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颅内的火种 > 第一章

我死了八分钟,又被他们用顶级CPU救活了。现在我看什么都自动弹数据,像个行走的百科大全。但我知道那场车祸是谋杀,而把我变成公司财产的家伙们脱不了干系。空有一脑子答案,却不知道仇人是谁。这感觉糟透了。但狩猎,必须开始。
第一章
非人苏醒
操。这是我脑子里唯一能形成的,不带任何数据附加信息的词。
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白得让人想吐。不是那种纯洁的白,是那种医院墙壁、惨白灯光、还有各种仪器指示灯混合在一起的、冷冰冰的、能要人命的白色。
我试着动一下,身体沉得像灌了铅,还他妈的到处都疼。不是尖锐的疼,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酸软和钝痛,尤其是我脑袋,感觉像个被塞进太多东西、快要炸开的西瓜。
生命体征稳定。神经连接通路检测正常。普罗米修斯上线率百分之九十二点四。优秀。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平铺直叙,没有一点人味儿,像个语音播报。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划拉着。他没看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和曲线,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刚醒过来的病人,倒像在欣赏一件刚出厂的精密度极高的货品。
我……我张开嘴,声音沙哑得像是用砂纸磨过喉咙,……在哪
医疗中心。男人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平板上挪开,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快速扫过我的瞳孔,像是在做某种确认,陈默先生,感觉怎么样
陈默。是我的名字。我还记得。
但其他的呢我记得……我记得一辆巨大的卡车,车灯亮得刺眼,像太阳砸了过来。我记得金属扭曲的尖叫,玻璃碎裂的声音像冰雹一样砸进耳朵里。还有剧痛,然后是一片黑。
我应该死了。
我……我又尝试开口,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没死
临床死亡八分钟。男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睛,理论上,你已经死了。但现在,你获得了新生。
新生我他妈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疼得最厉害的脑袋,却发现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皮肤下面有种奇怪的、冰冷的异物感,不是肉,也不是骨头。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了旁边那台监控我心率的仪器上。
绿色的数字跳动着:72,71,73……
正常。
但不对劲。
我的注意力刚一集中在那数字上,脑子里就嗡地一下,不是疼,是另一种感觉,好像一个无比庞大的图书馆瞬间在我颅腔内打开,无数本书哗啦啦地自动翻页。
那跳动的数字旁边,凭空冒出了一大堆信息:
【设备型号:HC-3000
多功能生命监护仪】
【制造商:维生科技】
【当前监测参数: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
【心率值:71.8次/分钟(窦性心律)】
【历史数据趋势分析:平稳,略有波动,符合苏醒期特征】
【该型号设备常见故障:电极片接触不良,误差率约0.5%……】
【维生科技公司成立于2045年,主要股东包括……】
我猛地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
幻觉脑损伤后遗症
我再次睁开眼,看向那个医生……或者说是研究员他的胸牌上写着张博士,还有一串工号。
当我看向那胸牌时,洪水又来了。
【姓名:张霖】
【职位:普罗米修斯计划高级研究员】
【工号:P-ROM-007】
【身高:178cm(估算)】
【体重:约72kg(根据骨骼和肌肉密度推算)】
【实时心率:68次/分钟(平稳,略带职业性警惕)】
【体表温度:36.7摄氏度】
【轻微亚健康状态:维生素D缺乏,建议多晒太阳;长期用眼导致视疲劳;肩颈肌肉轻度僵硬……】
我操!我操!我操!
