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痛
上一世,我和江怀玉在旅游途中遭遇泥石流,临死前,他说,下辈子,把我让给宁宁吧。
一睁眼,我们又回到了二十六岁。江怀玉,既然这么难以忘怀王宁宁,那就成全你们吧。
前世结婚三十年江怀玉始终对我不冷不热,我以为他是工作忙,加上人上了年纪,也就没多想,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我才明白,他一直都没忘记王宁宁。
泥石流淹没头顶时,丈夫江怀玉用最后一口气对我耳语:下辈子,把我让给宁宁吧。
三十年家庭主妇生涯,原来暖的不是石头,是别人心口的朱砂。
再睁眼回到二十六岁,婚礼前一周。
我摘下围裙冷笑:不用下辈子,现在就物归原主。
卖掉婚戒租个小单间,我开始自考律师证。
三年后在法庭为离婚主妇争财产大获全胜时,
旁听席突然传来剧烈咳嗽声。
江怀玉扶着椅背咳得满脸通红,手里攥着确诊肺癌的报告。
他嘶哑道:回来吧,家里灶台坏了…我找不到蚝油。
我当庭举起新考的律师证:
建议聘请保姆,本人代理费每小时三千。
意识是被泥浆呛醒的。
冰冷的,裹挟沙石的洪流碾过每一寸皮肤,肺里最后一点空气被挤榨殆尽。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江怀玉滚烫的胸膛紧贴着我,颤抖的唇抵在我冰凉的耳廓,气若游丝,却清晰如刀:
下辈子…把我让给宁宁吧……
轰隆——
是山体倾塌,还是三十年婚姻地基彻底垮塌的轰鸣
再睁眼,视野里是熟悉的厨房吊柜,空气里飘着昨晚煨的高汤的油腻气。手心里还捏着抹布,水槽里泡着早餐的碗碟。
我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胃里一阵翻滚。镜子里,二十六岁的于想念,眼底却沉着三十年积攒的死灰。
墙上的挂历,日期刺眼。距离那场期待已久的婚礼,还有七天。
前世三十年,洗手作羹汤,把贤淑二字刻进骨头里。熨平的衬衫,准点的晚餐,永远光洁的地板,和江怀玉永远温和却从不达眼底的笑意。我曾以为是他事业太重,是岁月太平淡,直到泥石流灌满口鼻,他抱着我,用尽最后一点温度,为另一个女人乞求来生。
王宁宁。那个活在他青春里、早夭的白月光。我暖了三十年的,原来是别人心口早已冷却的朱砂。
楼下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沉稳的脚步声踏入玄关。
想念,我回来了。今晚吃什么饿了。是江怀玉的声音,温和,习惯性带着一点被伺候的理所当然,领带好像有点紧了,你帮我调调。
他没有进厨房,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沙发,等待热毛巾和茶水,可这是五十岁的江怀玉的习惯,现在的江怀玉,也才二十六岁,凭这一点,他大概也重生了。
前世,我就是溺毙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漠然里,还替他找了三十年的借口。
2
决裂时刻
我扯下身上那条印着Good
Wife的卡通围裙,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声音平静地穿过客厅:江怀玉,婚礼取消。
客厅翻报纸的声音停了。几秒后,他出现在厨房门口,穿着我熨好的衬衫,眉头微蹙,像看一个出了故障的电器:你说什么别闹,晚上还要去爸那边商量婚宴座位的事。
没闹。我抬眼,直视他深褐色的瞳孔,那里面映出我系着围裙拿着抹布的样子,却照不进一丝真正的情绪,我说,婚礼取消。你去娶曾经在你心里,而现在在坟里装着的那个人。
他脸色沉了下来,耐心告罄:于想念!你发什么神经是不是又跟你那些姐妹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过……
看,他总是这样。永远是我的无理取闹。
心口那片冻土裂开,涌出的不是血,是冰碴。我打断他,一字一句:泥石流埋下来的时候,呛得疼吗你也回来了,不是吗
江怀玉猛地顿住,瞳孔骤缩,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但他很快绷紧下颌,语气带上了训诫:胡扯什么!青天白日的咒自己快去放水,我要洗澡……
你说,我不给他掩饰的机会,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砸在地砖上,下辈子,把我让给宁宁吧。
时间凝固了。
江怀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惨白,微微发抖。他看着我,眼里是巨大的惊骇和……被戳穿核心秘密的恐慌。那三十年的温和假面,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荒芜的真实。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那是……他语无伦次,试图上前抓我的肩膀。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只习惯了索取的手。
我听到了。江怀玉,既然你想为她守身如玉一辈子,我成全你。我绕过僵立的他,走向卧室,开始收拾自己少得可怜的、不属于江太太身份的衣物和存折,不用担心你爸妈那边,我会说,是我不想高攀。
他猛地惊醒,冲过来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声音嘶哑:于想念!你疯了!离开我你怎么活谁养你你除了做饭打扫还会什么!
