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夺走了我的生命,我的孩子,我的一切。
如今,我以陌生人的身份重回故地,亲手为自己入殓。
那些沾染着血泪的遗物,会开口说话,向我揭示那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我将以骨血为引,让他们血债血偿。
【1】
我叫林默,是一名遗物整理师。今天,我接到了从业以来最诡异的一单生意——整理我自己的遗物。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尘埃在斜射的阳光里翻涌,宛如我死后无法安息的魂灵。客厅的墙上,还挂着我和丈夫周屿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笑得温婉,依偎在他身旁,眼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而现在,那个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人,已经是一捧骨灰。警方报告说,我和我三岁的儿子周念,死于一场意外的煤气泄漏。
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意外。
我的目光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沙发角落那个褪了色的奥特曼玩偶上。那是念宝最喜欢的玩具,睡觉都要紧紧抱在怀里。
我戴上白手套,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的囚犯,一步步走了过去。我的指尖,在触碰到奥特曼玩偶塑料外壳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冰冷顺着我的指尖瞬间贯穿全身!
眼前的景象猛然扭曲,客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煤气味和念宝声嘶力竭的哭喊。
妈妈……妈妈我怕……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门后,用尽全力拍打着反锁的门板。而门外,站着两个我最熟悉的人。
我的丈夫,周屿。
还有我的双胞胎姐姐,林曦。
小声点,别让他哭了。林曦的声音温柔得像淬了毒的蜜糖,她依偎在周屿怀里,脸上没有丝毫怜悯。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周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那双曾无数次拥抱我的手,此刻正无情地阻断着自己亲生儿子的生路。
他看了一眼手表,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再过十分钟,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们的新生活,也该开始了。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我猛地抽回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我几乎要跪倒在地。
这不是幻觉。
自从车祸死后,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体里醒来,就拥有了这种诡异的能力——触碰死者的遗物,便能看到他们留存在物品上最执着、最强烈的记忆片段。
我给自己取名林默,意为林默,死去的那个林沫的沉默。我成了一名遗物整理师,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见证了无数悲欢。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回到这里的机会。
没想到,这个机会,是我的家人亲自递到我手上的。
他们通过中介公司,雇佣我来清理亡女林沫的故居。多么讽刺。
我强忍着滔天的恨意,拿起了工作记录本,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旁观者一样,盘点这个家里每一件物品的归宿。
周先生,周太太,你们好。我是『归途』遗物整理公司的林默。我拨通了周屿的电话,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电话那头传来周屿略带疲惫和沙哑的声音,伪装得恰到好处:你好,林小姐。家里……就拜托你了。我和小曦……我们看到那些东西,心里就难受。
小曦。他叫得多么亲热。
我甚至能想象出林曦此刻正依偎在他身边,用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露出悲伤又无辜的表情。
应该的。我听见自己说,只是有些私人物品,可能需要家属亲自确认如何处理。
好,我们下午过去一趟。
挂掉电话,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念宝拍着门板的小手,和他最后那声绝望的妈妈。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
念宝,别怕。
妈妈回来了。
这一次,妈妈会把所有害死你的人,一个一个,亲手拖进地狱。
【2】
下午,周屿和林曦准时到了。
林曦穿着我生前最喜欢的一条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却刻意做出憔悴的姿态。她挽着周屿的胳膊,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林小姐,辛苦你了。她柔柔地开口,目光扫过我,看到我平平无奇的脸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我这张脸,是重生后随机匹配的,普通到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也好,方便我隐藏自己。
周先生,周太太。我微微颔首,刻意忽略了她对我身份的误称。他们对外宣称,在我死后不久,周屿便因为过度悲伤,和一直陪伴在侧、与我容貌酷似的姐姐林曦产生了感情,闪电结婚。
多好的借口,多感人的爱情故事。
有些东西,我们想自己收起来。周屿指了指卧室的方向,那是我和……阿沫的房间。
他说出阿沫两个字时,语气顿了顿,仿佛真的沉浸在巨大的悲痛里。
我看着他们走进卧室,那曾是我和周屿最私密的空间。如今,鸠占鹊巢的两人却能如此坦然地踏入,瓜分着属于我的一切。
我的心脏一阵抽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跟了进去,装作要整理衣柜的样子,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本我用了多年的日记。
那里面,记录着我从恋爱到结婚,再到怀孕生子的所有心路历程。后半部分,更是充满了对周屿日渐冷淡、对林曦过分关心我们家庭的困惑与不安。
这是最直接的证据。
这个……林曦先我一步拿起了日记本,她翻了两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随即又立刻掩饰过去,换上一副悲伤的面孔递给周屿,屿哥,你看,是姐姐的日记。我们……留着做个念想吧
周屿接过日记本,眼神复杂地摩挲着封面,最终点了点头,把它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包里。
他们要销毁它。我心知肚明。