这是什么!我为什么能看到这些我为什么知道这些
那个张博士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他微微皱眉,又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普罗米修斯初期激活会有信息过载的不适感,这是正常现象,你的大脑需要时间适应这种新的……处理方式。
普罗米修斯这名字有点耳熟。希腊神话里偷火种的那个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一种被强行塞进太多东西后的混乱和恶心。
一次伟大的医学突破,陈先生。张博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类似于骄傲,但更接近于炫耀一件商品,我们在你的颅腔内植入了一枚‘普罗米修斯’神经处理单元。它整合了目前最先进的生物计算技术、量子比特阵列以及……嗯,一些更前沿的科技。简单说,它极大程度地开发了你大脑的潜能。
他顿了顿,像是在欣赏我脸上的震惊和茫然。
你现在,可以说是人类知识的总和。一座活着的、会行走的图书馆。你的认知、分析、学习能力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类的极限。恭喜你,你已经是……新人类了。
新人类我他妈只觉得我想吐。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改装了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不对劲。那些信息不受控制地往我脑子里钻,墙皮脱落的程度、空气里消毒水的化学成分、灯光流明的精确数值、张博士西服面料里涤纶和羊毛的混合比例……
这一切让我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但在一片混乱中,一个念头像钉子一样凿了进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冰冷。
那场车祸。
太他妈巧了。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码农,上班996,下班打游戏,社交圈窄得可怜,凭什么这种伟大突破就落我头上了就因为我刚好临床死亡,是个完美的实验材料法律上已经死了的人,确实不会引起太多麻烦,是吧
可那车祸本身呢
我记得那条路,晚上车很少。我记得那辆卡车,它冲过来的角度刁钻得不像意外,像是算好了的。它根本没刹车。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比刚才那些数据流还冷。
我不是意外。我是被选中的。
被谁
我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监控仪器上的心率数字猛地跳到了九十多。
张博士看了一眼平板:情绪波动剧烈。陈先生,你需要冷静。
我冷静不了。
我猛地盯住他,努力忽略掉那些关于他毛孔大小和皮下油脂分泌的分析数据,一字一句地问:谁干的
张博士愣了一下:什么谁干的
那场车祸。我的声音出奇地稳了下来,带着一种我自己都陌生的冰冷质感,那不是意外。是冲着我来的。谁想让我死
就在我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的大脑——或者说,那该死的普罗米修斯——像一台被下达了最高指令的超级计算机,瞬间启动。
【指令确认:分析事件204X年X月X日
环城高速车祸】
【调取资源:市政交通监控网络(部分损坏)、周边车辆行车记录仪云端备份、交警部门事故报告初稿(已归档)、当天该路段天气及路况数据、涉事卡车公司记录、司机背景信息……】
【交叉比对中……数据碎片重组……构建模拟场景……】
无数画面、数据、报告碎片在我眼前飞速闪过,快得几乎看不清,但又无比清晰地被解析、理解。
监控视角:我的破卡罗拉被猛地撞击侧方,角度精准。
行车记录仪片段(一辆路过SUV的):卡车未打转向灯,无减速迹象。
事故报告草稿:提及卡车刹车系统有陈旧性隐患,但……
卡车公司记录:该车三天前刚做过全面保养,刹车系统记录为良好。
司机信息:驾龄十五年,无重大事故记录。账户在事发前一周收到一笔来源不明的境外汇款。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异常,被普罗米修斯瞬间串联、放大、高亮标注!
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张博士被我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陈先生,你的情况很特殊,现在最重要的是适应和恢复……
回答我。我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你们知道多少谁想让我死
张博士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这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我只负责‘普罗米修斯’的植入和后续观察。你的安全问题,会有其他人跟你接触。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建议你合作,陈先生。‘新生’来之不易,而且……代价巨大。
代价什么代价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细微的肌肉抽动里分析出更多信息,但这次,普罗米修斯只反馈给我【表情:戒备,回避,职业性敷衍】。
去他妈的合作!去他妈的新生!
我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有人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管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这个狗屁实验,我都得把他揪出来。
复仇。
这个词像一颗烧红的子弹,镶进了我冰冷的、正在被数据充斥的大脑里。
所有的知识,所有的计算能力,瞬间找到了一个唯一的目标,一个可以锚定我这具混乱躯体的坐标。
找到那个想杀我的人。
然后,用他们赐予我的这身本事,好好地报答他们。
我慢慢躺回去,闭上眼睛,不再看那张博士。
但在我眼皮底下,视网膜上仿佛还残留着数据流过的微光。
狩猎,开始了。
第二章
致命代码
脑子里那声狩猎开始了的回音还没散干净,现实就他妈给了我一大耳刮子。
我这刚把自己鼓捣成一个人形自走服务器,仇家的毛还没摸到一根,困意就像一桶水泥劈头盖脸浇下来。不是那种正常的困,是脑子被强行超频运转后,硬件快烧了的那种过载性昏迷。我甚至没来得及多琢磨一下普罗米修斯或者公司,眼皮就跟断了线的闸刀一样砸了下来。
再睁眼,还是那片要人命的惨白。头疼得像被一群大象踩过,但那种信息爆炸的恶心感稍微好了点。
张博士,那个白大褂,还站在床边戳着他的平板,看到我醒来,脸上露出一丝职业性的、毫无温度的满意。
很好,陈先生。你的适应速度超乎预期。他低头又在平板上划拉了几下,普罗米修斯与你的神经融合度正在稳步提升。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需要静养和观察。
