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是虚拢着手臂让她靠着,并未再做出格之举
可恐惧如一张浸了水的绳网,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喝剩的甜羹还摆在桌上,一旁放着那本足以让她和项起人头落地的奏章。
阿沐掐住手心,努力让声音不要颤抖:“阿沐又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哥哥对阿沐的好,阿沐一直记着只是时隔多年,你我已不再是无知孩童
即便亲兄妹长大成人后都需遵从避嫌之礼,更何况阿沐和”她咬了下唇:“和哥哥”
秦越轻笑:“到底还是生份了你以前最爱这样靠在我身上,让我给你念故事”
“是是吗”阿沐讪讪道,“哥哥对于过往记得可真清晰”
秦越道:“或许吧但记得清的,只有和阿沐在一起的那段”
他说着,将下巴伏在她发顶,动作依旧虚悬不落,却让她的身子骤然一紧。
“怕了吗?”他笑着,“怎么突然怕起哥哥了”
阿沐强行遏制住想要躲闪的冲动,轻声开口,每一个字都经过斟酌才吐出:“不怕,只是想到了哥哥曾给我念的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男人问。
阿沐心跳如鼓:“种桃者。”
男人似乎回想了片刻,继而将话本上的故事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很久以前,有个人在山下种了一棵桃树,起初种下时,那棵树又细又小,别人笑话他,说这树太小,山风一吹就折了,还不如砍了种点别的”
阿沐接过话:“三年过去,桃树长得高了,开花了。但突如其来的一场山火把整座山头都烧了,桃树也被烧得焦黑,只剩一根树干”
剩下的故事他们都知道,
面对旁人的嘲笑,种桃者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锄头,慢慢地,又去翻地,浇水,守着那株不可能复活的桃树,
他的诚心感动了仙子,一夜之间,那棵烧焦的桃树居然又抽出了新枝,开出了满树的桃花。
秦越话中带笑:“我记得阿沐说过这是个无趣的故事。”
阿沐说:“年幼时觉得无趣,不如道士捉妖来的跌宕起伏,然而如今一想,却能品出些道理来”
她的心脏就要跳出嗓子眼,还是稳着声音道:“他不是为了等花,只是为了继续种下去,不让自己停在过去那场大火里。人不该停在某一段过往,要往前走,往前活。”
“往前走往前活”温热的唇离她耳畔很近,重复着她的话,又湿又哑,
“阿沐是这样解读的么”
他笑着:“可我读出,他始终没有放弃那棵树,他的时间,全困在那年的火里。他不是种那颗桃树,是一直在等过去回来”
阿沐蜷了蜷手指,像是彻底摊牌般问了出来:“所以哥哥要的过去是什么”
秦越道:“是和阿沐在一起的时光。”
“可哥哥也知道当年的我是带着寻求庇护的心思才那样讨好的”
“嗯,我知道。”
阿沐问:“既然知道,还怀念吗。”
“阿沐愿意花小心思在我身上,只会让我觉得可人,若我想庇护阿沐一辈子呢”
阿沐不动声色地撑了下身子,借着倒茶的动作脱离男人的禁锢,她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垂眸浅笑,
“哥哥怀念的那段过往,是阿沐作为妹妹伴在您身边的过往既如此,阿沐愿意做您一辈子的妹妹,求您一辈子的庇护”
藏在宽袖中的手在抖,话语却如水般平和。她无法预料接下来的话会彻底激怒这人,还是化解这场危机。
她笑道:“流落田庄的阿沐求的是活命,是念书识字的机会眼下的阿沐早已成人,有了手艺,不愁养不活自己
但阿沐是个俗人。贪财,怕事。整日为了碎银几两发愁不说,更是和未婚夫卷进了人命大案
哥哥愿意一直庇护阿沐求之不得既承蒙哥哥以小溪之鱼济我一时,如今您尊为国之重臣,阿沐斗胆求个周全…
愿婚事得所,衣食无忧当然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更好”
话落,她不受控制地滚了圈喉头,手心满是汗。
已经很适当的将自己塑造成个市井小民的样子了,希望能被嫌弃。被嫌弃,就不会把她往床上带了。
大概是嫌弃过了头,
男人漆黑的眸子覆了层细雾,视线一寸寸刮过她的脸,反反复复,直至眼底的寒霜浮现。
窗外一声雀鸣突兀响起,,划破了屋中的沉寂,
阿沐本就绷着精神,被这样一吓,肩头一颤,“”嗝”一声,打了个惊嗝。连忙捂住嘴,瞪大了双眼。
就看男人也一怔,蹙着的眉头凝住,片刻后渐渐舒展开,眼中带上了无奈,
他挑眉:“罢了”抬头饮尽杯中茶水,笑道:“先前还说阿沐傻,不想是深谙藏锋之理,骨子里不是兔子,是只狐狸。”
今后的日子还长,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强迫,让她因此生了恨,成为一双怨偶。
见气氛缓了下来,阿沐只觉身子里的力道被骤然抽空,有种刚犁完八百亩地的虚脱感,还没来及松口气,就看男人将手探像那奏章,
拿开,拾起下面压着的一张薄纸,
他夹住薄纸,递给她:“收着吧。”
阿沐接过,顿时张大了嘴,
是一张地契,
一张京中宅院的地契她绣一辈子针线都买不起的那种
秦越缓声:“既然是哥哥,怎能亏待了妹妹的嫁妆。”他说着笑了下,“去吧,看看哥哥给你选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