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我那好吃懒做的二哥娶媳妇,我娘把我许给了村尾那家的傻子。
妮儿啊,娘也不想这样的。我娘摸着我的头,唉声叹气。
可你大哥死得早,二哥眼看着都二十了,可不能打光棍,全家都指着他传宗接代哩！
娘,我能挣钱,肯定能存够钱给大哥娶媳妇的。
我一脸希冀地望着娘。
娘别过了头。
我眼里的光,也渐渐熄灭了。
【1】
出嫁那天很热闹,婆家给足了我面子,大红的喜轿抬着我足足在村子里转了三圈。
村民们的议论我全听到耳里。
有的人说我命好,虽然嫁了个傻子,但是老李头家算村里的富户了。
也有人说我命苦,摊上个傻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我默默坐在花轿里,掌心被指甲抠出了血。
乡下人办酒席没那么多讲究,举行完仪式,都坐下来吃席。
我被婆婆安排在亲戚那一桌,大嫂带着我挨个跟长辈打招呼。
别怕,有嫂子,没人敢欺负你。大嫂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掌。
我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子,忍下来。
重重嗯了一声。
酒席散场收拾妥当已经是月上中天。
我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傻子出神。
白天太忙乱,傻子被婆婆哄着没怎么出现在人前,我也就拜堂时见了一面。
这会儿睡着了,看着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我幽幽叹了口气,怎么偏偏是个傻子呢
我把他往里推了推,自己和衣躺到了床沿。
睡到半夜,咚的一声,我掉地上了。
傻子坐在床上哈哈大笑。
我却气得直哭,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傻子见我哭了,着急的下来拽我,三两下把我拉回了床上。
媳妇睡里面,不会掉。傻子天真地说。
我瘪了瘪嘴又想哭了。
他见状捂住了我的嘴,凶巴巴道,快睡,不然会被熊瞎子抓走。
我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第二日,我早早醒来,傻子还在呼呼大睡。
我轻手轻脚起床,梳头的时候却发起了呆。
嫁了人,得梳妇人的发髻了。
媳妇,我会梳,让我给你梳头发。
傻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不要添乱,我自己会梳。我一脸嫌弃,傻子哪会梳头。
傻子跑出去了。
我很快也梳洗打扮完。
娘,给我媳妇煮个鸡蛋,她太瘦了不好看。
哟,我家小四儿知道疼媳妇啦！
我听见大嫂逗傻子的声音,原本准备踏进灶屋的脚收了回来。
这段时间地里没什么活,庄稼几乎都收了。
早饭后,一大家子人在堂屋里脱苞米粒。
傻子也有样学样,干得挺起劲儿。
此刻看着一点也不傻。
我偷偷看了他好几次,最后被他抓个正着。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好看吗他侧过头认真地问我。
我点点头,好看的,傻子是几兄弟里长相最出挑的。
我允许你看了,不用偷偷的,知道吗
他像个大哥哥一样,认真地拍了拍我的头。
我感觉我的耳朵好烫,快掉了。
三嫂用手肘捅了捅我,咱家小四儿,可爱吧！
可我看着旁边认真扒苞米粒的人,一脸严肃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可爱来。
夏天太热了,午后各房的人都回屋歇晌。
我和傻子也回了卧房午睡。
窗外有知了扯着嗓子一直叫,吵得我头疼,我索性两只手捂着耳朵睡。
迷迷糊糊间,傻子起床出去了,又隔了一会儿,知了总算消停了。
【2】
我嫁过来后,家务活从原先的妯娌三人变成了四人。
今日正好轮到我和三嫂做饭。
三嫂与我年龄相仿,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小妮,你看我这头花漂亮不三嫂得意地朝我炫耀。
挺漂亮的,三哥送你的我笑笑,心里却有些落寞。
傻子哪里懂得疼媳妇
媳妇,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啦傻子风风火火地冲进灶房。
他手里抓了一只漂亮的蝴蝶,送给你啦！
我愣愣地伸手,蝴蝶却飞走了。
傻子又追了出去。
我看着空落落的手,叹了一口气。
回门那天,婆婆实在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
去了少说话,知道吗
傻子连连点头,知道啦！
见到长辈要喊人知道吗小妮喊什么你就跟着喊。
傻子不耐烦了,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傻子当然不是三岁小孩子,等过完年都十八了。
可惜自从十岁那年,他的头磕破了,就再也长不大了。
娘家还指着这门姻亲帮衬,自然对傻子不错,好吃好喝的招待,大哥带着他玩了许久。
回家的时候傻子不知怎的突然就不开心了,眼圈红红的。
你怎么了
我问他,他也不理我。
我不是傻子他气鼓鼓地说。
谁说你是傻子
你,就是你,我都听见了,你跟你娘说我是傻子！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傻子。
我飞快地在脑海里回忆,到底是哪里说了这些话。
最后想起来,我跟娘在卧房里说话的时候,好像说过。
难道被他偷听到了