这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扎进前世我一生的隐痛。
我却笑了,用力掰开他的手指,腕上一圈红痕:不劳费心。饿死,也比当你和王宁宁的摆件强。
退婚的飓风几乎掀翻两个家庭。
江家长辈骂我不知好歹,甩给我一叠钞票让我想清楚代价;我爸妈哭天抢地,说我这辈子毁了,没人会要一个临结婚跑掉的女人;三姑六婆的电话打爆我的旧手机,无非是女人不要太作、怀玉多好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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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玉沉默了一天,然后开始信息轰炸。
从最初的别闹了,回来到你走了谁照顾我妈她习惯你煲的汤了,最后变成气急败坏的于想念你三十岁了!离开我你出去卖吗
我看一条,删一条,拉黑一个号码。心硬得像冻了三年的石头。
他不懂,我不是在索要关注,我是要逃生。
我迅速搬出了那栋我打扫了无数遍、却从未真正属于我的婚房,用攒下的菜钱租了个老破小的一居室。然后把江家送来的所有金饰、婚纱、甚至那对印着囍字的水杯,一起打包,快递退回。
我妈找到我时,我正在泡一桶老坛酸菜面。她一把打翻我的面,哭骂:你离了他怎么活你去给人当保姆都没人要!你弟还指望你彩礼钱买房呢!
我看着泼了一地的面汤,油花腻腻地反着光。
妈,从谈恋爱到现在我当了三年高级保姆,没工资,还倒贴。以后,我的钱只给我自己花。
她最终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卖掉了那枚小小的订婚戒指,钱不多,但足够报一个法学自考的培训班,买几摞二手教材。然后,我开始一边在快餐店打工洗盘子,一边啃那些晦涩难懂的法律条文。
3
法庭对决
没有退路。教室最后一排的灯总亮到最晚,廉价出租屋的泡面箱堆得老高。手指被消毒水泡得发白开裂,却觉得比戴着婚戒时更踏实。
三年后的市级法庭,空气肃穆。
我穿着贷款买的第一套职业装,站在原告律师席上,为一位被丈夫转移所有财产、扫地出门的家庭主妇争夺她应得的份额。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法条引用精准。
……法官阁下,我的当事人十五年婚姻,付出全部心血经营家庭,使其配偶能无后顾之忧发展事业。其劳动价值,绝非一份微薄的家用可以抹杀。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八十八条……
对方律师节节败退。
法槌即将落下,胜局已定。
旁听席后排突然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声音嘶哑,空洞,像破风箱在拉扯,破坏了法庭的庄严。
众人皱眉望去。
我看到江怀玉。
他瘦脱了形,昂贵的西装空荡荡挂在身上,脸色灰败,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另一只手……竟紧紧攥着一份皱巴巴的医院报告单。露出的抬头,隐约是肿瘤医院、诊断书字样。
他咳得浑身颤抖,眼球凸出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我,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法官敲槌警告:肃静!
咳嗽声勉强压下。庭审继续,我流畅地做最后陈述。
休庭。法官宣布采纳我方观点。当事人抱着我喜极而泣。
我整理文件,准备离开。
江怀玉跌跌撞撞地冲过隔离栏,被法警拦住。他不管不顾,隔着人墙,声音劈裂般嘶哑,带着一种可怜的哀求:
想念…回来吧…家里灶台坏了…我…我
江怀玉像一截被狂风摧折的枯木,猛地撞开了旁听席与审判区之间那道低矮的隔离栏。木质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整个人几乎扑倒在地,又被惯性带得踉跄好几步,昂贵的西装裤膝头蹭上了灰扑扑的印子。
先生!请止步!法警反应极快,两名身材高大的警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如同铁钳般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那钳制的力量,也看不见满庭惊诧鄙夷的目光。他的全部世界,只剩下那个穿着合体职业装、背影挺拔正要离开的于想念。
想念……想念!
