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少年陈亦礼的善意,我追逐了他八个春秋。
从恩情变为爱情。
八年来,哪怕他对我只有利用,我也照单全收,毫无怨言。
我总这么说：陈亦礼,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会一直对你好的。
直到他的初恋回国。
我甘愿让位。
离婚前夕,我意外知晓了当年帮我的人其实是我一直藏在心里多年不敢肖像的白月光。
而陈亦礼冒领了他的事迹。
把我当傻子,耍了八年。
……
陈亦礼的初恋回国了。
没人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刷微博看到的热搜。
顾萤回国
陈亦礼看顾萤的眼神
第三个词条点进去就是一个视频,顾萤刚从机场出来就被一大群记者堵的寸步难行,陈亦礼赶到的时间很巧妙。
在顾萤最为难的时候,他带着一群保镖挤进人群,将她温柔的揽进怀里,缓步带她走出围困。
这个视频我反反复复的看了十几遍,实在是陈亦礼的目光太过温柔了。
垂着眸,低低的看着怀中的人,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像终年不化的积雪,一下子融化,整个眉眼都舒展了下去。
我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整整八年,陈亦礼太知道怎么伤害我了。
就这一道目光,足以将我击溃。
——因为他从未给过我。
我有些不死心的点开了通讯录,翻到陈亦礼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铃声没响多久,手机被接听,传来的却是女人的声音。
过了很多年,这个声音仍旧很好辨认。
是顾萤。
在背景嘈杂的环境中,她的声音温柔清澈,像细流一样娟娟流进耳朵,让人根本生不出一点厌烦情绪。
你好,找亦礼吗他现在在忙,我一会让他给你回过去好吗
我沉默了好久,直到顾萤有些疑惑的又问了一句,我才闭了闭眼,深呼了口气道,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还不等顾萤再开口,我就摁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脑子很乱,各种情绪交杂。
头渐渐有些晕了,我撑着茶几站了起来,扶着楼梯上了楼,打开卧室门一头载倒在了床上。
我睡的不怎么好,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像浮在一片孤舟。
醒来时甚至有些分不清是现实和梦境,恍惚的下了楼,阿姨已经做好了饭。
我反射性的问了一嘴。
陈亦礼昨晚果然没有回来。
坐到餐桌前,我舀着碗里的粥,表情有些失神。
不记得自己呆坐了多久,阿姨又把碗收拾了干净,给我道了声再见就离开了。
我感觉阿姨没走多久,大门就又开了。
我还以为是她忘记了什么事,下意识抬眼望去,陈亦礼正扶着门框在换鞋。
他衣衫有些凌乱,臂弯里勾着西装外套,碎发落在额前,没什么表情,连一个余光都未分给我。
我连忙站起身,放下勺子朝他走过去,罕见的,身上居然没有一丝的烟酒味。
我想要去接他的外套,被他轻巧的避开。
不用。
我嗫嚅道：那吃点早餐
不吃了。
他声音冷淡至极,像回到了我刚追他的时候。
只因为顾萤回来,我做的所有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在感情上,有些人哪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赢的彻彻底底。
陈亦礼见我没反应,皱了皱眉,上楼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回头朝我交代了一句,不要来房间打扰我。
我好似听不见他说话,眼睛只盯着刚刚手落空的地方看,连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所以,真正喜欢的人回来了,我这个不喜欢的妻子就变得一点也忍受不了了。
看着陈亦礼上楼的背影,我有些恍惚的坐回了沙发上,总觉得自己现在要干点什么,不能像现在这样魂不守舍。
就在这时,消息栏突然蹦了出来,
一个许久不联系的朋友给我发来了一个视频。
我有些莫名其妙。
视频里的背景是一间酒吧的包厢,我认出这是陈亦礼经常去的地方。
手指轻点,画面开始晃动。
顾萤和陈亦礼并坐,周围坐了不少我认识的熟面孔。
视频里,陈亦礼刚抽出烟点上,顾萤就皱起了眉轻咳了两声。
他只瞥了一眼,就拿手挥了挥烟雾,二话没说的把烟头摁灭进烟灰缸里。
顾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陈亦礼心情似乎十分愉悦,垂头跟她说了几句话,逗的顾萤笑。
我从没见过陈亦礼这么轻松愉悦的样子。
他面对我的时候似乎总是紧绷着的,像在对抗着什么,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
我心里苦涩的不像话,只觉得压抑过分,这些年所有的难过和不甘都汇集了起来。
这种极端的情绪让我有些承受不住。
回想这八年,他在我面前从来都不顾及这些。
我鼻炎特别严重,一有烟味我就受不了,会一直打喷嚏,我不敢说他一句,只偶尔看他抽的太厉害,才会劝他注意身体。
说完总会换到他一个冷漠到极致的眼神。
顾萤只是皱了皱眉而已。
这巨大的对照差异,让我不得不承认,这八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陈亦礼一整个白天都没有下楼,我也在楼下的沙发上睡了一天。
直到傍晚,天色暗了下来。
我站起身,看着阿姨中午来做的午饭还在餐桌上,我睡的晕晕乎乎,没有让阿姨收拾掉。
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阿姨也快来了,我忙走过去收拾起来。
在端最后两个盘子的时候陈亦礼急匆匆的跑了下来。
他皱眉问我：我那套灰色西装呢
在衣帽间最右边的的那个隔间里。我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告诉他了。
对于陈亦礼,他所有的事情,我能亲力亲为的,绝不假手于人。
他少爷命,不好的东西用着都会出问题。
