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婚夜,他带白月光回家
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双冰冷的手在拍打。我身上还穿着那件耗费半年心血、缀满碎钻的Vera
Wang定制婚纱,沉重的裙摆拖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条搁浅的、失去光泽的鱼尾。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槟和百合的甜腻香气,混杂着宾客留下的、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几个小时前,这里还充斥着祝福的喧嚣和虚假的欢声笑语。
现在,只剩下死寂,和我胸腔里那颗被冰锥反复刺穿、早已麻木的心脏。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咔哒声,清脆得刺耳。我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那扇厚重的、象征着家的门被推开。
江临,我的新婚丈夫,回来了。
他臂弯里,还亲密地搂着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我下午才试穿过、准备蜜月旅行时穿的某奢侈品牌最新款连衣裙的女人——林晚晚。他的白月光,他心口那颗永远鲜活的朱砂痣。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肩膀,林晚晚的发梢滴着水,脸色有些苍白,显得楚楚可怜,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急需呵护的娇花。她怯生生地依偎在江临怀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我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怜悯和挑衅。
江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新婚丈夫应有的温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丝不耐烦的厌恶。仿佛我才是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破坏了他们温馨归家的闯入者。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雨夜的湿冷,刮过我的耳膜,宾客不是都走了吗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婚纱繁复的蕾丝领口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眼前华丽的吊灯灯光也变得模糊、眩晕。
林晚晚轻轻扯了扯江临的衣袖,声音又软又糯:阿临,别这样……姐姐她……今天毕竟是她的大日子。她刻意加重了姐姐和大日子这两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的神经上。
江临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得刺眼。他转向我,语气像是在处理一件亟待解决的麻烦:沈未晞,晚晚淋了雨,身体不舒服。主卧让给她休息一晚,你去次卧。
主卧让给她
我花了无数个日夜精心布置的新房,那张象征着夫妻同心的、铺着大红喜被的双人床,此刻在他口中,轻飘飘地就要让给另一个女人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愤怒,猛地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我四肢百骸的血液,又在下一秒点燃了燎原的怒火。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因为极度克制而发出的咯咯声。
江临,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我知道。他蹙了蹙眉,似乎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所以呢晚晚病了,需要休息。你懂事一点。
懂事
呵。
我看着林晚晚。她微微低着头,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她身上那件连衣裙,是我最喜欢的雾霾蓝,衬得她肌肤胜雪。可此刻那抹蓝色,在我眼里却成了最恶毒的嘲讽。
我的婚纱好看吗我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死死锁住林晚晚。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羞涩又带着点得意的笑:姐姐的婚纱……自然是极美的。是Vera
Wang的高定吧真羡慕姐姐……
羡慕我打断她,向前走了一步,沉重的婚纱裙摆在地面拖曳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我走到她面前,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不属于我的、甜腻的香水味,混杂着雨水的潮湿气息。既然这么羡慕……
我的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刺眼的雾霾蓝连衣裙,又缓缓移向江临那张写满不耐的俊脸,最后定格在玄关柜上——那里,放着一把下午花艺师用来修剪花枝的、锋利无比的银色花艺剪。
不如,你穿上试试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
江临脸色骤变:沈未晞!你发什么疯!
林晚晚更是吓得往后一缩,紧紧抓住江临的胳膊:阿临……
我没有理会他们。我只是盯着那把剪刀,银色的冷光在吊灯下反射出一点寒芒,刺得我眼睛生疼。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怒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我最后一丝理智焚烧殆尽。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凭什么我的新婚夜要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凭什么我的丈夫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把他的白月光带进我的家,还要我懂事地让出主卧
凭什么!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他们惊愕或愤怒的脸。沉重的婚纱限制了我的步伐,但我依旧用最快的速度冲向玄关柜。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哒哒声,像是我濒临崩溃的心跳。
手指触碰到剪刀冰凉的金属手柄,那股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却奇异地让我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我握紧了它。
转过身,面对他们。
江临下意识地将林晚晚护在身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警惕:沈未晞!你想干什么把剪刀放下!
