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陆景然兴味更浓。
“我的确对《劳动法》颇有研究。”
姜黎的目光坦然地迎上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空间,
“因为一份权责清晰、公平公正的合同,是所有高端商业合作的基石。它能确保甲方的每一分钱都花得物有所值,也能保障乙方的专业劳动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回报。”
“这无关剥削,关乎契约精神。”
她微微一顿,视线轻飘飘地扫过陆景然:
“我相信,像陆氏这样的大集团,在与合作伙伴签订合同时,也一定非常注重保障双方的合法权益,不会让专业人才寒了心,对吗?”
一番话,四两拨千斤。
她不仅没被羞辱到,反而将它升华到了新的高度,顺便不软不硬地将了陆景然一军。
陆景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是个花瓶的女人,嘴皮子如此利落。
“好一个契约精神。”
他冷笑一声,决定换个更尖锐的角度,
“口才不错。但商场如战场,光说可没用。”
“我听说,傅总前阵子竞标城南那块地,最后失手了?”
“可惜啊!”
“不知道那时候,我们才华横溢的姜律师,又在哪里为傅总保驾护航呢?”
这是在直接攻击傅司寒的商业决策失误,也是在彻底否定姜黎作为法律顾问的价值。
傅司寒的脸色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却感到姜黎的手臂轻轻碰了他一下。
那是一个非常微小的、有制止意味的动作。
他侧头看去,只见姜黎非但没有半分慌乱,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奋?
“城南绿湾项目,陆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姜黎从侍者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香槟,姿态优雅得仿佛在参加一场学术研讨会,
“不过,您得到的消息,可能也不够全面。”
她的语气平静而笃定,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事实上,傅总放弃最后竞价,是因为我们的风控团队在竞标截止前四十八小时,发现了一份被当地环保部门忽略的地质勘探补充报告。”
“报告指出,那块地存在地下水系的轻微汞污染隐患。”
姜黎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弧线。
“后续的治理费用、可能引发的环保诉讼、以及对项目品牌形象造成的长期负面影响……这些潜在的负债,远高于竞标失败所损失的几百万保证金。”
“傅总选择及时止损,在我看来,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风险规避,避免了一场至少数十亿的潜在亏损。”
她抬起眼,看向脸色已经开始变化的陆景然,唇角勾起一抹专业的微笑,
“所以,不是失手,是主动放弃。”
“毕竟,一个优秀的投资者,懂得什么时候该进场,更要懂得什么时候,该离场。”
全场一片寂静。
连傅司寒都愣住了。
他知道那块地有问题,但团队也只是给出了模糊的“风险过高”的结论,远不及姜黎此刻说出的“地下水汞污染”这般精准、致命。
她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书翻了几百遍我能不知道?
【叮!】
【检测到宿主运用专业知识和先知视角,成功将客户的“商业失利”扭转为“战略远见”,在商业对手面前大放异彩,极致解气!解气指数+8000!】
【恭喜宿主获得新技能:‘商业洞察’!】
【您现在可以从公开信息中,敏锐地洞察到潜在的商业机遇与风险!】
系统的提示音让姜黎心情愉悦,她决定乘胜追击。
“说起来,风险规避这个话题很有意思。”
姜黎的目光彻底将他锁定,
“我前几天拜读了陆氏集团的最新财报,非常亮眼。尤其是贵公司新成立的、负责南美洲业务的子公司,真是雄心勃勃。”
陆景然的眼皮跳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只是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出于职业习惯有些好奇。”
姜黎的语气充满了善意的提醒,
“贵公司在进行海外资产配置时,是否对该国近期频繁波动的汇率,以及上个月刚刚颁布的《外资企业税收补充条例》,进行了充分的风险对冲?那个条例的第三款第七项,对高新技术领域的利润汇出,做出了新的限制。条款有些隐晦,很容易被忽略。”
“一个小小的疏忽,可能会让预期利润缩水三成以上……”
“当然,以陆氏的专业团队,想必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姜黎撩了撩头发,眸子极具侵略性地直视着陆景然,
“对吗?”
如果说刚才提到绿湾项目,陆景然只是脸色难看。
那么现在,他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什么该死的《外资企业税收补充条例》!
周围的宾客都是人精,一看陆景然的反应,瞬间就明白了。
看向姜黎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探究和一丝敬畏。
这个女人,不是花瓶,是特么的火神机枪来的啊!
管你来的谁,都特么给我挨上一顿!
傅司寒看着身边的姜黎,心头的震动无以复加。
她不仅替他解了围,甚至反过来将了对手一军,而且是在对方最引以为傲的商业领域。
她展现出的敏锐和专业,远远超出了一个“法学生”应有的范畴。
这一刻,傅司寒脑中那份荒谬的《替身服务协议》似乎有了全新的注解。
他花的钱,好像……突然没那么冤了?
陆景然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再也待不下去。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还有事,失陪。”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背影狼狈不堪。
危机解除,宴会的气氛却更加诡异。
好几位之前只跟傅司寒打招呼的集团老总,此刻都端着酒杯,试图过来与姜黎攀谈。
“姜律师真是年轻有为啊!”
“傅总好眼光,不知姜律师在哪家律所高就?”
姜黎应付自如,脸上挂着滴水不漏的笑容。
她三言两语便将话题引回傅司寒身上,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忠诚而专业的私人法律顾问。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姚安然,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自己精心策划的回国晚宴,风头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私人顾问”抢走。
她试图重新夺回主场,柔声对傅司寒说:
“司寒,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然而,傅司寒的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姜黎身上,眼神深邃,情绪难辨。
姜黎应付完一位宾客,转身回到傅司寒身边。
她直接无视了姚安然伸出的手,微微倾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傅总。”
“嗯?”
不知为何,傅司寒喉结滚动了一下。
“刚才的突发性危机公关,以及针对商业对手的诽谤反击服务,按照行业顶尖标准,这两项服务费用不菲。”
“不过”
姜黎的嘴角弯起一个极其专业的弧度,
“看在您是长期合作客户的份上,可以给您打个九五折。”
傅司寒:“……”
他刚刚升起的那一丝“物有所值”的感觉,瞬间被这句话打得烟消云散。
这个女人,果然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