所以他穿的衣服,吃的食物,用的物品,都要我精挑细选的送到他面前,他所有的事情我都了如指掌,他享用的一切我都比他本人都更加上心。
楼上是他接电话的声音,语气很焦急,却又极力克制着,放柔着声音温柔的,细心的询问细节。
似乎是顾萤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我垂了垂眸,拿盘子的手一软,瓷片四分五裂,
我的小腿不可避免的被割出了几道血痕。
他正套着外套下楼,听见我这边的动静也只是瞥了我一眼,皱了皱眉。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什么,他轻飘飘的将视线移开,神情一瞬间变得柔和,语气轻柔的安抚着,脚步一刻不停。
他还是走了,连问都没有问我一句。
大门被合上。
我蹲下身,表情没什么波澜的将地上的碎片一片片捡起。
在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的那一刻起。
所有的不甘与难过突然像被一个扎破的气球,从我的身体里一下子抽离了出去。
我居然哭不出来。
我应该哭一场的。
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但这次,我只是默默拾起地上的碎片丢进了垃圾桶。
草草的给伤口贴了几个创可贴后,我拿起笔记本电脑开始草拟离婚协议。
这个婚其实当初就不该结的。
我喜欢上陈亦礼是在大一,他那个时候眼里只有顾萤,所以我没有什么行动。
大二那年顾萤出国,我才有了机会。
大学四年,我几乎把我半辈子的热情都用在他身上了。
他一边抗拒我,可我对他的好他又照单全收。
我本来就是想对他好点再好点,并没有想过能和他在一起的奢望,谁知道大学一毕业他就向我求了婚。
他说他爸妈想逼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据说是商业联姻,所以想让我和他结婚对抗一下家里。
我心一软就那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
其实那时候我也没太分清楚自己对他感情到底是爱情还是恩情。
高三时,我正遭遇家庭巨大变故,
父母闹离婚,两方都顾不上我。
家里变的空空荡荡,生活费捉襟见肘。
差点昏死在家里时。
是每天早上抽屉里的早餐让我扛了下来。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有一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
所以当我看到是陈亦礼往我桌子里塞的早餐时,我就暗暗发誓,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竭尽全力的报答他。
直到上了大学,我被爷爷奶奶带到了身边,生活才渐渐好起来,也有精力开始感谢陈亦礼。
他们都以为我舔陈亦礼舔的忘了自己。
但与其说是追,更多的其实是报恩。
时间长了,才慢慢演变成了喜欢。
类似于小王子浇灌的玫瑰,因为在陈亦礼身上付出了越来越多的感情和心血。
要割舍起来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所以就干脆把所有的情感总和起来,变成了爱情。
如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没有什么过多复杂的情绪。
只是有些无力和无奈。
但我仍旧感谢他。
要不是他,我可能在高三那年就该死掉了。
和陈亦礼离婚几乎是一瞬间出现在我脑子里的。
说实话,是有不甘心。
一个园丁要将自己精心打理的花园拱手让人,任谁都会不甘心。
但我还是更希望陈亦礼过的开心。
从此以后我也不再欠他。
离婚协议草拟完后,我长舒了口气,居然没什么过于悲伤的情绪。
我掏出手机,划到聊天界面上,平淡的给陈亦礼发了条信息。
晚上回来一趟吧,我有话跟你说。
随后我将文件打印出来,进了卧室。
我的东西不多,几乎全在这间卧室里,
有些是陈亦礼送我的东西,我不想要,但也不需要留。
我打了个电话,叫了收废品的人上门,回收的回收扔的扔。
最后收拾出来的东西居然塞不满一个行李箱。
阿姨来给我做了最后一顿饭。
我给她把工资结清,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等陈亦礼回来。
这顿饭我吃的有些味同嚼蜡。
陈亦礼到底没有彻底把我抛之脑后,看到信息后就回来了。
进门时,他看到沙发旁的行李箱表情沉了沉。
孟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从笑了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
我走近他,将手里捏着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
阿礼,我们离婚吧。
我语气十分平淡。
就像是在问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平淡。
陈亦礼如浓墨一般化不开的眸子却清晰的掀起了波澜,语气异常的不悦,
孟芋你想干嘛
他的态度,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照我的想象,他应该欣喜接过,二话不说就签了的。
我认真道,你可以看看协议里的内容。
毕竟这份协议里我几乎是净身出户,完全不会危害到他的一点利益。
他看完没道理不签。
但陈亦礼看也没看,直接就把离婚协议书丢进了垃圾桶。
我有些不解,我们两个离婚,你就可以放心的去追顾萤了啊。
陈亦礼原本还有些愠怒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平静了下来,他上下扫视着我,又换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嗤之以鼻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说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奇怪。
