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的相遇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林墨站在迷雾酒吧的后门,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混着不知是酒还是别的什么液体,在脖颈间留下冰凉的轨迹。
还能走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墨转过身,看到路灯下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对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伞沿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截线条干净的下颌。
关你屁事。林墨扯了扯嘴角,试图站直身体,却因为双腿发软,踉跄着差点摔倒。
男人上前一步,伞稳稳地罩在他头顶:我叫沈知言,住这附近。
林墨眯起眼,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对方。沈知言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雨夜里泛着冷白的光,和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相得益彰。这是林墨最讨厌的类型——干净、体面,像活在另一个没有阴霾的世界里。
滚。林墨推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巷口走。他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那把黑色的伞始终不远不近地护着他半边身子。林墨烦躁地回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知言的目光落在他渗出血迹的手腕上,声音依旧平静:你的手在流血。
林墨这才注意到,刚才摔倒时被碎玻璃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红色的液体混着雨水,在手腕上蜿蜒成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死不了。
跟我回去处理一下。沈知言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伸手想去扶林墨,却被对方狠狠打开。
别碰我!林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这种人,脏得很,别污了你的手。
沈知言沉默了几秒,忽然弯腰,不由分说地将林墨打横抱起。林墨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挣扎:放开我!沈知言你他妈放开我!
再动,伤口会更严重。沈知言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温度,我不是在可怜你,只是不想明天在巷子里看到一具尸体。
林墨愣住了,他看着沈知言近在咫尺的侧脸,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对方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眉骨。雨水打湿了沈知言的肩头,深色的水渍在白衬衫上晕开,像一幅突兀的画。
不知怎的,林墨停止了挣扎。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沈知言怀里的温度太过陌生,又或许,是他那句不是可怜你,莫名地戳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沈知言的家就在离酒吧两条街的公寓楼里,一进门,林墨就被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包围。房子是极简的黑白灰风格,干净得不像有人住。
坐。沈知言把他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拿医药箱。
林墨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张相框上。照片里的沈知言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的走廊里,身边站着一个笑容温和的女人。
她是我姐姐,沈知言拿着碘伏和棉签走过来,注意到他的目光,去年去世了。
林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低头处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沈知言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皮肤时,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安定感。
为什么帮我林墨低声问。
沈知言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眼底那片浓重的阴郁上:你看起来,很像以前的我。
林墨的心猛地一缩。
就在这时,沈知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蹙起,走到阳台去接电话。林墨隐约听到他说了几句我知道了会处理好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疲惫。
挂了电话,沈知言回到客厅,脸上的平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林墨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或许也有自己的软肋。
我该走了。林墨站起身。
沈知言睁开眼,递给她一把伞:雨还没停。
林墨接过伞,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沈知言:谢谢你。
沈知言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早点回家。
走出公寓楼,雨还在下。林墨撑开伞,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蔓延。他不知道,这场雨夜的相遇,会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救赎的开始。
而此刻,公寓里的沈知言,正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眼神晦暗不明。消息是匿名发来的,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林墨,被几个男人围在中间,脸上带着屈辱的表情。
沈知言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他知道,有些事,他躲不掉,而林墨,也一样。
第二章
无法逃离的过去
林墨回到自己租住的地下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墙壁上的水渍像一幅抽象画,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脑子里却全是沈知言的样子。那个干净、体面,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男人,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林墨摸出来一看,是虎哥发来的消息: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有笔生意给你。
林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
虎哥是他的债主。三年前,林墨的母亲病重,他走投无路,向虎哥借了高利贷。母亲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而那笔利滚利的债务,却像一条毒蛇,缠得他喘不过气。为了还债,他不得不跟着虎哥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催收、盯梢,有时候甚至要替人背黑锅。
他曾经想过逃跑,但虎哥的势力太大,他根本无处可逃。而且,虎哥手里还握着他最不堪的把柄——一张他被迫和一个老男人的合照。
第二天晚上八点,林墨准时出现在虎哥指定的老地方——一个废弃的仓库。虎哥叼着烟,坐在一堆废弃的木箱上,看到林墨来了,招了招手:过来。
林墨走过去,低着头,不说话。
知道今天让你做什么吗虎哥吐了个烟圈。
不知道。林墨的声音很闷。
帮我盯个人。虎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给林墨,这小子欠了我的钱,跑了,你帮我找到他,盯紧了,别让他再跑了。
林墨捡起照片,看到照片上的人时,瞳孔猛地一缩。照片上的人,竟然是沈知言!