我的心沉了下去。不能急,我对自己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我的目光转向衣柜深处,那里挂着我的婚纱。那是我亲手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
这件婚纱,需要处理吗我指着它,平静地问。
林曦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看着那件洁白的婚纱,眼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怨毒,但只是一瞬,她就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烧了吧。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看到它,屿哥会难过的。
周屿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我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婚纱上精致的蕾丝花边。
又来了。
那股熟悉的冰冷感瞬间攫取了我。
眼前不再是卧室,而是一个暴雨的深夜。电闪雷鸣,我穿着这件婚纱,光着脚从婚礼现场跑了出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周屿撑着伞追了上来,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紧紧地抱着我,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阿沫,对不起,我来晚了。别怕,有我。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那时的他,眼神里满是心疼和真诚。
可记忆的画面一转,变成了另一个场景。婚礼前夜,周屿和林曦在酒店的走廊尽头争吵。
你不能这么做!她是你妹妹!周屿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妹妹林曦冷笑,周屿,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你接近她,不就是为了周家的产业吗现在目的达到了,你还装什么情圣
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清楚。明天你必须和我配合,把这出戏演完。否则,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幻象消失,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一开始,从那场深情款款的追求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一直以为,周屿爱的是我这个人。我甚至感激他,在我那个重男轻女、对我和姐姐的态度天差地别的家里,是他给了我唯一的温暖。
可我错了。
他爱的,从来都只是我作为周家继承人之一的身份。而我的姐姐林曦,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同谋。
我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他们还在为如何处置我的遗物而悲伤地商量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
不是悲伤,是恶心。
深入骨髓的恶心。
【3】
从卫生间出来,我用冷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周屿和林曦已经整理出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我的日记、一些相册和首饰。这些都是最容易暴露他们关系和动机的东西。
林小姐,这些我们带走了。周屿说,剩下的,就麻烦你按照公司的流程处理吧。
好的。我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一张银行卡,这是预付款。
我没有推辞。我需要钱,需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活下去,然后,才有复仇的资本。
送走他们后,我一个人回到了那间充满谎言和死亡气息的屋子。
我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走进了念宝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小小的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放着他最喜欢的绘本故事。书桌上,是他用蜡笔画的画,画着太阳、小草,还有三个手拉手的小人。他用稚嫩的笔迹在旁边标注:爸爸,妈妈,念宝。
我的眼泪再次决堤。
我跪倒在地,将那张画紧紧贴在胸口,压抑的哭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为什么
周屿,就算你不爱我,念宝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林曦,我们是双胞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你嫉妒我,怨恨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毒手
还有我的父母……
想到父母,我的心就像被泡进了冰水里,一寸寸地变冷,变硬。
出事之后,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哭了几场,然后就迅速地接受了警方的意外结论,甚至主动劝说悲痛欲绝的女婿周屿,让他和同样失去亲人的林曦相互扶持,早日开始新生活。
他们急于盖棺定论,急于将我存在过的一切痕迹抹去。
这不正常。
我的父母虽然偏爱从小体弱多病的姐姐,对我总是不冷不热,但还不至于冷血到对女儿和外孙的惨死无动于衷。
除非,他们也参与其中。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现在的我,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我要找出真相,找出他们所有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开始在这个家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我触碰着每一件家具,每一件物品,试图从那些残留的记忆碎片里,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沙发、电视、餐桌……这些公共区域的物品,残留的记忆大多是些平淡无奇的家庭日常,但那些日常里,周屿的缺席和林曦的频繁出现,显得格外刺眼。
我走进书房。这里是周屿的地盘,我平时很少进来。
我将手放在他的书桌上。
冰冷的触感袭来。
这一次,我看到的不是家里的场景,而是一家私人医院。周屿正将一份文件递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都处理干净了吗周屿问。
放心吧,周先生。医生说,林沫小姐的所有产检记录,包括孩子的出生证明,都已经替换了。现在从档案上看,孩子的母亲是林曦小姐。
很好。
幻象结束。
我呆立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们……他们把念宝的出生记录,母亲那一栏,从林沫改成了林曦!
