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烬寒修炼用的药引,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可大婚夜他亲手剖开我的胸膛,取走一根肋骨。
别死,你得活着等下一根骨头长出来。
后来我捏碎自己的妖丹,将断骨插进他心口。
血雨里他嘶吼着拼凑我破碎的肉身。
却摸到我腹中那个,他永远剜不掉的孽根——
1
红烛泣血
红烛泣血,囍字如烙,将寒玉砌成的婚房映出一种诡异的暖。
苏淼坐在榻边,大红的嫁衣裹着她单薄的身躯,金线绣出的鸾凤引颈,每一针都像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盖头下,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尖死死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末的痛楚压过胸腔里那股非人的悸动——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应和着门外渐近的脚步,一下,一下,渴望破腔而出。
脚步声停在门前,冰冷,沉稳,不带半分喜气。门轴吱呀一声,像是叹息,凛冽的寒气随之卷入,吹得烛火狂乱跳动。
她嗅到了雪松冷冽的气息,混杂着一丝极淡、却让她骨髓都发颤的血腥味。
盖头被一柄玉如意挑开,光线刺入眼帘,苏淼下意识地抬眼,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
沈烬寒。
她的夫君,大胤朝的靖渊王,也是……她命里注定的劫数。玄色婚服将他衬得愈发身姿峻挺,面容俊美得如同九天神祇雕琢,只是那双眼,看过来时,没有温情,没有欲望,只有一种打量器物的审视,冰冷彻骨。
王爷。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听不见。
他未应,只将玉如意随意掷在铺满红枣桂圆的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俯身靠近,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指尖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冻得她牙关都要打颤。
妖骨……果然在你体内孕养得最好。他低语,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味药材成色,比那些炉鼎,强上千万倍。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耳膜。炉鼎……那些被他吸干精气、弃如敝履的女子身影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带来灭顶的恐惧。她是他豢养的药,唯一特殊的,不过是顶了个王妃的名头,让他取用起来,更名正言顺些。
恐惧攥紧了心脏,她本能地想向后缩,下颌却被他铁钳般的手指固定住,动弹不得。
他另一只手探过来,慢条斯理地解开她嫁衣繁复的盘扣。动作算不上粗暴,甚至称得上优雅,可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触碰,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胆寒。鲜红的嫁衣被一层层剥开,露出底下素白的里衣,以及微微起伏的、单薄的胸膛。
肌肤暴露在清冷的空气里,激起细小的栗粒。她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怕了他察觉到她的战栗,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忍着。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判了她此刻的刑。
没有合卺酒,没有结发礼,甚至没有一句虚伪的温存。他直接将她推倒在铺着大红鸳鸯褥的寒玉榻上,背部触及的冰冷让她猛地一弹,却被他轻易按住。
华美的嫁衣凌乱地铺陈开,像一朵被粗暴碾碎的花。他覆身上来,玄黑衣袍如同永夜降临,将她完全笼罩。冰冷的唇贴上她颈侧跳动的血管,她绝望地闭上眼,泪水终于不堪重负,滑落鬓角。
2
妖骨剖心
预期的噬咬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胸腔处骤然爆开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
她猛地睁大眼睛。
沈烬寒的右手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青黑色的诡异光芒,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的左胸之下!没有刀刃,他的手,便是最锋利的凶器。
皮肉被强行破开的闷响,骨骼被巨力挤压摩擦的咯吱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直接在她颅内炸开。
啊——!凄厉的惨叫冲破喉咙,却被房间内无形的禁制吞噬,消散无声。只有红烛燃烧的噼啪作响,冷漠地见证着这一场酷刑。
血,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她素白的里衣,染红了身下鸳鸯交颈的图案,浓重的铁锈味充斥鼻腔。
她痛得浑身痉挛,视线开始模糊涣散,只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冷峻,专注,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正在进行的不是一场活体剖取,而是什么精密的仪式。他的手指在她温热的胸腔内摸索,探寻,每一次微动都牵扯着碾碎灵魂的痛楚。
终于,他动作一顿。
接着,便是咔嚓一声脆响。
一根莹白如玉、却隐隐流动着暗红色血丝的肋骨,被他硬生生掰断,从她身体里抽离出来。
剧痛达到了顶峰,眼前彻底一黑,所有意识都在飞速抽离。死亡的阴影冰冷地裹住了她。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一股精纯却霸道无比的灵力猛地灌入她心脉,强行吊住了她溃散的生机。
沈烬寒将那根沾满鲜血、甚至还带着她体温的肋骨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烛光下,那骨头泛着妖异的光泽,内里蕴藏的磅礴妖力让他满意地眯起了眼。
他这才垂眸,看向榻上已然气息奄奄、成了一个血人的苏淼。她的瞳孔涣散,胸口的血洞仍在汩汩冒着鲜血,将寒玉榻染得一片狼藉。