林晚晚躲在他身后,探出半张脸,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
我举起了剪刀,锋利的刃口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我的目光越过江临,直直地钉在林晚晚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
不是羡慕我的婚纱吗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现在,脱下来。
【第二章】
我的刀,比男人听话
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气里只剩下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以及我们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江临护着林晚晚,像一堵坚硬的墙,他眼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深沉的怒意取代,那怒意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陌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穿着华丽婚纱、手握凶器的女人。
沈未晞!他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他妈疯了!把剪刀给我放下!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
这两个字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我心底炸开一片滚烫的讽刺。报警告我什么告我在自己的新婚之夜,被丈夫和他的情人逼得拿起剪刀自卫吗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的剧本!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婚纱的束腰勒得我肋骨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这痛,远不及心口那被反复凌迟的万分之一。
报警我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空洞的回响,好啊。让警察来看看,江氏集团的新任总裁,在新婚夜,是怎么把‘真爱’带回家,逼着合法妻子让出主卧的。顺便,也让他们看看……我的目光缓缓扫过林晚晚身上那件刺眼的雾霾蓝,这位‘真爱’,是如何迫不及待地穿上新婚妻子的衣服,登堂入室的。
林晚晚的身体猛地一颤,抓着江临胳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咬着下唇,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要落不落,愈发显得我见犹怜:姐姐……你误会了……我和阿临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只是衣服湿透了,阿临好心借我一件……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生气……
好心借我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尖锐,林晚晚,收起你这套把戏。这里没有观众,只有我们三个人。你身上这件,是我亲自挑的,准备去圣托里尼度蜜月时穿的限量款。标签都没拆吧‘借’你问过我了吗
我向前逼近一步,手中的剪刀随着我的动作微微晃动,刃口的寒光掠过江临紧绷的下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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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来。我重复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立刻。
江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愤怒、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在他面前总是温顺、隐忍、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沈未晞,会有一天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亮出她从未示人的獠牙。
沈未晞,你别太过分!他试图用气势压过我,晚晚只是借件衣服!你至于……
至于!我厉声打断他,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绝望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江临!你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是什么地方!站在你面前的,穿着婚纱的,是谁!
我指着自己,婚纱上璀璨的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晕,刺痛了我的眼睛。
是我!沈未晞!你刚刚在所有人面前宣誓要爱护一生、忠诚一生的妻子!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可你呢婚礼的香槟杯还没凉透!宾客的祝福声还在耳边!你就迫不及待地把你的‘白月光’带回了我们的婚房!让她穿着我的衣服!还要我‘懂事’地把主卧让给她!
江临!你的心呢!被狗吃了吗!
最后一句嘶吼,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在婚纱的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但我依旧死死地握着那把剪刀,像握着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和反抗的勇气。
江临被我吼得怔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或许是短暂的动摇但很快,那点动摇就被林晚晚低低的啜泣声驱散了。
阿临……我好怕……林晚晚把脸埋在他背后,肩膀耸动,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她……她好像真的疯了……我们走吧……我好冷……
江临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不再看我,而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林晚晚,试图绕过我,往主卧的方向走。
让开。他冷冷地说,语气里再无半分情意,只剩下冰冷的命令。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像一对真正的情侣般依偎着,试图从我身边走过,走向那个本该属于我和他的婚房……一股毁灭般的冲动瞬间攫住了我!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像个笑话一样站在这里!
凭什么我的世界要被他们如此践踏!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窒息的空气!
不是我的。
是林晚晚的。
就在江临试图推开我的瞬间,我动了。没有一丝犹豫。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操控着我,一个被压抑了太久、浸透了绝望和恨意的灵魂。
我没有用剪刀刺向他们——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的目标是林晚晚身上那件该死的雾霾蓝连衣裙!