他嘶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劈裂般嘶哑,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带着血丝和一种穷途末路的可怜。肺部像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扯出骇人的嗬嗬声,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剧烈咳嗽,让他整个消瘦的身躯都在剧烈颤抖。
回…回来吧……他几乎是呜咽着,眼球凸出,布满骇人的红血丝,死死盯着她,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虚无的稻草,家里……家里的灶台打不着火了……我、我试了好多次……它总是灭……
他语无伦次,思维似乎都因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崩溃而混乱,竟在庄严的法庭上,对着前世给他做了三十年饭的妻子,诉说起灶台的不是。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更紧要的事,脸上浮现出一种孩童般的茫然和急切,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还有蚝油!你常用的那瓶……我找不到……我翻遍了所有柜子都找不到……晚饭……晚饭我不知道该怎么弄……
他说着,那只没被法警完全按住的手颤抖着、近乎虔诚地举起一份皱巴巴的纸。那显然是一份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被他反复揉捏又展开,边缘破损,上面还有不明污渍。他像举着一面投降的白旗,又像举着最后的、可怜的筹码,试图唤起她一丝一毫的怜悯。
你瞧……你看啊……我病了……能不能跟我回家啊他晃动着那份报告,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从凹陷的脸颊滑落,它在这里……我真的……我真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照顾我嘛,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让我吃什么就吃什么,让我穿什么就穿什么……
那份报告的抬头,肿瘤医院的字样和下方肺癌IV期的冰冷结论,在法庭明亮的灯光下,刺眼得荒谬。
他站在那里,被法警架着,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业精英,只是一个被病痛和悔恨彻底击垮、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的男人,用最不堪的方式,哀求一份他早已失去的、烟火人间的温暖。
而那份温暖,曾经被他视若无睹了三十年,并在生命的尽头,亲手推开。
满庭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体面如今却狼狈不堪的男人。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没有看他手里的报告,也没有看他那张因病痛和哀求而扭曲的脸。
我只是缓缓地,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个墨绿色封皮、还带着滚烫体温的证件,当庭举起,将印有国徽和律师于想念字样的一面,平静地对准他。
江先生,我的声音清晰,冷静,落在寂静的法庭里,像珠玉落在冰面,家务方面,建议您聘请一位保姆。至于法律事务……
我顿了顿,迎上他绝望的目光。
本人代理费,每小时三千元起。咨询请提前预约。
4
冷眼旁观
我举起律师证的动作定格在空气中,像一尊冰冷的胜利女神像。法庭里落针可闻,只剩下江怀玉破风箱般的喘息和那份皱巴巴的诊断书在他颤抖手中发出的细微声响。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灰败的脸色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引出一阵更猛烈的咳嗽。他佝偻着背,几乎要把肺咳出来,那份诊断书飘落在地。
法警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不是扶他,而是公事公办地隔开距离:先生,请您离开法庭。
我的当事人,那位刚刚获得新生的家庭主妇,紧紧挽住我的胳膊,警惕又鄙夷地看了江怀玉一眼,低声道:于律师,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最后瞥了一眼地上那张纸。肺癌晚期几个字,像命运的嘲弄,清晰地映入眼帘。
心湖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我收回目光,挺直脊背,踩着那双新买的中跟鞋,咔嗒咔嗒地走出法庭。阳光有些刺眼,但很暖。
日子像上了发条,忙碌且充实。
我的小律所渐渐有了起色,专接婚姻家事案子,尤其擅长帮那些在围城里耗尽青春却一无所有的女性争夺权益。她们眼中的惶恐、绝望,再到一点点燃起的光,我都懂。
那天开庭的视频不知被谁录下一小段,放到了网上。
hourly
rate三千元律师怒怼癌晚期前夫的tag还小火了一把。我没在意,倒是接到了几个猎头的电话,询问是否有意向加入更大的律所。
我婉拒了。现在这样,很好。
江怀玉的消息,断断续续还是会传来,像秋后的蚊蝇,嗡嗡着,却无力再叮咬。
