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于一场连环追尾的车祸。
灵魂飘在半空,看着我结婚三年的丈夫沈言赶到现场。
他没有流一滴泪,只是平静地看着我血肉模糊的尸体,对警察说了一句：处理一下。
那一刻,我冰冷得像块石头。
看吧,他果然不爱我。
就在我准备彻底失望地离开时,一串血红色的数字突兀地出现在他头顶,像个恶毒的玩笑：
【爱意清零倒计时：72:00:00】
我愣住了。
他对我,竟然还有爱意
而且,还只剩下三天
1
太平间里,白布覆盖着我的身体。
我像个无关的看客,飘在天花板的角落,看着沈言办理各种手续。
他冷静、高效,条理清晰地和工作人员沟通,仿佛在处理一个与他无关的案子。
我的闺蜜孟佳闻讯赶来,一看到他那副冷漠的样子,当场就炸了。
沈言！你还是不是人！念念死了！她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冲上去,揪着沈言的衣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吗你这个冷血的混蛋！
沈言没有反抗,任由她发泄。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垂着眼,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节哀。
孟佳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节哀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这三年你是怎么对念念的你爱过她吗你哪怕有过一秒钟,把她当成你的妻子吗
沈言的脸偏向一边,清晰的五指印慢慢浮现。
他头顶的倒计时,在孟佳声嘶力竭的质问中,悄无声息地跳动了一下。
【71:48:12】
我呆呆地看着那串数字。
时间在流逝,可那个所谓的爱意值总量,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减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处理完所有事,已经是深夜。
沈言一个人开车回到我们那个被称为家的公寓。
三年来,这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我的牢笼。
房子很大,一百八十平的江景大平层,却总是冷冰冰的。
沈言很忙,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加班。
我们说的话,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他和他的助理多。
我曾以为,这是我们婚姻的常态。
门当户对,相敬如冰。
他打开门,玄关的感应灯亮起,照亮了他疲惫的脸。
他没有换鞋,就那么直直地走进客厅,然后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黑暗吞噬了他,也吞噬了整个房间。
我飘在他面前,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肆无忌憚地观察他。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我这才发现,他眼底有很重的乌青。
他一定很累吧。
处理我的后事,肯定比处理一个棘手的案子还要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70:30:05】
我看着那倒计时,心里一片麻木。
就在我以为他会这样坐到天亮时,他忽然动了。
他起身,踉跄着走进我的卧室。
那是我的房间,结婚第二年,我们就分房睡了。
他说他工作晚,怕打扰我休息。
我当时笑着说好,心里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的房间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梳妆台上还放着我没来得及盖上的口红。
沈言走进来,像是闯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领地,动作都带着一丝僵硬和迟疑。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摆着一个丑得别致的陶土小猫。
那是我有一回去体验陶艺课,花了一下午捏出来的,烧制的时候还裂了一道口子。
我拿回家兴冲冲地给他看,他当时正对着电脑看文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我失落地把小猫放在了我的床头,再也没在他面前提过。
我以为,他早就忘了这个丑东西的存在。
可现在,他却一步步走过去,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只小猫的耳朵。
然后,他将它整个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那只冰冷的、裂了纹的小猫,身体因为极力隐忍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他头顶那串血红的数字,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爱意值+5%】
【69:58:20】
我……我没看错吧
加了
爱意值居然加了
因为一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丑猫
2
我彻底懵了。
这算什么
迟来的深情吗
可我已经死了,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沈言捧着那只陶土小猫,在我的床边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他才起身,将小猫放回原处,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谁的梦。
他走出房间,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冷漠。
仿佛昨晚那个脆弱的男人,只是我死后的一场幻觉。
接下来两天,是我的葬礼。
来的人很多,有我的朋友,也有沈言的生意伙伴。
每个人都上来对他说一句节哀顺变,他则一一颔首回应,客气又疏离。
他的父母也来了。
我的婆婆,那位从我嫁进沈家第一天起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的贵妇人,拉着他的手,低声劝道：阿言,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苏念这孩子……也没什么福气。
我冷笑一声。
她当然这么说,从始至终,她就没看上过我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儿媳。
沈言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很淡：妈,她是我妻子。
婆婆脸色一僵,讪讪地闭了嘴。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沈言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婆婆面前如此明确地维护我。
只可惜,我听不到了。
葬礼上,我看到了林薇薇。
沈言的青梅竹马,也是他工作上最得力的助手。
一个所有人都认为会嫁给沈言,最后却输给了我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画着精致的淡妆,走到沈言面前,眼圈红红的：沈言哥,你还好吗你不要太伤心了,要保重身体。
她说着,就想去拉沈言的胳膊。
换做以前,我看到这一幕,只会心如刀绞,然后默默走开。
可现在,我只想看看沈言的反应。
沈言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我没事。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谢谢你来。