锋利的剪刀带着我所有的恨意和屈辱,精准而狠厉地划下!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清脆而刺耳,像锦帛被无情地扯碎。
林晚晚只觉得肩头一凉,紧接着,那件价值不菲的限量款连衣裙,从右肩到左肋下方,被豁开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口子!露出里面浅色的内衣和一片雪白的肌肤。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瞬间变得狼狈不堪的衣服,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尖叫,下意识地双手抱胸,缩成一团。
沈未晞!!江临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推开我,力道之大,让我穿着高跟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沉重的婚纱绊住了脚,我重重地摔倒在地,尾椎骨传来一阵剧痛。
但我顾不上疼。我抬起头,看着江临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急切地裹住瑟瑟发抖、哭得几乎昏厥的林晚晚。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暴怒和……彻底的失望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你这个疯子!他咬牙切齿,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坐在地上,婚纱凌乱地铺开,像一朵被蹂躏过的残花。手中的剪刀还紧紧握着,刃口沾着几丝蓝色的线头。我看着他,看着他对另一个女人极致的呵护,看着他对我的极致厌恶。
心,彻底死了。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麻木感,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所有的愤怒、悲伤、委屈,都在这极致的绝望中沉淀下来,凝结成一种更可怕的东西——一种空洞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平静。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无视尾椎的疼痛,无视婚纱的累赘。我站直身体,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滚。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比刚才的嘶吼更让人心悸。
江临抱着林晚晚,愣了一下。
带着你的‘晚晚’,滚出我的房子。我一字一顿地说,目光扫过这间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婚房,立刻,马上。
江临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抱着林晚晚,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门被重重摔上。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吊灯的水晶坠饰都微微晃动。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只剩下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和我自己沉重得如同擂鼓的心跳。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里还握着那把沾了线头的剪刀。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良久,我低下头,看着身上这件曾经承载了无数少女梦幻的婚纱。它依旧华丽,依旧璀璨,却沾上了灰尘,被剪刀划破的裙摆(刚才摔倒时可能被剪刀或地面刮到)也裂开了一道口子,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
我抬起手,没有犹豫,用剪刀对准了婚纱繁复的束腰。
嗤啦——嗤啦——
锋利的剪刀毫不留情地剪开那些精美的蕾丝、昂贵的丝绸、坚硬的鱼骨。一层又一层,束缚被粗暴地撕裂、剥离。沉重的裙摆脱落,砸在地上。我像蜕去一层沉重的、不属于我的壳。
当最后一片象征纯洁的白纱被剪断,飘落在地时,我身上只剩下贴身的吊带衬裙。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裸露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却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残忍的轻松。
我赤着脚,踩过地上狼藉的、价值连城的婚纱碎片,走向厨房。
大理石台面冰冷坚硬。我打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碗碟,只有……刀。
不是一把。是很多把。
长的剔骨刀,短的切片刀,厚重的斩骨刀……它们被精心保养,刀锋在橱柜感应灯下闪烁着幽冷的、令人胆寒的光芒。每一把都薄如蝉翼,吹毛立断。
我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冰冷的、光滑的刀面。一股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这双手,拿不起画笔,画不出江临喜欢的风景。
这双手,弹不好钢琴,奏不出林晚晚擅长的肖邦。
但这双手,握得住刀。
八年了。
从十八岁被父亲强行送进那所臭名昭著的蓝翔烹饪技校(他原话:女孩子学个手艺,将来好嫁人,也能拴住男人的胃)开始,我就与刀为伍。切墩、片肉、雕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同学们嘲笑我是案板上的千金,老师惋惜我明明能靠脸吃饭,偏要靠手艺。
他们不懂。
当锋利的刀刃切开食材时发出的那种细微的、令人愉悦的沙沙声;
当薄如纸片的肉片在灯光下透出均匀的光泽;
当坚硬的牛骨在精准的落刀下应声而断……
只有刀,不会背叛我。
只有刀,会给我最直接、最真实的反馈。
只有刀,能让我在日复一日的枯燥重复中,找到一丝掌控自己命运的错觉。
后来,我遇到了江临。他像一束光,照亮了我沾满油烟的、灰暗的后厨世界。他说他爱我的与众不同,爱我的烟火气。我信了。我放下了刀,笨拙地学着穿高跟鞋、化精致的妆、插花、品红酒……努力把自己塞进他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里,做一个配得上他的江太太。
