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个心思百转,一个单纯担忧,手上的活计却没停。
忙活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夕阳的光辉将整个院子染成温暖的橘黄色,这间尘封已久的东屋,总算是被收拾得窗明几净。
虽然依旧简陋,却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霍云巧直起酸软的腰,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成就感满满。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问林佩如:“对了,佩如姐姐,你的行李呢?”
林佩如擦了擦额角的汗,气息微喘:“哦,我来的时候东西太多,暂时放在村长叔家里了,我待会儿自己去拿就行。”
她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了。
慕心瑶扶着门框走了出来,脸上虽然还有些病容,但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
“拿什么拿?你一个姑娘家,扛着那么多东西像什么样子。”
她看着林佩如,眼神里是长辈温柔的关怀:“待会儿云深下了工,就让他去村长家给你取回来就行了,他有的是力气。”
林佩如连忙摆手,嘴上客气着:“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云深同/志了。”
心里却是一阵滚烫的暖流划过。
上辈子的霍云深就是这样,什么苦活累活,他从来不让她沾手,总是默默地、霸道地替她全部做完。
若是换了上辈子的他,听说有这种能为她“效劳”的机会,怕是比谁都要积极。
她压下心底的酸涩,笑着对慕心瑶说:“阿姨,您身体还没好利索,快回屋躺着吧,这里有云巧呢。”
“躺了好几天了,骨头都躺酥了,”慕心瑶摆摆手,径直走向了小厨房,“我去做晚饭。”
“妈,我来!”霍云巧立刻跟了上去,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担忧,“你身体弱,还是去歇着吧!”
慕心瑶的声音仍然温柔:“吃了佩如的药,我现在觉得精神头都好多了放心,妈没事儿的。”
林佩如见状,也麻利地洗了手,笑着跟了过去:“云巧,阿姨,我给你们打下手!”
院子里,三个女人一台戏,气氛温馨又热闹。
而此刻,霍家大门外,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踏着暮色走来。
霍云深刚下工,麦色的皮肤上挂着一层薄汗,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覆满了寒霜。
他一路上,已经听到了不少村里人的闲言碎语。
那些人看着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城里来的漂亮姑娘”、“听说住进霍家了”
他沉着脸,推开自家院门。
“吱呀”一声。
霍云深抬眼,深邃的目光如利箭一般,瞬间就锁定了那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林佩如正蹲在小菜畦旁边,手里捏着一根刚拔起来的嫩葱,葱叶上的泥土还没掸干净。
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看到她竟然真的还在,甚至已经熟稔到在自家院子里拔葱了,霍云深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好几个度。
他迈开长腿,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音像是淬了冰,又冷又冲。
“你怎么还在这里?”
林佩如仰着头,看着他那张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的俊脸,不但不怕,反而巧笑嫣然,眼眸弯成了月牙。
她晃了晃手里的青葱,语气轻快又无辜:“因为我要住在你们家了啊。”
霍云深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都蹦了蹦。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谁允许的?!”
这一声低吼,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震得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我允许的。”
一个沉静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慕心瑶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菜走了出来,稳稳地站在了儿子和林佩如之间。
虽然有点心虚,但是她还是努力证明自己的威严。
霍云深看着自己的妈妈,脸都黑了。
“妈!”他声音低沉,带着浓烈的不满,“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让她住我们家?”
“一个年轻姑娘,跟我们孤儿寡母住在一起,多不方便!”
“而且,这个人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品性!”
慕心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懂什么?!”她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刚刚我老/毛病犯了,是佩如身上带着急救药,救了我一条命!”
“人家小姑娘家,只想找个干净清白的人家借住几天,你就是这样不通人情的吗?”
这话一出,霍云深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眼里的怒气瞬间褪去,被震惊和后怕所取代,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心瑶看着儿子被噎住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责备。
“人家小姑娘下乡到咱们村里,无亲无故的,就是想找个干净安全的地方借住,我们家多添一双筷子,能有多麻烦?”
“你倒好,一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把妈的救命恩人往外赶?”
霍云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他梗着脖子,胸膛剧烈起伏,却再也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林佩如一直安静地蹲在旁边,此刻,她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她走到霍云深面前,仰起那张白净又漂亮的小脸,眼睛弯成了狡黠的月牙。
“霍云深同/志。”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带着一丝故意的得意。
“我刚刚,可是救了阿姨哦~”
她拖长了语调,歪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那张憋屈到极致的俊脸。
“所以,你总不会真的这么不近人情,非要把我这个救命恩人赶走吧?”
霍云深死死地盯着她脸上那灿烂又碍眼的笑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他的脸这会黑得能滴出墨来。
这个女人!她就是故意的!
慕心瑶看霍云深明显不会再反对了,顿时松了口气:“行了,别像个门神一样杵在这儿了。”
“佩如的行李还都放在村长家,你现在就去给她一趟扛回来。”
她话音刚落,厨房的门帘一掀,霍云巧也探出头来,脆生生地补了一刀。
“哥!佩如姐姐屋里还得铺新稻草呢,光有草席睡着硌得慌!你去草垛那边,多抱些干净蓬松的回来!”
霍云深的脸更黑了。
他只觉得感觉自己胸口堵着的那团火,被这母女俩一唱一和地彻底浇灭了,只剩下了一股憋屈的浓烟。
他一言不发,黑着一张脸,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门。
“砰!”
院门被他带得重重撞在门框上,震得人心口一跳。
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林佩如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露出一丝不确定。
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慕心瑶的衣袖,小声问道:“阿姨,他他这是真的去帮我拿行李了吗?不会是生气躲出去了吧!”
慕心瑶看着她那副既期待又有点小害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伸手理了理林佩如额前的碎发,眼神温和又慈爱:“放心吧。”
“这小子就是嘴硬心软,看着脾气臭,其实人是顶好的。”
林佩如听到这话,刚才那点试探和不确定瞬间烟消云散。
她扬起一个比夕阳还要灿烂明媚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无人能懂的笃定和怀念。
我知道的,阿姨。
他一直,都是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