静养观察在这棺材盒子里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我试着坐起来,身体依旧沉重,但比之前好点。
离开张博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脸上还是那副死样子,现阶段不建议考虑这个问题。你的情况特殊,需要绝对的控制和环境。
控制。这个词听着就让人火大。
他还想说什么,病房门滑开了。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助手模样的人探头进来。
张博士,三号实验室的神经映射数据有异常波动,需要您立刻过去看一下。
张博士眉头皱了一下,显然很不满被打断。他看了我一眼,对门口说:知道了。然后转回头,对我公式化地交代:你好好休息,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很快会有人来跟你对接后续安排。
说完,他夹着平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门再次无声地关上,锁死。
房间里又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满脑子乱窜的数据和无处发泄的憋闷。
对接后续安排跟谁
没等我想明白,大概只过了几分钟,门又一次滑开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医生。是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西装,站得跟标枪一样直的男人。他眼神锐利,像鹰一样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情绪,就是在确认一个物品的状态。
陈先生。他开口,声音平得能当水平尺用,甚至比张博士还缺乏人味儿。我是高诚,项目安保主管。
安保主管我心里咯噔一下。正主来了。
他没给我提问的时间,像完成任务一样从怀里掏出那個看起来傻大黑粗、活像十年前古董的手机,放在我床头柜上。
你的‘新生’代价巨大,公司需要回报。在你完全适应并能为项目做出贡献之前,你需要被观察和保护。他用词冰冷精准,这是加密通讯器,只有一个联系人,就是我。有任何不适,或者‘普罗米修斯’有任何异常,立刻联系我。
他顿了顿,目光像两把冰锥子扎在我脸上,强调道:记住,陈默,你现在是公司的财产,极其珍贵。别做多余的事,别试图离开。
财产。又是这个词。听得我牙龈发酸。
他说完,根本没给我任何回应或提问的机会,利落转身,就像他来时一样。那扇厚重的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锁死,电子锁混合着机械栓滑动的声音,比张博士离开时更让人心头发凉。
我操。
我瘫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空有全世界的数据在脑子里,却他妈被关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白盒子里,还被一个安保头子当面宣布了所有权。这感觉糟透了。
不行,不能这么等着。高诚,还有他背后的公司,肯定知道点什么。那场车祸,他们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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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落在那个丑得要命的手机上。
公司给的。唯一的对外通道。说是紧急联系,狗屁!这玩意儿绝对是个枷锁,二十四小时监视我的枷锁。
但……它也是个接口。一个可能通往公司内部网络的漏洞。
干不干
干!普罗米修斯在我颅内微微发热,像是在催促。它渴望数据,渴望连接。
我拿起手机,入手沉甸甸的,外壳冰凉。盯着那个老式的USB接口,我的大脑自动开始解析接口规格、引脚定义、通信协议……
然后,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皮肤下的某种微观结构似乎在调整,一种极其微弱的生物电脉冲探出,模拟着数据线的信号。
【生物电接口就绪】一行绿色的状态提示在我视界边缘闪过。
没时间犹豫。我把食指按在那个冰冷的接口上。
嗡——!
草!比之前任何一次信息冲击都猛!眼前不是数据流了,简直是他妈的银河爆炸!无数代码、协议、加密墙像海啸一样拍过来!
【物理连接建立(生物电接口模拟成功)】
【检测到三重动态加密……尝试破解……算法分析中……】
【绕过第一道防火墙……触发反入侵协议!注入伪装数据包……】
【成功潜入底层……获取临时权限(剩余时间:179秒)】
【警告:系统自检将发现异常!】
倒计时像丧钟一样敲响!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疯狂搜索!陈默、车祸、意外、清除……
垃圾信息浩如烟海!员工考核表、咖啡机采购单、屁用没有!
【剩余时间:123秒】
妈的!快啊!
清理者!搜这个!
一个标记着【绝密】和骷髅头标志的文件夹跳了出来!《外部合作方评估报告:清理者》!
点进去!【权限不足!需要L5级以上密钥!】
【剩余时间:95秒】
草!强攻肯定暴露!
换思路!项目启动审批、风险评估!
新的列表弹出。一大堆项目代号。突然,【P-ROM-零号】的项目书蹦出来,日期就在我死后第二天!
打开!冷冰冰的官样文章:意外获得的完美实验载体、风险可控、效益超越伦理考量……但在不起眼的附件里,夹着一份扫描件——几年前一则很小的科技版新闻:《初创公司星燧数据失窃,核心算法下落不明》。
星燧
我的心猛地一抽。这名字……像一根生锈的钉子,从记忆深处扎了出来。那是我大学时,跟几个哥们儿,包括李维,一起搞的玩意儿!一个数据压缩算法,当时觉得挺牛,后来没钱,黄了。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剩余时间:58秒】
没时间细想!我疯了一样检索所有内部文件和星燧相关的记录!
几条模糊的、被刻意抹去来源的资金流水被挖出。一个海外空壳公司,向一个匿名账户汇了巨款。时间就在星燧数据失窃后不久。
普罗米修斯瞬间启动生物信息匹配库——虽然账户是假的,但开户预留的生物特征码……
匹配成功!
结果显示的名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打穿了我的太阳穴。
是李维!
我当年最好的兄弟!星燧的技术合伙人!那笔钱……
【警告!权限丢失!连接中断!】
【紧急清除访问日志……模拟设备休眠……完成!】
指尖的电流感猛地消失。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浑身冰冷,坐在椅子上,半天动弹不得。
手机屏幕暗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整个世界都塌了。
李维
是他偷了星燧的数据卖了钱
所以……那场车祸……是灭口就因为我是另一个知情的合伙人就为了这点破算法!
