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通宵加班,妻子池念却嫌我身上有浊气,竟当着所有佣人的面,用一整桶冰水从我头顶浇下,命令我净化。
可就在我被冻得高烧昏迷时,却清清楚楚地听见,她亡姐那间从不许人进入的纪念堂里,传来她和姐夫的调笑声!
那一刻我笑了,我知道,她该付出代价了。
1
池念找到我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我太累了,竟趴在书房的办公桌上睡着了。身上那件熨帖的白衬衫,因为通宵赶方案出了褶皱,汗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
她没有叫醒我,而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我每一寸皮肤。
戚砚。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悲悯的冷意,让我瞬间惊醒。
七年了,我以为你已经懂得了如何控制自己的皮囊。可你看看你现在,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却嫌恶地停在半空,不愿触碰我的衣领,你的身体,正在失控地散发着属于雄性的、疲惫又污浊的气息。
我不及解释,她已经转过身,对着门口的女佣命令:把冰桶拿来。先生需要净化。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吩咐准备早餐。
我被两个高大的保镖从椅子上架起来,粗鲁地拖到别墅院子中央。早春的夜晚,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池念穿着白色的真丝睡袍,赤着脚踩在微湿的草地上,像一个准备执行神圣仪式的女祭司。她亲手从女佣手里接过那只装满冰块和融水的香槟桶。
我真为你难过,戚砚。她看着只剩下贴身衣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我,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你依然被困在这副肉身的囚笼里。你的疲惫,你的欲念,都写在你这张失控的脸上。
池念,我只是工作太累了……
别怕,她打断我,声音温柔得令人发指,我不是要罚你。我是要帮你。
话音刚落,一整桶刺骨的冰水从我的头顶倾泻而下。
瞬间的冰冷让我几乎停止了呼吸,细小的冰块顺着我的脊背滑下,每一次滚动都像是一次凌迟。我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她却微笑着,对周围一圈低着头的佣人说:都看清楚。肉体只是灵魂的载体,过度沉溺,就是一种罪。先生今天是在为你们所有人示范,如何剥离罪孽,获得真正的清醒。
在所有人的围观下,我像一条濒死的鱼,在地上抽搐。高热来得又快又猛,我的意识在冰与火的交织中逐渐模糊。
晕倒前,我好像听到池念房间的电话响了。
烧得迷迷糊糊间,我挣扎着爬起来,想去厨房找点姜煮水。经过走廊尽头那间房间时,我停下了脚步。
那是为她亡姐设立的纪念堂。
结婚七年,那间房是禁地。池念说,姐姐的灵魂需要绝对的安静。
可此刻,那扇厚重的房门里,却传来一阵阵压抑不住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和细碎的撞击声。
我的血,一瞬间比刚才被冰水浇灌时还要冷。
我像个幽灵,不受控制地挪过去,将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然后是池念娇媚的、带着哭腔的笑声:颂辞哥……别……别对着姐姐的灵位……
陆颂辞,她亡姐的丈夫,我名义上的姐夫。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墙干呕起来。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净化。
这就是她口中,我们超越了肉体的,神圣的灵修之爱。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间,体温高得吓人,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我摸出手机,拨通了池家老宅的电话,那个执掌着整个家族权柄的老太太。
奶奶。我的声音因为高烧而沙哑干裂。
是我,戚砚。您之前托大师算过的,说池家需要一个‘镇魂子’来稳固家运……我同意了。我顿了顿,听着电话那头陡然急促的呼吸,一字一句地补充,我只有一个条件。
2
老太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才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兴奋:阿砚你……你真的想通了你愿意让念丫头……和颂辞……哎呀!奶奶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什么条件,你说!只要奶奶能办到,什么都答应你!