他俯身,冰冷的唇几乎贴着她失去血色的耳廓,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愧疚,只有一丝不容错辨的警告。
别想着死,苏淼。他语气平淡,如同吩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你的命是本王的。好好活着,等下一根骨头长出来。
说完,他握着那根新鲜取出的妖骨,径直起身,再未多看榻上那具破碎的身体一眼。玄色衣袍拂过地面,沾染上点点暗红,像盛开的冥花。
房门开了又合,彻底隔绝了内外。
红烛燃到了尽头,烛泪堆叠,最后挣扎一下,熄灭了。
婚房陷入死一般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无声地蔓延,宣告着这场盛大婚典最终的血腥结局。
以及,那具躺在冰冷和黑暗中,连死亡都成了奢望的残破身躯。
3
寒玉囚笼
寒玉榻的冷,丝丝缕缕钻入骨髓,却奇异地麻痹了部分剧痛,让她得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浮沉。意识像破碎的絮,偶尔拼凑起一瞬的清醒,胸腔那个巨大的空洞便疯狂叫嚣着存在感,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牵扯着碾碎五脏六腑的痛楚。
血似乎流尽了,身体冷得僵硬。
……得活着……
……下一根……
冰冷的字句在脑中反复回响,比胸口的洞更让人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几天,沉重的房门再次被推开。细微的光线漏入,勾勒出两个模糊的身影。
是沈烬寒派来的侍女。她们沉默地走近,动作熟练到近乎麻木,开始清理狼藉的婚房,处理她一身凝固的血污,更换身下浸透的被褥。冰冷的布巾擦拭过伤口边缘,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她们视若无睹。撒上刺鼻的伤药,用厚厚的纱布缠绕捆紧,力道毫不留情。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汇。她们的眼睛里,是习以为常的死寂。
她被摆弄着,像一具还有温度的偶人。
每日,会有同样沉默的侍女送来汤药和流食。药是吊命的奇药,入口苦涩腥臭,却蕴含着强大的灵力,强行催发生机。食物只是为了维持这具身体最基本的消耗。她被半强制地灌下去,然后继续在那张冰冷的婚榻上,睁着眼,望着头顶模糊的帐幔,一日日熬。
伤口在灵药的作用下缓慢地愈合、收口,留下狰狞扭曲的疤痕,新肉长出时带着钻心的痒。但身体深处,被强行剥夺了重要支撑的地方,却弥漫着一种无法填补的空洞和虚弱,还有某种更隐秘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属于妖族本源的躁动与哀鸣。
偶尔,沈烬寒会来。
他总是深夜而至,带着一身清冷的夜露或是极淡的血气。从不点灯,只站在榻边,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有时,他会探手,冰冷的手指按在她腕间脉门,输入一道灵力,在她体内粗暴地游走一圈,探查那根新生肋骨的生长情况。那灵力所过之处,如同冰锥刮过经脉,带来另一种形式的折磨。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呜咽死死闷在喉咙里。
有时,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件修复中的工具。那目光无形,却比刀锋更割人。
每一次他来,她都僵硬得如同石化,连呼吸都本能地放轻,直到他离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散去,才能重新喘一口气,冷汗却已浸透单衣。
她变得异常畏冷,明明已是初夏,却仍需裹着厚厚的锦被。脸色永远是透明的白,唇上不见半分血色。时常昏睡,却又睡得极浅,任何细微声响都能将她惊醒,惊悸良久。
窗外庭园里的花开了又谢,蝉鸣起了又歇。
她被困在这座华美冰冷的宫殿里,像一株被钉死在标本架上的蝶,缓慢地、绝望地等待着下一次切割的到来。
4
孽根觉醒
直到某个深夜。
她忽然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一股没由来的心悸攫住了她,冷汗瞬间湿透了寝衣。不是恐惧,不是病弱,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尖锐的刺痛和……牵引
她下意识地抬手,颤抖着,抚上自己左胸之下那道凸起的、丑陋的疤痕。
几乎在同一时刻,寝殿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
沈烬寒站在门口,并未像往常一样即刻走入黑暗中。他身后廊下的灯火勾勒出他挺拔却异常紧绷的身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暴戾而焦灼的气息。
他大步走进来,第一次径直走到榻前,挥手点亮了角落的宫灯。
昏黄的光线驱散部分黑暗,也照亮了他此刻的模样。玄衣微乱,眸底是压抑不住的猩红翻涌,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他死死盯着她,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冰冷审视,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野兽般的噬人凶光。
苏淼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伤口因这突然的动作狠狠一痛。
他猛地伸手,不是探脉,而是粗暴地撕开她寝衣的前襟,冰冷的手指直接按上那道疤痕,力道大得几乎要按碎她新生的骨头。
为什么感应变弱了他声音低哑,裹着骇人的风暴,它在你体内……为什么在哀鸣
沈烬寒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那狂乱的灵力在她体内肆虐,不再是探查,更像是一种焦躁的搜刮,企图找出那异常波动的源头。苏淼痛得蜷缩,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呜咽。
他眼中的猩红越来越盛,那是一种宝物即将失控的暴怒,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惊悸。他的妖骨,他精心培育的药引,竟敢脱离他绝对的掌控
说话!他低吼,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力道控制在不至于立刻掐死她,却足以让她感受到窒息的恐惧,你对它做了什么!