对不起嘛！我拉着他的衣袖道歉。
我其实并没有说他坏话,反而是夸他的。
我对我娘夸你呢！
傻子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我,谁家夸人一口一个傻子
我扶额,这下又不像傻子了。
其实,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傻子好像真的并不傻。
他只是孩子气。
我有名字！他双手抱胸,不服气道。
我叫李平安！爹娘希望我平安,所以我叫李平安。
原来,傻子的名字叫平安啊。
以前,我竟从没想过了解他到底叫什么。
那我以后再不叫你傻子了。我朝他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拉勾。他伸出了小拇指。
我毫不犹豫地也伸出了小拇指,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从此我再也没叫过他傻子。
我原谅你了。傻子可真好哄。
我趁机提条件,我也不想你叫我媳妇。
可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啊！
傻子,哦不,平安不解。
我不管,反正在有别人的时候你不能喊。
好吧好吧,我叫你小妮行了吧！平安妥协了。
【3】
我和平安一直都是各睡各的被窝,婆婆不知道,家里人都不知道。
我告诉平安我们是在玩一种游戏,不能让娘知道。
平安的眼睛亮亮的,很爽快就答应了。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悄悄把他的被子放进柜子里,然后再钻进我的被窝。
一转眼就到了冬至那天。
家里煮了几大锅饺子。
我和几个嫂嫂在堂屋桌子上忙活。
婆婆抓了几颗银瓜子出来,让我们包进饺子里。
我都看呆了,在娘家的时候我娘最多拿三两个铜钱,婆婆拿出的却是银瓜子。
平安朝我眨眼睛,那样子像在说,待会儿看我的。
吃饺子的时候平安往我碗里夹了好几个。
我吃第三个的时候,果然感觉到了异物,真的是一颗银瓜子。
夜间回房,平安破天荒地要找我讨赏。
他说如果不是他帮我,我肯定吃不到那银瓜子。
说话间我俩离得很近,鬼使神差地,我凑上去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平安嘿嘿一笑,飞快地溜回了床上。
等我洗漱完爬上床,他已经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真是个孩子。
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冬至开始天气越来越冷,一人一条被子渐渐不暖和了。
我俩索性把被子叠起来盖。
为了不跑风,只得两个人缩在一处,这样就不冷了。
平安的胸膛暖呼呼的,他总是把我搂得严严实实。
一开始我很不习惯,感觉手脚都不自由,像被人绑了起来。
后来我渐渐习惯了,窝在他怀里也可以睡得很香。
平安最近有点奇怪,他总是悄悄盯着我看。
我觉察到后,他又别开视线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我把他拉到一边悄悄问他,我脸上有东西
平安看看我,眼睛又四下乱瞄,没有,哪有。
我去找虎子玩。说完小跑着出去玩了。
夜里,我照常缩在平安的怀里昏昏欲睡。
小妮,你睡着了吗
平安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
没呢,快了。我迷迷糊糊地答。
小妮,我可以亲亲你吗平安试探道。
我的瞌睡瞬间被吓跑了。
谁教你的我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怎么他会突然这样说。
平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虎子告诉我的,他那次看到他爹亲他娘,第二年,他娘就生小妹妹了。
我心里把虎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小破孩,乱说什么话！
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呀甭搭理他。我揪了揪他略有些胡茬的下巴。
可是……平安还想说什么。
我翻了个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岔开了。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完了。
谁知道不过几天,婆婆单独把我叫到一边。
妮啊,娘问你件事。
婆婆的脸色异常难看,嘴角绷得死死的。
娘,啥事啊我看着婆婆的表情有些发怵。
我听平安说,你不准他碰你婆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感觉浑身血液一凉,婆婆终于还是什么都知道了。
见我的反应,婆婆眼神更冷了。
她重重拍了拍桌子,好啊,原来这么久都是哄我老婆子呢！
对不起,娘。
我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却找不到任何借口。
你是不是嫌弃我家平安脑子不好婆婆厉声问我。
我飞快的摇头,眼泪被吓了出来。
嘴里颠三倒四地说：不是的娘,怎么会呢
我只是,我只是……
我实在说不出口,平安就是个孩子啊！
我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孩子产生那种龌龊的想法