林薇薇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但很快就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沈言哥,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苏念姐她……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
沈言没再看她,转身去招待别的宾客。
林薇薇站在原地,看着沈言的背影,眼神里划过一丝不甘和怨毒。
我飘在空中,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活在痛苦里的人。
葬礼结束后,沈言开始处理我的遗物。
他把自己关在我的房间里,一件一件地整理。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首饰……
他打开我的衣帽间,看着满满一柜子的衣服,许多吊牌都还没拆。
这些都是他让助理按季度送来的,我很少穿。
因为我知道,他并不在意我穿什么。
他拿起一件我最喜欢的连衣裙,那是我生日时,我们难得一起出去吃饭,我在橱窗里多看了两眼的。
第二天,助理就送来了。
我当时还傻傻地以为,他是特意为我买的。
后来才知道,那只是品牌方送给他的众多赠品之一。
我以为他根本不记得。
可他现在,却将那条裙子紧紧抱在怀里,把脸埋进柔软的布料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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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值+8%】
【46:12:03】
数字又一次跳动。
我像个贪婪的赌徒,死死盯着那串倒计时,渴望着它每一次的增长,又恐惧着它无情的流逝。
接着,他打开了我的首饰盒。
里面大多是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都是他送的。
但我最珍视的,是角落里那对朴素的银耳钉。
那是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那时候,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律师,而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
我们在一个案子里认识,他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为了感谢他,我请他吃饭。
饭后,我们路过一个夜市,我看到地摊上这对小雏菊形状的耳钉,随口说了一句：真好看。
第二天,他就把这对只卖三十块钱的耳钉送给了我。
他说：配你。
那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我以为,他早就忘了这段廉价的过往。
毕竟,他后来送我的任何一件礼物,都比这对耳钉贵上千倍万倍。
他拿起那对已经有些氧化的银耳钉,放在手心,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爱意值+15%】
【45:01:55】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沈言,原来你都记得。
你记得我们所有的过去。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3
沈言将那对耳钉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西装的内袋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他继续整理。
当他打开书桌的抽屉时,我看到了一本熟悉的相册。
我的呼吸——如果灵魂还有呼吸的话——瞬间停止了。
那本相册里,是我们所有的合照。
从认识到结婚,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他翻开了第一页。
那是我们第一次的合照。
在我实习的公司楼下,为了庆祝案子胜诉,同事们起哄让我们合影。
照片里,我笑得像个傻子,而他站在我身边,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看着照片,许久,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里我的脸。
【爱意值+10%】
【41:22:30】
他又翻了一页。
是我们的结婚照。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努力地笑着,想让自己看起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而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当时摄影师怎么逗他,他都笑不出来。
最后只能这样拍了。
我的朋友们都说,沈言一定是不爱我,不然怎么会连结婚照都这么敷衍。
我也这么觉得。
可现在,我飘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发现了一个我从未注意到的细节。
照片里,他虽然没有笑,但他的眼睛里,有光。
那是一种揉碎了星辰的温柔光芒,而那光芒的焦点,正是我。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我的腰上,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像是在宣示着某种主权。
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
我只顾着看他冷漠的脸,却忽略了他眼底藏不住的爱意。
沈言的指尖在照片上流连,最后停留在我的眼睛上。
笑得……真傻。
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爱意值+20%】
【38:10:07】
数字疯狂地跳动着,像一场绚烂的烟火。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丢进了北极的冰海里,彻骨的寒冷。
原来,他不是不爱。
他只是……爱得很深沉,很笨拙。
而我,也同样笨拙地,错过了他所有隐藏起来的爱意。
4
接下来的时间,对我来说,既是甜蜜,也是酷刑。
我像一个偷窥者,跟在沈言身后,看着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一遍遍地向我证明他的爱。
他开始学着做我以前常做的菜。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精英律师,笨拙地对着菜谱,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第一次做番茄炒蛋,他不是忘了放盐,就是把蛋炒成了黑炭。
他面无表情地吃下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一口一口,仿佛在完成什么神圣的仪式。
有一次,他切洋葱,被熏得眼泪直流。
他没有擦,就任由那滚烫的液体划过脸颊。
我飘在一旁,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第一次分不清,那是被洋葱刺激的,还是他真的在哭。
每当他吃下一口我曾经做过的菜,他头顶的爱意值就会上涨一截。
【+5%】
【+7%】
【+3%】
我开始回忆。
以前我做好饭菜等他回家,他总是很晚才回来。
菜凉了,我就去热。
一遍又一遍。
他回来后,也只是沉默地吃,从不评价。
我问他：好吃吗
他总是说：还行。
我以为他是在敷衍,是不喜欢。
所以后来,我渐渐地也不怎么做饭了。
反正有阿姨。
