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的诊所火了。
不是因为治愈了哪个豪门的抑郁症,而是因为我的病人江野,用一把椅子和两只拳头,一分十七秒内,把三个上门收保护费的混混,揍得满地找牙。
事后,他顶着那张帅得能上杂志封面的脸,像只做错事的金毛犬,低着头,声音闷闷地问我:苏医生,我是不是……又失控了
我抽出一张医用湿巾,走到他面前,抬手,轻轻擦掉溅在他下颌线上的一点血渍。
平静地地开口:不,这次的打法,是我教的。
……
1.
故事,得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起。
那天的诊疗室,恒温空调的微风安静地循环着。
桌子中央的紫檀木沙盘里,城堡、士兵与怪兽模型静静矗立着。
沙盘对面的男人,江野,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浑身的肌肉都绷着,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扫了一眼那些模型,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沙哑,又带着嘲弄。
苏医生,你真觉得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能治病
我们的医患关系,从第一秒起,就充满了火药味。
在我的专业里,每个人都是一本待解的书。
有人是辞藻华丽的言情小说,有人是逻辑严密的侦探故事。
而江野,他是一本被烈火焚烧过,又浸泡过鲜血,最后还被强行上了一把生锈铁锁的禁书。
我见过太多患者用谎言伪装自己,像在玩一场漏洞百出的密室逃脱,而江野选择直接把门炸了。
我没理他的挑衅,只是把沙盘往旁边推了推,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膝上。
可以不玩。
我的声音没有起伏,那我们聊聊你的手
他靠在沙发里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得更紧了。
对付这种浑身是刺的患者,常规疗法等于挠痒痒。
我得小露一手。
你的左手,正在无意识地敲击沙发扶手。
我的目光落在他那只骨节分明、布满旧茧与新疤的手上。
那只手停住了。
频率是每分钟一百二十下,标准的军用格斗术里,攻击前用以调整呼吸和心率的节拍。
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你在戒备,但戒备的对象不是我。
我继续说下去,语气平淡,你在压制某种冲动,江野,你在……害怕你自己。
哐当!
他手边的玻璃杯被碰倒,水洒在昂贵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
江野猛地坐直了身体,那双总是盛满嘲讽和疏离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倒影。
那是一种警惕的审视,像是在重新评估我的危险等级。
很好,总算有点病人的样子了。
我无视他身上陡然升腾的压迫感,继续用最平缓的语气,为他做着临床分析。
你现在的心跳,通过颈动脉搏动频率判断,在九十五以上,呼吸短促,瞳孔微张,典型的战斗应激反应。
江先生,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要诚实的多。
诊疗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他死死地盯着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一声粗暴的踹门声砸碎了我们之间诡异的对峙。
诊所那扇实木门,被粗暴地踹开。
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门口,为首的黄毛,劣质的纹身从脖子爬到手背,眼神轻佻。
哟,新店开张
他视线在我身上黏腻地刮过,最后落在我的铭牌上,苏晚晴……名字不错,美女医生,懂不懂这条街的规矩哥哥们来给你‘开开光’。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发出猥琐的哄笑,诊所里昂贵的香薰,瞬间被一股廉价烟草和汗臭味污染。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江野动了。
他错前半步,整个后背的肌肉绷紧,将我完全挡在他身后,隔绝了那些污秽的目光。
侧过脸,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安抚:医生,闭眼。
江野身上那股被药物和意志强行压制的暴戾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我没闭眼。
我曾是犯罪心理侧写师,恐惧是我的研究对象之一。
黄毛显然没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白脸放在眼里,嘴里骂骂咧咧,一拳就挥了过来。
江野没躲。
在拳头即将触到他脸的瞬间,他只是微微侧身,右手抓住了黄毛的手腕,顺势一拧。
咔哒。
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
黄毛的惨叫戛然而止,江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以黄毛的身体为轴心,一记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黄毛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另一个跟班反应过来,抄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就朝江野的后背砸去。
江野看都没看,反手一记肘击,精准地砸在对方胃部。
那人闷哼一声,弓着腰跪倒,脸憋得发紫,连干呕的力气都没了。
这一击精准地打击了腹腔神经丛,能瞬间造成对方行动能力丧失,却又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内脏器官。
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精准打击。
2.