为什么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成型。
周家家规森严,老爷子临终前立下遗嘱,家产由长子长孙继承。周屿是长子,但他需要一个儿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林曦,因为从小体弱,医生断言她很难怀孕。
所以,我成了那个最完美的代孕工具。
他们让我怀孕,生下周家的继承人,然后再将我抹去,让林曦顺理成章地成为孩子的母亲,霸占我的一切。
好一招偷天换日,好一招狸猫换太子!
我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真傻。
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却不知道,从我点头答应求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踏入了一个为我精心打造的坟墓。
我的婚姻,我的孩子,我的人生,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而策划这场骗局的,是我最爱的丈夫,最亲的姐姐,甚至可能,还有生我养我的父母。
恨意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喷发,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我扶着书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冷静。
林沫,你必须冷静。
现在,你不是那个天真愚蠢的家庭主妇了。你是林默,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光有这些记忆碎片还不够,我需要真正的,能将他们钉死的铁证。
我的目光投向了父母家。
那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个看似温暖,实则充满了冷漠和偏见的家。
那里,一定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4】
第二天,我以需要家属处理旧物为由,联系了我的母亲。
电话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丝不耐烦:什么东西那么要紧你直接扔了不就行了我们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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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些老照片和您和我父亲的纪念品,我觉得还是您亲自过目比较好。我用最谦卑的语气说。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了:那你送过来吧。
我挂掉电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太了解她了,她爱面子,注重别人对她慈母形象的评价。这些充满回忆的东西,她不可能让一个外人随意处置。
我打包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旧物,然后将一个我从自己家里找到的、属于母亲的旧首饰盒,悄悄放了进去。
那是我小时候,她带我和林曦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一人一个。后来我的那个弄丢了,她还为此骂了我一顿,说我没福气。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我来到父母家。开门的是父亲,他看到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地回客厅看报纸了,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系着围裙,看到我手里的箱子,皱了皱眉:放那儿吧。
妈。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林曦穿着丝绸睡衣,睡眼惺忪地走了下来,谁啊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是林小姐。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真是辛苦。
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些东西需要伯母确认。
什么东西啊,我看看。林曦好奇地走过来,打开了箱子。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平安符。
呀,这不是我们小时候求的平安符吗她拿了起来,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我的那个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没想到姐姐的还留着。
她口中的姐姐,自然指的是死去的我。
母亲也走了过来,看到那个平安符,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复杂地说:这个……就留着吧。
我一直紧紧盯着她的手。在她触碰到那个木质平安符的瞬间,我立刻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借口是要帮她把东西放好。
伯母,我来吧。
指尖相触。
轰——
这一次的幻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也都要……恐怖。
场景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一个昏暗、潮湿的地下室。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我的父母跪在一个神龛前,神龛上没有供奉神佛,只有一个用黑木雕刻的、面目狰狞的诡异娃娃。
一个穿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正在用一把小刀划破一个婴儿的指尖,将血滴在娃娃的嘴里。
那个婴儿,就是林曦。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母亲泣不成声。
她的命数已定,阳寿将尽,除非……黑袍人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有一个至亲的血脉,甘愿用自己的气运和命格,为她续命。
父亲和母亲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同样的决绝。
我们愿意!父亲说,用我们的命换都可以!
