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开学军训拉练,我累到虚脱,女友却在终点线前停下。
她解开裤腰带,上面挂着一把密码锁。
快,喊阿北来给我解开,我要上厕所!
她的男闺蜜江述北跑过来,熟练地按下密码。
急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姐夫你别介意,我们俩打赌,谁先脱单谁就得被对方管着上厕所。
江述北挑衅地看我:姐夫,你不会连这点闺蜜间的玩笑都开不起吧
仿佛在说,你只是她男友,而我,能控制她的身体。
看着女友裤子上的卡通狗头像,我明白了。
我平静地拨通电话:爸,我是不是有个联姻对象,是战区总司令的女儿
对,就是这次军训的总指挥官,她刚还问我,你怎么不理她
我挂掉电话,对着惊愕的女友说:分手吧,你的狗链,还是让你的主人来牵。
1
终点线就在眼前,我拼尽最后的力气冲过终点,身体的支撑力彻底抽离,整个人瘫软在地。
汗水糊住了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
一双军靴停在我面前。
是温荔。
我伸出手,想让她拉我一把。
她却纹丝不动,甚至还退后了半步,焦躁地拍打着自己的裤腰。
那里,挂着一把银晃晃的密码锁,锁住了她的裤子。
阿北!钥匙!快!,她的喊声穿透人群。
江述北,她的好闺蜜,从人群中挤出来,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
他跑到温荔面前,从胸口摸出一把钥匙,动作娴熟地为她解开了那把锁。
咔哒一声,锁开了。
江述北将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冲我扬了扬下巴。
姐夫,别介意啊,我和小荔打的赌,谁先脱单,裤子的管辖权就归对方。
他晃动着手里的钥匙串,上面挂着一个金属狗牌。
狗牌上,清晰地刻着温荔的名字。
周围的学员们交头接耳,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探究和怜悯。
羞耻感混合着汗水,在我皮肤上发酵。
三年的感情,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成了那个被拴着狗链的女人的男朋友,而牵着链子的人,却是另一个男人。
我缓缓撑起身体,没有去看温荔那张因为心虚而躲闪的脸,也没有理会江述北那得意的挑衅。
我只是平静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号码。
爸。
我记得你说过,我有个联姻对象,是战区总司令的女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对,就是这次军训的总指挥官,池苒。她前两天还联系过我,问你是不是也参加了这次集训。
足够了。
我挂断电话。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动作很从容。
然后,我看向温荔,这是我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她。
分手吧。
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
你的狗链,还是让你的主人来牵比较合适。
温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猪肝色。
她大概从没想过,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我,会用这种方式让她下不来台。
宋京安!你又在发什么疯!她压低声音怒吼,试图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我没有再给她任何回应。
转身,离开。
02
次日,实弹射击考核。
这关乎学分,更关乎能否继续留在这里。
我趴在射击位上,调整呼吸,举枪,透过准星瞄向百米外的靶心。
一片模糊。
视野里的准星是扭曲的,晃动的,根本无法聚焦。
怎么回事
我卸下弹匣,再次检查枪械。
准星调节钮被人拧到了极限,镜片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过,蒙着一层油污。
被人动了手脚。
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温荔和江述北。
预备——
教官的口令传来,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
开始射击!
枪声在耳边接二连三地炸响,硝烟的味道呛入鼻腔。
我扣动扳机,子弹脱膛而出,却不知道飞向了何方。
五发子弹,五次盲射。
考核结束,教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整个靶场:宋京安,零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
我站起身,走向教官:报告教官,我申请检查枪械,我的准星有问题。
教官眉头紧锁,接过我的枪,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丢了回来。
全中队的枪械都是统一校准下发的,就你的特殊他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别为你的失误找借口。
就在这时,温荔从队伍里站了出来,她脸上带着痛心和失望。
京安,我知道你因为昨天的玩笑还在生我的气。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故意打出零分的成绩,拖累我们整个小队的平均分。
她的话音刚落,江述北立刻跟上,拳头紧攥着,隐忍着愤怒和委屈。
是啊,姐夫,你有什么气都可以冲我来。可这是集体荣誉,你怎么能拿大家的成绩开玩笑呢
他们一唱一和,像两只配合默契的秃鹫,啄食着我的血肉。
周围的队友看我的眼神变了。
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现在的指责和埋怨。
搞什么啊,不想参加就退出,别连累我们啊。
就是,因为他一个人,我们小队的分数要被拉到最后了。
我站在原地,百口莫辩。
教官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直接宣布了对我的处罚:宋京安,扰乱考核纪律,成绩作废,等待后续处理!