后一个跟班吓破了胆,怪叫一声,转身就想往门外跑。
江野一个腿鞭扫出,没有踢要害,而是精准地落在对方脚踝上。
那人惨叫着,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扑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脚踝满地打滚。
诊所里,除了三个混混的哀嚎,安静得可怕。
我评估过无数次暴力犯罪现场,这是我第一次,在纯粹的暴力中,看到了美。
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不是为了宣泄破坏欲,而是为了划定出一个安全的领域。
而我,恰好就在这个领域里。
江野站在狼藉中央,胸口微微起伏,那股骇人的戾气迅速收回他的体内,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缓缓转身,看向我。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得胜的炫耀,没有暴力的快感,反而带着一丝忐忑和不安。
他在等我的反应,或许是尖叫,或许是恐惧,或许是厌恶。
我平静地推了推眼镜,视线扫过办公桌上那一排镇静类药物。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开的那些药,或许还不如几个不长眼的混混管用。
有些病,需要用更爆裂的方式去治疗。
我没有理会江野眼中的困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每一步都敲在那个抱着手腕哀嚎的黄毛头子的神经上。
他吓得一哆嗦,抬头看我,满眼惊恐。
我缓缓蹲下,与他那张因痛苦扭曲的脸平视。
这个动作让江野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往前踏了半步,似乎随时要把我拉回来。
我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看向黄毛。
王虎,外号虎哥,对吗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王虎的哀嚎卡在喉咙里,瞳孔剧烈收缩。
你身上这件A货范思哲T恤,是城西‘老炮儿外贸’的当季爆款,三百二十块一件,老板从不讲价。
我的视线落在他脖子上那个劣质的青色蝎子纹身上。
这只蝎子,针法出自省第二监狱的纹身师老张之手。
他有个习惯,喜欢把蝎子的尾巴纹成一个问号的形状,算是他的个人签名。
你上周二刚从里面出来,罪名是聚众斗殴,判三缓四,现在应该还在假释期。
王虎的脸,从痛苦的红,迅速褪成了惊恐的惨白。
你、你……他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这不重要。
我打断他,重要的是,你女儿瑶瑶,在向日葵幼儿园上小班,她很可爱,尤其喜欢老师奖励的草莓味棒棒糖。
我顿了顿,看着他眼中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殆尽。
你说,如果幼儿园的老师和家长们知道,瑶瑶的爸爸是个刚出狱就收保护费,还把主意打到心理诊所的‘虎哥’,他们会怎么想
【信息整合与心理攻陷,完成度100%】
大脑冷静地给出评估。
对…对不起…我错了,放过我女儿,她还小,我这就滚,这就滚!王虎手脚并用地向后爬,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甚屁滚尿流地逃了。
诊所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尴尬的沉默。
我站起身,对上江野的视线。
他站在原地,眼被惊愕。
只是此刻,他眼里的忐忑与不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审视,甚至……一丝看同类的探究。
江野的拳头能让人闭嘴,我的语言能让人崩溃。
我们俩,一个负责物理超度,一个负责精神往生,业务倒是挺互补。
他看着我。
那副表情,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
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
怎么
我打破沉默。
现在觉得我的沙盘游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江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医生,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落入我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一圈涟漪。
我眼帘低垂,遮住所有情绪。
一个收费很贵的心理医生。
我答道,语气平淡。
江野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最终,他什么也没问,转身,默默拿起角落的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血污。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有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我不再试图用沙盘去撬他的防御,他也不再用嘲讽武装自己。
诊所里,多了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和一个……笨拙的饲养员。
我的生活自理能力约等于零,能通过一堆垃圾精准分析出一个人的全部生活习惯,却懒得为自己做顿饭。
3.
第三天,当我准备点外卖时,一股浓郁的牛肉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
我抬头,看见江野端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海碗,从厨房走出来。
他高大的身躯在小小的厨房里显得局促,身上还系着印着粉色小猪的围裙。
画面清奇到让我大脑宕机了零点五秒。
面好了。
他把碗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语气硬邦邦的。
碗里的牛肉切得厚薄不均,葱花撒得东一撮西一撮,面条显然煮得有点过火,微微发胀。
我眼角余光瞥见厨房垃圾桶里,扔着一本翻得卷边的《家常菜108式》。
一个能徒手格杀的男人,在厨房里对着菜谱手足无措。
我忽然觉得,人性的复杂,比犯罪心理学有趣多了。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慢慢放进嘴里。
味道……很一般。
牛肉有点柴,汤头有点咸。
不好吃他一直在我对面站着,没有坐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我咽下面条,抬眼看他。
汤里的盐比标准多了0.5克,牛肉焯水短了三十秒,导致肌理过紧,口感发柴。
我放下筷子,拿起勺子喝了一大口汤,然后用最认真的语气补充道:不过,比我点的任何一份外卖都好。
江野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了下来。
他嗯了一声,转身又钻进厨房,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洗碗声。
这一刻我意识到,有些温暖,只需要用最笨拙的方式来传递。
我治愈过上百个患者,却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被治愈了。
......嗯.........
被食物治愈了!