苏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混着冷汗,冰凉地淌过鬓角。她能说什么说她可能怀了他的孩子这个念头本身就像最恶毒的诅咒,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和……一种毁灭性的荒谬。
他绝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只会是妨碍他取骨的障碍,是他完美药引上的污点。他只会用更残忍的方式将它剥离,就像剥离那根肋骨一样。
她的沉默和眼泪似乎更加激怒了他。沈烬寒猛地松开手,将她狠狠掼回榻上。伤口受到撞击,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晕死过去。
他站在榻边,胸口微微起伏,盯着她的眼神变幻不定,最终被一种极致的冰冷覆盖。他不能容许任何意外。这具身体,必须完美地为他孕育妖骨。
从今日起,药量加倍。他冰冷地宣判,每一个字都像是淬毒的冰棱,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寝殿半步。若再有任何异动……他俯身,指尖划过她脆弱的咽喉,留下一条冰冷的触感,本王不介意换一种方式‘养’你,比如,抽了你的妖魂,封入器皿,虽然效果差些,但更听话。
苏淼猛地一颤,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收缩。抽魂炼魄……那是比剜骨更永无止境的痛苦。
他满意地看到她眼中的恐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宫灯在他离开后瞬间熄灭,房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
只剩下苏淼剧烈的心跳和伤口传来的阵阵钝痛,以及……小腹深处那微弱却顽固存在的、让她绝望的悸动。
5
无声的滋长
日子变成了更加严酷的囚笼。
送来的汤药变成了原先的两倍,药力霸道猛烈,灌下去后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五脏六腑间翻滚,强行催逼着她的生机,也压制着一切可能不纯的气息。她时常呕出带着药味的酸水,浑身滚烫又发冷。
沈烬寒来的次数变多了。有时是深夜,有时甚至是白天。他不再只是探查,开始用更精密的术法感知她体内妖骨的状态,每一次灵力的侵入都带着审视和警告,刻意忽略那妖骨能量波动下,另一股极其微弱却顽强与之缠绕共生的生命气息。
苏淼学会了更深地隐藏。她将所有的意识沉入那片虚无的黑暗,封闭感官,麻木地承受一切探查和痛苦。她不敢流露出丝毫对腹中那块肉的关注,甚至不敢去想。它像一颗被埋在极寒冰原下的种子,依靠着她被强行灌入的、本应用于滋养妖骨的灵药残渣,和她骨髓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妖力,悄无声息地汲取着微末的养分,顽强地存活着。
这是一种悖逆的共生。沈烬寒加倍投入的灵药,在催生妖骨的同时,竟也间接滋养了这个他绝对无法容忍的孽障。
她的身体变得更加奇怪。时而对那苦药产生剧烈的排斥,呕得天昏地暗;时而又会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渴望,对着侍女送来的、毫无滋味的清粥愣神。胸口被取骨的地方,疤痕下的新骨生长带着钻心的痒和痛,但另一种绵密的、源自小腹的酸胀感也开始萦绕不去。
这些细微的变化无法完全瞒过沈烬寒。他眉头越皱越紧,探查的灵力一次比一次更粗暴,试图找出那干扰源的确切位置,却总被蓬勃生长的妖骨气息所掩盖,或者说,被那孽根狡猾地依附和模拟。他愈发焦躁,周身的气压低得让整个王府都战战兢兢。
苏淼在恐惧和一种绝望的母性本能中煎熬。她恨这个孩子,它是沈烬寒强加给她的耻辱和痛苦的证明,是悬在她头顶的另一把利刃。可当那微弱的胎动第一次如同小鱼吐泡般轻轻触动她的感知时,她还是僵住了,随即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在那无尽的黑暗和痛苦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绝望的东西。脆弱得如同蛛丝,却韧性地缠绕住了她即将彻底粉碎的灵魂。
6
裂痕
夏去秋来,庭院里的树叶开始泛黄凋零。