他似乎只把这当作我耍小性子,不痛不痒的解释着：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跟顾萤没什么,她刚回国不熟悉,我照顾一下老同学怎么了少用自残和离婚的这种方式来博关注。
他以为我不小心摔碎盘子是自残,以为我提离婚是为了博关注。
我有些吃惊。
为陈亦礼的自大。
这些年我究竟对他有多好,让他产生了这种我爱他爱到要靠自残和编造离婚来博眼球了
这种情况下,我居然笑了出来。
我拖过沙发旁的行李箱,将离婚协议书从垃圾桶里捡起来,重新塞进他怀里,留下了最后一句。
签好字后给我打电话。
便毅然决然地离开。
既然你陈亦礼看不清,我就来帮你看清。
与其和我这个因为利益捆绑再一起的妻子在一起,不如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因为暂时没找到房子,我搬到了闺蜜许愿家。
许愿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陈亦礼,只是她觉得报恩也并不意味着要把自己贡献出去。
我这么一直舔着陈亦礼是没有意义的。
事实是她一语成谶。
其实她的话我也明白,但可能因为家庭原因,我的不配得感极其严重。
我对陈亦礼总有些亏欠。
我不想欠他,只能拼命的还给他。
只是时间久了,感情的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
搞成了现在这副场面。
不过马上就结束了,这么多年,我任劳任怨,终于可以不欠陈亦礼的了。
所以我跟许愿说了我要离婚的事后她简直喜大普奔。
离了是对的！这么多年,你也够了,陈亦礼那丫根本配不上你！
赶紧离了换个新的,换个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那种。
其实我对于感情真的比较迟钝。
我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两个人,一个是一见钟情,一个是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的当然就是陈亦礼了。
至于一见钟情……
说到这个,许愿一脸神秘兮兮。
哎,芋头,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这我当然记得,不像对陈亦礼循序渐进,质变的喜欢。
我喜欢裴寂完完全全就是一见钟情。
他是我高中三年的班长,相貌上甚至更胜陈亦礼一筹。
只不过陈亦礼还是更受欢迎。
因为……他和陈亦礼是两个极端。
陈亦礼为人十分张扬,他却低调的不像样。
要不是他因为他高考前夕放弃了国内顶尖大学,远赴国外,学校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家庭条件完全不输陈亦礼。
如果不是高三那年家里出现了意外,我可能会跟随他的脚步……
他回国了！
许愿满脸激动,打断了我的思绪。
那天同学群有人发了他的近照。
简直帅的惊为天人！比陈亦礼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已经想不起裴寂的样子了,脑子里只模模糊糊剩下一个身影。
但我也突然能理解陈亦礼了。
初恋嘛,就是无论过去多少年,哪怕记不清长相,只是光想到,都会觉得心头一颤。
这次的高中同学聚会该去了吧
之前叫了你那么多次,从来没去过,这次你总该去看看第一个喜欢的男人时过境迁,现在长什么样了吧
陈亦礼不喜欢去同学聚会,还勒令我也不能去,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参加过。
但实话说我本身也不感什么兴趣。
可秉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原则,现在住在许愿家,许愿说什么我当然都得答应。
同学聚会上。
我和许愿算早到的那一批。
有人见我来还有些惊讶。
今年可真是难得,你和裴寂都来了。
我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不太懂他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联系到一起。
那名男同学笑了笑,裴寂啊,你跟他没联系吗
我摇了摇头。
天哪,我们裴大学神真是芳心错付！男同学一脸叹息。
我又疑惑了。
男同学表情从调侃变为震惊：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我该知道什么
其实我的心里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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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学继续说道,当初我们班所有男生都知道他喜欢你啊。
天天早上起那么早去买早餐,偷偷塞你桌兜里,还威胁我们不让我们说。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我怎么有些迷茫了
当年给我送早餐的人是,裴寂
男同学挠了挠脑袋,还能是谁啊
你高三那年家里不是出了点变故你不在的时候,他给全班同学押题,就是让我们不要在你面前提这件事,怕伤到你自尊。
他明天早上六点就起来啊,天天往你桌兜里塞各式各样的早餐,全校第一个到校的人就是他了,老师还以为他学习用功,可笑吧
哪有他那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你说是不是
男同学看着我笑。
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僵硬的转过头,求证似的问向旁边几个男生：一直都是裴寂吗
他们看着我失态的样子都有些愣,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一个比一个说的笃定。
没错啊,就是裴寂。
一直都是他。
还得谢谢他给我压题,不然我可考不上大学了……
我如遭雷劈,身体有些发软。
门外正好传来一声响动。
裴寂拉开门站在门口,表情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说完,他好像看到了我,表情有瞬间的怔愣。