真正的治疗,是在一个深夜开始的。
我被一阵压抑的呜咽声惊醒。
走出卧室,客厅没有开灯,江野蜷缩在诊疗室的沙发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双手死死抓着沙发垫。
……快走……别管我……他双眼紧闭,牙关打颤,破碎的词句从喉咙挤出来。
是PTSD的夜间惊厥,伴随战斗场景重现。
我没有开灯,也没有去碰他,只是走到他身边,用平稳、没有起伏的声音开口:江野,听我说。
你现在不在拳台上,你在清源心理诊所,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很安全。
他颤抖的幅度变小了。
我继续说道:你不需要战斗了,感觉一下你的手,它抓着的是柔软的沙发垫,不是冰冷的拳台。
感受你的呼吸,吸气,感受空气进入肺部,呼气,把那些记忆排出去。
我轻声告诉他:你的狂躁不是病,江野,那是你的身体在替你发出求救信号。
它保护了你那么多年,终于撑不住了,它在说,它不想再战斗了。
沙发上,江野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一点点舒展开,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
最后,他沉沉睡去,眉头却依旧没完全松开。
我给他盖上薄毯,回到房间。
正当我准备睡下时,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是一个代表最高警报的红色感叹号。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频道,自我失踪后,从未被启用过。
深吸一口气,解开三层嵌套的动态密码。
信息来自我以前在国安智库的同事,先知。
内容只有一个词。
【已暴露】
咣当——
我手里的水杯滑落,摔得粉碎。
江野猛地坐起,快步来到我的房间,眼睛精准地锁定了我的失态。
发生了什么
我迅速调整表情,弯腰去捡碎片,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手滑了。
我谎称没事,但江野不信。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目光沉静而坚定。
医生,在你治好我之前,这个诊所,我保了。
这句笨拙的承诺,是我逃亡生涯中听过的最动听的语言。
我心中最坚固的防线,出现了一丝裂痕。
诊所外面。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街角。
车里,一个男人用望远镜锁定了我的窗户。
他通过耳麦低语,声音冰冷。
目标确认,『读心者』『拳魔』。
老板有令,生死不论。
门锁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
我轻声走进办公室,拉开椅子。
江野整个人融入墙角的深层阴影。
4.
下一秒,诊所的门被推开。
六道黑影潜入,动作标准,战术素养极高。
他们低估了这间诊所,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没有多余的嘶吼,只有骨肉撞击的闷响,和利刃切开空气的锐鸣。
办公室的监控屏幕上,正上演一场困兽之斗。
江野以一敌六。
他的背上被划开一道深口,鲜血瞬间浸透了白色的T恤。
他像感觉不到痛,每一次都拳拳到肉。
可对方是专业的杀手,配合默契,正在不断压缩他的空间。
他快到极限了。
我抓起桌上的耳麦戴上,按下了通话键。
江野。
激斗中,他的身体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他听见了。
十点钟方向,敌人持P226,右手是惯用手,换弹间隙1.2秒,就是现在,突进
江野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攻击,猛地向左侧突进,右手迅速抓住对手手腕反向一拧,P226手枪脱手而出。
他借势前冲,一脚踹在另一名杀手的膝盖上,骨骼发出一声脆响。
房间的局势在这一刻逆转,他的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可剩下的四人迅速调整阵型,逼迫他再度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我的声音再度传来。
右侧那人呼吸频率不稳,先解决他。
江野一个闪身,转到右边。
砰!
子弹擦着他的耳廓飞过,打碎了身后的药柜。
而江野,已经逼近对方身前。
一拳,正中咽喉。
敌人无声地倒下。
江野身体一矮,躲过另一人的横扫,手肘向后撞去。
又一个。
还剩两个,正前方,小心他们的交叉火力。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监控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表情。
而江野,就是最锋利的剑。
我们的大脑和拳头,在那个血腥的夜晚,第一次实现了完美同步。
一分十七秒。
当最后一个敌人捂着脖子倒下时,诊所里的挂钟,秒针刚好走完一圈多。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们隔着一堵墙,对视着彼此。
他通过监控,我通过屏幕。
危机解除后,坦白来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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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叫我‘拳魔’。
他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声音沙哑,整个地下世界,都想要我的命。
我走出办公室,拿起医药箱,蹲在他面前,用棉签沾着碘伏,清理他背后的伤口。
派他们来的组织,叫‘影子’。
我平静地陈述,在他们的资料库里,我的代号是,‘读心者’。
双曾浸满杀伐之气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别的东西。
不是惊讶。
是原来如此。
我们是被世界遗弃的两个人。
现在,成了彼此唯一的锚点。
但影子的报复,从来不止是这些小儿科。
第二波攻击,来的更快更狠。
天亮。
全城的新闻都在播报同一件事。
昨夜,城西私人诊所发生恶性枪击案,六人死亡。
据警方调查,诊所负责人苏晚晴及另一名同伙江野,目前在逃……
屏幕上,是我和江野的证件照。
标题是黑色的粗体字:《天使还是魔鬼黑心诊所的惊天血案》。
影子动用了舆论武器,把一场入侵,完美嫁祸给了我们。
一夜之间,我们从受害者,变成了全城通缉的杀人犯。
我看着电视里那张属于我的,没有表情的脸,忽然想笑。
我们得走了。
去哪我问。
不知道。他回头看我,笑的肆意。
跟医生一起,去哪都行。
属于医生和病人的故事,结束了。
属于读心者和拳魔的战争,刚刚开始。
我们成了被全城通缉的亡命鸳鸯。
大脑飞速运转,调取脑内存储的城市地图,计算所有逃生路线。
走后门,我冷静地分析。
穿过两条街,进入老城区的下水道,城市规划图我三年前就背下来了,有十七个出口能避开主干道监控。
江野没问为什么,也没有质疑。
我们一前一后,融入了楼宇间的阴影,在城市的钢铁丛林里无声穿行。
我的大脑在疯狂计算,监控的转动角度、巡逻车的路线间隙、行人可能的视线死角,所有变量汇集成一条唯一的生路。
而江野,他负责将我的计算结果,转化为最有效率的行动。
最终,我们在一个散发着潮湿霉味的网吧包间落脚。
这里鱼龙混杂,是信息时代最原始的藏身地。
我从背包里拿出改装过的笔记本,十指翻飞,屏幕上滚动的绿色代码,才是我最熟悉、最安全的战场。
5.