苏淼的身体渐渐适应了加倍的药量,或者说麻木了。妖骨生长顺利,气息越来越强盛,几乎掩盖了一切。沈烬寒的脸色稍霁,但眼底的审视从未放松。
这一日,秋雨淅沥,敲打着窗棂。
一名穿着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看管森严的寝殿。是曾经伺候过苏淼母亲、后来被迫留在王府的一名老妖仆,萋姨。
data-fanqie-type=pay_tag>
萋姨看到榻上形销骨立、眼神空洞的苏淼时,老泪纵横。她颤抖着握住苏淼冰凉的手,压低声音:小姐……苦了你了……
苏淼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到萋姨,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萋姨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塞进她手里,声音压得更低:这是……老身偷偷攒下的,能暂时固本培元,遮掩……遮掩异常气息。您千万藏好,必要时再用。王爷他……他修炼的功法至阴至寒,需您的妖骨中和,但他神魂有旧伤,妖骨之力其实一直在反噬他,他取骨修炼,亦是饮鸩止渴!他心口下三寸,是他的命门旧伤所在……
萋姨的话又快又急,充满了绝望下的孤注一掷。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萋姨脸色大变,猛地缩回手,深深看了苏淼一眼,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帷幕之后。
门被推开,带着湿冷秋意的沈烬寒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电,扫过室内,似乎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但看到苏淼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便皱了皱眉,只当是窗外风雨带来的气息。
他照例上前探查。冰冷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灵力涌入。
这一次,苏淼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萋姨的话在她脑中疯狂回荡——神魂旧伤,心口下三寸,命门!饮鸩止渴!
还有手心里那枚小小的、带着萋姨体温的玉瓶,像一块烫红的炭。
沈烬寒显然察觉到了她异常的心绪波动,眸光一沉:今日为何心神不宁
苏淼用力咬住舌尖,剧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她垂下眼睫,声音嘶哑微弱:伤口……很痛……
沈烬寒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输入的灵力却更加仔细地在她体内游走了一圈,重点扫过胸腔妖骨和丹田气海。那缕微弱的异样气息似乎被玉瓶散发的极淡药气掩盖,或是被妖骨的强盛波动覆盖,他并未发现确凿证据。
但他心底的疑虑更深了。收回手,他冷声道:忍着。很快,就不必忍了。
苏淼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新骨将成,下一次取骨,临近了。
also,
取骨之后呢这个孩子……还能藏得住吗
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7
抉择
沈烬寒离开后,苏淼在黑暗中紧紧攥住了那枚玉瓶。
萋姨的提示像在无尽黑暗中投下了一颗火种。原来,他并非无坚不摧。原来,他施加给她的痛苦,最终也会反噬到他自身。
一个疯狂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滋生,伴随着腹中那一下微弱的胎动,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决绝。
她不能再等了。下一次取骨,就是她和这个孩子的死期。
她不要这样绝望地等待被切割,不要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成为父亲修炼的资粮,或者更糟,根本来不及出生。
沈烬寒要她的骨,要她活着承受。
那她就死给他看。
但不是悄无声息的死,而是要带着他最渴望的东西,一起毁灭!
