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六日轮回 > 第一章

前言
刘柳发现自己被困在六天的死亡循环里:割皮手术、被护士嫌弃、买彩票中奖、调戏护士被拘、暴打恶霸……
每次轮回都以4月19日被紫衣人杀死告终。
第六次轮回,他不再逃跑,用拳头狂殴紫衣人。
循环结束了,他却开始后悔:如果一直循环下去,算不算另一种永生
只是,每次被杀时的痛苦,实在令他难咽这口气。
第一章:第六次轮回
脱裤子,换药!那个身材纤细的女护士端着托盘,语气冷得像冰。
刘柳躺在病床上,习惯性地抬起屁股,把病号服往下拽。油腻的脸上习惯性地挤出点笑:今天几号来着我这脑子,麻药劲儿还没过似的。
护士利落地拆着旧纱布,眼皮都没抬:4月14。割个皮而已,装什么失忆。
刘柳没接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又是14号。割皮。一模一样的对话。第六次了。第一次醒来,他以为自己撞了邪。第二次,他惊恐地发现钱包里的钱数、护士台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窗外那棵歪脖子树……分毫不差。第三次,他尝试说出护士下一句话,对方看神经病似的眼神让他闭了嘴。第四次,他认命了。第五次,他开始琢磨怎么活得值当点。
纱布换好了,凉飕飕的。护士收拾东西要走。
喂,刘柳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经历多次轮回后的浑浊,明天……嗯,小心点。
护士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神经病!管好你自己那二两肉吧!门砰地甩上。
刘柳扯了扯嘴角。明天明天他得干点不一样的。前五次的经验告诉他,这六天,他可以为所欲为。反正19号傍晚一到,那个穿紫衣服的索命鬼会准时出现,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把他送回来。刀捅、车撞、甚至一次是广告牌从天而降……每一次死亡都痛得刻骨铭心,但每一次,他都会在14号这张病床上重新睁眼。
第二章:恶意
第二天,15号。刘柳揣着手机,熟门熟路地溜出医院。他钻进街角那家不起眼的彩票店,手指精准地戳在触摸屏上。一组号码,他背得滚瓜烂熟。
老板,打这注。五十倍。他拍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钞,那是昨天从病友床头柜借的。
晚上,开奖直播的画面亮起。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出那串熟悉的数字时,刘柳正坐在一家烟雾缭绕的烧烤摊上啃腰子。他抹了把嘴边的油,眼神空洞。中了。两亿六千万。跟上一次一样,跟上上次也一样。钱数字而已。他慢吞吞掏出手机,给前女友发了条短信:明天上午九点,老地方,有事,关于钱。
第三天,16号。市中心咖啡厅,阳光透过落地窗,暖洋洋的。前女友穿着他记忆里那件米色风衣,坐在对面,搅拌着咖啡,眼神里是极力掩饰的复杂。
你…真中了她声音有点抖。
刘柳把一张崭新的支票推过去,像推一张废纸。喏,八百万。你的。
为什么她猛地抬头,眼圈有点红。
不为什么。刘柳咧嘴一笑,油腻又带着点残忍的玩味,钱多,烧得慌。看你可怜,行不行
前女友的脸瞬间涨红,嘴唇哆嗦着,猛地抓起包冲了出去。刘柳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心里一片荒芜。砸钱羞辱别人的快感第一次干这事时还有点扭曲的兴奋,第二次就淡了,现在只剩无聊。他抓起桌上她没动过的咖啡,一口灌了下去,苦涩直冲喉咙。
下午,他晃回了医院。熟门熟路地摸到护士站,那个身材纤细的护士正在低头写记录。
哎,护士妹妹刘柳斜倚在台子上,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扫,从领口看了下去,今天这白大褂……啧,还是有点大啊。里面那件,省布料省得挺有水平嘛。
护士啪地合上记录本,脸沉得像水:刘柳!你发什么疯!
没疯啊,刘柳笑嘻嘻地凑近,就是觉得吧,你这身材……嗯,浪费布料是犯罪,懂不懂
流氓!护士猛地站起来,指着走廊尽头,滚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叫呗,刘柳耸耸肩,毫不在意,保安老王是吧他老婆昨晚打麻将输了我三万,现在估计正躲着我呢。他往前一步,几乎贴到护士面前,带着烟味和烧烤味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我就想问问,省下的布料……都用到哪儿去了
保安!保安!尖利的叫声划破了走廊的宁静。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冲了过来,动作麻利地扭住了刘柳的胳膊。他象征性地挣了一下,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笑意。被拖走时,他回头冲气得发抖的护士喊:喂!省着点布料!等我出来再找你讨论啊!