我以为我成功了。
直到今天。
直到我的新婚夜,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改变,在他眼里,或许都不及林晚晚一滴眼泪的分量。
我拿起那把最趁手的切片刀。刀柄是温润的枣木,被我的手汗浸润得光滑油亮。刀身狭长,弧度优美,刃口是一条极细、极冷的银线。
我握紧它。
冰冷的刀柄,熟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虚浮和软弱。
刀比男人听话。
刀比承诺可靠。
刀,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我走到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前。冰箱是嵌入式的,德国顶级品牌,容量惊人,足够装下半个超市。这是江临选的,他说要放满我做的菜。
我拉开冰箱门。
一股混合着各种食材味道的冷气扑面而来。
然后,我看到了他们。
江临和林晚晚。
他们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蜷缩在冰箱的冷藏室里。江临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他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林晚晚则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紧紧缩在他怀里,头埋在他胸前,只露出半张同样毫无血色的脸,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他们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冰箱内部LED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像两尊诡异的冰雕。
时间,仿佛真的在他们身上凝固了。
【第三章】
冷藏的爱,永不腐烂
冰箱的冷气如同实质的冰雾,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舔舐着我裸露的肌肤。那股寒意,比窗外的暴雨更刺骨,直直钻进骨髓深处。
我站在敞开的冰箱门前,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手里握着那把狭长锋利的切片刀。眼前的景象荒诞又恐怖,像一幅精心布置的、充满恶意的超现实主义画作。
我的新婚丈夫,和他心爱的白月光,相拥着冻死在我们婚房崭新的冰箱里。
没有尖叫,没有慌乱。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笼罩着我。仿佛眼前这一幕,不过是这场荒诞闹剧早已注定的、顺理成章的结局。
我甚至向前走了一步,更近地观察他们。
江临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恐上,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深邃眼眸,此刻空洞地瞪着,倒映着冰箱内部冰冷的白光。他大概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在对他温柔浅笑的妻子,后一秒就能用那样可怕的力量和速度,将他们塞进这个金属的坟墓。
林晚晚的脸埋在他胸前,看不清表情,但想必也是极致的恐惧吧她身上那件被我剪破的雾霾蓝连衣裙,此刻被霜覆盖,破口处露出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
真干净啊。
我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江临冰冷僵硬的脸颊。触感像一块冻硬的石头,带着冰箱里特有的、混合着食材的冰冷气息。
冷吗我轻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这里,是不是比她的怀抱更冷
当然不会有回答。只有冰箱压缩机持续工作的、低沉的嗡嗡声,像一首单调的安魂曲。
我收回手,目光落在手中的刀上。冰冷的刀锋倒映着我此刻的模样——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衬裙单薄,赤着脚,像个迷失在午夜废墟里的幽灵。
你看,
我对着刀锋中的自己低语,我说过的。刀,比男人可靠。
它不会甜言蜜语,不会背信弃义,更不会在新婚夜把别的女人带回家。它只会忠诚地执行我的意志,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就像刚才。
当江临抱着哭泣的林晚晚,试图强行闯入主卧时,那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崩断了。身体里那个被压抑了八年的、与刀为伍的灵魂,彻底苏醒。
他以为我只是个会拿剪刀剪衣服泄愤的疯女人
他错了。
后厨八年,切过无数冻得硬邦邦的牛羊肉,处理过滑不留手的鲜鱼,剔过结构复杂的禽类骨架……我的刀,早已不是普通的刀。它是我的手臂的延伸,是我意志的具现。
在他试图推开我的瞬间,在他注意力完全被林晚晚的哭泣吸引的刹那,我的反击快如闪电,精准如外科手术。
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劈在他颈侧最脆弱的迷走神经上。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高大的身躯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是无数次处理大型食材练就的本能。
林晚晚的尖叫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我捂住了她的嘴。她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比刚才被剪破衣服时更甚百倍的恐惧。她拼命挣扎,指甲在我手臂上抓出血痕。
但她的力气,在我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我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嘘……
我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让她浑身剧颤,别吵。你不是想睡主卧吗我带你去个……更安静的地方。
