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妈,它在看我。
五岁的安安突然从被窝里弹起来,小胳膊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在我耳垂上。深夜十一点的卧室里,只有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月光,在地板上织出一道细长的银线,刚好落在对面靠墙的衣柜门上。
我顺着他僵硬的脖颈望去
——
深棕色的衣柜门板上,果然投着一道歪歪扭扭的黑影,像个弯腰的人影,随着窗外樟树的晃动轻轻蠕动。晚风穿过纱窗,带着初夏的潮湿气息,衣柜门合页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那道黑影仿佛也跟着动了动。
那是树影呀,安安看错了。
我拍着他汗湿的后背,指尖触到他肩胛骨处的肌肉都在发颤。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他在半夜哭着指向衣柜,说里面有
会动的影子。
安安却拼命摇头,小脑袋在我睡衣上蹭出湿痕:不是树影,它有眼睛,圆圆的,一直在转。
他的小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往衣柜方向拽,妈妈你看,就在门板缝那里,它在眨眼睛!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凑近衣柜,门板和柜体之间确实有道半厘米宽的缝隙,月光从缝隙里渗进来,在柜内衣物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眯起眼睛看了半天,除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和挂着的外套,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都没有对不对
我打开衣柜门,强光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每一层隔板,是月光和树影在开玩笑呢。
樟脑丸的味道混着布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安安却突然捂住眼睛尖叫:关上!快关上!它要出来了!
我慌忙合上柜门,转身把安安搂进怀里。他的小脸贴在我胸口,心跳快得像擂鼓,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睡衣。我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忽然发现他后颈处有片淡青色的淤青,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掐过的痕迹,指甲盖大小,边缘还带着点红。
安安,这里怎么了
我拨开他的头发,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淤青。安安的身体猛地一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影子……
影子晚上趁我睡觉的时候碰我的。
窗外的樟树又被风吹得摇晃起来,衣柜门上的黑影也跟着扭曲,在月光下像个活物。我抱着安安退到床边,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突然觉得这间住了三年的卧室,此刻陌生得让人发慌。
02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安安去社区医院。儿科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奶香味,穿白大褂的李医生捏了捏安安的脸颊,笑着问:我们安安是不是晚上看恐怖片啦
安安抿着嘴不说话,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我把昨晚的情况和后颈的淤青告诉医生,李医生仔细检查了淤青,又听了听心肺,最后说:孩子可能是白天玩得太疯,晚上做噩梦了。淤青看着像不小心磕碰的,不用太担心。
可他总说衣柜里有影子,还有眼睛……
我还是不放心。李医生推了推眼镜:五岁孩子想象力最丰富,可能是幼儿园学了影子游戏,把记忆带到梦里了。你试试在衣柜门上贴点可爱的贴纸,给房间留盏小夜灯,过几天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安安突然指着路边的樟树说:妈妈,树影不会眨眼睛。
我心里一动,蹲下来问:那安安看到的影子,和树影不一样对吗
他用力点头,小手指在我手心画着圈:它的眼睛是圆的,黄黄的,像纽扣。
下午去幼儿园接安安时,老师王老师把我拉到一边,手里拿着张画纸:安安妈妈,你看看这个。
画纸上用黑色蜡笔涂满了大片阴影,中间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黄圆圈,蜡笔印子深得几乎要把纸戳破。
今天美术课画‘我的家’,安安就画了这个。
王老师皱着眉,我问他是什么,他说‘衣柜里的影子,有圆眼睛’,还说影子晚上会出来掐他脖子。