愤怒、背叛、恶心……无数种情绪像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内脏。比知道被公司利用更难受一百倍!
我必须出去!我必须找到证据!我必须亲口问问他为什么!
刚才入侵的瞬间,我好像瞥见了这个牢房的环境控制后台……
一个玩命的计划涌上来。
我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指令:模拟心室纤维性颤动(VF)心电信号】
【指令:模拟血氧饱和度骤降至65%】
【指令:模拟血压暴跌至休克水平……加入全身肌痉挛干扰……】
操!真他妈难受!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呼吸不上来,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呜——呜——呜——!
刺耳的医疗警报瞬间炸响!红灯疯狂闪烁!
【警报!生命体征崩溃!启动紧急协议!解除门锁!】
咔哒哒——门锁弹开的声音!
我像炮弹一样弹起来,撞开门就冲了出去!走廊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另一头,有个杂物间!
冲进去,反手带上门,一眼看到通风口!扯开栅格!钻!
黑暗,肮脏,狭窄!我拼命爬,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在燃烧:李维!李维!李维!
不知道爬了多久,看到光亮,跳下去!是条堆满垃圾的臭巷子!
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自由了暂时。
现在,我是逃亡的实验体,也是追猎的复仇者。
我需要帮手。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我在街上踉跄走着,躲避所有摄像头。终于,在一个快要塌了的街角,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老掉牙的公共电话亭。
走过去,投币。手指在按键上发抖。要把他拖进这地狱吗
但……我没得选。
拨通那个永远不会忘的号码。
喂阿哲警惕又慵懒的声音。
阿哲,是我,陈默。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
……卧槽!!然后是椅子掀翻的巨响,默哥!你他妈……新闻说你都烧成灰了!骨灰盒我还看了一眼!
我没死,但比死更惨。我看着电话亭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声音沙哑,长话短说,我惹了天大的麻烦,被两拨顶级狠人追杀。我需要个老鼠洞躲躲,还得你帮我……挖个人。
谁阿哲的声音立刻变了,背景传来狂暴的键盘声。
我吸了口气,那个名字像碎玻璃一样割着我的喉咙。
李维。
键盘声停了。
……星燧的那个你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那个同学阿哲的声音充满了荒谬感。
对。挖穿他。从他家祖坟到银行流水,从公开演讲到暗网记录。我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味,我出事,可能就因为他。
短暂的沉默后,键盘声再次爆响,比刚才更疯狂。
地址发你加密信道了!赶紧死过来!阿哲的声音兴奋得扭曲,妈的,这比把总统内裤挂推特上都刺激!李维是吧老子把他底裤都扒出来给你看!
电话挂了。
我放下听筒,靠在冰冷的玻璃上,喘着粗气。
巷子外,车流无声滑过。
李维。
你最好有个解释。
否则,我这颗你间接帮忙搞出来的超级大脑,和你偷走的那些代码,就是送你下地狱的致命组合。
我压低帽檐,裹紧衣服,快步走入冰冷的夜色里。
去找阿哲。去挖出那串致命的旧代码。
第三章
旧友与新敌
电话亭的塑料听筒还残留着一股廉价的消毒水味儿,混着我手心里的冷汗,变得黏腻腻的。我挂断电话,阿哲那句把他底裤都扒出来还在耳朵里嗡嗡响,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疯狂劲儿。
可我他妈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李维。
这个名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脑子里,滋滋地冒着背叛和荒谬的青烟。我最好的兄弟,一起啃冷披萨、一起在代码里熬通宵、一起吹牛说要用键盘改变世界的兄弟。现在,所有的线索,肮脏的钱,还有我这条差点报销的命,都他妈的指向他
我扶着冰冷的玻璃墙,胃里一阵翻搅。不是因为爬了通风管道,也不是因为刚才模拟心脏病,纯粹是恶心。比知道被公司当成财产更恶心。
巷子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一切如常。但在我眼里,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布满数据流和阴谋的迷宫,而李维,就藏在某个光鲜亮丽的角落里。
不能待在这儿。高诚的人,或者清理者,随时可能摸过来。
我压低了帽子——从某个晾衣架上顺来的旧棒球帽——把脸藏在阴影里,凭着阿哲发到我脑子里的那个坐标,像个幽灵一样钻进更阴暗的小路。
阿哲的窝藏在城市边缘一个快要被遗忘的废旧工业区里。锈迹斑斑的铁皮厂房,空气里一股机油和金属腐烂的味道。我绕开几个堆满废弃零件的角落,在一个毫不起眼、几乎被藤蔓完全盖住的铁皮门面前停下。
门上没有锁眼,只有一个脏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塑料面板。
我犹豫了一下,把手按了上去。
【生物特征扫描中……】
【匹配成功。欢迎回来,陈默。】
【权限等级:临时访客(由管理员‘阿哲’授予)】
一个微不可闻的电流声过后,铁门滑开一条刚好够我挤进去的缝。
里面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昏暗的空间被密密麻麻的服务器机柜占据,指示灯像繁星一样闪烁跳跃。粗大的线缆像藤蔓一样从天花板垂落,缠绕在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服务器风扇的低吼和一股……泡面混合着焊锡的味道。
默哥!这边!