你在干什么
江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钓鱼,然后投毒。
我没回头,指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侵入了一个地下情报贩子的加密网络。
‘影子’以为他用钱就能买到全城的天眼,但他不知道,这些‘天眼’很多是外包的私活。
只要找到供应链上最薄弱的一环……
我敲下回车键,一个伪造的GPS数据包,被伪装成读心者与拳魔的最新位置,投喂了出去。
数据包里,我还夹带了一份小礼物——一个微型逻辑病毒。
它不会造成破坏,只会让追踪我们的人,在接下来十二小时里,看到我们在城市里以每小时两百公里的速度进行布朗运动。
做完这一切,我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江野递来一瓶水,他胸口的伤又在渗血,染红了绷带。
我们安全了
暂时。
我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这只是前菜,以‘影子’的行事作风,他下次会用更直接,更……私人化的方式来解决我们。
话音未落,笔记本上的警报程序突然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有人绕过了我的迷雾,直接锁定了我们的IP地址。
一行小字跳了出来。
【警告:未知来源已绕过数据迷雾,当前IP地址已被锁定。】
屏幕上的红点正以高速移动,直指我们的坐标。
他没上当,已经发现我们了。
我们得赶紧离开。
我迅速打开城市地图,大脑飞速运转,寻找下一个安全地点。

——一封带有特殊代号的邮件,是之前找他买安全屋信息的情报贩子。
情报贩子提供了一个安全屋,位于城西的一处废弃仓库。
我望向江野。
那里可能也不一定安全,要去吗
江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颈椎,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去。
江野的回答毫不犹豫,眼神中毫无恐惧。
我合上电脑,装进包里。
趁着夜色,我们悄然赶往下一个地点。
……
废弃仓库的铁门敞开着。
我们刚踏入,四周的卷帘门轰然落下。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腐朽的味道。
是陷阱。
江野下意识的把我挡在身后,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
就在此时,十几道强光手从四面亮起,将我们笼罩在中央。
一个壮硕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扛着一把巨大的开山刀,刀锋在手电光下反射出森冷的白光。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他的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他看着江野,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拳魔,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不打拳,改行当心理医生的小白脸了
他用刀尖指了指我。
只不过这个心理医生是大名鼎鼎的’读心者‘
老板让我来,一是取你和‘读心者’的命,二嘛,就是想看看,你那见人就咬的疯狗毛病,到底治好了没有
是屠夫。
江野在地下拳坛的宿敌,
一个以虐杀对手为乐的疯子。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江野的呼吸开始急促,心率飙升。
这是PTSD被激活的典型症状。
屠夫显然很清楚这一点,他很享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他继续用刺耳的腔调往江野的伤口上撒盐。
你还记得阿飞吗就是被你一拳打爆心脏的那个好兄弟。
他临死前,眼睛瞪得那么大,你晚上做梦的时候,有没有经常看到他啊哈哈哈..........