我捏着画纸的手指微微发颤,纸上的黄圆圈像两只真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
回到家,我翻出儿童安全贴纸,在衣柜门上贴满了太阳、小熊和彩虹。安安站在旁边看着,突然说:没用的,它会躲在贴纸后面看我。
我心里一沉,强装轻松地说:那妈妈晚上陪你睡,把影子赶跑好不好
晚上给安安洗澡时,我特意检查了他的身体,除了后颈的淤青,膝盖上还有块新的擦伤。这是怎么弄的
我问。安安往水里缩了缩,小声说:中午睡觉的时候,影子从床底下钻出来,我吓得摔下床了。
浴室暖灯的光晕里,安安的小脸白得像纸。我关掉水龙头,用浴巾裹住他,突然注意到浴室门框上,我们母子俩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在瓷砖上微微晃动
——
原来影子真的会
动,只是以前从未觉得如此诡异。
03
他就是不想上幼儿园,故意编瞎话呢。
周明远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他最近在忙一个建筑项目的投标,每天早出晚归,回家时安安早就睡了,根本没见过孩子夜里发抖的样子。
安安不是说谎的孩子。
我把安安的画推到他面前,你看他画的这个,还有身上的淤青,怎么解释
周明远瞥了一眼画纸,不耐烦地推开:小孩子瞎画画而已,磕磕碰碰很正常。我这项目要是拿下,咱们就能换大房子了,你别总疑神疑鬼的。
他起身要去书房,我抓住他的胳膊:你能不能抽出点时间陪陪孩子他现在很害怕。
周明远甩开我的手,声音拔高了几度:我不忙谁挣钱养家你当全职妈妈在家带孩子,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
争吵声惊动了安安,他抱着布偶从房间跑出来,瘪着嘴要哭。周明远的脸色缓和了些,走过去摸了摸安安的头:安安乖,爸爸忙完这阵就带你去游乐园,别总吓妈妈。
安安却突然往后躲,小声说:爸爸身上有影子的味道。
周明远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傻孩子,爸爸身上是汗味。
他转身进了书房,关门声震得墙上的相框都晃了晃。安安扑进我怀里,眼泪掉在我手背上:妈妈,影子的味道苦苦的,像爷爷房间的味道。
爷爷指的是我们的租客老陈。上个月周明远说项目资金周转不开,把次卧租给了他远房表哥的朋友老陈,五十多岁,据说是在附近工地看材料的。老陈每天早出晚归,沉默寡言,我们平时几乎见不到面,只偶尔在楼道里碰到,他总是低着头匆匆走过。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我被厨房的动静吵醒。走到客厅时,正好看见老陈从次卧出来,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工具包,手里还提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里隐约能看到金属罐的轮廓。
陈叔早啊。
我装作刚起床的样子打招呼。老陈吓了一跳,塑料袋
哗啦
响了一声,他慌忙把袋子往身后藏:早、早,我去工地了。
他的右手食指上缠着圈白色创可贴,边缘似乎还沾着点黑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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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手受伤了
我盯着他的手指问。老陈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往门口退:哦,不小心被钉子划了下,没事。
他换鞋时,我注意到他裤脚沾着些灰色粉末,落在地板上像撒了层细沙。
等他关上门,我立刻走到门口,用纸巾蘸了点粉末,对着光看
——
那粉末呈灰黑色,摸起来有点粗糙,凑近闻还有股淡淡的腥味。我把纸巾收进保鲜袋,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来。
04
安安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开始拒绝午睡,说
床上有影子的味道;晚上睡觉必须开着所有灯,一有动静就惊醒;甚至连衣柜都不敢靠近,换衣服时要我把所有衣物都拿出来摊在床上。
妈妈,我们搬家吧。
这天晚上,安安抱着我的脖子说,影子不喜欢新地方。
我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决定不能再等了。第二天一早,我没送安安去幼儿园,直接带着他去了市儿童医院。
挂了儿科和心理科两个号。儿科医生给安安做了全面检查,血常规、微量元素、腹部
B
超……
检查单堆了厚厚一沓。心理科的张医生单独和安安聊了半小时,出来后神色凝重地对我说:孩子有明显的焦虑和恐惧情绪,说的‘影子’细节很具体,不像是单纯的幻想。他反复提到‘圆眼睛’‘掐脖子’‘苦苦的味道’,这些可能是某种创伤记忆的转化。
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张医生拿着化验单的手都在抖:安安的血铅含量严重超标,是正常值的五倍!这会导致他神经系统受损,出现幻觉、噩梦、情绪暴躁,长期下去会影响智力发育!