怎么认识虎哥看出了他的异样。
不……不认识。林墨连忙摇头,把照片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认识最好。虎哥站起身,拍了拍林墨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这小子滑得很,你可得当心点。要是让他跑了,你知道后果。
林墨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仓库。夜风吹在他脸上,带着一丝凉意。他看着手里的照片,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不明白,沈知言这样的人,怎么会欠虎哥的钱而且看虎哥的样子,似乎和沈知言之间有很深的恩怨。
林墨站在街头,犹豫了很久。他不想去盯沈知言,那个在雨夜给了他一丝温暖的男人,他不想伤害他。可是,如果他不照做,虎哥绝不会放过他。
最终,林墨还是做出了选择。他拿出手机,给沈知言发了一条消息:有空吗想请你吃饭,谢谢你昨晚的帮忙。
没过多久,沈知言回复了:好,在哪里
林墨报了一个离沈知言家不远的餐厅地址,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他只知道,他必须靠近沈知言,才能知道真相。
餐厅里,沈知言已经到了。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毛衣,坐在靠窗的位置,正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看到林墨进来,沈知言站起身,笑了笑:来了。
嗯。林墨走到他对面坐下,心跳得有些快。
服务员拿来菜单,林墨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推给沈知言。沈知言也没多看,加了一个青菜,就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昨天……谢谢你。林墨没话找话。
举手之劳。沈知言看着他,你的手怎么样了
没事了。林墨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
沈知言没有再追问,而是聊起了别的话题。他问林墨是做什么的,林墨含糊地说自己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沈知言也没有怀疑。
席间,林墨一直在偷偷观察沈知言。他发现沈知言吃饭的样子很优雅,细嚼慢咽,不像他,总是狼吞虎咽的。而且沈知言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他说,偶尔会问一两句,眼神专注而认真。
吃完饭,沈知言去买单,林墨想抢着付钱,却被他按住了手:说好是你请我,下次我请你。
林墨的脸有些发烫,点了点头。
走出餐厅,沈知言看着他: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林墨连忙拒绝,他不想让沈知言知道自己住得那么落魄。
也好。沈知言没有勉强,路上小心。
林墨看着沈知言的车消失在车流中,才松了一口气。他拿出手机,给虎哥发了一条消息:已经找到人了,会盯紧的。
发完消息,林墨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沈知言之间,就多了一层不为人知的联系。而这层联系,或许会把他们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每天都在沈知言家附近徘徊。他看着沈知言每天早上准时出门,去一家私人诊所上班,下午五点准时回家,生活规律得像个钟表。
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沈知言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过着平淡而安稳的生活。
直到第五天,林墨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了沈知言的家。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墨镜,看起来很不好惹。
林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躲在楼道的拐角处,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他隐约听到男人在和沈知言争吵,声音很大,似乎在说什么钱期限之类的字眼。
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就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林墨看到沈知言送他到门口,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男人走后,沈知言没有关门,而是靠在门框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林墨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沈知言到底欠了多少钱,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他能感觉到,沈知言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时,林墨的手机响了,是虎哥打来的。
找到机会了吗虎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还没有。林墨低声说。
废物!虎哥骂了一句,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还搞不定,你就等着替他还钱吧!
挂了电话,林墨看着沈知言家的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能让沈知言出事,至少,不能因为他而出事。
他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哭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沈知言打开门,看到是他,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林墨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我……我路过,听到里面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沈知言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关上门,背对着他,声音沙哑:让你见笑了。
林墨走到他身边,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沈知言转过身,看着他,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带着浓浓的苦涩:你帮不了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墨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帮你。
沈知言看着他,眼神复杂。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欠了很多钱,还不清了。
多少林墨问。
沈知言报了一个数字,林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是一个他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数字。
看到了吧,你帮不了我。沈知言自嘲地笑了笑。
林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或许真的帮不了沈知言,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就在这时,沈知言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手机很快又响了起来,固执地响着,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冰冷:你到底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沈知言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知道了!你别碰他!