一个脑袋从一堆闪烁着代码的显示器后面探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睛底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但眼神亮得吓人,充满了极度的兴奋和……某种艺术家的疯狂。
是阿哲。几年没见,这哥们儿更像个生活在数字洞穴里的原始人了。
我挤过去,他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围着我转了一圈,想伸手碰碰我又不敢,最后只是用力拍了拍我胳膊(然后龇牙咧嘴地甩手,嘀咕了一句我操怎么这么硬)。
牛逼!真牛逼!新闻照片跟你现在一比,简直就是一坨打了马赛克的屎!他语无伦次,指着旁边一块副屏,上面正疯狂滚动着关于我死亡和追悼会的新闻推送,这他妈才是终极黑客!肉身重装系统!快跟我说说,那‘普罗米修斯’啥感觉能心算挖比特币不
我没心思跟他扯淡,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一张堆满了各种电路板和工具、吱呀作响的椅子上。感觉像脑子里塞了个不停喷数据的消防栓。阿哲,没时间废话了,李维!
一提到这个名字,阿哲脸上的狂热稍微收敛了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业的冷酷。他坐回他的王座——一张被各种操控杆和键盘包围的电竞椅——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起来,速度快得出现残影。
等着,哥们儿给你来个底朝天式搜查!
屏幕上的窗口疯狂弹出又关闭,代码瀑布般倾泻。暗网入口、政府数据库后门、银行安全系统、社交网络深层挖掘……阿哲像一条闯进金库的鲨鱼,在数据的海洋里横冲直撞。
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不需要看屏幕,我的大脑直接接入了阿哲开辟的数据流。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我和他的电脑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局域网,他是凶猛的前锋,而我则是处理能力恐怖的后方中枢。
无数关于李维的信息碎片被抓取、过滤、交叉比对。
他的公开履历光鲜亮丽:青年才俊,首席科学家,奖项拿到手软。
他的银行流水有大额不明进账,时间点与星燧数据失窃高度吻合。
他的公司邮件干净得像消毒水泡过,但几个被他删除并粉碎的云端备份残片被阿哲强行恢复,里面有一些用语谨慎、但指向不明的对话,对方代号清道夫。
他的出行记录显示,在我车祸前一周,他恰好出差去了东南亚某个城市,而清理者的已知活动区域就包括那里。
暗网某个加密聊天室的碎片记录(阿哲费了牛劲才撬开一点缝),里面有一个匿名用户询问制造一场看似意外的交通意外的报价和流程,提及的目标车辆型号……是我的二手卡罗拉。
一条又一条。
冰冷的,不带感情的数据。
像一块块砖,严丝合缝地垒起来,砌成了一座名为背叛的坟墓,把我对过去的所有记忆都活埋了进去。
愤怒再次烧起来,烧得我指尖发冷。普罗米修斯甚至在分析我的激素水平,提示我【肾上腺素飙升,建议平复情绪以避免判断失误】。
去他妈的判断失误!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一块屏幕。上面正显示着李维最新的一条公开动态:他站在演讲台上,西装笔挺,笑容自信,背后是顶峰科技论坛的巨大Logo。配文:【期待明天与各位业界同仁探讨人工智能的伦理边界】。
伦理边界
我差点把牙咬碎。一个买凶杀人、盗窃旧友成果的小偷,站在台上谈伦理
顶峰论坛……我喃喃自语,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脑海里成型,被普罗米修斯快速模拟、修正、完善。
阿哲,我的声音嘶哑,但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能搞定论坛的安保系统和媒体直播吗
阿哲停下敲击,扭过头看我,眼睛瞪得溜圆:默哥……你想干嘛那可是现场直播!全世界都能看到!
就是要全世界都看到。我盯着屏幕上李维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我要在他最风光的地方,把他那身皮扒下来。把他做过的事,当着所有人的面,砸在他脸上。
阿哲倒吸一口冷气,随即脸上涌起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我操!这他妈比炸五角大楼服务器还刺激!干了!给我点时间,论坛的安防系统就是个弟弟!媒体信号传输链我也能给它劫持了!保证让你上全球头条!