他依旧笔挺,长身玉立,穿着一身大衣。
风尘仆仆的,却依然不减矜贵。
时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给他带来了沉稳的阅历。
我也怔愣在了原地。
他避开我的视线合上门走了进来,坐到了我旁边的空位上。
而我满脑子都只觉得荒谬。
给我送早餐的怎么会是裴寂！
我分明还向陈亦礼确认过的,他那么笃定的承认……
他怎么能骗我呢！
我看着旁边裴寂,隐藏多年的少女心事隐隐作痛。
一股巨大的奔袭而来的窒息感几乎要将我掩埋。
所以陈亦礼从不敢带我一起来同学聚会,也没有跟任何一个高中同学提起我们结婚的事情,是怕有人揭穿他是吗
我也是傻,居然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
还傻傻的被他骗了整整八年之久！
这八年,我所以的掏心掏肺,尽心尽力的喜欢的人居然从一开始就错了！
曾经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悲愤,我几乎现在就想去找陈亦礼,
我要让他好好的在我面前把这些事情说清楚！
手掐着指尖,我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裴寂不动声色的转过脸,表情虽然平淡,但眸中隐隐带着关切,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这么多天我的情绪都没有放闸,却在听到一如当年那样清澈坚定的男声时,一下子刹不住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原来那个人是裴寂。
是我一见钟情,偷偷喜欢了一整个高中的裴寂。
可是怎么办啊……
裴寂我认错了人。
把一个骗子错认成了你整整八年。
我脑子一团乱麻。
不敢看裴寂,也不能多说什么。
浑浑噩噩的从同学聚会的酒店里出来。
没等到车,却等到了裴寂。
他家境优渥,从高中起就开始看金融方面的书,一毕业就被家里人安排出了国,大学毕业后,又在国外管理分公司,今年才被调回总部。
同学聚会上自然少不了人阿谀奉承。
哪里有我这样躲清闲的人容易出来。
他却像是非常巧合的走到我身边,表情不变,动作却十分谨慎。
我送你吧,这边很难打车。
我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
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他,余光却扫到了另一个身影。
不远处男人半搂着女人从酒店里出来,一辆汽车停在脚边。
那边的人下意识抬头,与我的目光交汇。
陈亦礼站不远处,看见我下意识松开了半搂着的顾萤。
刚说要去找他呢,走就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还没过去,他就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了,他皱着眉质问：你怎么在这
此刻我竟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情绪来面对他,愤怒还是悲伤
居然就那么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陈亦礼见我不说话,嘴角微微上扬,一脸不屑道,怎么,后悔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又盯了他两秒,被他这句话问的冷笑连连。
手上蓄了力,只一刹那,巴掌就甩到了他脸上。
是,我是后悔了,后悔怎么没早点认清你,无耻的小偷！
陈亦礼像被打懵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孟芋！你疯了！
我又要抬手,却被陈亦礼抓住。
他皱着眉,你在这闹什么！
我手腕被捏的生疼。
还不等我挣扎,一道强硬的力道把陈亦礼狠狠推开。
你把她拽疼了！裴寂推开陈亦礼后,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又飞快的把我的手抓了起来。
他垂着眸,细细看我手中的勒痕,眉头深深蹙起。
夜深人静,也可能是多年未见,陈亦礼没有看清裴寂的脸,他吃痛的站起身。
眼神在我和裴寂身上打量,眸中霎时间升腾起一股怒意。
你跟我离婚就是因为他！
我轻轻抽回了被裴寂抓住的手,朝他道了声谢。
陈亦礼还在质问,孟芋！你搞清楚当年是谁舔我舔的跟条哈巴狗似的！
我不想在裴寂面前和陈亦礼掰扯。
我不想让裴寂知道我错把陈亦礼当成了他。
我不想让裴寂知道我是个蠢货,蠢的被骗了那么多年到现在才知道真相。
我宁愿裴寂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放弃我。
因为无论是八年前的孟芋还是八年后的孟芋,都配不上任何时间段的裴寂。
8
班长……你先走吧。我打心底里不想让裴寂见到我狼狈的一面。
可他看着我,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陈亦礼终于开始打量起裴寂的脸,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心虚。
……裴寂
裴寂冷冷的看着陈亦礼,没有开口。
他像想到什么一样,猛的看向我。
眼里的复杂翻涌。
表情突然慌乱不已,我当时……我你听我解释……
他想要拽我,却被裴寂甩开。
我满眼漠然,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你要是不来的话,你爸妈那边会知道所有的事情。
孟芋！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放就放吗！
我被这句话激的差点想回头再扇他一巴掌。
我控制自己,飞快的打了辆车坐了进去。
没想到裴寂也跟了进来。
车子行驶的霓虹灯光下。
裴寂小心翼翼开口：
需要我帮忙吗
我故作轻松,离个婚而已有什么好帮忙的。
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
车内的气氛太过压抑,于是我开口调节：
班长,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喜欢乐于助人哈……