不是你们。黑袍人摇了摇头,目光转向母亲的肚子,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她们是双生子,命格相连,是最好的『药引』。只要这个娃娃吸收了妹妹的气运,姐姐就能安然无恙。
那……那我的小女儿会怎么样母亲颤抖着问。
她会一生体弱多病,气运不佳,成为你长女的影子。而且,为了维持阵法,你们必须永远偏爱长女,冷落次女。所有的爱,所有的好东西,都必须给姐姐。否则,阵法一旦被破坏,姐妹俩都会死。
我们愿意!我们什么都愿意!父母毫不犹豫地磕头。
幻象破碎。
我猛地抽回手,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从出生前,就成了一个祭品。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林曦续命。
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所有冷落,所有不公,所有的委屈,都不是因为父母重男轻女,也不是因为他们不爱我。
而是因为,他们不能爱我。
爱我,就会要了林曦的命。
而现在,他们杀了我,杀了我的儿子,也是为了林曦。
是因为我的儿子念宝,分走了本该属于林曦的气运,所以她又开始生病了所以,为了救她,他们必须除掉我们母子
荒谬!可笑!
我以为是人性的贪婪和恶毒,却没想到,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加诡异和残忍!
这是一个用我血肉和命运构筑起来的,关于亲情的弥天大谎!
林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曦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抬起头,对上她关切的眼神,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写满了虚伪的担忧。
我看着她,看着我那伟大的父母。
心中最后一点对亲情的奢望,也彻底化为灰烬。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恨。
很好。
既然你们信奉这些歪门邪道,那么,我就用你们最信奉的方式,把你们欠我的,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5】
我开始疯狂地接单。
我不再局限于本市,而是接受了公司所有外派的、棘手的单子。那些发生过惨案、无人敢去的凶宅,成了我最好的修炼场。
每一次触碰遗物,每一次被死者强烈的执念冲击,都像是一次淬炼。我的精神力在一次次的濒临崩溃中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坚韧。
我渐渐学会了如何控制这股力量。不再是被动地接受记忆碎片,而是能主动地去引导,去探寻我想要看到的画面。我甚至能感受到物品上残留的微弱情绪——悲伤、愤怒、不甘。
这期间,我利用工作之便,认识了一个人——张晋,一个因为办案过于执着而被边缘化的老刑警。
我是在一宗悬案的现场认识他的。那是一起密室杀人案,所有人都认为是死者自杀,只有张晋坚持是他杀。我通过触碰死者的遗物,看到了凶手模糊的背影和一句关键的话。
我将这个线索匿名写在一张纸条上,夹在了案卷里。
三天后,案子破了。
张晋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帮他,但他开始注意到我这个总在案发现场出没的遗物整理师。
他来找过我几次,旁敲侧击地问我为什么总能发现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
我只是淡淡地回答:做得多了,见得多了,自然就比别人更懂得观察而已。
他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追问。我知道,我这颗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将来,他会是我最锋利的一把刀。
半年后,我觉得时机成熟了。
我回到了那座城市。
周屿和林曦的生活,似乎过得很好。周屿成功继承了周氏集团,林曦则作为他的贤内助,时常出现在各种商业酒会和慈善晚宴上,两人恩爱的模样,羡煞旁人。
我的父母也因为女儿嫁入豪门而风光无限。
他们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叫林沫的女人,和她三岁的儿子。
我以归途公司金牌整理师的身份,再次联系了周屿。
周先生,您好,我是林默。
电话那头的周屿显然已经不记得我了:哪位
半年前,我曾为您处理过您亡妻的遗物。
他沉默了。半晌,才冷冷地问: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前几天我整理另一位逝者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样东西,似乎和您的亡妻有关。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看一下。
什么东西他的语气里透着警惕。
一个婴儿的手镯,上面刻着一个『念』字。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想象到周屿此刻骤然紧缩的瞳孔。
念宝出生时,我亲手给他戴上了一个银手镯,上面就刻着他的名字。但在警方的遗物清单里,并没有这个手镯。
他们以为,它和念宝的身体一起,化为了灰烬。
但他们不知道,出事那天,念宝因为贪玩,把手镯落在了小区的沙坑里。后来被一个好心的邻居捡到,却一直没找到失主。直到这位邻居去世,我整理他的遗物时,才意外发现了它。
这是天意。
是念宝在天上,指引我为他复仇。
你在哪周屿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报了一个地址,一家偏僻的咖啡馆。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
因为那个手镯,是唯一一件不该再出现于世的东西。它的出现,意味着那场天衣无缝的意外,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我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静静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窗外,天色渐沉,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周屿、林曦、我的爸爸、妈妈……
你们准备好了吗
这场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复仇的盛宴,现在,才刚刚开始。
【6】
周屿是一个人来的。
他比半年前更加清瘦,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他坐在我对面,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我。
东西呢他开门见山,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从包里拿出那个用丝绒布包裹的银手镯,推到他面前。
看到手镯的瞬间,周屿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伸出手,想要去拿,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你在哪里找到它的他强作镇定地问。