她摸出那枚玉瓶,拔开塞子,里面是几颗圆润的、散发着清苦气息的丹药。她没有犹豫,将丹药尽数吞下。药力化开,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暂时压下了一些身体的虚弱和不适,更重要的是,形成了一层极薄的屏障,将她腹中那缕微弱的生命气息更好地隐藏起来。
然后,她开始悄然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属于她自己的妖力。不是滋养妖骨,而是逆向而行,缓缓地、小心地灌入那颗沉寂在她丹田深处的妖丹。
妖丹是妖族的本源。碎裂妖丹,意味着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同样,也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她要在沈烬寒下一次来取骨,最接近她、最志得意满、最毫无防备的时候,做这件事。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流逝。苏淼表现得异常温顺,甚至主动配合着服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在好转,以期麻痹沈烬寒。
沈烬寒似乎对她的顺从颇为满意,探查的次数减少了,但每次探查都能感受到妖骨的日益强盛,他眼中属于猎人的锐利和期待也越来越浓。
秋意渐深,寒风萧瑟。
这一晚,月黑风高,凛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细碎的雪籽敲打着窗纸。
沈烬寒再次踏入了寝殿。他今日心情似乎极好,唇角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新骨已成,莹润饱满,蕴含的力量远超上一根,足以让他的修为再进一步,压制旧伤的时间也能延长许久。
他挥手点亮宫灯,走到榻边。
苏淼静静地躺着,脸色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空洞的诡异。
时候到了。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这次,你会少受些苦。
他说着,如同第一次那样,俯身,冰冷的手指探向她的衣襟,准备撕开,取出那根已然成熟、散发着诱人光泽的妖骨。
他的动作熟练而专注,带着一种对待即将到手的珍宝的志在必得。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根妖骨吸引,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下这具躯壳里,正酝酿着怎样同归于尽的决绝。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衣襟的刹那——
苏淼一直空洞的眼睛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光芒里是积攒了无数日夜的恨、绝望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一直悄然积蓄的力量瞬间爆发!
沈烬寒——她嘶声尖叫,那不是痛苦,而是诅咒!
她的手猛地抬起,并非抵挡,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丹田之处!指尖凝聚了她破碎妖丹最后的所有妖力,如同最锋利的匕首!
你想做什么!沈烬寒脸色骤变,下意识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他耳中的碎裂声,从她体内传来。
那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是……本源崩毁的声音!
紧接着,无法形容的、浩瀚而狂暴的妖力如同挣脱了囚笼的太古凶兽,以苏淼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炸开!
璀璨到刺眼的青色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寝殿,巨大的冲击力将沈烬寒狠狠掀飞出去,撞碎了身后的屏风和多宝架!
不——!沈烬寒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他稳住身形,眼睁睁看着那青光中,苏淼的身体如同摔碎的瓷娃娃,开始出现无数裂痕,鲜血从每一寸皮肤下渗出!
她竟然自碎了妖丹!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而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在那狂暴失控的妖力核心,那根他心心念念、即将到手的、莹润完美的妖骨,也因为宿主本源的崩溃而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然后……啪地一声,从中断裂!
他最强的药引,他压制旧伤的希望——毁了!彻底毁了!
疯狂的怒意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沈烬寒!他猛地扑过去,试图阻止那妖力的彻底消散,试图抓住什么!
就在这混乱的、能量狂暴的中心,濒死的苏淼,却露出了一个极致惨烈而解脱的笑容。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起那根刚刚断裂、还沾着她鲜血和生命碎片的妖骨,朝着被震飞后再次扑来的沈烬寒的心口——那处萋姨所说的旧伤命门,狠狠刺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决绝,太出乎意料!
沈烬寒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崩溃的妖力和断裂的妖骨上,根本没想到她濒死一击竟是冲着自己而来!
噗嗤——!
断骨的尖端,凝聚着苏淼碎丹的残存力量和滔天的恨意,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的心口下三寸!
剧痛!
远比任何武器造成的伤害更甚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沈烬寒!那断骨上不仅带着她的血她的恨,更带着她妖族本源碎裂后的毁灭气息,与他功法至阴至寒的旧伤猛烈冲突,如同冰与火的绞杀!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属于他自己的药引!
青光渐熄,狂暴的妖力迅速消散。
苏淼破碎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生命的气息飞速流逝,瞳孔开始涣散。
窗外,寒风卷着雪籽,呼啸着灌入死寂的殿内,吹动一室狼藉。
沈烬寒捂住剧痛的心口,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倒在地上的苏淼。他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某种巨大的惊悸而扭曲:你……你……
他想问她怎么知道他的命门,想骂她疯子,想将她碎尸万段……
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冰冷破碎的、被鲜血浸透的腹部时——
一种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与他血脉相连的、正在飞快消逝的生命悸动,透过指尖,清晰地传达到了他的心脏,比那断骨造成的伤口更致命地击中了他!
那是什么!
沈烬寒的呼吸猛地一窒,所有愤怒、疼痛、惊愕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转化为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