挂了电话,沈知言像是脱力了一样,瘫坐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头。
林墨连忙蹲下身,扶住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知言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里带着绝望:他们……他们要对我姐姐的孩子下手。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沈知言的软肋,终于被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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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绝境中的微光
沈知言的姐姐沈知雨去世后,留下了一个只有五岁的儿子,名叫安安,由沈知言的父母帮忙照顾。沈知言一直把安安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加。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用安安来威胁沈知言。
他们是谁林墨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知言摇了摇头,眼神空洞:是我以前惹下的麻烦。
林墨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原因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住安安的安全。
你先别慌,林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他们有没有说要你做什么
他们要我明天把公司的股份转让给他们,沈知言的声音带着颤抖,可那是我姐姐一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给他们。
林墨沉默了。他不知道沈知言的姐姐有什么公司,也不知道那些股份对沈知言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是沈知言绝对不能放弃的东西。
我有办法。林墨忽然开口。
沈知言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希望,又有些怀疑:你有什么办法
明天你按他们说的去做,林墨说,我去保护安安。
不行!沈知言立刻反对,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你去了太危险了。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林墨看着他,难道你真的要把股份给他们
沈知言沉默了。他知道,林墨说的是对的,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相信我,林墨的眼神很坚定,我不会让安安出事的。
沈知言看着他,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第二天,沈知言按照约定,去了转让股份的地方。林墨则提前去了沈知言父母家,守在门口。
上午十点,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了楼下。林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铁棍。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朝着楼上走去。
林墨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两个男人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沈知言的母亲,看到他们,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我们是来接安安的。其中一个男人说。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沈母警惕地说。
沈知言让我们来的,男人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你看,这是他的照片。
沈母看到照片,犹豫了一下,刚想说话,林墨突然冲了出来,一铁棍打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背上。
闷响伴随着男人的痛呼炸开在楼道里。另一个西装男猛地回头,见同伴踉跄着扑在墙上,后腰渗出深色污渍,当即目眦欲裂:找死!
林墨把沈母往门里推了把,沉声道:关门!别出来!他手里的铁棍还在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怕,是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跑——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保护别人,主动挥起武器。
沈母被这变故惊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拽着门框不肯松手,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墨单薄的背影。屋里传来安安怯怯的哭声:奶奶……
进去!林墨吼了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沈母被他眼里的凶光慑住,终于咬着牙拉上了门。金属碰撞的脆响刚落,第二个男人已经扑了过来。
林墨侧身避开对方挥来的拳头,铁棍横扫,精准砸在男人膝盖外侧。对方闷哼一声,单腿跪倒的瞬间,林墨抬脚踹在他胸口,借着反作用力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他喘着粗气盯着两个敌人,脑子里飞速盘算。这栋老楼没有电梯,楼道狭窄得像夹道,硬拼讨不到好。刚才被打的男人已经缓过劲,正扶着墙抽出后腰的折叠刀,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得人眼晕。
小子,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拿刀的男人声音阴鸷,敢管虎哥的事,活腻歪了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虎哥的人。他捏紧铁棍,指腹抵着冰冷的金属,突然笑了笑:虎哥他养的狗倒是挺能咬人。
这话彻底激怒了对方。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包抄过来。林墨看准左边男人的破绽,铁棍直刺他肋骨,却在中途猛地变向,磕开了右边刺来的刀刃。火花在耳边炸开的瞬间,他感觉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热流顺着袖子往下淌。
操!林墨低骂一声,疼得眼冒金星。他知道不能拖,这些人是来抢孩子的,拖到楼下同伴上来就完了。
他突然矮身撞向拿刀男人的腰,借着冲力把人顶到楼梯扶手上。老旧的木质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男人重心不稳的刹那,林墨反手夺过刀,刀柄狠狠砸在他太阳穴上。
解决掉一个,身后的风声已经到了。林墨转身时来不及格挡,硬生生挨了一记重拳,脸颊瞬间麻得失去知觉。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台阶棱上,疼得倒抽冷气。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一条缝,沈母举着个青花瓷瓶冲了出来,颤巍巍地朝最后一个男人砸去:别打他!