我感觉天旋地转,扶着墙才站稳:血铅超标怎么会这样我们家从不用含铅的东西……
张医生追问:家里有没有装修有没有接触过废旧电池、油漆、工业废料或者……
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气味
异常的气味我突然想起老陈身上的腥味,还有他裤脚的灰黑色粉末。我家次卧租给了一个在工地干活的人……
我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是幼儿园王老师打来的:安安妈妈,你快来!安安把小宇的脸抓伤了,嘴里还喊着‘别碰我,你身上有影子味’!
我赶到幼儿园时,安安正被王老师抱在怀里,哭得浑身发抖,小宇的脸颊上留着几道红痕。他突然扑过来抓我。
小宇委屈地说,我就是想给他看我的新奥特曼贴纸。
安安哽咽着说:他身上有爷爷房间的味道,苦苦的,和影子一样。
我这才注意到,小宇的爷爷是小区收废品的,经常在楼下堆废旧电池和塑料瓶。我心里咯噔一下,抱着安安往家赶
——
必须立刻弄清楚,老陈的房间到底有什么。
回到家时老陈不在,次卧门虚掩着。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像是生锈的铁和腐烂的树叶混合的味道。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旧床和一个掉漆的衣柜,墙角堆着几个密封的大塑料桶,桶身印着
工业级硫酸
的字样。
我的目光落在墙上的通风口
——
这个通风口和安安房间的衣柜通风口是连通的!我搬来椅子站上去,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往通风口里看,里面黑漆漆的,隐约有根细线顺着管道延伸过去。
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细线,发现是根鱼线,线的末端缠着个小滑轮,滑轮上还沾着黑色的毛线。顺着鱼线往安安房间走,打开衣柜门,果然在衣柜顶部的通风口找到了线的另一头
——
线尾系着个巴掌大的布偶,用黑色毛线缠成,眼睛位置缝着两颗黄色的纽扣,纽扣表面还沾着点灰黑色粉末。
布偶正对着安安的枕头,两颗纽扣在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像两只圆睁的眼睛。我拿起布偶的瞬间,突然发现黑色毛线上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凑近一看
——
是干涸的血迹!和老陈创可贴下渗出的血迹一模一样!
05
我抱着布偶和装着粉末的保鲜袋,手抖得连钥匙都插不进锁孔。冷静下来后,我先给周明远打了电话,把血铅超标的事和发现的线索告诉他:你现在立刻回来,我们必须报警!
周明远起初还不信,直到我发去布偶和塑料桶的照片,他才慌了神:我马上回去!你别乱动他的东西!
挂了电话,我又打给了
110,报了
涉嫌非法储存危险物质
和
儿童人身伤害。
等待警察的间隙,我在安安的玩具箱里翻出个旧的监控摄像头,连接手机后藏在了客厅绿植后面,正对着次卧门口。刚安装好,楼道就传来了脚步声,老陈回来了。
他看到我站在客厅,愣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你怎么在家
我强装镇定:安安不舒服,我带他回来休息。
老陈往次卧走,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的腥味更重了,右手的创可贴已经被血浸透。
您手伤得这么重,不去医院看看吗
我故意问。老陈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不用你管。
他进了次卧,砰
地关上了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塑料桶晃动的声音。
十分钟后,周明远和警察同时赶到。周明远看到我手里的布偶,脸色惨白:这、这是怎么回事老陈怎么会弄这种东西
带队的李警官拿出搜查证:我们接到报案,怀疑这里有人非法储存、提炼危险物质,请配合检查。
老陈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到警察时腿一软差点跪下。警察在次卧进行搜查,打开塑料桶的瞬间,连见多识广的老警察都倒吸一口冷气
——
桶里装着浑浊的液体,漂浮着黑色的沉淀物,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墙角的麻袋里装着数百节废旧电池,还有几块不规则的铅块。
这些是用来提炼铅的。
李警官指着设备说,废旧电池里的铅通过化学反应溶解到液体里,再经过沉淀提纯,就能得到铅块卖钱。这属于严重的违法行为,提炼过程中产生的有毒气体和粉尘,会对人体造成极大危害,尤其是孩子!