这不重要。我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重要的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外面周先生,我记得警方的报告说,令郎是和令妻一起,在室内……遇难的。
我刻意加重了室内两个字。
周屿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只是个生意人。这东西,对您来说,应该很重要吧它如果……不小心交到了警察手里,比如说,交给那个姓张的老刑警,您说,会怎么样
周屿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瞪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开个价吧。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笑了。
周先生,您觉得,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值多少钱我答非所问,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我找到它的时候,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悲伤。一个三岁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该有多么害怕,多么想念他的妈妈啊。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扎进周屿的心里。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五十万。他报出一个数字。
我摇了摇头。
一百万。
我依然摇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终于失控,低吼道。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我收起笑容,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我只是想提醒你,周先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说完,我收起手镯,站起身,准备离开。
站住!周屿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把东西留下!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张晋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看到了我们这边的拉扯,皱着眉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周屿看到张晋,脸色一变,立刻松开了手。
没事,张警官。我揉着手腕,对他笑了笑,我和这位先生有点误会,已经解决了。
张晋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周屿,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找了个离我们不远的位置坐下,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这边。
我知道,他是故意跟来的。我匿名给他发了消息,说周屿会在这里出现,并且和一个神秘人交易一件与林沫案有关的重要证物。
周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拿着手镯,从他面前从容离开。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雨已经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浇不灭我心中燃烧的火焰。
我知道,从今天起,周屿和林曦的安稳日子,到头了。
那个手镯,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他们会恐慌,会猜忌,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堵上这个窟窿。
而他们越是慌乱,就越容易露出更多的马脚。
回到我临时租住的公寓,我刚关上门,背后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身处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周屿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根钢管,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伪装,只剩下狰狞和疯狂。
说!你到底是谁你还知道什么他恶狠狠地问。
我看着他,心中竟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快意。
他终于撕下了他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
我是谁不重要。我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沫,重要的是,周屿,你就不怕我如果出事,那个手……镯,会立刻出现在警察局吗
你以为我没做准备周屿冷笑,我早就查过你,林默,孤儿,社会关系简单。你死了,就像一只蚂蚁被碾死一样,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至于那个手镯,我会找到它的。
是吗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和你亡妻素不相识的邻居,会恰好捡到那个手镯又为什么,我会恰好接到那单生意,发现那个手镯又为什么,我会恰好认识张晋
我的话,让周屿的脸色再次一变。
周屿,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我继续用幽冷的声音说,你有没有想过,是林沫……是她的鬼魂,回来找你们索命了。
你胡说八道!周屿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厉声尖叫起来。
我胡说我笑了,笑得诡异而凄厉,那她有没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站在你的床头,问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和你们的孩子
闭嘴!闭嘴!周屿疯狂地用钢管砸向我旁边的铁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我知道,我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就在他情绪失控,准备对我下死手的时候,仓库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警察!不许动!