我被孤立在靶场中央。
温荔走到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跪下来,求我。
只要你跪下求我,我就帮你跟教官说情,说这只是个误会。
我抬起脸,看着她那张因为胜券在握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我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她,把她的嘴脸,深深刻进我的脑子里。
03
我被罚去清理战术训练场的泥潭。
冰冷的泥浆漫过我的膝盖,带着一股混合了腐烂植物和铁锈的浓重气味。
温荔和江述北站在干燥的高地上,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江述北的手不小心一松,一个银色的水壶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砸进我脚边的泥潭里,溅起的污点落在我脸上。
他居高临下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施舍般的怜悯:姐夫,那可是小荔送我最喜欢的水壶。你帮我捡回来,我就让她原谅你昨天的不懂事。
我没动,甚至懒得抬头看他。
只是对着那片肮脏的泥水,平静地问:你是手断了,还是脑子被泥糊住了
江述北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温荔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几步从高地上走下来,小皮军靴踩在泥潭边缘,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京安,给你脸了是吧
她走到我面前,不等我反应,一脚踹在我的胸口。
巨大的力道让我后仰着摔进泥潭,冰冷黏稠的液体瞬间灌进我的衣领,呛得我剧烈咳嗽。满嘴都是腥臭的泥水。
温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十足的恶意:阿北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他犟嘴
我撑着手臂,试图从泥里爬起来,头发上、脸上、身上,全是令人作呕的污物。
就在这时,高地上的江述北发出了一声大叫。
他指着我,声音夸张地发抖:小荔!你看他口袋里!那是什么!
温荔立刻蹲下,粗暴地在我湿透的作训服口袋里摸索。
她的手指碰到一个坚硬的金属物,然后用力扯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刻着她名字的金属狗牌,此刻正沾满了污泥,在她掌心闪着微弱的光。
就是江述北昨天用来羞辱我的那个。
它怎么会在这里
温荔举起那个狗牌,脸上的怒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变得扭曲而狰狞。
你竟然偷阿北的东西!宋京安,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下贱,是个贼!
她怒吼着,将手里的泥水狠狠扬到我的脸上。
冰冷的泥点砸在我的眼皮上,黏住了我的睫毛。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说我没有拿,谁信我说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在我口袋里,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最低劣的狡辩。
偷窃。
在纪律严明的军营里,这个罪名比考核成绩为零要严重得多。
它能毁掉我的一切。
我看着温荔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看着她身后江述北那副长吁短叹、假惺惺的无辜模样。
我不再挣扎,任由身体陷在冰冷的泥浆里。
恨意,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了我的心脏。
04
我被关在禁闭室。
等待我的,很可能是开除学籍的处分。
门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最后停在我的门前。
门开了,光线涌入,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一个秀丽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亮,她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
是总指挥官,池苒。
她身后,温荔和江述北探出头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我沉寂的心底燃起一点火星。
父亲提过她,我们的联姻对象。
温荔向前一步,对着池苒立正,声音洪亮地报告:报告总指挥官!人证物证俱在,学员宋京安,偷窃战友财物,品行败坏,严重违反军纪!
池苒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温度。
我记得,你父亲和我爷爷提过,你是我的联姻对象。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承认了。
我看向温荔和江述北,他们脸上的得意凝固了。
希望在我胸腔里膨胀,几乎要冲破喉咙。
可下一秒,池苒的话,将我刚刚升起的希望彻底击碎。
她转向身边的警卫,我不管什么联姻,也不认识他。
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按最高条例处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浇灭了我最后那点火星。
我看着池苒那张清冷的脸,她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件需要按规定处理的物品。
温荔和江述北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加刺眼,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
池苒说完,便转过身,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宣告着我的最终审判。
她要走了。
最后的救命稻草,断了。
绝望,愤怒,屈辱……所有情绪在我身体里冲撞,最后汇成一股毁掉一切的冲动。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陷害我,而我只能像个待宰的羔羊
凭什么她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命运,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就在池苒转身的那个瞬间,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警卫的钳制。
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嘶吼着扑向江述北。
我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把扯下他脖子上挂着的那把密码锁钥匙。
我用尽全力,将钥匙尖锐的一端,狠狠划过他那张挂着虚伪笑容的脸颊。
一道血痕瞬间在他比女人还要摆席的皮肤上绽开。
狗男女!你们都该下地狱!