我抱着安安,听着警察的话浑身发冷。李警官拿起那个黑布偶:这个布偶是用来观察房间动静的,鱼线连在滑轮上,能通过通风口看到对面房间的情况。纽扣应该是小镜子或反光片,在夜里能反射光线,让孩子误以为是‘眼睛’。
老陈瘫坐在地上,声音发抖:我就是想赚点外快……
我女儿得了白血病,需要钱治病……
我知道铅有毒,所以特意选了有孩子的家庭租房,以为女人和孩子好糊弄……
你还掐孩子!
我激动地冲过去,被警察拦住。老陈慌忙摇头:我没有!我就是晚上通过通风口看他睡没睡熟,怕被发现……
可能是布偶上的线不小心扫到他脖子了……
这时,李警官的对讲机响了,法医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布偶上的黑色粉末含铅量极高,血迹属于老陈,毛线里还检测出少量人体皮肤组织,和安安的
DNA
部分吻合。
安安躲在我怀里,小声说:妈妈,我说的是真的吧影子就是他弄的。
我抱紧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是真的,安安没说谎,是妈妈不好,没有早点相信你。
06
老陈被警察带走时,周明远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地说,是我贪心,想省钱把房子租给陌生人;是我粗心,没发现你的担心和安安的异常……
我这个丈夫和爸爸太不合格了。
我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其实我也有错,最初听到安安说
影子
时,我虽然担心,却也偷偷怀疑过是不是孩子的幻想;看到老陈时,只觉得他沉默寡言,从未想过深入了解他的背景。
安安开始接受排铅治疗,每天要吃难吃的排铅药,还要定期去医院做检查。治疗初期,他夜里还是会惊醒,说梦话喊
别过来,但只要我抱着他说
警察叔叔把影子抓走了,他就能慢慢平静下来。
周明远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陪安安。他找了专业的检测机构,给家里做了全面的铅污染检测,结果显示安安房间和客厅的铅含量都超标,尤其是衣柜附近。我们请了专业的清洁公司,用特殊药剂对房间进行了彻底清洁,通风了整整一周才重新住进去。
次卧的所有设备都被警察没收了,墙壁和地板重新做了处理。周明远说什么也不肯再把房子租出去,我们把次卧改成了阳光房,装上了落地窗,摆上了绿植和安安的玩具,再也没有阴暗的角落能藏住影子。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慢慢理解了安安的情况,王老师特意开了节
影子的秘密
主题课,教孩子们影子是怎么形成的,还做了有趣的手影游戏。小宇主动向安安道歉,说不该带沾了铅粉的贴纸去幼儿园,两个孩子又成了好朋友。
一个月后,安安的血铅含量降到了正常值,虽然还需要定期复查,但医生说已经不会影响健康了。他夜里不再做噩梦,也敢自己去衣柜拿衣服了,只是睡前还是会让我检查一下通风口。
妈妈,影子是不是被太阳赶走了
有天傍晚,安安指着墙上我们的影子问。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我蹲下来,和他一起看着地上的影子:对,阳光能赶走所有不好的影子。而且妈妈发现,安安的影子是个勇敢的小超人呢。
安安咯咯地笑起来,蹦蹦跳跳地踩着我的影子:那妈妈的影子就是超人妈妈!