张晋带着人冲了进来。
周屿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晋,又看了看我。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在来见他之前,我就给张晋发了定位,并且告诉他,如果我一个小时内没有联系他,就证明我出事了。
周屿,你以为你算无遗策,却不知道,从地狱归来的我,早已经不是那个任你摆布的林沫了。
这场猫鼠游戏,现在,才刚刚进入高潮。
【7】
周屿因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被带走了。
虽然因为我伤势不重,他很快就被取保候审,但这件事,足以在周家和林家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一片冰冷。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周屿的冲动行为,已经暴露了他的心虚。接下来,该轮到我的好姐姐,林曦了。
果然,第二天,林曦就出现在了我的病房里。
她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歉意,就像一个真正关心妹妹朋友的好姐姐。
林小姐,真对不起。她坐在我床边,柔声说,阿屿他……他只是太思念阿沫和孩子,精神有些失常,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你放心,所有的医药费和赔偿,我们都会负责的。
她避重就轻,将一切都归咎于周屿的思念。
我看着她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那张曾经让我感到亲切和温暖的脸,如今只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周太太言重了。我故意咳嗽了两声,装出虚弱的样子,我只是个外人,不敢当。只是没想到,周先生对亡妻的感情,竟然如此……激烈。
林曦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是啊,他们感情一向很好。所以阿沫走了,对他打击很大。
是吗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我怎么听说,在林沫小姐尸骨未寒的时候,周先生就和您这位大姨子……情投意合,喜结连理了呢
林曦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尖锐。
没什么意思。我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只是觉得,你们的爱情故事,真是感人肺腑。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曦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不再有伪装的温柔,只剩下怨毒和审视。
你到底是谁她问出了和周屿一样的问题。
我是谁,你不是早就查过了吗我反问。
一个孤儿,一个普通的遗物整理师,会知道这么多事会恰好找到那个手镯还会和警察扯上关系林曦冷笑,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你的下场会比现在惨一百倍。
哦我挑了挑眉,比如呢像我姐姐林沫一样,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被关在充满煤气的房间里,活活憋死
你!
林曦猛地站了起来,眼中迸射出惊恐和杀意。
她失言了。
我抓住了这个破绽,继续穷追猛打:怎么被我说中了林曦,杀害自己的亲妹妹和外甥,晚上……睡得着吗有没有梦到他们浑身是血地来找你,问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你给我闭嘴!林曦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扑过来,想要掐住我的脖子。
我早有防备,侧身一躲,同时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病房里这混乱的一幕,立刻上前拉开了林曦。
周太太,请您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
林曦被护士拉着,却依旧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躺在床上,看着她失态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意。
对,就是这样。
恐惧吧,愤怒吧,失去理智吧。
把你们内心最丑陋、最肮脏的一面,全都暴露在阳光下。
我就是要一点一点地撕开你们伪善的面具,让你们品尝我曾经承受过的,百倍千倍的痛苦和绝望!
送走大发雷霆的林曦后,张晋来了。
他坐在我床边,削着一个苹果,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个手镯,是你故意让周屿看到的吧
是。我没有否认。
你被打,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算是吧,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蠢,直接把我绑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张晋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深地看着我:林默,你到底是谁你和林沫,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瞒不住他了。
而且,我需要他的帮助。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张警官,如果我说,我就是林沫呢你信吗
张晋愣住了,手里的苹果咕噜一下掉在了地上。
【8】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张晋。
从我的死亡和重生,到我获得的诡异能力,再到我发现的,关于周屿、林曦和我父母的惊天秘密。
整个过程,张晋都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凝重,再到愤怒。
等我说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苹果,重新开始削。
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他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用那种方式,精准地找出了几个悬案的线索,我只会把你当成疯子。
所以,你信我
我信证据。张晋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目光坚定,你说你的父母为了给林曦续命,布下了一个邪阵。这个阵法的关键,在于那个黑木娃娃,对吗
我点了点头:对。那个娃娃,一定还藏在他们家里。只要找到它,就能找到那个所谓的『大师』,就能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好。张晋站起身,这件事,我帮你。不为别的,就为那个三岁的孩子。
有了张晋的帮助,我的计划终于可以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光明正大地进入父母家,并且让他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契机。
很快,机会就来了。
我父亲的六十大寿。
按照惯例,他们会在老宅举办寿宴,所有亲朋好友都会到场。
寿宴当天,我以归途公司的名义,送去了一份厚礼。
那是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棺材被送到老宅门口时,所有宾客都惊呆了。
我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送货员破口大骂。母亲则吓得脸色惨白,几乎要晕过去。
周屿和林曦也赶了过来,看到那口棺材,两人的表情同样精彩至极。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林先生,林太太,别来无恙。我微笑着对他们说,这是我司为您二位精心准备的贺礼,祝您二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是你!父亲认出了我,气得目眦欲裂,你这个疯子!保安!把她给我赶出去!