江野的眼睛猩红,身体开始出现微不可察的颤抖。
江野。
我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他身体一颤,混沌的眼神有了一丝焦距。
我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紧紧攥着的拳头上。
看着我。
吸气,四秒。
对,就这样。
我的声音平稳而有节奏,带着引导力。
现在,屏住呼吸,数到七。
感受你的心跳,它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是吗
很好,现在,慢慢呼气,用八秒,把肺里所有的垃圾,都吐出去。
屠夫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大概没见过这种阵前心理辅导。
江野眼中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很轻,却充满了力量。
医生,闭眼。
不。
我摇了摇头。
这次,我不闭眼。
我要看着你,把他们,一个个,放倒。
他不再是失控的拳魔,他是掌控自己力量的战神。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屠夫怒吼着冲来,巨大的开山刀带着风声当头劈下。
江野侧身避开,与此同时,一记腿鞭横扫在对方脸颊。
屠夫不愧是江野的劲敌,两人你来我往,打的不分上下。
几十个回合之后,江野找准时机,一个肘击撞击在屠夫持刀的手腕处。
6.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
屠夫吃痛,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屠夫带来的人训练有素,见此,他们立刻开始交叉射击。
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能洞察战局的侧写师和一个恢复巅峰状态的格斗王者。
左边三个,交叉火力,中间有1.5秒的射击死角!我高声提醒。
话音未落,江野已经动了。
他一个滑步突进,身体压得极低,瞬间冲入我计算出的死角。
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闷响,连续响了三声。
三个枪手甚至没来得及调整枪口,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屠夫彻底被激怒了,他甩着受伤的手腕,挥舞着开山刀撞向江野。
江野冷静的格挡和闪避,消耗他的体力。
最终,江-野抓住一个破绽,身体贴近,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屠夫狠狠砸在水泥地上。
沉重的撞击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那把开山刀当啷一声,飞出老远。
江野的膝盖顶着屠夫的喉咙,双手一拧,痛快的了结了他。
整个仓库,一片死寂。只剩下倒地之人的呻吟。
我走到屠夫身边,捡起还在闪烁的通讯器通讯器,按下了通话键。
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后,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屠夫,解决了吗
是‘影子’。
我清了清嗓子,语气平淡。
你好,‘影子’先生。
或者,我应该叫你,联邦监狱编号734号囚犯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沉默。
很意外吗我轻笑一声你的走狗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决定,换个玩法。
你不是很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吗现在,轮到我来当猫了。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你最珍视的那个黑色商业帝国,你引以为傲的财富和权力,我会像拆解一个精密玩具一样,把它一块块撕碎。
我会把你所有的秘密账户、洗钱渠道、非法交易记录,打包整理好,一份送给你的竞争对手,一份送给国际刑警。
你猜,他们会更喜欢哪一份礼物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之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冰冷的轻笑。
很好。
那个声音沙哑而沉稳,听不出丝毫愤怒。
游戏,开始变的有趣了。
他挂断了通讯。
安全屋内。
江野在厨房煮面,水汽氤氲,小熊围裙系得一丝不苟。
我刚想笑,手机震了一下。
陌生号码,一条短信。
苏医生,你家的煤气灶,是去年换的吧
我猛地抬头。
厨房里,江野正低头捞面,锅盖掀开,白雾升腾。
我冲过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锅。
别点火!
他一愣,眼神瞬间锐利。
我没说话,拧开煤气灶旋钮——没点火,只听。
滴。
一声极轻的电子音。
我蹲下身,掀开灶台下检修口。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装置,闪着红光。
江野单膝跪地,刀尖一挑,拆下来。
远程引爆器,他冷笑,还连着信号追踪。
我盯着那小东西,手心发凉。
他一直知道我们在哪。
江野把装置丢进水槽,一脚踩碎。
现在不知道了。
他起身,抹了把脸,转身就走。
换个地方。
他抓起外套,这屋不能待了。
我抓起电脑包,最后看了眼这个住了半个月的安全屋。
门关上的瞬间,手机又震了。
还是那个号码。
跑得挺快,可惜,你昨晚登录的那台服务器,IP没藏好。
我盯着字,心跳漏了一拍。
——昨晚我试了国安后门,只用了三分钟,立刻切断。
可影子抓到了。
江野回头看着我铁青的脸色。
他说了什么
我咬牙:他挑衅我。
江野沉默两秒,忽然笑了。
那就回击。
我抬头看他。
他眼神深沉,你想怎么回击,我帮你挡人。
我坐进副驾驶,打开电脑。
十指翻飞,绕过层层防火墙,直插‘影子’旗下最大财团的核心服务器。
三分钟。
一封邮件自动发送至全球主流财经媒体。
附带一份数据包:虚假交易记录、内幕操作时间线、AI生成的董事会密谈录音。
标题:《帝国集团涉嫌操纵市场,涉案金额超百亿》。
发送成功。
我合上电脑,靠近椅背。
江野递来一瓶水,眼神带笑。
完事了
我摇头:刚开头。
手机震动。
新闻推送弹出:
【突发】帝国集团股价盘中暴跌37%,交易所紧急停牌。
江野瞥了眼屏幕,低笑一声。
这个回击,够狠。
7.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我在哪。
可现在,我也捏住了他的命门。
游戏,换我发牌了。
新安全屋在城郊,废弃的气象站,铁门锈死,窗户封死。
我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拆掉所有电器的电源模块。
江野检查角落,发现摄像头已被清空。
干净。
他点头。
我架起信号屏蔽器,连上独立电源。
刚松口气,手机响了。
不是短信,是视频通话请求。
江野站到我身后,手按在椅背上。
我按下接听。
画面黑了一秒,然后亮起。
是我们的诊所。
可诊所,早就被查封了。
影子不该能进去。
除非——
他们控制了警方系统,我低声。
画面中出现一个男人。
背光坐着,脸藏在阴影里。
只听声音,沙哑而冷静。
‘读心者’,你喜欢玩数据。
可惜,你发的那封邮件,是从我设的‘蜜罐服务器’发出去的。
我瞳孔骤缩。
你以为你在攻击我。
其实,你帮我清除了三个内鬼。
他轻笑一声。
谢谢你。
我猛地合上电脑。
中计了。
我发的攻击,反而成了他清洗内部的刀。
江野一拳砸向墙壁。
还能追踪吗
我摇头:他切断了所有回路。
我们被反将一军。
我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脑子飞转。
不能等,必须反击。
我重新开机,绕开公网,用卫星链路接入地下暗网。
我要挖他的根。
三小时后。
我锁定了影子的资金调度节点。
一家注册在开曼的信托公司。
我植入木马,准备冻结所有关联账户。
就在确认键按下前一秒。
警报响起。
系统提示:检测到反向追踪。
我立刻断网。
可晚了。
手机震动。
一条定位推送:当前坐标已暴露,倒计时10分钟。
江野抓起包,塞进枪和现金。
走!