我嘶吼着,将三年来的所有委屈和恨意都吼了出来。
禁闭室里彻底乱了套。
警卫的呵斥声,江述北的惨叫声,温荔的怒骂声,混杂在一起,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被人从后面死死摁住,脸颊重重地贴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视线里,只有那双一尘不染的黑色军靴。
05
警卫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箍着我,骨头被挤压得生疼。
池苒的脚步声停了。
她背对着我们,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指挥部的监控录像,接进来。
画面开始播放。
先是靶场,江述北的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我的位置,手指在准星上拨弄了几下。
温荔站在不远处,警惕地扫视四周,为他放风。
紧接着,画面切换到了泥潭。
我正费力地在泥水中跋涉,江述北从高处走过,手腕一翻,一个金属的小东西就精准地落入我敞开的口袋。
真相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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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清晰地听见身边传来的抽气声。
温荔和江述北的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一点点褪去血色,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池苒这才转过身。
她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皮靴踏在水泥地上,每一下都敲击在温荔和江述北的心脏上。
她没有看那两个人,只是伸出手,亲自解开了警卫对我的钳制。
带着体温的军装外套落在我身上,隔绝了污泥的冰冷和潮湿。
然后,她扣住我的手腕,不容分说地将我带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自始至终,没有给身后那对男女一个多余的字。
她把我拖进一个无人的角落,身体猛地将我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属于她的气息将我笼罩。
我不同意。
她漂亮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滚烫。
我池苒的未婚夫,被他们这样踩在泥里,一句分手就算了
一股灼人的怒气从她身上传来。
你父亲让我照顾你,不是让你来军营里受气的!
我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原来,她之前的冷漠,那句按最高条例处理,都是铺垫。
是为了此刻,能名正言顺地将那两个人钉死。
她松开我,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消毒喷雾,在我面前蹲下。
她小心翼翼地卷起我的裤腿,露出那些被碎石划破的伤口。
冰凉的药液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僵硬,力道却轻得不可思议。
疼吗她问,声音里那股骇人的怒意褪去,只剩下闷闷的心疼。
我摇了摇头。
嘴上说着不疼,手指却不受控制地蜷进掌心,越收越紧。
三年的感情,三年的付出,到头来只换来一场精心设计的羞辱和践踏。
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冲垮了我所有的伪装。
06
温荔和江述北被两名警卫分别架着,拖离了禁闭室。
他们的挣扎和叫骂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又很快被厚重的铁门隔绝。
池苒领着我去了她的办公室。
空间不大,但异常整洁,空气里有淡淡的铃兰花香。
她让我在一张皮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转身去打了通电话。
很快,一名医务兵提着药箱进来,动作麻利地帮我处理手腕和膝盖上的擦伤。
酒精棉球擦过破皮的地方,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别动。
池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难以忽视的温柔。
我抬眼,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的面前,从医务兵手里接过了棉签,亲自蹲了下来。
她的手指细长,力道却控制得很好,动作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笨拙与谨慎。
她低着头,专注地清理我膝盖上的污泥和血迹,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轻缓,像是在处理一件精密而易碎的仪器。
处理完伤口,她起身,将那把亮闪闪的密码锁和刻着温荔名字的狗牌,扔在了我面前的金属桌面上。
没多久,温荔和江述北被带了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桌前,垂着头,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
池苒拿起那把密码锁,在指间转动着。
温荔。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温荔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军营重地,佩戴这种有辱军纪的物品,你的目的是什么
温荔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池苒的目光又转向江述北,她捏起了那个狗牌。
伪造身份标识,栽赃陷害战友。她顿了一下,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你可知罪
江述北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比墙壁还要苍白。
池苒没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在他们面前。
纸张散开,上面退学及永不录用协议几个黑体大字,扎得人眼睛生疼。
签了它,自己滚。她的声音里没有温度,或者,我把指挥部拍到的所有东西,连同这份口供,一并移交军事法庭。
不!不要!
温荔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的小腿。
京安!我错了!都是他!都是江述北这个畜牲教我这么做的!他说这样能让你回心转意!我爱你啊京安,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声泪俱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不断提起我们过往的种种,试图唤醒我一丝一毫的旧情。
我垂下眼帘,看着她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心中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腿抽了出来。
江述北却在旁边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怨毒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池苒将那把密码锁扔到了温荔的脚边,这把锁,倒是挺配你的。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彻底击碎了温荔最后的尊严。
现在,它锁住的,是你自己的人生。
07
我被池苒的人带到她的办公室,她则转身去了另一间房。
隔着一堵墙,我能听见休息室里传来的声音。
先是压抑的啜泣,然后是物体被砸碎的动静,紧接着,是温荔和江述北撕破脸皮的相互攻讦。
温荔,你真让我恶心!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连个宋京安都拿捏不住!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觉得你能成事!