别急啊。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今天来,除了送礼,还想请各位看一场好戏。
说着,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投影仪,打开。
一束光打在老宅白色的外墙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画面,正是我通过触碰那个平安符,看到的地下室里那段恐怖的记忆。
虽然画面有些模糊,声音也断断续续,但足以让在场的人看清,我的父母是如何跪在一个诡异的娃娃前,和一个黑袍人做交易,决定用自己未出生的女儿的命,去换另一个女儿的生。
妖言惑众!关掉!快给我关掉!母亲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周屿和林曦也冲上来,想要抢夺我的投影仪。
但已经晚了。
所有的宾客都看清了,也听清了。他们看向我父母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恐惧和鄙夷。
爸,妈,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曦也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质问着父母。
好一招贼喊捉贼。
就在现场乱作一团的时候,张晋带着警察,从天而降。
警察,都别动!
张晋走到我父母面前,出示了搜查令:我们怀疑这里藏有邪教祭祀用品,并且与一宗谋杀案有关,现在要依法对这里进行搜查。
父母的脸色,瞬间死灰。
警察很快就在那个尘封多年的地下室里找到了那个黑木娃娃。
当张晋戴着手套,将那个面目狰狞的娃娃拿出来时,林曦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仿佛一直以来压在我身上的,那道无形的枷锁,在娃娃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彻底断裂了。
我看着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呼吸微弱的林曦,看着面如死灰的父母,看着一脸惊惶的周屿。
我笑了。
林曦,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个用我的命换来的恩赐,现在,我要亲手收回。
在铁证面前,在女儿即将病死的恐惧下,我的父母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交代了一切。
从二十多年前,如何求助那个民间大师,布下同生共命阵,到半年前,因为念宝的出生,破坏了阵法的平衡,导致林曦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们是如何与周屿合谋,制造了那场煤气泄漏的意外,杀害了我和念宝。
周屿也交代了,他如何为了周家的财产,配合林曦演戏,欺骗我的感情,又如何在事后,伪造证据,将一切都推向意外。
真相大白。
原来,我短暂的一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爱的人,我的亲人,他们每一个人,都盼着我死。
林曦被紧急送往医院,但医生说,她的身体机能正在以一种无法解释的速度衰竭,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灯。
我知道,那是阵法被破的反噬。
她偷了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现在,报应来了。
而我的父母和周屿,将会在牢里,度过他们的余生。
我站在老宅的院子里,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亲人,如今像狗一样被警察带走。
我没有感到大仇得报的狂喜,心中只有一片空洞的平静。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念宝,妈妈为你报仇了。
你可以……安息了。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仿佛看到了念宝纯真的笑脸。
一滴冰冷的泪,从我眼角滑落,落入了尘埃里。
【9】
案件尘埃落定后,我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也谢绝了张晋提出的证人保护计划。
我回到了归途公司,辞去了遗物整理师的工作。
老板是一个看透世情的温和中年人,他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我想过的生活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人来人往,第一次感到茫然。
仇恨曾经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如今,仇恨消失了,我的世界也仿佛瞬间崩塌,只剩下一片废墟。
我卖掉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房子,换了一笔钱,开始了一场漫无目的的旅行。
我去了很多地方,看过雪山和大海,走过古城和荒漠。我试图用路上的风景,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在旅途中,我依然会控制不住地,在触碰到一些老物件时,看到那些残留的记忆。
我看到过战死沙场的士兵对故乡的思念,看到过痴情女子苦等一生的恋人,看到过一个老母亲临终前,对远方儿子的牵挂……
每一个物品,都承载着一段人生,一段故事。
一开始,这些情绪会让我感到痛苦。但渐渐地,我开始学着去倾听,去感受。
我发现,我的能力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复仇而存在。
它像一扇窗,让我得以窥见无数灵魂深处的执念与悲欢。
在西藏的一座小寺庙里,我遇到了一位得道高僧。
我没有说出我的故事,只是问他:大师,如果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她该如何自处
高僧为我倒了一杯酥油茶,缓缓地说:世间万物,存在即是道理。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皆是因果。施主,你的『因』,或许是痛苦的,但你的『果』,却可以由你自己来选择。