第三章:狂徒
冰冷的铁栅栏在身后哐当落下。拘留室狭窄、污浊,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灯。刘柳靠着墙滑坐到地上,水泥地的寒气透过裤子渗进来。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他要被拘留两天,整整四十八小时。这是他在轮回之中第三次进来了。第一次是意外冲突,第二次是故意闹事被抓现行,这次是调戏护士。每一次的罪名都不同,但结果都一样:在这个散发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气息的小笼子里,等待时间一点点熬到18号下午。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看着墙上模糊不清的刻痕,不知又是谁留下的印记。恐惧在最初的轮回里早已耗尽。现在占据内心的是一种冰冷的麻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近乎自毁的放纵。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空洞而瘆人。
铁门终于打开时,已是18号的黄昏。夕阳的金辉刺得刘柳眯了眯眼。自由了,短暂的自由。他深吸一口外面浑浊却带着生机的空气,目标明确地走向城西那片被遗忘的老街区,断头巷。那里盘踞着一伙人,领头的叫疤脸,左眼到嘴角一道蜈蚣似的疤,心狠手辣。
刘柳径直走向巷子深处那家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台球厅。劣质烟草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目标。疤脸正俯身在球桌上,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瞄准。他身边围着几个小弟,其中一个黄毛,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下流笑话。
就是现在。
刘柳抄起门边一把沉重的木凳,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发出任何警示的咆哮。他像一道沉默的阴影,几步就冲到了球桌旁。手臂肌肉贲张,木凳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地、精准地砸在黄毛的后脑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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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闷响,像砸烂了一个熟透的西瓜。黄毛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血瞬间从头发里涌出,在肮脏的水泥地上蜿蜒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整个台球厅瞬间死寂。所有动作凝固,所有声音消失。只有台球偶尔碰撞的轻响。十几双眼睛,震惊、恐惧、难以置信,齐刷刷地盯在刘柳身上。
疤脸猛地直起身,嘴里的烟掉在地上。他盯着地上不省人事的黄毛,又猛地抬头看向刘柳,那张布满横肉和伤疤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你他妈找死!
刘柳随手扔开沾血的木凳,凳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金属的冰冷。他抬起眼皮,目光扫过疤脸和他身后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弟,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一样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他嘴太臭。
他顿了顿,往前踏了一步,逼近疤脸,眼神像淬了毒的针,还有你,疤脸,看人的眼神,让我很不爽。一起上
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疤脸额头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身后一个小弟按捺不住,怪叫一声挥着拳头扑上来。刘柳甚至没完全转身,只是一个侧步,左手闪电般叼住对方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拗,同时右肘像铁锤一样狠狠撞在那人肋下!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扑上来的小弟惨嚎着滚倒在地,抱着变形的胳膊蜷缩成一团。
刘柳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他的目光始终锁在疤脸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残酷的弧度:下一个
疤脸的眼角疯狂抽搐,看着地上两个瞬间失去战斗力的小弟,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空洞却透着疯狂煞气的男人,一股寒意第一次压过了暴怒,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握着台球杆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台球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刘柳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轻蔑。他不再看疤脸,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人群,像看一群蝼蚁。他弯腰,从那个被开了瓢的黄毛口袋里摸索着,掏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和一个打火机。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味道冲入肺腑。
记住,以后说话放干净一点儿。对你有好处。刘柳在黄毛的脸上使劲儿拍了两下,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台球厅回荡。
烟雾缭绕中,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台球厅。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断头巷坑洼的路面上,像一道沉默而狰狞的伤疤。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四章:反抗
天,黑透了。19号。刘柳蹲在城郊废弃的货运中转站里。这里空旷、死寂,只有风穿过破败矮楼和生锈货车皮的呜咽声。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片模糊的光斑。他特意选了这里,离人群足够远,视野足够开阔。这是他第六次轮回的第六个19号,也是他第六次尝试躲避那个穿紫衣服的死神。前五次,无论他躲在哪里——人潮汹涌的商场、戒备森严的酒店顶层套房、甚至一次他故意伤人后被抓现行躲进了看守所……那个紫色身影,总会像幽灵一样,在最不可能的时刻,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腕上的廉价电子表,屏幕幽幽地亮着:17:58。秒针一格一格跳动,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重重敲在刘柳紧绷的神经上。
他蜷缩在一节废弃的箱货车厢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刺骨、布满铁锈的车壁。眼睛死死盯着唯一能进入这片空旷区域的、那条被荒草半掩的碎石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他却感觉不到疼。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窒息般的恐惧。前五次死亡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瞬间在记忆里鲜活起来——冰冷的刀锋捅入腹部的撕裂感,卡车撞击时骨头粉碎的巨响,沉重的广告牌砸下时眼前爆开的无边黑暗……每一次都痛得灵魂都在尖叫。那身紫色,成了他骨髓深处最深的恐惧烙印。
17:59。风吹过荒草,沙沙作响。远处似乎有野狗的吠叫。碎石路那头,依旧空无一人。
18:00。整点。
秒针跳到00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刘柳的尾椎骨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不是风!是一种纯粹的、死亡的预兆!