我盯着天花板上虚无的黑暗,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砸进枕头。
所谓镇魂子,是老太太找来的一个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那术士说池家阴气过重,子嗣艰难,需要陆颂辞这样命格纯阳的男人,与池念结合,生下的孩子才能镇住家宅,否则不出三年,必有大祸。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荒唐的提议时,当着全家人的面掀了桌子。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诅咒,让我出让自己的妻子这简直是把我当成了献祭的牲口。
可现在,他们早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完成了献祭。我的反对,不过是个笑话。
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要和我一起在精神世界里永生的女人,她脏了。
可笑。太可笑了。她在净化我,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时,竟然还在怨恨我弄脏了她的理想国。
我不远处那间纪念堂,隐约还有动静传来。
我发出一声沙哑的,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说,这件事,需要池家和陆家所有长辈在场,由我亲自宣布,立下字据,才能作数。
老太太连声叫好,以为我这是要面子,想把这顶绿帽子戴得风光一些:好好好!奶奶懂!给你做足场面!你放心,奶奶跟你保证,只让他们去做个试管,不碍着你和念丫头继续做那个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挂了电话,我把自己死死地蜷进被子里。
房间里明明开着暖风,我却抖得像筛糠。隔壁的声音,每一声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凿子,一下下凿穿我的心脏。
七年的婚姻,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第一次见池念,是在一场禅修课上。她安静地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本里尔克的诗集。阳光照在她身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她抬头问我:你也是来寻找灵魂的共鸣吗
我当时以为,我遇到了全世界最独特的女孩。
却不知道,那句问话,是我七年牢笼的开端。
婚后,她拒绝同房,捧着我的脸,眼神悲悯又温柔:戚砚,真正的爱,是灵魂的交合。我们不能被这副臭皮囊束缚。
我爱她,于是我信了。我甚至为此骄傲,认为我们的爱情是最高级的形态。
每一次情难自禁,都会被她用不要被欲望污染为由推开。现在想来,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是多么的触目惊心。她看向陆颂辞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火焰,每次陆颂辞登门她都会换上最素雅却最昂贵的衣裙,我不止一次撞见他们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并肩而立,又在我出现的瞬间迅速弹开……
我的心,被啃食得只剩下一个空洞。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我的律师发了一条信息,才昏死过去。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温柔的呼唤中醒来的。
池念穿着棉麻长裙,端着一碗清粥,仙气飘飘地站在床边。
夫君,用早膳了。我特意为你熬的,可以净化身体的浊气。
她俯身,想像过去那样吻我的额头,我却猛地偏开了头。
她愣住,随即笑得更加温婉,仿佛昨夜那个用冰水浇我的人,只是一场噩梦:怎么了魇着了
她伸出手,想探我的额温,我又一次避开。
她雪白的脖颈上,那几道深红色的印记,像淬了毒的藤蔓,勒得我无法呼吸。
察觉到我的视线,她不在意地拢了拢衣领:大概是湿气太重,起了疹子。你感觉怎么样烧退了吗
我一言不发。
门口,几个佣人探头探脑,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我掀开被子走向洗手间,刚到门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是陆颂辞。
早啊,阿砚,他笑得温文尔雅,仿佛一个真正关心小舅子的好姐夫,不介意我过来看看池念吧昨晚听佣人说你病了。
他一边说,一边拨弄了一下他那高级定制衬衫的领口,刻意露出更多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和我妻子脖子上同款的痕迹。
他状似无辜地说:说来也怪,这天还有能咬人的虫子吗
我和池念都被咬了,怎么就你没事
他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我的脖子,嘴唇勾起一个得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我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滚开。
陆颂辞轻笑着侧过身,在我与他擦肩而过时,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昨晚都听见了吧念念的热情……是你这辈子都体验不到的。你说,一个男人活成你这样,图什么呢
我这才明白。池念的房门一向反锁,昨夜纪念堂的门没关严实,是他故意的。
他眼底的嘲弄像一根针,刺破了我理智的最后一层薄膜。
我猛地转身,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3
陆颂辞没料到我敢动手,痛呼一声,捂着脸连连后退。
阿砚!你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怎么还动手呢……
他一边委屈地控诉,一边脚步飞快地转身。却精准地和听到动静冲出来的池念撞在一起。两人瞬间滚作一团。
池念连自己摔疼了都顾不上,第一时间捧起陆颂辞的脸,仔仔细细地检查。那眼神里的心疼,像是他受了什么天大的伤。
她再转向我时,眼里只剩下冰冷的怒火。
戚砚!你一大早发什么疯!你为什么要打颂辞哥!你有什么资格!