他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心中的迷雾。
是啊。
林沫的人生,是一个由谎言和牺牲构筑的悲剧。她的因,是痛苦的。
但现在,我是林默。
我的生命,是从死亡的灰烬里,重新燃起的火焰。我可以选择,让这团火,是继续燃烧仇恨,还是……去照亮别的东西。
我结束了旅行,回到了那座埋葬了我过去的城市。
我用手里的钱,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基金会。
这个基金会,专门为那些因为意外、罪案而破碎的家庭,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和心理疏导,并且,帮助他们整理逝去亲人的遗物。
我重新做起了我的老本行,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钱,也不再是为了复仇。
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摆渡人。
我用我的能力,帮助那些无法安息的灵魂,找到他们留存在世间最后的遗物,完成他们未了的心愿,将他们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带给他们的亲人。
我帮一个在火灾中牺牲的消防员,找到了他藏在天花板夹层里、准备送给妻子的求婚戒指。当他妻子戴上那枚被熏黑的戒指时,哭得像个孩子。
我帮一个被误判为自杀的女孩,从她最心爱的钢笔里,看到了她被霸凌者推下天台的真相,让罪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帮一个失忆的老人,通过触碰他妻子的遗物,一点点地帮他拼凑起了他们相爱一生的记忆。
每一次,当我看到那些家庭因为我的帮助而得到慰藉,看到那些逝者因为我的倾听而得以安息时,我内心的空洞就会被一点点地填满。
那种温暖和充实的感觉,是复仇的快感永远无法比拟的。
我终于明白,我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惩罚邪恶,而是为了守护善良。
我的重生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弥补遗憾。
【10】
一天,我接到了张晋的电话。
他已经因为屡破大案而被提拔,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在遇到棘手的案子时,来找我这个编外顾问。
林默,有空吗城西的水库,发现了一具沉箱女尸。他的声音很疲惫。
好,我马上过去。
我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法医正在对一具被浸泡得浮肿的尸体进行初步检查。
张晋递给我一双手套,和一个从尸体手腕上取下来的被水草缠绕的手链。
死者身份不明,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这个。
我接过手链,那是一条很普通的红绳手链,上面串着几颗银珠。
我闭上眼睛,将手链握在掌心。
冰冷的触感,瞬间将我拉入一个黑暗而绝望的世界。
我看到了一个女孩,被蒙着眼睛,绑住手脚,蜷缩在一个狭小的铁箱里。
铁箱在剧烈地晃动,外面传来男人粗暴的咒骂声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女孩在无声地哭泣,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嘴里一直藏着的一样东西,塞进了手链的缝隙里。
那是一枚小小的,刻着字的内存卡。
然后,是失重感,和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
幻象消失。
我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样张晋紧张地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从那条红绳的编织缝隙里,取出了一枚被包裹得很好的微型内存卡。
张晋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们立刻将内存卡带回警局,里面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庞大的、涉及数位高官的贪腐网络。而这个女孩,是其中一个高官的秘书,因为无意中掌握了他们罪恶的证据,而被杀人灭口。
内存卡里的证据,足以将这个犯罪集团一网打尽。
案件破获后,张晋看着我,眼神复杂:林默,你就像一个黑暗中的哨兵,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吹响正义的号角。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晚上,我一个人来到海边。
海风吹拂着我的长发,我看着远方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一轮新月正悄然升起。
我的人生,曾经像一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充满了黑暗和不公。
但现在,我知道,即使是最深的黑夜,也无法永远遮蔽月亮的光芒。
我的过去,无法选择。
但我的未来,从我决定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我不再是林沫,那个为别人而活的祭品。
我是林默,一个为自己,也为所有逝去的、不甘的灵魂而活的遗物整理师。
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张晋的电话。
张队,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了一个有趣的悬案委托……
电话那头传来张晋无奈又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林默,你可真是……一点都闲不住啊。
我看着远方的月光,笑了。
是的,我闲不住。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的很多角落,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灵魂,在等待着被倾听、被救赎。
而我,将是他们永不沉默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