拖拽两个失去意识的人并不轻松,尤其我还穿着行动不便的衬裙。但我做到了。将他们拖进宽敞得足以藏下两个人的顶级冰箱冷藏室,像摆放两件大型冻品一样,将他们塞进去,调整好姿势——让他们紧紧相拥,如同他们渴望的那样。
然后,我关上了冰箱门。
锁扣合拢时发出的咔哒轻响,像为这场荒诞的婚礼,画上了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回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闪过,冰冷而清晰。我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被我亲手剪碎的婚纱碎片。那曾经象征纯洁、幸福和承诺的白色,此刻沾着灰尘,像一堆肮脏的抹布。
我抬脚,赤足踩过那些碎片,走向巨大的冰箱。
冷藏室的冷气源源不断地涌出,厨房的温度骤降。我站在寒气中,却感觉不到冷。心底那股冰冷的火焰,似乎足以焚烧一切。
我举起手中的切片刀。刀锋在冰箱的灯光下,流转着幽蓝的寒芒。
江临,
我对着冰箱里那尊冰冷的雕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
刀尖轻轻抵在他青白的额头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微微发麻。
现在,我们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了。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冰冷,空洞,没有一丝温度,在这个你亲自挑选的冰箱里。我们的爱,会像这些进口牛排和挪威三文鱼一样,永远保持‘新鲜’,永不腐烂。
刀尖缓缓下移,划过他僵硬的鼻梁,冰冷的嘴唇,最后停在他毫无起伏的胸膛上。
只是,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你大概没想到,和你‘一生一世’的,会是这种‘冷藏’的方式吧
我收回刀,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旁边瑟瑟发抖(虽然她已经不会发抖了)的林晚晚。
还有你,林晚晚。
我凑近冰箱,冰冷的白雾喷在我的脸上,你不是喜欢抢吗喜欢穿我的衣服,睡我的床,抢我的男人
我的手指隔着冰冷的空气,虚虚点了点她身上那件破了的雾霾蓝裙子。
现在,这个男人,永远是你的了。
我轻声说,在这个‘主卧’里,你们可以相拥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再也没有人能打扰你们。
我大方吧
说完这句,我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冰冷、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厨房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和瘆人。
笑够了,我直起身。脸上的表情重新归于一片死寂的平静。
我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中的切片刀,洗去上面并不存在的血迹(刚才只是抵着,并未真正切割),只留下水珠在刀锋上滚动,折射出冰冷的光。
我关掉水,拿起旁边干净的擦刀布,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刀身。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刀,是我的伙伴。
它帮我解决了问题。
它值得最好的保养。
擦干,上油。看着刀锋重新恢复那种令人心悸的、吹毛立断的锋利光泽。
然后,我走到巨大的冰箱前,看着里面那对永恒的璧人。
晚安。
我轻声说,然后,缓缓地、坚定地,关上了冰箱门。
锁扣合拢。
咔哒。
世界彻底隔绝。
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洒下一片朦胧的、惨白的光,透过落地窗,照亮了厨房里的一片狼藉——散落的婚纱碎片,静静矗立的巨大冰箱,以及站在冰箱前,赤着脚,只穿着单薄衬裙,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的我。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
雨后清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涌进来,冲淡了厨房里那股若有似无的、属于冰箱的冰冷气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新生的力量。
结束了。
都结束了。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刀。月光在刀锋上流淌,像一条静谧的银色河流。
还是你最好。
我低声呢喃,指尖眷恋地抚过那冰冷的刃口,永远这么锋利,永远这么……听话。
嗡——
厨房角落里,那台被我遗忘的、原本用来粉碎厨余垃圾的高功率破壁机,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启动声,紧接着,是刀片高速旋转切割硬物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剧烈嗡鸣和撞击声!
咔!嚓!咔!咔嚓!
声音持续了十几秒,然后戛然而止。
厨房里,只剩下冰箱压缩机低沉的嗡嗡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的车声。
月光依旧惨白。
我握着刀,站在窗边,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过了许久。
我转身,走向厨房角落的工具柜。
打开柜门,里面放着磨刀石。
粗糙的磨石,细腻的浆石,还有保养刀用的专用油。
我拿出那块最常用的、表面已经磨出凹槽的磨刀石,接了半盆清水。
然后,我坐了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将刀身平放在浸湿的磨石上。
噌……噌……噌……
缓慢而富有节奏的磨刀声,在死寂的厨房里响起,一声,又一声。
稳定,悠长。
如同某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
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我低垂的侧脸,也照亮了刀锋与磨石接触的地方,溅起的、细小的水珠和石沫。
噌……噌……噌……
刀锋,在月光下,越来越亮。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