这些话我没办法对婆婆说,从我嫁进来那一刻我就该知道他就是个孩子,并不是现在才是的。
你自己回房间好好反省一下,我们家娶你过门是为什么中午饭就先不用吃了。婆婆起身出去了。
【4】
我浑浑噩噩走回房间,脱掉鞋栽倒在床上趴着不动。
眼泪跟着眼角一直流到了枕头上,贴着脸冰我浑身都发僵。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平安悄咪咪地探头往里望。
我见状翻了个身,头朝里。
不想搭理这个告密的小骗子。
我听到关门的声响,随即传来平安走路的声音。
他的脚步声总是很重,尽管有时候故意把放轻脚步,还是会比别人重很多。
他摇了摇我的肩膀,起来吃饭,小妮。
我不饿。我瓮声瓮气地说。
你哭了他的声音有些着急。
说着就要把我掰过来,我拗不过,就那么被他掰得转了过去。
四目相对,我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我的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抬起衣袖帮我擦眼泪。
又端起小几上的碗给我,吃吧！我专门给你夹的大鸡腿,从永哥儿碗里抢过来的哟！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小样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还是个孩子啊！孩子哪有那么多心眼子,不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他又没做错什么！
可我,真的做错了吗
那餐饭,我一开始不敢吃,端着碗愣愣出神。
你怎么不吃呀,冷了鸡腿就不香了。平安蹲在一旁催促。
我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娘不让我吃。
没事,平安拍拍胸脯,平安哥哥罩着你,尽管吃。
娘问起来我就说你一口也不吃,我想着不能浪费,帮你全吃光了。
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平安哥哥,你真棒！
平安挺了挺胸脯,摇头晃脑地,我娘说,我可是咱们村最聪明的小孩儿。
平安陪我吃完饭,把碗端到灶屋,又咚咚咚跑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诧异的看着他。
平常他吃完饭就跑出去玩了,不到晚饭时间一般都不见人影儿。
他脱了鞋子,也想往床上来。
我往里让了让,给他腾出位置来。
平安躺好,顺其自然把我捞了过去。
我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越来越快。
一时间我们两个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很安静。
小妮,今天娘是不是跟你说什么平安的声音闷闷地。
我惊讶于平安的敏锐。
没什么。我并不打算跟他说那些。
我替娘跟你道歉,对不起。平安搂紧了我,有些用力。
你别不理我。
嗯。我低声应了。
平安的呼吸近了,他飞快地在我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5】
最近平安亲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临睡前要亲亲,睡醒了也要亲亲。
有时候是他亲我,有时候是他要求我亲他。
但都仅限于嘴唇碰脸颊。
快过年了,婆婆要进城置办年货。
平安也想进城,其实我也很想去,我已经好几年没进过城了。
奈何人太多了,家里的牛车坐不下。
就这样大哥大嫂和二哥婆婆,带着平安走了。
坐上牛车平安可兴奋了,一个劲儿地朝我挥手。
小妮,我给你带糖葫芦。
几个小萝卜头叽叽喳喳,小叔,可别忘了我们的！
都有都有,咱家的小孩儿都有。平安咧着嘴笑。
我心里有根弦,被挑动了一下。
原来,在平安的心里,我跟他一样都是小孩儿。
这一天,我等到天黑都没能等来我的冰糖葫芦。
几个进城的家人都没回来。
二哥和三哥进城去寻人,二嫂带着几个孩子去哄睡。
我和三嫂等在堂屋里,六神无主。
我在心里祈祷不要有事,谁都不要有事,千万千万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天快亮的时候远处终于传来喧哗声。
正在打瞌睡的我和两个嫂嫂,立马站起来就往外跑。
我跑得太急,在院门口绊倒了。
紧跟着我的三嫂赶紧把我拉起来,我们又接着往前跑。
终于转过了两道弯,我看到了他们。
我看看地上走着的和车里坐着的人,就是没看到平安。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数了一遍。
我心里咯噔一声,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我紧紧抓着三嫂的手臂,心乱如麻,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三嫂,我怎么没看到平安。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着颤,牙齿磕碰在一起,甚至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我的腿也有些发软,不敢想象,要是平安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怎么办。
直到一个人扶住了我。