现在我才知道,每一个还行的背后,都是他笨拙的喜欢。
他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
那家餐厅还在,只是装修变了。
他点了我当时最爱吃的几道菜,一个人,坐在我们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安静地吃着。
邻桌是一对小情侣,女孩在跟男孩撒娇,男孩温柔地笑着,给她擦去嘴角的酱汁。
沈言看着他们,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羡慕。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
回到家,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呢喃。
我凑过去,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念念……苏念……
他在叫我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
……别走。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沈言,你这个傻瓜。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只要你说一句,只要你说一句别走,我就是拼了命,也会留下来。
那一晚,他的爱意值涨得前所未有的快。
【爱意清零倒计时：12:05:41】
时间只剩下最后半天了。
可是,他的爱意值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我甚至觉得,那串数字随时都可能冲破上限。
我开始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不是只要爱意值足够高,我就能回去了
是不是只要他足够爱我,这场死亡,就只是一场噩梦
5
第二天,沈言没有去公司。
他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换上了我给他买的唯一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我当时省吃俭用好几个月才买下的。
送给他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放进了衣柜,一次也没穿过。
我以为他是不喜欢。
现在想来,他大概是……舍不得穿吧。
他穿上那件羊绒衫,开车出了门。
我以为他要去公司,或者去见什么人。
可他却一路开到了郊区。
最后,车子在一家墓园前停下。
他捧着一束白菊,一步步,走到了我的墓碑前。
墓碑上,是我选的一张照片。
二十岁生日时,笑得没心没肺。
我觉得这张照片最像我。
沈言就那么站在我的墓前,久久地凝视着照片上的我。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他头顶的倒计时,安静地走着。
【04:37:10】
还剩不到五个小时。
我紧张地看着他,也看着那串数字。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蹲下身,将那束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
然后,他伸出手,用指腹描摹着碑上我的名字。
苏念。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我来了。
他说完这三个字,便不再言语。
他就那么静静地陪着我,从清晨,到日暮。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单得像一棵矗立在荒原上的树。
我飘在他身边,想抱抱他,却只能穿过他冰冷的身体。
我从未觉得如此无力。
眼看着倒计时一点点逼近。
【01:00:00】
最后一个小时。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言,你要做什么
爱意清零……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他会彻底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也好。
我宁愿他忘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6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沈言忽然动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什么鲜花,也不是什么祭品。
而是一本陈旧的、带锁的日记本。
看到那本日记本的瞬间,我如遭雷击。
那是……我的日记本！
我怎么忘了！
在我房间书桌最底下的那个抽屉里,藏着我所有的秘密和……怨恨。
不！
沈言！
不要看！
我发疯似的想去抢夺那本日记,可我的手一次次地从他身上穿过。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拿出那把藏在相册夹层里的钥匙,打开了那把锁。
啪嗒。
锁开了。
也像是我心里某根弦,断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沈言翻开了日记本。
那里面,记录着我对这段婚姻所有的失望和痛苦。
【3月5日
晴】
【今天是我和沈言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我等了他一夜,他没有回来。早上,我在他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珠宝店的收据,是一条钻石项链。我以为是送给我的。可我等了一天,什么都没有。晚上,我看到林薇薇发了朋友圈,她脖子上戴的,就是那条项链。她说：谢谢沈言哥,我很喜欢。原来,他不是忘了,只是礼物不属于我。】
沈言的手指,停留在这一页。
他的身体僵住了。
我记得这件事。
那天,我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沈言回来了,递给我一个盒子,里面是另一条更贵重的项链。
他只说：抱歉,忘了。
我当时心如死灰,收下了那条项链,却再也没有戴过。
可我不知道的是,林薇薇那条项链,是沈言让她帮忙带给一位女性客户的生日礼物。
他只是借她的名义送出,为了避嫌。
而他之所以忘了纪念日,是因为那天,我的父亲公司出了事,他连夜飞去外地,动用所有关系,悄悄帮我父亲摆平了烂摊子。
这些事,他一个字都没提过。
是我后来,无意中听我爸妈说起,才知道的。
可我,却把所有的怨恨,都写进了日记里。
沈言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他头顶的数字,开始剧烈地闪烁。
【爱意值-10%】
血红的数字,像被剜去了一块。
我惊恐地看着。
原来……原来爱意值,还会减少！
7
沈言的手在颤抖。
他继续往下翻。
【5月20日
雨】
【今天,他的妈妈来找我了。她给了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我离开沈言。她说我配不上他,只会拖累他。我没有要她的钱。我回到家,想问问沈言,这是不是也是他的意思。可我还没开口,他就冷冷地说：‘我妈跟你说什么,你不用理。’他总是什么都不解释。或许在他心里,我根本不配得到一个解释。】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
那也是我们结婚以来,唯一一次争吵。
我质问他是不是早就想离婚了,他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在我看来就是默认。
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挂了我的电话,就立刻回家,第一次跟他母亲拍了桌子。
他对她说：苏念是我的妻子,是我沈言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女人。您要是再去找她麻烦,就别认我这个儿子。