他猛地扭头!
就在他身后!那个他确信刚才还空无一物的、紧贴着车厢铁壁的阴影角落里,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紫色的风衣。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像一滴凝固的、不详的紫色墨水,滴落在昏暗中。
恐惧像冰冷的巨手,瞬间攥紧了刘柳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跑!快跑!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尖叫着炸开!他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弹起来,逃离这个凭空出现的噩梦!
但就在身体发力的前一秒,另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滚烫的情绪,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轰然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是愤怒!是无数次被玩弄、被虐杀、被强行拖回起点重新经历的滔天愤怒!是看着自己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却永远逃不脱的屈辱!是六次轮回积攒下来的、足以焚毁理智的狂怒!
操你妈的——!!!
一声嘶哑的、完全不成调的咆哮从刘柳喉咙深处炸裂出来!那不是人声,更像是绝望野兽的嚎叫!
所有逃跑的念头被这声咆哮彻底粉碎。他根本没有站起来,而是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牛,蜷缩的身体爆发出全部的力量,低着头,用肩膀对准那个紫色的身影,狠狠撞了过去!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站台上异常清晰。刘柳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冰冷的、坚硬如铁的墙,肩膀传来骨头错位般的剧痛。但他不管不顾!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兜帽下那片阴影,拳头已经带着全身的力气和六次轮回积累的所有恨意,砸了出去!
还来杀我!还来——!!
拳头砸在对方的颧骨位置,触感坚硬。紫衣人的头被打得微微偏了一下。没有惨叫,没有闷哼,兜帽下的阴影依旧深不可测,仿佛刚刚被打中的不是他。
但这足以点燃刘柳全部的疯狂!第一拳挥出,那层名为恐惧的坚冰彻底碎裂了!剩下的只有燃烧的、毁灭一切的怒火!
杀我一次!两次!六次——!!
刘柳嘶吼着,拳头像狂风暴雨般落下!左勾拳砸向对方肋下!右摆拳轰向太阳穴!膝盖狠狠顶向对方小腹!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像一个失控的打桩机,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憋屈、所有的痛苦,都凝聚在每一次攻击里,倾泻在眼前这团冰冷的紫色上!
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膝盖顶撞的钝声,鞋底摩擦碎石地面的刺啦声,还有刘柳自己粗重疯狂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不成句的咒骂,混杂在一起,成为这片废弃站台上唯一的、暴烈的交响曲。
痛吗!啊!老子死六次了!六次!!
他揪住那件质地奇特的紫色风衣领口,额头狠狠撞向对方的鼻梁(或者他以为的鼻梁位置),每次都他妈是你!紫色!操你妈的紫色!
紫衣人最初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放弃防御的狂攻打懵了,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抬起手臂格挡。但刘柳的拳头和膝盖如同附骨之蛆,疯狂而精准地寻找着每一个空隙。一记沉重的摆拳终于突破了格挡,狠狠砸在对方的下颌!
呃……
一声极其轻微、压抑的闷哼,第一次从那团紫色阴影里传出。
这声闷哼,如同最烈的助燃剂!刘柳眼中血光大盛!
你也会痛!你他妈的也知道痛!
他狂笑着,攻势更加疯狂,拳头如雨点般砸向对方的脸部、胸口、腹部!紫衣人彻底失去了格挡的节奏,被这狂暴的、完全不计后果的攻击打得连连后退,脚步虚浮。
给老子死——!!
刘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右拳高高抡起,像一柄沉重的铁锤,带着他全部的生命力和六次轮回积累的所有愤怒与绝望,撕裂空气,狠狠砸向那低垂的紫色兜帽!