他突然直视我的眼睛,我不喜欢乐于助人。
我被他眸中翻涌的情绪烫到,猛的移开了视线。
……如果他明天没去,我可以帮你。
心里的情绪翻涌,我面上也强撑不起来了,脑袋沉沉的垂了下去。
最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裴寂目送我上了楼。
我回到家,洗了个澡出来就看到了陈亦礼的消息轰炸,和第二个信息栏里,一个陌生头像发来的消息。
有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我的心脏猛的漏了一拍。
原来,我一直都有裴寂的联系方式。
我是个不爱清理朋友圈好友的人,这个陌生头像总是会在每年除夕夜发来一张烟花照,向我道一声除夕快乐。
我一直以为是群发消息……
好像多年前埋下的种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生根,我如今才发觉。
9
没有理陈亦礼没有意义的信息轰炸。
无非就是一些,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一直以来爱的都是那个给我送早餐的影子罢了。
可是,本来就是啊。
如果没有这些为前提,我为什么要爱他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滑开信息栏,我只回了他一条：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
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希望你能给自己多留点脸面。
第二天,虽然陈亦礼迟到了。
可看见他来,我还是松了口气。
这能省掉很多麻烦的事。
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有些欲言又止。
芋头……我可以解释的。
你要解释什么我对着他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想起从前有个帖子说过,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的区别其实是很明显的。
一见钟情的话是趋于人生理上的喜欢,灵魂上的选择,所以哪怕那个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看着他还是会留有旧情。
可日久生情不一样,如果你因为某一件事,潜移默化的喜欢上了一个人,一旦那件事没法约束自己了,那么对那个人的喜欢也会尽数收回,甚至会转变成厌恶。
我对陈亦礼现在就是这样。
我现在看他怎么看怎么恶心,他就是一个小偷,骗子,烂人一个！
我也是。
我是个瞎子聋子。
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蠢蛋！
他嗫嚅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能联想到。
高中时期裴寂和陈亦礼就十分不对付。
听说他们是一个院长大的,他父母总是拿裴寂跟他比,他总是被贬低的那个。
所以他的整个高中生涯,都在为超越裴寂而奋斗,可他总也比不上他。
裴寂对他视而不见,他却总要在裴寂身上找存在感,只要让裴寂不高兴的事情他都要做一做。
在全班男生都知道裴寂喜欢我的情况下,我却把给我送早餐的人误认为成他,他作为裴寂单方面的死对头,当然很高兴冒领。
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能那么无耻,你总该有一刻是觉得愧疚的吧可是没有,你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所做的一切。
还能那么坦荡地利用这件事让我和你结婚。
你这么能这么欺负我
我明明已经想要坚强一点,无所谓一点的,可是说到这里我还是有些哽咽：
整整八年！你耍了我整整八年！你的良心没有一刻不安的吗你使唤我做这做那的时候,就真的是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现吗
陈亦礼他当然不是觉得我一辈子都发现不了,他只是是享受我给他带来的一切。
这八年,他对我越态度恶劣,他就越是心虚。
他表面上是要让我知难而退,实际上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一直吊着我。
他又不想承认自己的卑劣,所以只能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因为他越心安理得了享受我带给他的,他就越要拼命的行使我给他的特权,以此来向我证明,他是我‘恩人’这件事。
他红着眼眶几乎要哭出来,
可难道这么多年,你对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假的吗你的感情怎么能收回的那么快
又是这句话。
我看着他潸然泪下的模样,就像在看鳄鱼的眼泪。
骗子不值得同情,骗子的眼泪也不值得相信。
感情！你有什么脸和我说感情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清清楚楚,我对你能有什么感情！
我曾经把你当成我的恩人,救命恩人！你知道我高三那年怎么过来的吗
你知道抽屉里的那份早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你知道裴寂对曾经的我意味着什么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冒充他！为了你那可笑的胜负欲攀比心！
陈亦礼一脸心如死灰。
其实从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坦白的那一刻起,他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只是他一直麻痹自己,放任自己。
他原本是抱着搞裴寂的心理承认了早餐是他送的,后面也是抱着耍一耍我的心态来的。
可是没想到我那么能坚持。
一个随叫随到,任劳任怨的备胎舔狗,哪个男人不想拥有。
谁知道时间久了他真的动了心。