我抬头,看到了忧心忡忡的大嫂。
她朝我拍了拍手,把我拉到一旁。
牛车缓缓拉过,我才看到,平安静静地躺在牛车上,毫无声息。
我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过来,就发现我躺在床上,旁边是平安。
他的整个头都被包裹着,脸色白得发青,平日里红艳艳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我怕挤着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地。
大嫂端了药进来,放在桌子上。
据大嫂讲,昨日有个官家少爷在城里纵马,险些撞到一个小童,平安冲出去救他,被那马撅子踢出去老远,磕到了头。
那人扔下一袋子银钱就骑马跑了。
好在不远处就是县里最好的医馆,老大夫救了很久才脱离危险。
又观察了好几个时辰,这才同意家人带他回来。
人人都趋吉避凶,只有平安啊,是个傻子！我喃喃道。
大嫂拍了拍我的手背。
大夫说了,平安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看着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大嫂忍不住说：本来有句话,我不打算说的,免得白欢喜。
什么话我追问大嫂。
那保和堂的孙大夫说了,四弟这伤凑巧在小时候受伤那附近,说不定……
没等大嫂说完,我就高兴地蹦起来,抓着大嫂的手使劲摇晃。
大嫂大嫂,你的意思是,平安可能会变好是吗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双手合十,只想给各路神灵都拜一个。
你也别高兴太早,大夫只说了有可能。大嫂怕我到时候失望,又忍不住泼冷水。
她把药碗递给我,让我把药喂下去。
我看着这碗药却犯了难。
他昏迷着,这怎么喂啊
大嫂朝我眨眼睛,给了个你懂的表情,扭身出去了。
看着大嫂离开的背影,我懂什么了到底怎么喂的啊
真想把大嫂拉回来说清楚。
我试着用勺子喂,根本喂不进去,大部分都流出去了。
这样可不行,这年头最贵的就是药材了,浪费了钱遭罪不说,人也好得慢。
据我观察平安自己有吞咽的意识。
我狠了狠心,一闭眼,只有这么干了。
【6】
我含了一口药,慢慢地凑近,捏开他的嘴,一点点渡了过去。
这次只洒出来一点点,我又按照这方法接二连三的喂了好几次,总算把那碗药喂完了。
喝完药,平安的嘴唇似乎看起来有了一点血色。
夜里我不敢挨着他睡,怕无意识碰到他受伤的地方。
白天偶尔实在太困,就去几个嫂嫂屋里眯一会儿。
由于日夜颠倒,我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憔悴。
就连前段时间对我颇有微词的婆婆,也劝了我好几回,让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可别到时候平安好了,你却病倒了。
有时候,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平安。
我甚至在想,如果我病倒了能换平安早点醒来,那也值得。
第六天的时候,我照常给平安喂药,突然感觉他呼吸变重了。
我抬头,就看到平安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开心地抱着他有些单薄的肩膀,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接着我大声朝门外喊,娘,大嫂,快来人啊,平安醒了。
一家子老老小小呼啦啦全聚集到了床前。
太好了,老四终于醒了,担心死娘了。
是啊,老四,可担心死二哥了。
小叔,你也太能睡了。
……
一堆人七嘴八舌地闹了半天,总算想起来床上还是个病人,又乌泱泱地出去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我端着药,坐到床沿上。
药还没喝完呢！我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唇边。
平安把脸一扭,刚刚不是这样喂的。
听听这孩子气的话,不还是原来的平安吗
我的心沉了沉。
你想我怎么喂我故意逗他。
他撅了撅嘴,气哼哼的,你这几天怎么喂的我就要那样喂。
我耳根红了红,那是你喝不下去,我才……
哼,没力气……平安开始耍无赖。
好吧好吧。我只好投降,最后一次啊！
我的唇刚凑过去的时候,他就主动张开了嘴。
然后四唇相接,我感觉嘴唇麻了一下。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跟这几天喂药的感觉很不一样。
平安舔了舔嘴角,还要。
我感觉我的脸快要滴出血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含了一口药凑过去。
分开的时候,我感觉他的舌尖偷偷点了一下我的下唇。
我总算发现这家伙不老实了。
眼看着还有最后两口药,我说什么都不肯喂了,平安撒泼打滚我都没同意。
最后他只好自己端着药一口气灌下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俩又闹起了分歧,他要我上床睡,我不肯。
最后实在拗不过他,再加上我也有些熬不住了,还是上床睡了。
我俩面对面侧躺着,互相看着对方。
屋里的灯还没灭,我在他的眼里找我的影子。
平安凑过来想亲,被我躲开了。
我伸出一双手,对着他摇了摇,平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考考你哟,我左手五个数,右手五个数,合在一起是几个数,
