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在他手中被攥得稀烂,无声的悲号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口腥甜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牢房地面上。那道在毒品交易中遭遇黑吃黑留下的刀疤,在狱中昏暗的光线下,因极致的痛苦和仇恨而扭曲跳动,从此刻下更深、更狰狞的印记。
六年,两千多个日夜。
仇恨是唯一的燃料,支撑着马彪在铁窗内活了下来。
出狱那天,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像一头伤痕累累、只剩复仇本能的孤狼,一头扎进东平浑浊的地下世界。
他四处打听,近乎疯狂地寻找“王长盛”的踪迹。然而,那个名字仿佛人间蒸发,连同他昔日的“王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他快要被绝望吞噬时,他遇到了“肥龙”。肥龙为人仗义,听说过马彪的遭遇,也欣赏他身上的硬气和隐忍。
“王长盛?这名字有点耳熟,但好些年没动静了,像他妈钻地缝里了。”肥龙嘬着牙花子,“兄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喘口气。你这么找,大海捞针!先找个落脚地,把命续上,消息我帮你留意着。”
肥龙把他安排进了郑洪负责的腾龙建筑公司,在工地上,他就是一名沉默寡言、却干活最拼命的工人。汗水能暂时麻痹神经,沉重的钢筋水泥能压住心底翻腾的岩浆。
那道醒目的刀疤,成了工地上一个令人侧目又不敢多问的符号。
直到那天,程飞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视察。他的目光扫过挥汗如雨的马彪,在那道狰狞的刀疤上停留了一瞬。这个沉默寡言、干活却如同拼命三郎的汉子,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郑总,”回程的车上,程飞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状似随意地问,“工地上那个脸上有疤的,什么来路?看着不像普通工人。”
郑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他叫马彪命,有点苦,但,是条汉子。”他将马彪替人顶罪、父母蹊跷身亡、出狱后寻仇无门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最后补了一句,“他在找的那个人,叫王长盛,东平县李楼乡王家村的,八年前在东平道上也算个人物,后来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像蒸发了一样。”
“王长盛”程飞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不久后,云曦度假村出事。程飞在梳理东平本地可能涉及的势力时,“王豹”这个名字,带着一种突兀的强势,闯入了他的视野。
这个两三年内迅速崛起、根基却深的不可思议的“成功商人”,引起了他强烈的警觉。
他调动所有资源,深挖王豹的根底。一些尘封的档案碎片、几张模糊的老照片、当年办案人员零星的回忆丝丝缕缕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被程飞一点点收集、比对。
一个大胆的、近乎直觉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成型:这个行事狠辣、善于伪装、根基深厚的“豹哥”,会不会就是当年那个凭空消失、手上沾满血债的“王长盛”?
怀疑一旦种下,求证就有了方向。
当更多的蛛丝马迹指向这个惊人的重合时,程飞的计划已然成型。他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瞬间刺穿王豹所有伪装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