可是他也知道,我对他的好都是他骗来的,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自己露馅。
所以他一直勒令我不许去同学聚会,删掉了我通讯录里所有的高中同学。
直到几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裴寂移民的消息。
他以为这个谎言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所以对我更加的肆无忌惮,颐指气使。
典型的越心虚声音越大。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要过去了。
10
拿到离婚证的时候我心里松了口气。
陈亦礼提出要把东宁区的那套别墅外加五千万给我的时候我也没拒绝。
就这样好了,一刀两断。
我不欠他的,他也不欠我的。
出了民政局的门,陈亦礼正小心翼翼的揣测我的表情。
也是有些可笑,从前我把他当宝一样供着,他对我极尽刻薄,如今我对他不屑一顾,他倒开始对我察言观色了。
……我送你回去吧。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意思很明显。
他又有些惯性的气急败坏,离婚了至少还能当个朋友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顾萤的名字映入眼帘。
他却只飞快的瞥了一眼就挂断了。
我哼笑一声,只觉得讽刺。
其他男人我不知道,
但陈亦礼,还真是爱犯贱。
喜欢他的他不珍惜,不喜欢他的他视若珍宝。
如今风水轮流转,居然也能转到我身上。
可我的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觉得可笑。
无论陈亦礼是不是当初那个人,我都有些后悔了,后悔追在这么个玩意身后那么多年。
民政局外没什么车,我正要走两步看看,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驶来,停在了我脚边。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裴寂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我和陈亦礼手里的离婚证。
表情虽然没变,但我就是莫名能感觉到他心情变的很好。
上车。
只犹豫了一秒,看着陈亦礼那想要扑上来打人的样子,我皱了皱眉,直接坐上了后座。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车子就开始行驶起来。
窗外的风声带来了一句陈亦礼的脏话。
我没管。
视线落到了裴寂身上。
他正端着笔记本电脑,耳上还带着一只蓝牙耳机。
好像在开会。
望向我时,他面露歉意,点了点耳朵,
眼里冬雪初融,化了一潭春水。
怎么说呢。
还是和当年一样。
他的会没开太长时间,很快便合上了电脑,指了指手表。
快到饭点了,这么多年没见,孟同学能允许我这个曾经的班长请你吃个饭吗
他带我去了我们高中学校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我记得你很喜欢这家餐厅。
我有些疑惑,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
脑中猛的闪过一道白光,我突然反应过来。
真难为他还记得。
不过我并不是真的多喜欢这家餐厅。
那时候虚荣心作祟,许多学生都喜欢来这家餐厅吃饭。
我自然也有一些,加上这店离学校非常近,装修又好,又安静。
家里没出现变故前,我从来没把钱当钱看过,几乎一日三餐都在这里面吃。
等到家里出变故后,我连一日一餐都成了问题。
没有钱,还在上学,联系不上父母,手机里没有任何亲戚的联系方式,爷爷奶奶远在国外,自尊心又使我无法和老师朋友寻求帮助……
我深深的看了眼裴寂。
以我这个脾气,如果不是他每天偷偷给我塞一些早餐,还小心翼翼维护我的自尊心,我可能真的会把自己活生生饿死在家。
这个点,店里居然没什么人。
我找了曾经最常坐的位置坐下。
故地重游,竟然还有些怀念。
音乐缓缓升起,流淌萦绕在我耳边。
菜品被一道道端上桌。
裴寂举着高脚杯,眼里噙着笑。
我是第一个祝孟同学离婚快乐的人。
离婚确实是快乐。
虽然不能擦除错误答案,但是至少能修正。
我举起酒杯,扬起一抹笑,离婚快乐。
只听玻璃碰撞的一瞬间,我的如麻绳一样搅乱着的心绪,突然就捋顺了。
就当这是和我的青春正式告别的晚餐。
裴寂对我的心思明显,我不是感觉不出来。
都说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自卑,像我这种心大到上天的人也不能免俗。
他那么好。我不配他。
11
一顿饭吃下来,裴寂的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
我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终于熬到了结束。
裴寂又想送我,被我委婉的拒绝了。
餐厅外,许愿坐在甲壳虫里向我招着手。
裴寂看着我欲言又止。
上了许愿的车后,我朝裴寂郑重的挥了挥手。
算是告别。
离婚的事情我告诉了爷爷奶奶。
当初他们就不太理解我为什么要大学一毕业就闪婚,而且他们并不喜欢陈亦礼这个孙女婿,如今见我离婚也算喜闻乐见。
我和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出国。
去爷爷奶奶曾经呆过的地方过接下来的日子。
望着后窗裴寂越来越小的身影,我心里默默道了声：
再见。
12
不过我到底没想到这个再见来的这么快。
爷爷突然发病,进了医院。
我一个人实在有些照顾不过来。
裴寂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赶了过来。
忙前忙后的帮我安排更好的医院和医生。
直到爷爷脱离危险。
他又帮了我,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我勉强的朝他笑了笑,……谢谢你班长,我又欠你一次人情。
裴寂望着我,眼里的复杂翻涌。
这几天我没怎么睡,也没怎么吃,这个人崩的很紧,直到爷爷脱离危险,我的一颗心才落地。
所以现在的样子略显狼狈。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人情现在就可以还。