我们冲出气象站。
刚跑出五十米,身后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
他们炸了入口。
江野拽我钻进树林。
身后,无人机的嗡鸣声逼近。
我掏出信号干扰器,扔出去。
嗡鸣远去。
我们躲在山沟里,喘着气。
江野突然按住我肩膀,下巴示意我抬头。
树顶上,挂着一个微型追踪器,红灯微闪。
我把它摘下,捏在手里。
他不怕我们跑,反而想让我们跑。
江野冷笑:他想看我们挣扎。
我盯着那小红灯,忽然笑了。
那我们就……玩点刺激的。
我打开追踪器后盖,反向写入代码。
三分钟后。
我把它扔回原地。
现在,它会告诉他,我们往南逃了。
而我们——
我拉起江野,往北走。
去他最没想到的地方。
三天后。
我们潜入市中心一栋写字楼。
顶层,是影子控股的媒体集团总部。
我黑进内部系统,上传一段视频。
画面是影子与政要密会的合成影像。
标题:《幕后黑手浮出水面》。
点击发送。
全城推送。
三分钟后。
江野的手机弹出新闻:
【突发】帝国集团CEO‘影子’被实名举报,警方已介入调查。
我靠在椅背上,笑了。
这次,是真的。
江野看着我,又凑近手机屏幕,看了一遍那条推送新闻。
你什么时候录的
你猜,我冲他眨眨眼。
江野一愣。
我轻描淡写地补充:他作恶太多,证据俯拾皆是,我只是提供了几张高清照片和录音素材,剩下的,交给人民群众丰富的想象力。
他失笑:你比他还狠。
我没接话,指尖在键盘上敲击,打开了一个加密的通讯频道。
红色的连接中字样闪烁。
江野立刻收敛了笑,神色一凛:你要联系他
该让他听听,舆论的声音了。
连接成功的瞬间,频道里一阵沉默。
我知道,他在听。
一个永远站在暗处操控一切的人,第一次被拽到了聚光灯下,他一定很不习惯。
终于,那头传来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
那声音里的压抑和暴怒,几乎要穿透信号,将这里的空气点燃。
别急,这只是预告。我嘴角的笑意更深,送你的头条,还喜欢吗
你以为躲在暗处,用数据和人命当棋子,就没人能动你
‘影子’,你喜欢看人挣扎,喜欢设局,但你的游戏有个问题,筹码不对等。
我对着通讯器,轻轻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对于不对等的游戏,我的做法向来是直接掀了桌子。
说完,我直接断掉了通讯,没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
游戏规则,现在我说了算。
8.