男人侧身躲开,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这短暂的停顿给了林墨机会,他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腿,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扳。男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后脑勺磕在台阶上,哼都没哼一声就不动了。
楼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墨粗重的喘息和屋里安安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瘫坐在地上,抬手抹了把脸,满手都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沈母扑过来想扶他,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急得眼圈发红:小伙子,你……你怎么样
没事。林墨撑着台阶站起来,腿肚子还在打颤。他把地上的刀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把两个晕过去的男人拖到楼梯转角,阿姨,锁好门,谁来都别开。我去看看楼下有没有人。
沈母连忙点头,看着他染血的胳膊和肿起来的侧脸,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知言他……
他很快就回来。林墨打断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放心,安安没事。
他走下楼时,腿像灌了铅。刚到一楼,手机就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虎哥两个字。林墨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废物!搞不定一个医生,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虎哥的咆哮快把听筒震碎,我警告你,天黑之前要是拿不到沈知言的把柄,就等着给你那死妈迁坟吧!
林墨攥紧手机,指节泛白。虎哥最清楚他的软肋——母亲的坟在城郊公墓,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
我知道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挂了电话,林墨靠在墙上,看着楼道里斑驳的墙皮,突然觉得很累。他这辈子好像都在逃,从母亲病床前逃到虎哥手下,从过去的烂泥里逃向不知去处的未来。可刚才挡在那扇门前时,他第一次没想着逃。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沈知言。林墨按下接听,嗓子哑得厉害:喂
安安怎么样沈知言的声音里满是焦灼,背景里隐约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没事,人我打跑了。林墨低头看着胳膊上的伤口,血已经浸透了袖子,你那边呢
我……沈知言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林墨,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林墨报了地址,挂电话时发现自己在笑。他摸了摸脸颊,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更凶了。
一个小时后,沈知言的车停在楼下。他冲进来时,白衬衫上沾着酒渍,眼镜也歪了,看见林墨满身是伤地靠在墙上,瞳孔骤然收缩。
你怎么搞成这样沈知言冲过来扶住他,手指碰到他胳膊上的伤口时,林墨疼得瑟缩了一下。
小伤。林墨想挣开,却被他抓得更紧。沈知言的手很凉,指尖却在抖。
跟我回去处理。沈知言的语气不容置疑,半扶半抱地把他弄进车里。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窗外的霓虹飞快倒退,像一帧帧模糊的旧电影。林墨靠在副驾上,看着沈知言紧绷的侧脸,突然开口:你姐姐的公司,到底怎么回事
沈知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过了很久才低声说:我姐夫卷走了公司所有资金,还欠了虎哥一大笔赌债,跑了。
林墨愣住了。
我姐姐是被他气死的。沈知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虎哥找不到他,就来逼我还。那些股份,是我姐姐留给安安的,我不能给。
原来如此。林墨看着他紧抿的唇,突然明白沈知言那句你很像以前的我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被困在别人留下的烂摊子里,喘不过气。
回到沈知言家,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沈知言把医药箱拖到茶几上,让林墨坐在沙发上,自己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剪开他染血的袖子。
伤口比想象中深,皮肉翻卷着,还沾着灰尘。沈知言的动作很轻,棉签蘸着碘伏碰到伤口时,林墨还是疼得抽了口气。
忍忍。沈知言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林墨看不懂的情绪,为什么要帮我
林墨别过脸,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看不惯他们欺负老人孩子。
沈知言没说话,低头继续处理伤口。客厅里只有棉签摩擦皮肤的沙沙声,和两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林墨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偶尔碰到自己的胳膊,那点微凉的温度,像电流一样窜进心里。
处理完胳膊上的伤,沈知言又去看他脸上的淤青,指尖轻轻拂过他肿起来的颧骨:这里也得冰敷。
林墨猛地偏头躲开,心跳快得像要炸开。他看到沈知言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
谢谢。林墨低声说,我该走了。
留下吧。沈知言突然开口,外面不安全,虎哥不会善罢甘休。
林墨看着他,突然笑了:你不怕我是虎哥派来的
沈知言也笑了,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怕。但我更怕你出事。
林墨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却很暖。他没有再拒绝,看着沈知言去客房铺床,背影挺拔而温柔。