我有些懵的抬起了头。
今天一天没吃饭了,请我吃顿饭吧。
也不等我开口,他捞起椅子上的外套,示意我跟上。
菜上来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裴寂全程给我夹菜,自己却一直喝着酒。
桌上的瓶瓶罐罐越来越多,我才终于反应过来,班长,你怎么光喝酒
他好像有些醉了,看着我眸色很深。
孟芋,别喊我班长了,我已经不是你班长了。
我心跳如鼓,眼神闪躲,无论再过多少年你都还是我的班长啊……
裴寂嗤笑出声,别装傻了,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我的表情就僵住了。
其实我并不想让他捅破那层窗户纸。
你已经离婚了,我可以追你的吧裴寂这话问的小心翼翼。
如果因为一个陈亦礼你就放弃别人对你的喜欢,那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眼神落寞。
高三毕业那年,他原本想跟我表白,却被家里强制性的送出了国,彻底与国内断联。
出国前几年他在国外分公司拼命打拼,为了就是能在家族面前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可等到父亲开始放权,他回了一趟国,却发现我早已经结婚。
这次回来,是要正式接手家里的生意了。
之前去同学聚会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你在不在。
想见见你。
说到这他眼睛里又好像重新燃起了光亮,没想到让我碰到了你要和陈亦礼离婚……
我想到那天的场景叹了口气。
他眸光微闪,语气带着些微不可查的紧张,总要给我一次机会吧。
13
回了医院,爷爷躺在病床上,睡的深沉。
我的心却乱成了浆糊,脑子里全都是裴寂的那张脸,他的话还言犹在耳,可我却像个胆小鬼一样落荒而逃。
手机的消息栏响动,裴寂的短信静静的显示在那里。
不用紧张,不用思虑,不用胡思乱想,日子还很长。
我喜欢你,我会证明。
我不由苦笑。
裴寂……裴寂……你怎么能那么好呢。
我将手机倒扣,去厕所洗了把脸,出来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女人纤细的身影立在床前,纯净的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愁,好一朵不染尘埃的小白花,
只是眉眼中的几分算计,破坏了这份美感。
她转过身,看见了我,朝我颔首微笑。
好久不见,孟同学。
作为我们高中人缘最好的校花,在礼仪方面很难挑的出错处。
我不知她的来意,只好跟着她的脚步,来到了走廊。
她还没转过身,我就看到她眼底欲落不落的泪水。
我本来应该感谢你的,感谢你愿意把亦礼还给我,可是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顾萤的眸中终于泄露了一丝愤恨的真实情绪。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他宿醉在酒吧,我去接他的时候,他嘴里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居然对我说我们两个结束吧。
结束顾萤突然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她抹了抹眼泪,当年要不是他爸妈嫌弃我的出身我也不会出国留学,我努力学习努力拍戏,努力让那么多人知道我喜欢我,就是为了想让陈亦礼的父母承认我。
我终于做到了,可是他却在我为他努力的这些日子里和你结了婚！
顾萤咬了咬牙,继续道,可我不怪他,我知道他有自己的原因,只要他心还在我身上就好,他本来给我保证的好好的,说跟你离婚之后就会跟我结婚的！我等了那么多年！
可是他今天居然对我说结束,他喜欢上了你！那我这么多年做的事到底是为什么
她冲上来猛的抓住了我的手,我求求你,去跟他说一说,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我看着她近乎癫狂的姿态,心里有些震惊,以及更加觉得陈亦礼不是一个东西。
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满嘴谎话。
从高中起我就知道顾萤是骨子里带着清高的人,她总端着,待人接物总是面面俱到,可能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原因,她偶然会用一些手段去获取一些资源和利益。
我原本还蛮敬佩她当年放弃了陈亦礼毅然决然的去提升自己的行为。
却不想她做的这些都只是在给自己的身价加码。
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陈亦礼的父母认可她,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嫁给陈亦礼。
多么轻薄肤浅的理由。
她把自己看的好轻好轻。
就像当初的我。
我想劝她,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我已经跟他离婚了。
顾萤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都是祈求。
一个为了爱情低到尘埃的女人,那你答应我,再也不要联系他。
我抿了抿唇,掏出手机当着顾萤的面给她展示,已经将陈亦礼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的页面。
但她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走廊中脚步声响起,裴寂从黑暗中走出来。
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她不会再联系陈亦礼的。
裴寂侧身将我揽入怀中,她现在的男朋友是我。
顾萤看着裴寂和我表情有一瞬间怔愣,
你……你们……
我抿了抿唇挣开裴寂上前劝解道,陈亦礼……他不是什么好人。
顾萤眸光有一瞬间黯淡,谢谢……我明白,可我爱他。
因为有了裴寂的出现,她好像确认了我不会再跟陈亦礼旧情复燃,走出了几步,又回头朝我道,祝你幸福。
