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爷子侧过身子强压着笑意,大智若愚的向阳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
崔老他们几个也同样低垂着脑袋,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也是在尽力压制笑意。
可新加入的袁老他们没见过这种阵仗
,一个个杵在原地满脸困惑,原本就做好了被指着鼻子劈头盖脸的唾骂,被泼墨推搡侮辱的准备,脊梁骨都绷紧了,可望着一广场眼里满是实打实的真诚与茫然的村民,在瞅瞅脸涨的通红、气的跳脚的邵主任,不是很明白这种严肃的‘改造大会’怎么就透着股说不出的滑稽?
视线瞥向同样侧过头憋笑的袁大队长和黎老爷子,瞬间了然了,这大概就是黎老爷子所说的:这村子好着呢,人心憨直又实诚,不兴那些弯弯绕绕的恶。
邵主任这会儿脑子嗡嗡嗡的,像是有一万只鸭子在脑子里扑腾着翅膀蹦跶,太阳穴疯狂突突跳,盯着眼前这群仰着脸、眼神里满是实诚困惑的村民,心口窝像是堵了口痰,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这群没文化的土鳖,一个成语也要纠结人数和方式,太憋屈了,什么操蛋玩意儿,他恨不能掰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是不是浆糊!
莫名的就想把喇叭往地上一摔,撂了这差事扭头回家。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不断耸肩的袁大队长,气不打一处来:“袁大队长,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胡闹?这思想改造的差事要是黄了,你担待得起?”
邵主任的声音劈得更厉害,手里的喇叭差点脱手,“还不赶紧把这群人镇住!再让他们这么胡搅蛮缠,明儿个都去学习班报到!”
袁大队长原本就躲在角落,憋笑憋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听见这话,他赶紧往嘴里塞了口旱烟,努力压下喉咙里的笑嗝,脸上摆出一副比村民都茫然的神情:“啊?他们问的不对吗?邵主任您看,真要凑够那数,需不需要我让村会计去公社称两斤红糖,带点儿咱村新晒的红薯干,去隔壁村子求求情?不带东西的话,我怕人家把我赶出来的,上回人家就”
邵主任被这话噎得直翻白眼,指着他的手都在抖,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简直是
不可理喻!你们是要造反吗?”
“哎,邵主任,您这是什么话?”袁大队长连忙直起身,脸上的笑收得干干净净,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语气透着几分委屈,“我们一泥腿子懂什么大道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就认实在理儿。不过就是向您寻个章程罢了,您给划个道道,咱保证按规矩来,绝不敢出半分差错。”
他转头冲村民们扬声喊:“都别瞎吵吵!听邵主任吩咐!”
又转回来笑着特真诚,“您看,是不是先把这‘万人唾骂’的章程说明白?是让咱挨家挨户去借唾沫,还是另有别的法子?您一句话,咱立马就办。”
邵主任气的手指都捋不直了,指着袁大队长的鼻子大骂:“好好好!好你个袁大头,跟我在这儿装糊涂是吧?要章程是吧?行,我今儿个就给你个章程!”
“你们所有人,给我对着这群老东西往死里啐!唾沫星子砸他们脸上,都给我使劲吐!吐的越狠越好,骂的越糙越中用!别管什么情面,别讲什么分寸,要把他们那些歪心思从骨头缝里骂出来,要骂醒他们这堆不知悔改的东西,要让他们这辈子都记住过往犯的错误,半夜睡觉都得摸着良心反省!”
说着往袁大队长面前一杵:“听见没有?要让他们记住这滋味!往后只要敢喘错一口气,就先想想今天被唾沫淹脖子的架势!谁要是敢手软,我让他明天就跟着这群老东西一起挨啐!”
“行了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