温荔的尖叫紧随其后,带着气急败坏的颤音。
闭嘴!要不是你出的那些馊主意,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跟京安本来好好的,都是你!
是你告诉我,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谁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
江述北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笑声,好好的你以为我看得上你
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宋京安家世不一般,我想着通过你,攀上他家这棵大树!谁知道你这么没用,直接把路给我堵死了!
那个狗牌地摊上十块钱买的!那把破锁我就是想看宋京安跪在泥里,像条狗一样被羞辱!你还真以为我对你有意思你配吗
我靠在椅背上,听着这一切。
我不知道池苒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的对话,正通过营区的广播系统,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我想象着,此刻的营区里,那些曾经对我指指点点的同期学员,那些同情过我、或是鄙夷过我的面孔,会是怎样的表情。
我又想象着,正匆匆赶来,准备为自己儿女讨回公道的宋家和温家父母,在营区门口听到这番对话时,脸色会有多精彩。
这出戏,比我想象的还要盛大。
池苒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瓶药膏。
她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沉默地看着我膝盖上的伤口。
广播里,温荔和江述北的争吵还在继续,已经变成了毫无理智的对骂和厮打。
而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只有药膏被拧开的轻微声响。
我看着她。
她没抬头,动作有些生疏地将药膏挤在棉签上。
广播……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坏了。她言简意赅地回答,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线路老化,偶尔会串线。
我不再说话。
我们都心知肚明。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后是舒缓的凉意。
广播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喝,还有桌椅被掀翻的巨大声响。
大戏的另一批主角,登场了。
08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温荔的父母和江述北的父母一前一后冲了进来,脸上交织着焦急与愤怒。
紧接着,休息室的广播里传出的争吵戛然而止。
温荔的母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刚才在广播里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狗牌,什么地摊货
江述北的父亲则面色铁青,指着儿子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
一场混乱的家庭审判,就此拉开序幕。
我静静地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场闹剧。
这时,我父亲到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几位肩上扛着金色将星的老者簇拥着他,步伐沉稳。
池苒跟在旁边,她向我父亲微微低头,姿态恭敬。
休息室里乱成一团的陆家人,目光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吸引。
当温荔的父亲看清来人时,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双腿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他一直以为,我家只是个普通的殷实家庭。
我父亲没有理会屋内的混乱,他径直走到温荔父亲面前,站定。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温先生。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对方的神经上。
听说,令千金把我宋家的儿子,当成牲口一样,在泥潭里戏耍
宋家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温家父母的耳中炸开。
那个只存在于新闻和传说中,为国家铸造最锋利兵器的军工世家。
温父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转身,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温荔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争吵都停了下来。
跪下!
他对着温荔怒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按倒在地。
温荔的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地朝我爬过来,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京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忘了么去年你生日,我为了给你买那条款游戏机,站了三个小时才买到的……
还有我们一起去图书馆,我靠在你肩膀上睡着了……
她翻出那些被她亲手践踏过的回忆,试图唤醒什么。
可那些过往,现在听起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没有看她一眼。
我的目光越过她卑微的头颅,落在池苒身上。
池指挥官,按照规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池苒颔首,没有多余的话。
第二天,我收到了消息。
温家和江家所有的商业合作被单方面终止,银行贷款被紧急催还,股票一泻千里。
他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釜底抽薪,不过如此。
09
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些人从云端跌落尘埃,也足以让另一些人从泥泞中开出花来。
温荔的消息是从同期学员的闲聊中听来的。
有人在城西的工地上见到了她,灰头土脸,正费力地在工地推销盒饭,汗水浸透了她廉价的工装,浑浊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从前的半分骄纵跋扈。
至于江述北,他的下场更具戏剧性。
据说他被几家催债公司追得走投无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某个城市的地下赌场,之后便人间蒸发。
这些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时,我正在整理我的学员代表发言稿。
结业典礼那天,我站在高高的讲台上,面对着台下成百上千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声音清晰而平稳。
我的发言稿里,没有提及那场几乎将我摧毁的羞辱与陷害,只讲述了信念与坚守。
典礼结束,喧嚣散去。
我独自走向那片曾让我跌倒的训练场。
池苒就站在那里,军装笔挺,秀丽如鹤。
