很浓的妆,涂上了最鲜艳的口红。
我要让他记住我最美的样子。
路上,他对我说:晚晚,等看完了日出,我们去环游世界吧。
你说过的,想去看撒哈拉的落日,想去听贝加尔湖的冰裂。
我笑着点头:好啊。
我没有告诉他,我可能,等不到了。
后来的事情,就像一场被安排好的剧本。
一辆失控的卡车,迎面撞了过来。
在最后的时刻,沈彻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将我死死地护在了怀里。
我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是他的。
也是我的。
我死了。
但我死在了他的怀里。
我的灵魂,飘了出来。
我看到,他抱着我,对着天空,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
我看到,那个叫九叔的守陵人,和那个叫地官的白袍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告诉了他,关于饕餮,关于祭品的一切。
我知道,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用我的死,为这长达七世的轮回,画上了一个圆满的,虽然惨烈的句号。
【第七世,情缘圆满。】
【饕餮戾气,尽数消解。】
【功德圆满,真灵重塑。】
那个宏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看到,一团无比璀璨的金色光芒,从沈彻的身上,升腾而起。
那光芒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缓缓地,重新凝聚成形。
是他。
是我的,沈彻。
19
我以为,他会回来。
回到那个,因为失去我而痛苦崩溃的身体里。
然后,地官会告诉他,诅咒已经解除,他可以重新开始。
但他没有。
那团金光,包裹着他重塑的、完整的神魂,并没有回到他的肉身,而是缓缓地,飞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样子,不再是现代的沈彻。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古袍,长发如墨,面容俊朗,眼神深邃得像包含了整片星空。
那是他作为饕餮本源,最原始,也最强大的样子。
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却是我熟悉的,充满了爱和愧疚的,沈彻的眼神。
晚晚。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千年的沧桑,和失而复得的颤抖。
我哭了。
哭得泣不成声。
七世轮回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是苏晴,是陈静,是李悦,是张敏,王倩,赵雪……
我更是,林晚。
我是他所有的爱人,也是他唯一的救赎。
对不起。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弄疼我。
对不起,让你们,陪我一起,受了这么多苦。
他看着我,也看着我身后,那六个同样泪流满面的,我的前世们。
我们七个魂体,在这一刻,融为了一体。
我们是他完整的劫,也是他完整的爱。
不苦。
我(们)笑着,摇了摇头,能爱上你,不苦。
他笑了,眼角,却滑下了一滴金色的泪。
我知道,你们在等我。
等我回去,等我,和你们,在人间,白头偕老。
他看着下方,那具抱着林晚尸体,已经生机断绝的肉身。
可是,晚晚,我回不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
饕餮已死,功德加身。我已不再是凶兽,而是……神。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苦涩,神,是不能动凡心的。更不能,与凡人相恋。
这是新的,天道法则。
所以……
我颤抖着问。
所以,我要走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不舍,去我该去的地方,履行我该履行的,神的职责。
那我们呢
你们,也会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他抬起手,指向了远处,那条我们曾经走过的,往生路。
路的尽头,不再是冰冷的石门,而是一片温暖祥和的光。
入轮回,享福报。你们七世为人,善良坚韧,下一世,都将有美满的人生,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没有你的,美满人生吗
我喃喃自语。
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却没想到,是把他,推向了一个,我们永远无法触及的天堂。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结局
晚晚。
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忘了我吧。
不。
我倔强地摇头,我忘不掉。
七世的记忆,七世的爱恋,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我熟悉的,那种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傻丫头。
他终究还是伸出手,用他那带着神圣金光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了我的眉心。
那就,带着这份记忆,好好地活下去。
每一世,我都会在天上,看着你。
我会用我所有的神力,保佑你,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沈彻!
我急了,想抓住他,却只穿过了一片虚影。
别了,我的爱人。
他对我,露出了最后一个,温柔的,却又充满了永恒孤寂的微笑。
然后,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了天际。
20
我站在奈何桥上,手里端着一碗汤。
孟婆和蔼地看着我:丫头,喝了吧。喝了,就什么都忘了。
我身后,苏晴、陈静她们六个,已经喝完了汤,踏上了通往新生的轮回桥,她们的脸上,都带着解脱和期待的笑容。
只有我,还站在这里。
我看着碗里,那能忘却一切的汤水,久久没有动作。
忘了你吗
沈彻。
忘了我们七世的纠缠,忘了你最后的那个微笑吗
我做不到。
我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我笑了笑,然后,将碗里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对天空,无声地说了一句:
沈彻,我才不会忘了你。
你等着。
等我修成正果,上天去找你。
到时候,什么狗屁天道法则,我们不遵守,便是了。
……
【很多很多年后·天界】
新上任的地官,最近很头疼。
因为,天界新飞升上来一位女上神,法力高强,背景神秘,一来就把天界搅得天翻地覆。
今天拆了月老的红线阁,明天淹了司命的星君殿。
最让他头疼的是,这位女上神,每天雷打不动地,都要去堵他们天界最高冷、最不近人情、主管万物寂灭的归墟神君沈彻。
沈彻!你给我出来!
今天我们是先谈恋爱,还是先打一架你自己选!
地官看着自家神君,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和一抹,藏都藏不住的,宠溺的笑意。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大殿的门。
嗯,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