这番话,是后来家里的阿姨偷偷告诉我的。
阿姨说,先生那天发了好大的火,眼睛都红了。
可他对着我的时候,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沈言看着日记里的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爱意值-20%】
【爱意值-30%】
数字断崖式地暴跌。
那串原本还剩下近一个小时的倒计时,突然开始疯狂地加速！
【00:45:10】
【00:43:02】
【00:40:55】
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飞速地流逝。
不要！
不要再看了！
我冲他嘶吼,可他听不见。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我出车祸前一天写的。
【10月27日
阴】
【我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了离婚协议书。他已经签好字了。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也好,这样也好。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苏念,别再犯傻了,不爱你的人,你捂不热。】
那份离婚协议书,是沈言帮他一个朋友拟的。
他朋友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只有一个字不同。
我当时被嫉妒和痛苦冲昏了头,根本没有仔细看。
我只看到了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大字,看到了末尾沈言那龙飞凤舞的签名（作为律师代理）。
我以为,我们三年的婚姻,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所以第二天,我开车的时候,才会心不在焉。
所以,我才会死。
沈言看着那最后一行字,手一松,日记本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他头顶的数字,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清空了。
只剩下最后一点点微弱的红色。
【爱意值剩余1%】
而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00:10:00】
8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看着沈言,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的墓碑。
他的脸上,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那是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原来……
他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原来这三年,你过得这么苦。
我以为……我以为我拼命工作,给你最好的生活,就是爱你。
我以为我不说,你也懂。
我错了……念念……我错了……
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是我亲手……把你推开了。
是我用我的沉默和自以为是,杀死了你。
他慢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将那件我送他的羊绒衫的领子,仔细地抚平。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我瞳孔骤缩。
那是……安眠药。
在他书房的抽屉里,我见过。
因为他长期失眠,压力太大。
我以为是给他自己备的。
现在我才明白,他或许早就有了这个念头。
沈言！不要！
我撕心裂肺地尖叫,用尽全力朝他扑过去。
可我依旧,只能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
【00:05:00】
他拧开瓶盖,将满满一瓶药,都倒在了手心。
以前,是我让你一个人。以后,不会了。
他看着我的照片,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念念,等着我。黄泉路上太黑了,我来陪你。
这一次,我一定……把所有的话,都告诉你。
【00:01:00】
他将那些白色的药片,毫不犹豫地,全部吞了下去。
没有一丝迟疑。
仿佛那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通往天堂的蜜糖。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00:00:10】
【00:00:09】
……
【00:00:03】
【00:00:02】
【00:00:01】
他靠着我的墓碑,缓缓地坐下。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照片,就像曾经抚摸我的脸颊。
我们……重新开始。
他轻声说。
【爱意清零倒计时：00:00:00】
他头顶那串血红的数字,在归零的瞬间,彻底消失了。
他也闭上了眼睛。
嘴角,还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9
沈言的葬礼,和我的葬礼,合并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说,沈律师是爱惨了妻子,才会选择殉情。
曾经那些嘲笑我们是商业联姻、貌合神离的人,如今都唏嘘不已,把我们的故事,传成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
林薇薇哭得肝肠寸断,仿佛死的人是她。
沈言的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
她抱着两人的黑白照片,哭得撕心裂肺：是妈错了……是妈错了……阿言,你回来啊……
我飘在灵堂之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迟来的眼泪和忏悔,又有什么用呢
我和沈言,再也回不来了。
爱意清零。
原来不是他不再爱我。
而是他将用生命,来为这份爱,画上一个句号。
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他所有的爱,都凝聚成了奔向我的决心。
他死了。
可我,却还被困在这里。
我成了这世间,最孤单的游魂。
我看着他和我被葬在一起。
我看着墓碑上,我们的照片紧紧挨着,笑得那么灿烂。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我们短暂的一生。
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那些被我误解的爱意,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反复播放。
每一次,都像是在我的灵魂上,再多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我终于明白。
真正杀死我们的,不是那场车祸,也不是那些误会。
是我该死的自尊和怯懦,是他笨拙的深情和沉默。
是我们,在最相爱的时候,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
如果有来生……
沈言,如果有来生。
你可不可以,不要爱得那么辛苦。
你可不可以,大胆地告诉我,你爱我。
而我,也一定,一定,会牢牢地抓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阳光穿过我的身体,洒在冰冷的墓碑上。
世界一片寂静。
只剩下我无声的哀嚎,和永无止境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