医院病房里走廊的灯不亮,我眼睁睁看她踏入了黑暗中。
像当初的我一样。
我知道我劝不了她。
回过头,裴寂正站在窗边最亮的地方,光与暗的交界线里,他笑着朝我伸了手。
这次我没逃。
握了上去。
13
和裴寂在一起一段时间后,第二年的同学聚会,我们两个是一起去的。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陈亦礼和顾萤。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同学聚会的。
因为有裴寂,想要见不到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不过一年不见,他倒是变了很多。
没那么眼高于顶,自视清高了。
而顾萤却有些憔悴,挽在陈亦礼的手肘,朝我温和的笑了笑。
陈亦礼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的甩开了顾萤的手。
裴寂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我面前。
陈亦礼脸色一僵,又退了回去。
这是这么多年同学聚会最齐的一次。
班里的男同学看见我和裴寂靠在一起直起哄。
有的胆子大的更是大声打趣裴寂,这么多年,终于算是得偿所愿了。
想当年,我们裴学神高岭之花跌落神坛,天天早上给孟芋买早餐,还以帮我们压题的名义偷偷给人补习,一片赤诚感天动地。
要不是高中一毕业就被家里人送出国去了,你俩早该在一起了吧
一个当年和我们两个关系都挺不错的男生开口调侃的。
这些话无亦于在陈亦礼心上捅刀子,但也无人注意到陈亦礼的失态。
早就该是这样的。
偷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好在他当年怕谎言被拆穿,从来没有在人前公布过我们结婚的消息,以至于这么多年,高中同学们都还以为我是单身。
除了许愿知道一些事情以外。
许愿在在人群中,看着陈亦阴沉的脸差点笑出声,她出言讽刺道,陈总,看起来脸上不是很好啊,我们芋头和班长的婚期将近,你和顾大明星什么时候办事啊
陈亦礼猛喝了口酒,只道了声,还早。
而他身边的顾萤表情却又难看了几分。
任谁都听得出来许愿是在讽刺他们两个,谁不知道陈亦礼的父母上个月才在记者面前当众直言看不上顾萤,不会让一个戏子嫁进自己家的。
本以为顾萤努力了那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居然只成了陈亦礼父母嘴里两个轻飘飘的戏子。
我只觉得有些唏嘘。
旁边的同学急忙来打圆场,将许愿拉走。
好在没有闹起来。
饭桌上我一直观察着陈亦礼生怕他要闹事。
不过还好,安安稳稳的结束了。
同学聚会一结束,裴奕就拉着我出了酒店。
他那么急匆匆,我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他小心翼翼的揣摩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你不会还对他余情未了吧
我被他这话逗的笑出了声,什么余情未了。
那你们两个在饭桌上看来看去的……他有些小心眼道。
我叹了口气,哪里看来看去了,看来看去的不是你吗
裴寂不说话了,他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陈亦礼身体突然紧绷起来。
我刚要看过去被他的胸膛挡住,他有些哀怨的瞪了我一眼,还看还看……
我连忙收回视线,信誓旦旦,没看！
他一脸不相信,拉起我的手往车库走。
回家了,回家了……
坐着车上时,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是一句对不起。
等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
我看了眼在开车的裴寂笑了笑。
心里早已经释然。
14
在裴寂家里找到他藏的很深的一本日记时,我原本是抱着尊重他隐私的心情没有看的。
直到那本日记三番五次的落到我的视线里。
我终于没能抵住诱惑,在裴寂洗澡的间隙打了开来。
看的时候才知道,这几乎不能被算为一本日记。
只能算是他某时某刻的感想与心情。
日记的三分之一是在说他的家庭有多么多么的压抑。
读不完的书,学不完的事,父母的强权,家庭的冷清。
直到上开了高中,他的笔墨突然带上了些许色彩：
今天下雨了,忘记带伞,有个女生穿了件青蛙王子雨衣在路上跑,好丑的雨衣。
她叫孟芋,我们原来是一个班的。
她上课咬笔,咬合力好强。
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睡的好香,窗外那么大太阳,她不觉得刺眼吗
她怎么天天去吃门口那家西餐厅,很好吃吗
好可惜,我去不了。
……
之后的每一条都是关于我的一件小事,直到……
我应该喜欢她。
戛然而止。
后面的字迹突然变得不太一样了,可能是因为好久没记录。
他开始写一些偷偷摸摸靠近过我的事。
比如偷偷帮我做值日,帮我记笔记,帮我订正试卷,借着帮助同学的借口帮我补习……
直到他突然听说我的家里出现了问题。
日记上写：
今天她的同桌给了她一包小面包,她怎么吃的狼吞虎咽的,差点被噎到了。
今天中午她怎么没回家精神好差……
她爸妈怎么这么坏。
……
把早餐放她抽屉里她会吃吗
她吃了,以后每天给她带。
看到这里我已经很难过了。
越往后翻,他的字迹变得焦躁起来：
怎么办,他们要把我送出国了……
孟芋。
芋头。
我听到她奶奶给她打电话叫她阿芋了。
阿芋。
然后就是一行一个阿芋,到：
跟她表白。
写到这就没了。
再往后翻,空白的纸张上只写了两个字。
等我。
……
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裴寂也从浴室里出来。
看见我眼睛红红的有些慌乱,怎么哭了
我没说话,他视线落到我手上的笔记本上,目光一滞,随即耳朵上泛起绯色。
他慢吞吞道,……你看完了
我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丢人,连忙把笔记本抢了回去,塞回了抽屉里。
我我没有说你青蛙王子雨衣臭的意思,很可爱……
他这话直接把我逗笑了。
青蛙王子的雨衣不可爱。
他才可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