他立刻埋首键盘,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操作,嘴里还念念有词:防火墙……绕过……权限提升……直播信号注入点……
我看着那些闪烁的屏幕,看着李维微笑的照片,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旧日的友情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必须要昭彰的真相。
李维。
你等着。
明天,你的科技论坛,就是你的审判台。
第四章
会场对峙与反转
顶峰论坛的会场门口,光鲜得扎眼。西装革履的精英、长枪短炮的记者、穿着高开叉旗袍的礼仪小姐,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昂贵香水和高科技产品的混合味儿。
我缩在街对面一条阴暗的巷口,身上套着阿哲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维修工制服,宽大油腻,散发着机油和汗味,一顶鸭舌帽压得极低。这副尊荣,跟会场那圈闪闪发光的人形成鲜明对比,完美得像一滴水融进了油污里。
耳朵里塞着的微型骨传导耳机传来阿哲的声音,有点失真,但压不住那股子兴奋劲儿:默哥,听得见吗我进来了,后台网络接口这儿,贼溜!安保系统已经是我后花园了,媒体直播线路也准备好了,就等你信号!啧啧,李维那孙子刚过去,人模狗样的,演讲稿写得跟圣经似的……
我没吭声,只是隔着街道,盯着那扇旋转玻璃门。透过它,能看到里面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李维就在里面,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赞誉和追捧。
而我,像阴沟里的老鼠,揣着一颗被改造过、装满愤怒和数据的脑袋,准备冲进去把他的一切都砸烂。
普罗米修斯在我颅内低鸣,不断处理着周围的环境数据:安保人员的分布、摄像头角度、逃生通道位置、甚至每个人的心率节奏(大部分很平稳,除了几个偷偷摸鱼看手机的家伙有点心虚式波动)。
差不多了,他快讲完了。阿哲的声音又响起来,媒体提问环节一开始,我就掐断主信号,把你的‘惊喜大礼包’怼上去!你从西侧后勤通道进,门禁我给你开了,监控loop(循环)半分钟。
嗯。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深吸一口气,巷子里浑浊的空气呛得肺管子疼。我拉了拉帽檐,低着头,快步穿过马路,混在一辆运送饮料的小推车后面,像个真正的维修工一样,闪进了那条不起眼的员工通道。
里面嘈杂混乱,没人多看我一眼。我按照脑子里阿哲实时标注的路线图,避开人流,像一道影子一样快速穿梭。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害怕,是一种冰冷的、即将手刃仇敌的亢奋。
很快,我摸到了主会场的侧幕旁边。厚重的绒布幕帘缝隙里,能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台上那个熟悉得刺眼的身影。
李维。他正对着话筒,侃侃而谈,脸上挂着那种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充满智慧和亲和力的微笑。他在讲人工智能的未来,讲伦理,讲责任。
伪君子。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毒药。
我甚至能通过唇语识别和声音分析,实时看到普罗米修斯在他演讲稿旁边标注的【情绪:自信,略有表演成分】、【关键词:责任(高频)、伦理(高频)、未来(高频)】。
恶心。
台上的演讲进入了尾声,掌声雷动。主持人笑着走上台,准备引导媒体提问环节。
就是现在!
耳机里传来阿哲一声短促的:动手!
瞬间,台上巨大的主屏幕和所有分会场屏幕猛地一黑!台下响起一阵惊讶的嗡嗡声。李维和主持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后台方向。
紧接着,屏幕上没有恢复正常的PPT,而是猛地跳出一张张图片、文件截图、数据流!
我车祸现场那辆被撞成废铁的卡罗拉!
那份来自海外空壳公司向李维匿名账户转账的记录!
他在暗网联系清理者的通信碎片(虽然匿名,但生物特征码匹配标识血红地打在旁边)!
甚至还有多年前,我们几个在星燧工作室里,抱着一堆服务器残骸却笑得像个傻子的合影!而李维的脸被单独圈出,打上巨大的问号和惊叹号!
台下瞬间炸了锅!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相机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要盖过会场灯光!所有人都惊呆了,交头接耳,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李维博士这是真的吗!
保安开始骚动,试图冲向后台控制室,但通道门不知为何被锁死了。
李维站在台上,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一切,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是现在!
我一把扯掉身上的维修服,露出下面早就穿好的、同样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从侧幕阴影里一步跨上台!
所有的镜头,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我一把抢过主持人吓掉在地上的麦克风,经过普罗米修斯处理的低沉声音,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通过音响炸响在整个会场,甚至通过阿哲劫持的信号,传到了无数个直播屏幕前:
李维博士!或者,我该叫你——‘清理者’的雇主为了几年前那段你以为值钱的破算法,就买凶杀人,把自己的兄弟撞成废铁,再心安理得地偷走他的成果,踩着他的‘尸体’往上爬的感觉,怎么样!
台下彻底疯了!惊呼声、质疑声、按快门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李维猛地后退一步,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你是谁!这是诽谤!恶意剪辑!AI合成!保安!把他抓起来!
认不出我了我上前一步,逼视着他,甚至刻意侧过脸,让他能看到我太阳穴附近那道若隐若现的新愈合的手术疤痕,看看这道疤,李维!拜你所赐!我没死成,反而被装了个这玩意儿!我是陈默!你亲手杀死的兄弟!