猎物与猎人的身份,从这一刻开始,开始互换。
江野看着我,眼神里混杂着惊愕、赞叹,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名为与有荣焉的光。
医生,你……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向江野伸出手。
欢迎加入,狩猎游戏。
荣幸之至
我们没有在原地停留。
新的藏身处是一家不需要身份登记的汽车旅馆,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烟和潮湿的味道。
江野警惕地检查了所有角落,确认没有窃听器和追踪器后,才把唯一的椅子拖到门边,随即坐下,守在那里。
我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计划代号:清算。
我头也不回地对江野说。
需要我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是我在这片混乱中最可靠的锚点。
当好我的防火墙。
我十指开始在键盘上移动,屏幕上滚动的不再是数据,而是一行行致命的指令。
我没有选择报警,那太慢了,也太便宜影子了。
我要做的,是把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他眼前,亲手毁掉。
多亏了当年在国安智库的工作,我曾为某个绝密的金融监管系统留下了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加密后门。
它静静地蛰伏在庞大金融网络的最深处。
有了它,‘影子’的商业帝国,在我眼前,不再是高楼大厦和复杂的股权结构。
它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络图。
秘密账户,洗钱路径,与政客的黑金交易,暗杀名单……每一条,都足以让他和他的盟友们在地狱里开个VIP包厢。
我没有一次性把所有资料都扔出去。
我将一份关于他操纵欧洲能源期货的证据,匿名发给了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一家位于苏黎世的财团。
又将另一份他通过数十家离岸公司进行税务欺诈的详细记录,分发给了七个不同国家的金融监管机构。
然后,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
第一天,影子旗下的旗舰公司股价开盘即雪崩,三小时内蒸发了五百亿。
第二天,他的数位商业盟友公开宣布与他切割,并互相攻讦,试图抢在他倒下前,分食他帝国的尸体。
第三天,他帝国内部开始出现大规模的背叛,核心数据和项目机密被泄露到黑市上。
影子彻底疯了。
他动用了所有力量,疯狗一样在全世界搜寻我的踪迹。
我们之前使用的假身份在几个小时内被全部注销,几张伪造的、悬赏金额高得离谱的通缉令,贴满了我们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城市的地下世界。
麻烦,也接踵而至。
那天深夜,我正专注于追踪影子最信任的副手——一个叫马丁的男人——的心理轨迹,旅馆的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三名手持消音手枪的男人闯入。
我没有抬头。
键盘的敲击声没有一丝停顿。
门锁被撞开的巨响,更像是一个信号,而不是一个威胁。
在门板向内炸裂前,一直静坐在沙发里的江野已经动了。
他整个人弹射出去,躲过对方的枪口,不退反进。
第一个枪手的手腕被他折断,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惨叫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第二个枪手的枪口刚对准我,江野的身体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一记凶狠的肘击,正中下颚。
那人仰面倒下时,颈椎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最后一人被江野的气势所慑,手指扣动扳机的动作出现了零点几秒的迟疑。
这零点几秒,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江野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枪械脱手飞旋着砸在天花板上,另一只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毫不费力地将他举起,然后重重砸在墙上。
墙皮簌簌落下。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有我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江野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眼中的红光很快褪去。
他回头看了看安然无恙的我和我的电脑,紧绷的肌肉一寸寸放松下来。
搞定了
他走到我身后,声音还有些沙哑,目光落在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网和数据流上。
快了。
我指着屏幕上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
‘影子’是一头猛虎,而马丁,就是他的爪牙。
我停下敲击,端起手边的水杯。
猛虎落难,最先背叛他的,永远是他的爪牙,因为爪牙最清楚,自己随时可能被主人当作磨爪的工具,随意丢弃。
我没有直接联系马丁,用三天时间,为他编织了一场完美的噩梦。
9.
第一步,我攻破了影子御用律师团的内部服务器,伪造了一份加密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单,暗示在接下来的庭审中,马丁将被作为污点证人推出去,承担影子帝国的所有核心罪名,成为那只被抛弃的替罪羊。
第二步,我通过一个混迹在暗网深处的情报贩子,向马丁无意中泄露了一个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
那是影子为自己准备的黄金降落伞,里面的每一分钱,都记录着他如何榨干手下的血汗,也是他的退路。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猜疑是最高效的毒药。
我将种子种下,然后便静静等待,看着它在马丁的心里,如何疯狂地滋生、蔓延,最终长成一棵名为背叛的参天大树。
我甚至能通过网络监控,看到他三天内急剧增加的心脏病药物订单,和他疯狂搜索国际刑警组织证人保护计划的浏览记录。
我静静地等待着。
第四天清晨,我等来了我想要的结果。
国际新闻频道紧急插播了一条快讯。
马丁·克劳馥,这位影子最忠诚的副手,那个为他干了半辈子脏活的男人,带着足以将整个黑色帝国连根拔起的核心罪证,走进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大门。
我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看着电视屏幕上影子那张因为错愕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平静地端起江野递过来的一杯热水。
电视屏幕上,影子那张在法庭上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脸,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第一次因为错愕和绝望而扭曲。
那表情,比任何一部犯罪电影的结局都精彩。
我用了三天时间,让他用几十年建立的帝国,从内部开始,轰然倒塌。
摧毁一个自负的男人,最好的方式从来不是杀了他。
而是清空他的资产,注销他的账号,再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把他埋葬。
在新闻播报影子被追加数百项新指控,其遍布全球的黑色产业链被彻底查封的背景音里,我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