平安无语地看着我,这么简单,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呢！
听到他说这话,我心里又隐隐有了些期待。
以往睡觉前,平安最喜欢跟我玩这种数字游戏。
现在他居然嫌弃这游戏幼稚了。
平安抓着我的手,趁我不注意偷袭到了一下。
他躺回去,笑得像只偷腥了的猫。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管他呢！变好更好,没变好也行。
只要平安平安就好。
平安清醒以后恢复得很快,过完大年,他就已经大好了。
只剩下额角一块醒目的粉红色伤疤。
【7】
平安最近几天总喜欢跟着二哥做手工,还学得有模有样。
近来,连不太管事的老爹,都发现平安的反常了。
你的最近怎么不跟狗蛋他们一起出去村子里野了
我都十八岁了,你让我跟他们玩平安一脸嫌弃。
老爹一脸欣慰地拍拍平安的肩膀,我家老幺长大了。
过完年有些活儿就得干起来了,很多庄稼的种子需要育苗。
大哥和大嫂忙着沤肥。
二哥带着三哥进城兜售二哥做的小玩意儿去了。
平安拉着我去给大哥大嫂帮忙。
一天干下来大哥大嫂都夸平安能干。
不是像以前那样哄孩子似的,而是像个大人样。
平安一脸得意。
我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这到底是好没好啊看着是比以前好很多,但偶尔又流露出几分孩子气。
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
当天晚上就直截了当地问他。
谁知道他却不肯如我的愿,只让我猜。
我哪里猜得到,我也不想继续猜了。
你猜到了有奖励。平安循循善诱。
什么奖励呀你猜我想不想要
既然这样大家都猜好了。
我在心里默默腹诽,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然后我手脚被全面压制倒到了床上。
最后变成了任他予取予求的境地。
我迷迷糊糊快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好似听到耳边传来低低地呢喃。
可惜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起晚了。
看到几个嫂嫂暧昧的眼神,我就知道,这下大家都知道了。
这天中午,家里煮了很多好吃的,像过年似的。
大家都知道,这顿饭,是为了庆祝平安终于长大了。
这一天,正好是平安十八岁的生辰。
夜里,我窝在平安的怀里听他讲故事。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他说他昏睡的那几天,去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那个地方有天上飞的铁鸟,有跑得比马车还得多的铁盒子,牛车跟他们一比,跟蜗牛在地上爬似的。
那铁鸟不到一天时间就能让人我们灵宝村飞到京城,再从京城飞回来。
我听得瞠目结舌,简直无法想象。
那个世界还有能跟人说话的小盒子,按一串数字就可以跟全国各地的人说话,还可以从上面看到对方。
更让我诧异的是,明明平安满打满算也不过昏迷了六天而已。
他却竟然在那个世界过了十几年,最后不小心被铁盒子撞飞了,才回到了这里。
真想去那里见识一下。我一脸地向往。
平安勾着我的头发玩。
你现在长大了,有什么打算吗
人总是这样,长大后就得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让爹娘和哥哥嫂嫂养着我们。
我还没想好,过段时间吧！
平安用鼻尖蹭了蹭我的发顶,有些蠢蠢欲动。
停,跟你说正事呢！我赶紧按住他。
我干的可不是正事,人生大事。
平安翻身压住了我。
白天的时候,他在村子里到处晃悠,有时候走得远一些,甚至去到了镇里。
过了段时间,他就张罗着在屋后面买地建作坊。
也不知他怎么说服的老两口和几个哥嫂,总之大家都把私房钱掏出来支持他了。
县里的大人亲自来参观作坊的时候,平安又有了新点子。
他找里正把村东头的好大一片荒地买下了,想要搞养殖,还要建什么厂,我也听不懂。
他跟县令大人谈了很久,最后县令大人乘兴而归。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几个月后。
村子里到县城通了一条宽敞的大路。
用平安的话说：要想富先修路。
越来越多的人来我们灵宝村安家落户。
平安请了夫子,在村子里建起了学堂。
用平安的话说：知识改变命运。
渐渐地灵宝村越来越兴盛,县里特批设立成了灵宝镇。
这一切都是平安的功劳。
我曾问他,在那个世界里念了十几年的书,为什么不考功名以后当大官呢
平安的眼神闪烁,笑了笑,没回答我。
我生女儿的时候难产,好在平安早早请了位千金圣手在村子里。
生产的惊险场面我至今不想回忆,总之我的肚皮上留了很长一道疤。
婆婆逢人便说,我是平安生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平安给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叫李奇妙。
是啊,多么奇妙啊！
原本以为我嫁了个傻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谁知道傻子他不傻,他只是没长大。
后来啊,他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