那天晚上,林墨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传来沈知言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像在撕扯什么。他突然想起沈知言衬衫上的酒渍,想起他红着的眼眶,想起他说你很像以前的我。
这个看起来干净体面的男人,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伤口
而自己,又凭什么,想要成为照亮他的光
凌晨时分,林墨悄悄起身,想去客厅倒杯水。经过沈知言的房间时,门没关严,透出一道缝隙。他看见沈知言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肩膀微微耸动。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他颤抖的指尖。林墨认出那是客厅里那张照片——沈知言和他姐姐的合影。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外,听着那压抑的哭声,心里像被灌满了铅。
原来,他们都是被困在过去的人。
只是那时的林墨还不知道,这场相互拉扯的救赎,才刚刚开始。而虎哥藏在暗处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像等待猎物落网的毒蛇。
第二天一早,林墨被手机铃声吵醒。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虎哥阴恻恻的笑声:小墨啊,听说你跟沈医生处得不错要不要我送份大礼,祝你们‘百年好合’
林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虎哥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就是想告诉你,你妈坟前的那棵松树,挺碍眼的。
虎哥!林墨的声音陡然拔高,浑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你敢动我妈一下试试!
试试虎哥轻笑一声,下午三点,城西仓库。带沈知言来,咱们好好聊聊。不然……你自己掂量。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墨捏着手机,指节泛白,指腹因为用力而陷进掌心。他知道,这一次,他躲不掉了。
走出客房,沈知言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在厨房盛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温暖又干净。
林墨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很难开口。他该怎么说说自己被虎哥威胁,要把这个刚刚对自己敞开心扉的人,推进更深的深渊
沈知言转过身,看到他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怎么了不舒服
林墨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看着沈知言清澈的眼睛,最终还是把那句虎哥让我们过去咽了回去,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没事,可能没睡好。
沈知言没有怀疑,把粥端到他面前: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墨低头喝着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那颗冰冷的心。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个最混蛋的决定。可他别无选择——他不能让母亲死后都不得安宁。
吃完早饭,沈知言去诊所上班。林墨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角,拿出手机,翻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那是他以前混社会时,一个欠了他人情的警察的电话。
犹豫了很久,林墨按下了拨号键。
喂,张哥吗我是林墨……我想举报虎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张警官惊讶的声音:林墨你确定虎哥的势力……
我知道。林墨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异常平静,但我不想再逃了。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更不知道沈知言会不会原谅他的隐瞒。
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保护沈知言,也保护自己的方式。
下午三点,城西仓库。
林墨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里,看着虎哥带着十几个手下走过来,心里一片冰凉。
人呢虎哥叼着烟,眼神阴鸷地扫过他。
林墨握紧口袋里的手机,那里面藏着刚才和张警官通话的录音:他在来的路上。
算他识相。虎哥笑了笑,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小墨,早这么听话多好非要挨顿打才懂事。
林墨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虎哥眼睛一亮:来了
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人却不是沈知言。
是穿着警服的张警官,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虎哥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林墨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笑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只是,沈知言,对不起。
他拿出手机,想给沈知言发条信息解释,屏幕却突然亮起,弹出一条沈知言发来的消息。
只有短短一句话:
我在仓库后面,等你。
林墨的心猛地一跳,猛地回头看向仓库后方。
那里,夕阳的余晖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知言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一片温柔。
那一刻,林墨突然明白,所谓救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是两个在黑暗里摸索的人,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