将影子藏匿在全球上百个隐秘账户里的非法资产,总计约七百亿美元,以匿名方式,全数转入了一个国际战争受害者与孤儿救助基金会的公共账户。
屏幕上跳出绿色的Transfer
Completed字样。
我合上电脑,世界清净了。
江野默默地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放在我面前,上面卧着一个溏心蛋,旁边还点缀着几根翠绿的葱花。
他说:医生,吃饭。
我看着他,这个半个小时前还徒手拧断人脖子的男人,此刻正心平气和地为我煮了一碗面。
他身上的伤疤和厨房的烟火气,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就在我拿起筷子的瞬间,那台已经合上的笔记本,突然发出嘀的一声轻响。
这不是我设置的任何提示音。
我重新打开电脑,一个陌生的加密对话框弹了出来。
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苏晚晴,好久不见。游戏结束了,该回家了。
这语气,这直呼其名的方式……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影子的残党。
这是我曾经的同事,来自国家安全智库的最高指令。
江野低头,看清了那行字,他没问这是谁,只是用低沉的声音问我:麻烦
我关上电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旧账。
旧账,通常比新仇更难缠。
第二天,一辆牌照被遮蔽的黑色红旗停在了诊所门口。
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温和无害,可他踏入诊所的每一步,都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自我介绍姓陈,是我曾经直属领导的秘书。
陈秘书没有看江野,目光笔直地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惋惜。
苏晚晴同志,代号‘读心者’。
失踪两年七个月零三天,我们找你很久了。
我推了推眼镜,镜片隔绝了我大部分的情绪。
我现在只是一个心理医生,档案上应该写着,我已离职。
你的档案从未被注销,只是被封存在了最高密级。
陈秘书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影子’的案子,你处理得很漂亮,虽然手段完全不合规,但结果是好的,现在,国家需要你回来,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上,甚至可以更高。
他顿了顿,视线终于分了一丝给旁边的江野。
至于这位……江野先生,代号‘拳魔’。
你的通缉令已经内部撤销,鉴于你在这次事件中的特殊贡献,组织上愿意给你一个特赦令,并邀请你加入新成立的‘利剑’特别行动组,享受特级待遇。
10.
一个重回巅峰,手握更大的权力。
一个洗白过往,从黑暗走向光明。
呵........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的条件。
江野看向我,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你决定。
我端起那杯已经凉了的水,抿了一口。
陈秘书,我的辞职报告上写得很清楚,诊断是‘严重共情耗竭’,这不是请假条,是病历。
一个情绪随时可能失控的犯罪侧写师,对你们来说,是资产,还是负债
我们可以给你最好的治疗和最长的带薪假期。
不必了。
我打断他,我已经找到了治疗的方法。
我的视线,落在了身边的江野身上。
陈秘书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江野接收到我的目光,一直紧绷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我的工作,是这里的保安兼厨子,我很满意。
一个拒绝了高官厚禄,一个拒绝了国家编制。
陈秘书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留下一句你的加密线路我们已经重新激活,随时可以联系我们,然后转身离去,就像他来时一样安静。
诊所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那场谈话,只是一场幻觉。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不真实。
我真的过上了我梦寐以求的非必要不思考的咸鱼生活。
我把诊所的预约系统关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窝在沙发里看那些以前没时间看的闲书和老电影。
我的大脑,这台高速运转了近三十年的超级计算机,终于进入了低功耗的待机模式。
而江野,则彻底坐实了他保安兼厨子的身份。
他把诊所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在后院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种上了番茄和黄瓜。
他不再做噩梦,身上的戾气被厨房的烟火气一点点中和,消解。
这个曾经的地下拳王,在厨房里对着一本《家常菜108式》手足无措,因为搞不懂少许和适量到底是多少而手足无措的样子,比任何心理学案例都有趣。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我正窝在沙发上,膝盖上盖着江野不知道从哪淘来的羊绒毯子,手里捧着一本加西亚·马尔克斯。
江野从厨房里端着一盘东西走出来,空气中弥漫开可可和咖啡的香气。
尝尝。
他把盘子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是一盘.......看起来还算像样的提拉米苏。
这次没放太多糖。
他围着一条滑稽的卡通围裙,手指上还沾着一点面粉。
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透进来,在他发梢和宽阔的肩膀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我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铃声尖锐,打破了满室的安宁和暖意。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没有归属地。
我接起,对面是一个沉稳的男声,背景里有风声和模糊的警笛。
是‘读心者’吗我这里有一个案子……
我的手停在半空,叉子上的提拉米苏摇摇欲坠。
这个代号,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却在瞬间打开了我内心深处一道尘封已久的门。
门后,是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是堆积如山的案卷,是鲜血和人性的深渊。
我没有立刻挂断。
只是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正在解围裙的江野。
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也听到了电话里的那个称呼。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不满,只是对我笑了笑,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你随意。
那一刻,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那道名为逃避的,自我保护的墙,轰然倒塌。
我对着电话,嘴角勾起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久违的微笑。
说来听听。
不过,我的出诊费,现在很贵。
退休生活
不存在的。
我们只是从被动应战,变成了付费点播。
毕竟,能力越大,账单越贵。
这是市场规律。
——有些人生来就走在黑暗边缘,不是为了沉沦,而是为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点亮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