闪光灯几乎闪瞎人眼。李维的脸扭曲着,惊骇、恐惧、还有一种极深的难以置信。他被逼到了绝境,台下无数双眼睛像刀子一样扎着他。
保安终于冲破了门,朝着台上跑来。
就在我以为他会崩溃认罪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惊骇欲绝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得极其诡异,混合着绝望、疯狂,还有一种……嘲弄
他突然不再后退,反而迎着我的目光,甚至咧开嘴,扯出一个扭曲到极点的笑容。
他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人和麦克风能听到的、嘶哑而急促的声音说:陈默……我的好兄弟……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这就是真相!
他猛地抬手,一把扯开了自己笔挺西装的领口和衬衫纽扣!
锁骨下方,一个清晰的、与我一模一样的、科技感十足的植入体疤痕暴露在空气中!甚至还在微微闪烁着幽蓝的微光!
看清楚了!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快意,‘普罗米修斯’……不是只有你一个!!
我的大脑,那台每秒能处理亿万数据的超级计算机,仿佛被一道前所未有的高压电流击中,瞬间一片空白!嗡鸣声掩盖了一切!
什……什么!
他……他也是!
李维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底下疯狂的内核:公司选中你,不是因为你倒霉!是因为我!是我推荐了你!我需要一个‘同伴’来分担风险,更需要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他猛地指向我,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他们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数据压缩算法!那算法里藏着的,是‘火种’!是能打开新世界的钥匙!但他们……或者它们……要的不是进步,是控制!
它们发现我在私下研究‘火种’,要清除我!我必须找个目标转移视线!车祸是为你这个‘叛徒’准备的!但我没想到公司会横插一手,更没想到……它们会把‘火种’的核心代码,就藏在给你的那个‘普罗米修斯’里!
现在!所有的追杀,都不是冲我来的!是冲你!陈默!它们认为是你偷了‘火种’!你才是那个它们必须要回收或者毁灭的目标!
他狂笑起来,笑声通过麦克风变得无比刺耳和癫狂:把它给我!把你脑子里的‘火种’核心给我!只有我能破解它!我们或许还能……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目标,所有的真相,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我不是复仇者。
我一直都是……棋子。是诱饵。是别人眼里装着宝藏的待宰羔羊。
保安冲上了台,无数只手伸向我们。
但我只是僵在原地,看着李维那张疯狂扭曲的脸,看着他锁骨上那个和我同源的疤痕。
耳朵里,只剩下阿哲惊慌失措的喊声:默哥!默哥!怎么回事!他妈的信号快被掐断了!警察也来了!快跑啊!!!

往哪儿跑
真相……原来比复仇,可怕一万倍。
第五章
窃火者的使命
李维那张疯狂扭曲的脸,和他锁骨上刺眼的疤痕,像是一记重锤,把我所有的认知砸得粉碎。我不是猎人,从来都不是。我是被扔进斗兽场的诱饵,脖子上还挂着真正的宝藏。
保安的吼声,台下疯狂的喧嚣,阿哲在耳机里声嘶力竭的快跑!,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世界仿佛被浸在水里,所有的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只有李维那双充满血丝、闪烁着癫狂和贪婪的眼睛无比清晰。
把它给我!他嘶吼着,竟然不顾一切地朝着我扑过来,手指曲张,目标直指我的太阳穴!他也要普罗米修斯!他要我脑子里的火种!
就在他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我的瞬间,某种比思考更快的本能接管了身体。
是普罗米修斯。
它冰冷地计算着李维扑来的角度、速度、力量。分析着他的肌肉运动模式,预判他的下一个动作。同时,无数种应对方案在我视界边缘疯狂刷新、评估、选定。
我的身体先于我的意识动了。
侧身,不是简单的躲避,而是精准到毫米的闪避,让他的指尖擦着皮肤掠过。左手如同液压钳般格挡开他另一只试图抓向我脖子的手,骨头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右手五指并拢,不再是拳头,而是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以超越人类视觉捕捉的速度,猛地刺向他颈侧一个特定的神经丛集节点——这是普罗米修斯数据库里记载的、针对高强度生物改造体的高效非致命打击方式之一!