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见我走近,递了过来。
纸张很薄,上面的字却很重。
是联姻协议的撤销证明,盖着鲜红的印章。
我爷爷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她的声音温和。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我,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掩饰的专注。
现在,我想换个身份。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没有戒指。
一枚黄铜色的子弹壳静静地躺在里面,被打磨得光滑温润,顶端被细心地钻了孔,穿上了一条银色的链子,成了一个别致的吊坠。
这是你第一次实弹考核时,本该打中的那一发。
她将吊坠托在掌心,递到我面前。
我替你找到了。
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训练场上,也洒在她掌心的那枚子弹壳上,折射出温暖的光。
这里是我跌倒的地方,也是我站起来的地方。
我接过那个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很快被我的体温捂热。
我笑了。
好。
然而,她并没有松开手。
她的手指反而收拢,将我的手连同那枚子弹壳一起包裹在我们的掌心,十指相扣。
她的动作不容拒绝,却又带着一股女子独有的柔软试探,将我拉近。
宋京安。
她叫我的名字,声线压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危险气息。
你是不是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我脸上的笑容凝固。
当初在禁闭室,我问过你,我池苒的未婚夫,被人欺负成这样,是不是一句分手就算了。
她的另一只手抬起,素来一丝不苟的长发扫过我的唇颊,
带着薄茧的红润指间抚过我的脸,那里曾被江述北的钥匙划过,虽然早已愈合,但记忆的烙印还在。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我池苒的男人,被那样践踏,是不是一个‘好’字,就能翻篇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沉沉的,如同乌云压顶般的怒意。
你受的罪,吃的苦,我替你记着,也替你讨回来了。温荔和江述北,是他们欠你的。
但我的心疼和愤怒,又该找谁来算
她欺身,铃兰花的气息率先搂住我的腰,柔软的脸缓缓贴近我的胸膛。
告诉我,宋京安,你要怎么补偿我
【番外:永恒的誓约】
婚礼的钟声响彻云霄,那声音庄严而悠远,穿透彩色的琉璃窗,洒落在铺满白色玫瑰的红毯上。
池苒脱下了那身笔挺的军装,挽着父亲的手臂,换上了剪裁合体的雪白婚纱,一步步含笑走向红毯尽头的我。
肩直腰细,秀丽如松。
她没有表情,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宾客席间人头攒动,将星闪耀,商界巨擘云集。
角落里,我瞥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温荔。
她不再是那个骄纵跋扈的大小姐,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刻下了几道纹路,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白裙。
看起来只是个最普通的宾客,淹没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她身边没有江述北。
我收回视线,不再关注。
岳父将池苒的手交到我手中,她的手掌柔软而温热。
照顾好她。
我郑重地点头,握紧了池苒的手。
神父开始宣读誓词,那些神圣的句子在教堂上空回荡。
……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并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池苒的声音清脆而清晰,没有丝毫犹豫:我愿意。
轮到我时,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熟悉的、让我心安的力量。
我愿意。
交换戒指的瞬间,我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不是嘴唇,是额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个吻克制而珍重。
台下掌声雷动。
几年后。
宋京安!把你的宝贝儿子给我拎走!
书房里传来池苒活力十足的怒吼。
我慢悠悠地走过去,就看见我们五岁的大儿子,正拿着一支红色的马克笔,在池苒刚刚签署完毕的一份文件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池苒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她捏着那份文件,漂亮的脸蛋涨的通红,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宋景阳。我抱起儿子,擦了擦他脸上的墨水印,妈妈在忙,我们去其他地方画好不好
小家伙在我怀里咯咯直笑,挥舞着手里的马克笔。
池苒走过来,从我怀里接过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下次再乱画,就把你扔到泥潭里去。她语气凶狠,动作却很轻柔。
儿子根本不怕她,反而抱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奶呼呼的喊妈妈。
池苒叹了口气,彻底没辙了。
这时,保姆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走进来,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抱抱。
是我们的二女儿。
池苒瞬间变脸,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她放下儿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宝宝饿不饿妈妈带你去吃小蛋糕。
被冷落在一旁的宋景阳不干了,抱着池苒的大腿开始嚎啕大哭。
我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感觉有些头疼。
晚上,两个孩子终于睡下。
池苒累得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我从浴室出来,俯身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累了
她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这就是你给我的补偿她嘟囔着,成了带两个孩子的保姆
我不怀好意的笑了,都是我的错,今晚,我一定好好伺候老婆。
她猛地睁开眼睛。
我凝视着她越发娇艳的面容,呼吸交错:我听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她还没反应过来我话里的意思。
我已经欺身而上,用行动向她解释了,什么叫做最稳定的结构。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静静地洒在床边。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冰冷的泥潭里,我曾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谷底。
可有人将我从深渊拉起,用她笨拙却真诚的方式,治愈了我所有的伤口。
月色如水,我的动作越发卖力,心脏里的爱意永远鼓动着,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