听说他住院了。化疗很痛苦。江家公司股价跌得厉害,几个副总趁乱挖墙脚。他母亲,那位一直嫌弃我出身、习惯了我煲汤的贵妇,亲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没有备注却莫名眼熟的号码。我看了一眼,接起,但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努力维持体面却难掩疲态与惶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想念啊……
是江怀玉的母亲。那个在我前世三十年婚姻里,始终用挑剔目光衡量我配不配得上她儿子,习惯了我细致入微的伺候却从未给过一句真心认可的贵妇。
我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只是安静地听着。听她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显然不习惯的示弱语气,絮絮地说着怀玉的情况。化疗的反应多么剧烈,他如何吃不下东西,如何夜里疼得睡不着,公司如何一团乱麻,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心力交瘁。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明确的期待,期待我能像过去三十年里任何一次接收到江家指令时那样,立刻放下所有事情,无条件地赶过去,用我的时间和精力去填补他们生活中的任何不便和窟窿。
她甚至提到了一日夫妻百日恩,试图用这陈旧的枷锁来捆绑我。
电话那头背景音里,似乎还隐约传来一两声压抑的、沉闷的咳嗽,以及护士模糊的说话声,更添了几分凄惶的真实性。
我耐心地等她说完,中间没有打断一次,仿佛在倾听一个陌生客户的案情陈述,只是需要提取关键信息,而不必投入多余情感。
直到她那边的声音停歇,只剩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等待着我的回应。
办公室里很安静,窗外的阳光落在摊开的卷宗上,光线里能看到细微的尘埃浮动。
我拿起一支笔,无意识地在便签纸上划了一道冷静的直线,然后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念一份法律文书,没有讥讽,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只是一种纯粹的、事务性的澄清:
江夫人,我清晰地吐出这个称谓,划清了所有的界限,您打错了。
电话那头呼吸一窒。
我继续用那种冷静专业的腔调,不留任何可供她纠缠的缝隙:我是于想念律师。如果您有法律事务需要咨询,比如财产分割、医疗预嘱安排、或者公司股权纠纷,我略微停顿,像是在给她时间消化这些冰冷的词汇,请联系我的助理预约时间。
然后,我仿佛才想起一件需要提前告知的重要事项,补充道,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顺便提醒您,我的咨询费,需要预付。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的沉默。我能想象对方脸上那副矜贵面具碎裂的神情。或许还有惊愕,或许还有被冒犯的愤怒,但最终,都化为了无力的哑然。
几秒后,听筒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电话被猛地挂断。
忙音响起。
我放下手机,目光落回卷宗上,笔尖在刚才那条横线旁,轻轻点了一下,仿佛只是标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段落。窗外的夕阳,把办公室染成一片暖金色。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短信,只有寥寥数字,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走了。
发信人是江怀玉的特助。
我看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笔身。
前世三十年,最后定格在泥石流的冰冷和那句诛心的遗言上。这一世,他躺在病床上,被癌细胞啃噬殆尽。哪一种更痛苦
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5
新生活启
我没有回复,只是删掉了短信,然后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深秋的时候,我接了个新案子。
对方是位知名的艺术家,儒雅,富有,且慷慨。因为一幅画的归属问题,需要法律咨询。他直接找到了我的律所。
谈完正事,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欣赏起我办公室里挂着一幅仿莫奈的《睡莲》印刷画——那是以前租房子时在旧货市场淘的,纯粹为了遮墙上的霉点。
于律师也喜欢莫奈他微笑着问,眼神温和。
谈不上多懂,看着能让心情平静些。我实话实说。
巧了,他笑意更深,我画廊下个月有个小型印象派展览,有几幅真迹。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于律师一起看看或许,看完我们可以共进晚餐,再聊聊……比如,你墙上这幅印刷品和真迹的具体区别
他的邀请坦荡而风趣,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窗外飘落的银杏叶。
然后,我也笑了笑。
好啊。我说。
声音轻快,落在阳光里,没有一丝阴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