噗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仿佛气囊破裂的声音。
李维前冲的势头瞬间僵住,眼睛猛地凸出,狂躁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愕和无法置信。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全身的力量像被瞬间抽空,整个人软泥一样瘫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眼睛还圆睁着,望着会场炫目的顶灯,失去了所有神采。
台上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相机快门还在无意识地咔嚓作响。
我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看着脚下瘫倒的李维。没有快意,没有复仇后的空虚,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普罗米修斯冷静地反馈着数据:【目标神经系统瘫痪,生命体征平稳,进入持续性植物状态可能性89.7%】。
这样也好。活着,但永远困在黑暗里,替他,也替我自己,承受这扭曲的新生。
会场里的寂静被更大的骚乱打破。保安终于冲了上来,试图控制我。记者们像疯了一样想挤上前。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地呼啸而来。
默哥!走啊!西侧通道!快!阿哲的吼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冲向侧幕。普罗米修斯早已规划好最优撤离路线,标注出所有障碍和监控盲区。我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在混乱的人潮和试图阻拦的手臂中穿梭,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冲进后勤通道,撞开一扇防火门,沿着冰冷的楼梯一路向下。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一辆脏兮兮、贴着深色膜的面包车一个急刹,精准地停在后巷出口。侧门哗啦一声滑开。
上车!阿哲在驾驶座上吼道,脸上全是汗,眼睛里却闪着极度紧张又兴奋的光。
我钻进车里,门还没关稳,轮胎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猛地蹿了出去,将追兵和警笛声甩在身后。
车厢里弥漫着快餐包装和电子产品的味道。阿哲把着方向盘,在城市狭窄的后巷里疯狂穿梭,几次差点刮到墙壁。
妈的!妈的!太刺激了!他一边骂一边笑,像个疯子,全世界直播!你把他干趴了!虽然……虽然最后那反转真他妈的……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笑容收敛了点,默哥,你没事吧
我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闭上眼。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李维最后的话。
火种。钥匙。控制。替罪羊。
我不是复仇者。我从一开始就是棋子,是猎物,是别人计划里一环。
去你的老窝。我睁开眼,声音平静得自己都害怕,需要绝对安全。
明白!
回到阿哲那个充斥着机器嗡鸣和线缆的巢穴,我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把刚才会场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李维撕开领口露出疤痕、以及他疯狂自白的片段,从直播流里截取出来,匿名发给了几家最具影响力的独立调查媒体和网络安全机构。
把这潭水彻底搅浑。我说。
然后,我坐到主控台前,数据线从我指尖伸出,接驳进去。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全面入侵。
普罗米修斯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配合着阿哲的外部支援,我们像两条逆流而上的猛鲑,疯狂冲击着公司和清理者相关的所有数据库。
高诚的行程记录、内部通讯片段、资金流向……清理者的雇主名单、任务日志、人员构成……
更多的碎片被挖出,拼凑出一个比我想象中更庞大、更黑暗的轮廓。李维没有完全说谎。公司背后确实牵扯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利益体和难以言说的目的,而清理者只是他们偶尔使用的、众多肮脏手套中的一只。
而火种……关于它的信息极少,似乎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加密方式保护着,深藏在我这枚普罗米修斯的最底层。连我自己,都无法轻易触及。但它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足以让任何知晓它存在的人脊背发凉。
李维倒台,真相(至少是一部分)被抛到公众面前,引发了轩然大波。新闻连续几天狂轰滥炸,股价暴跌,调查启动……公司和它的盟友被迫转入地下,焦头烂额,短时间内似乎无暇他顾。
清理者也沉寂了下去,像是被惊动的毒蛇,缩回了阴影里,等待下一次机会。
表面上看,风暴似乎暂时平息了。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和阿哲坐在闪烁的服务器光芒里,中间堆满了空的能量饮料罐。
接下来怎么办阿哲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沙哑,你现在……算是安全了
安全我看着自己指尖冰冷的接口。
不。从来就没有安全。
高诚和他代表的力量只是暂时退却。清理者的雇主可能不止一个。而那个藏在火种背后的、让李维恐惧、让公司觊觎的未知存在,更是悬在我和整个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复仇结束了。李维付出了代价。
但真正的战争,甚至还没开始。
我抬起头,看向阿哲。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但依旧亮得惊人。
阿哲。
啊在!
帮我伪造一个新的身份。最干净的那种。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然后,我们需要更多的资源,更隐蔽的节点,更深地……潜下去。
阿哲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咱们以后就专挖这帮孙子的黑料,让他们睡不着觉!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布满灰尘的铁皮墙边,看着上面模糊倒映出的、自己非人般的轮廓。指尖轻轻触碰着太阳穴下那个冰冷的、蕴含着毁灭和未知的植入体。
李维以为得到火种就能掌控命运。
公司以为把它藏在我脑子里就万无一失。
他们都错了。
我不是他们的财产,也不是命运的棋子。
从我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起,从我带着这该死的天赋醒来那一刻起,这条路就注定了。
我转过身,看向这片由数据和机器构成的、昏暗而混乱的疆域。
从今天起,我的声音在服务器的低吼中显得异常清晰,没有陈默了。
阿哲屏住了呼吸。
我看着眼前无尽的、闪烁的数据流,那后面是整个世界的光明与黑暗。
我是守夜人。
我是窃火者。
我要用他们塞给我的这颗大脑,看清所有黑暗。
找到‘它们’。
然后——
我顿了顿,仿佛能感受到颅内的火种第一次,微微发烫。
点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