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沉闷、都沉重的巨响!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兜帽下的头部位置。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个一直沉默抵抗、如同磐石般的紫色身影,在这一拳之下,动作彻底停滞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在刘柳布满血丝、狂怒未消的注视下,那个身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咚。
身体砸在冰冷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空洞的回响。尘土微微扬起。
紫色的风衣散开,像一朵迅速凋零的、诡异的花。兜帽歪向一边,依旧遮着大半张脸,只有线条冷硬的下巴暴露在昏黄的光线下,嘴角似乎渗出了一丝暗色的痕迹。
风,还在呜咽着穿过废弃的铁轨。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模糊。
刘柳站在原地,保持着挥拳后身体微微前倾的姿势。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在胸腔里剧烈地拉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深处的血腥味。汗水混着刚才搏斗时沾上的尘土,沿着额角滑落,流进刺痛的眼睛里,他也顾不上擦。
地上躺着那团紫色。不动了。
死了
这个念头第一次清晰地、不带任何恐惧地撞进他的脑海。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沸腾的岩浆,瞬间带来一种诡异的平静。狂怒的潮水开始退去,留下被冲刷得一片狼藉的神经和空荡荡的躯壳。
他喘着气,死死盯着地上那个身影,仿佛要穿透那件碍事的紫色风衣和兜帽,看清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六次了……追着他杀了六次,像个甩不掉的噩梦,像个设定好的程序……现在,就这么……倒了被自己几拳几脚打倒了
一种极度不真实的虚幻感攫住了他。他踉跄着往前挪了一步,想凑近看看。就在这时,地上的紫色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闪烁了一下!不是光影的闪烁,而是整个形体在空间里极其短暂地扭曲、虚化了一瞬!紧接着,在刘柳惊骇的注视下,那身影开始迅速变得透明,像烈日下的冰雪,又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线条。先是边缘变得模糊、消散,然后是躯干、四肢……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只有那件标志性的紫色风衣在消散前似乎还残留着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到三秒钟。
原地,只剩下冰冷的水泥地和几颗被风吹动的碎木片。仿佛刚才那场殊死的搏斗,那个倒下的紫色身影,都只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
刘柳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放大。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
空无一物。
只有风。
死了消失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茫然和虚脱的无力感猛地攫住了他。双腿一软,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屁股硌在冰冷的碎石上,生疼。但他毫无所觉。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西边的天空。巨大的、橘红色的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背后。没有广告牌坠落,没有卡车失控冲来,没有无声无息出现在背后的刀锋……19号的傍晚,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流逝。
手腕上的电子表,数字无声地跳动:18:07。
夕阳沉下去了最后一抹余晖,天幕彻底转为深蓝。第一颗星星在遥远的天际微弱地亮起。
没有黑暗降临。没有剧痛袭来。没有意识剥离的感觉。
他,还在这里。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屁股硌得生疼,喉咙里带着血腥味,手臂因为刚才的搏斗而酸痛颤抖。
循环……真的……破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空茫一片的心底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紧接着,一种更庞大、更陌生、更让他不知所措的情绪,如同无声的海啸,轰然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是失落。
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吞噬的失落感。
第五章:茫然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废弃的站台在暮色中伸展着生锈的骨架,像巨兽的骸骨。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汇成一片遥远而模糊的光海。风吹过荒草,发出单调的沙沙声。世界安静得可怕。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借着微弱的天光,能看到指关节处破皮渗出的血丝,那是刚才疯狂殴打的痕迹。很痛。但这痛,是如此真实,如此……短暂。
呵……一声干涩的、意义不明的笑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破锣般的沙哑。
结束了。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感清晰地提醒着他:活着。真实地活着。不是轮回中那种随时会被重置的活。
可是……
一个冰冷而巨大的疑问,如同深渊裂开的口子,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如果……如果一直循环下去……算不算……另一种永生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带着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六次轮回,六次十四号到十九号。每一次醒来,世界都是崭新的画布,任他涂抹。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金钱,践踏规则,释放所有被压抑的欲望,承受后果,然后在死亡重置后,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死亡时的痛苦是真实的,但是痛苦很快就会被新生的记忆覆盖。错误会被修正。他拥有无限次重来的机会。在某种意义上,那六天,就是他的永恒。
而现在……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和点点血迹的双手。这双手刚刚终结了那个紫色梦魇,也终结了那个扭曲的永恒。真实世界的规则重新笼罩下来。他买彩票得来的钱,会成为真正的财富,但也伴随着真正的觊觎和麻烦。他调戏护士被拘留的记录,会成为档案里真实的污点。他把人打成重伤(那个黄毛,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真实世界的牢狱之灾,真实世界的法律制裁,真实世界的……终点死亡。
一股寒意,比刚才面对紫衣人时更深的寒意,从骨髓里渗出。
他杀死了循环的看守者,也亲手关上了那扇通往另类永生的大门。
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他必须面对一个真实、残酷、且只有一次机会的世界。
刘柳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细微地颤抖起来。
废弃的站台上,只有风声呜咽。黑暗彻底降临。远处的城市灯火,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身体深处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颤抖,泄露出了那巨大失落与迷茫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