周明远站在旁边看着我们,眼里闪着泪光。他后来告诉我,那天去警局做笔录时,老陈的女儿来送过一次东西,是个和安安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张画,画上有个大大的太阳,太阳底下有个模糊的影子,旁边写着
爸爸。
他也是被生活逼急了才走错路。
周明远叹了口气,但再难也不能伤害孩子,这是底线。
我点点头,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
阴影或许永远存在,但只要心里有光,有爱,就一定能把它驱散。
那天晚上,安安画了幅新画,画面上有三个手牵手的影子,站在大大的太阳底下,每个影子的脸上都画着圆圆的笑脸。他把画贴在衣柜门上,代替了那些安全贴纸。
这样影子就不会害怕了。
他仰着小脸说。我亲了亲他的额头,在心里说:对,我们都不会再害怕了。因为我们知道,真正能保护我们的,从来不是挡住影子的门,而是藏在影子背后的爱和勇气。
07
老陈的案子开庭那天,我和周明远一起去了法院。他因非法提炼、储存危险物质罪和故意伤害罪被判刑三年,他女儿由老家的亲戚接走了。庭审结束后,我在法院门口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她抱着一个旧布偶,布偶的眼睛也是用纽扣缝的,只是已经洗得发白。
我走过去,把安安特意让我带来的绘本和玩具递给她:这些送给你。
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小声说:谢谢阿姨。我爸爸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给我治病。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你要好好读书,等爸爸出来。
回去的路上,周明远一直沉默。快到家时,他突然说:我们把那个项目辞了吧。
我愣了一下:那可是你跟进了大半年的项目。钱可以慢慢赚,但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
他握紧我的手,我不想再因为工作忽略你们,那种悔恨比丢了项目更难受。
没过多久,周明远真的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找了家离家近的公司,虽然薪水少了些,但每天能准时回家陪安安吃饭、讲故事。他还报名了家长课堂,学怎么和孩子沟通,怎么识别儿童心理问题,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安安的变化越来越大。他不再害怕影子,甚至学会了用手电筒玩手影游戏,能变出小狗、大雁和小兔子。幼儿园的亲子活动上,他还勇敢地站在台上,给小朋友们讲
影子的秘密,说
不好的影子可以用阳光赶走,就像难过的时候可以找爸爸妈妈抱一抱。
有天我整理旧物,翻出了那个带纽扣的黑布偶,原本想扔掉,安安却拦住我:妈妈,我们把它洗干净吧,它本来也不是坏影子,是被人弄错了。
我们一起把布偶拆开,重新填了棉花,用彩色毛线给它织了新的眼睛,安安还给它缝了个笑脸。
现在它是好影子了。
他把布偶放进玩具箱,和其他玩具放在一起。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明白,孩子的世界里本没有绝对的好坏,很多恐惧都来自未知和误解,而爱和耐心,就是照亮未知的光。
小区里的废旧电池回收点重新做了规划,用封闭的箱子代替了原来的露天堆放,物业还请了环保专家来给家长们讲课,教大家如何预防铅中毒,如何识别身边的安全隐患。很多家长都说,安安的事给大家提了个醒,原来危险可能就藏在看似平常的生活里。
王老师后来给我发了张照片,是幼儿园组织的
我的安全小卫士
活动,安安举着自己画的安全手册,站在最前面,手册的第一页就画着衣柜通风口,旁边写着:如果发现奇怪的线,要告诉爸爸妈妈。
周明远把次卧改成的阳光房种满了花草,我们在那里放了张小桌子,平时就在那里陪安安看书、画画。阳光好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跳动的星星。
安安常常趴在桌子上,看自己的影子在纸上移动,然后突然抬起头问:妈妈,影子会长大吗
我笑着说:会呀,就像安安会长大一样。等安安长成大孩子,影子也会变成大影子,保护妈妈。
他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嗯!我的影子会变成奥特曼,打败所有坏东西!
周明远走过来,把我们俩的影子都圈在怀里:那爸爸的影子就是奥特曼队长,和你们一起战斗。
夕阳的光穿过窗户,把我们三个的影子印在墙上,紧紧依偎着,再也没有缝隙能让阴暗钻进来。我知道,那段关于衣柜影子的经历,会成为我们生命里一道特殊的印记,它提醒我们警惕危险,更教会我们珍惜彼此,用爱和勇气面对生活里的每一道阴影。
因为我们坚信,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长的黑夜也会过去,再深的阴影也终将被阳光驱散。而那些曾经让我们害怕的影子,最终都会变成成长的勋章,见证我们如何在爱里变得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