他都挑衅到我脸上了,我不该打
不等我开口,陆颂辞已经巧妙地靠在池念身上,声音里满是愧疚:念念,都怪我不好。我不该一大早就来打扰你们……阿砚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你快别怪他了……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
池念看我的眼神,锋利得像是要将我凌迟。
给颂辞哥跪下,道歉!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他活该。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蛮横地将我往楼下拖。
我死死抓住楼梯的扶手,却被她掰开了手指。那双我曾以为只会捧着诗集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佣人们在远处交头接耳,没有一个敢上前。
我的睡衣在拉扯中被撕开了线,昨夜那赤裸的屈辱感再次席卷而来。池念却仿佛没看见。
看来你昨夜还没有被净化干净!你有怨气冲我来,凭什么迁怒无辜的人!
你现在,就到院子里去跪着!给我好好反省你骨子里的暴戾之气!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给颂辞哥道歉!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池家,容不下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被她狠狠地甩在院子里。
我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中庭那条由无数鹅卵石铺就的景观小路上。尖锐的石子瞬间刺破了单薄的睡衣,扎进我的皮肉里,刺骨的痛楚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池念,我没错。我咬着牙,忍着剧痛抬头看她。
她冷笑一声,对着管家下令:把所有人都叫出来,集合!都给我看清楚,这位先生是怎么对我们家的恩人动手的!
不到三分钟,十几名佣人,还有家里的司机园丁,全部聚集在廊下。
我就像一个被公开审判的囚犯,跪在那条尖锐的石子路上。
我再说一遍,池念的声音清冷而响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你有火冲我。你要真那么贱,被欲望冲昏了头,我可以找一百个女人来伺候你,让你发泄干净!但你,不该对颂辞哥动手!他是我姐姐的遗物,是我们池家最重要的恩人!
姐姐的……遗物。
她的话,比让所有人看我裸体,还要羞辱千万倍。
这就是我爱了七年的女人。她能容忍我去找别的女人,却不能容忍她心爱的男人受一丁点委屈。
陆颂辞站在她身后,虚伪地劝着:念念,算了吧,阿砚也许只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能动手伤人吗池念音量拔高,指着我,今天他不跪下道歉,就算死在这儿,也别想起来!
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我的头发很快湿透,睫毛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
手指冻得僵硬,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
陆颂辞抓住这个机会,走到我面前蹲下。他假装要扶我,嘴唇却贴着我的耳朵,用恶毒的低语说:你知道吗,念念说,你的存在,连我掉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她说碰你一下,都像是摸到了一块沾了屎的抹布。男人活到你这份上,还不如下水道里的老鼠呢。
我猛地抬头,他眼中那肆无忌惮的恶意,彻底烧断了我脑中的弦。
我一把抓起身边的盆栽,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了过去!
花盆碎裂,泥土飞溅。陆颂辞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狼狈地摔倒在地。
池念彻底暴走了。
她冲上来,一把扯开我的上衣,将我狠狠地按在尖锐的鹅卵石上。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错!
她抓起一把混着雨水的粗砂,用力地搓我的脸和脖子,皮肤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砂纸一遍遍打磨。
道歉!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雨水、泥水和眼泪混在一起,什么都说不出来。
池念怒到极点,猛地站起身,对管家下令:给我拿计时器来,两个小时!少一秒钟,你们所有人都跟他一起跪在这儿!
说完,她看也不看我一眼,温柔地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狼狈不堪的陆颂辞身上:颂辞哥,我们进去,别让这疯子脏了你的眼,还害你着了凉。
他们相拥离去的背影,刺得我双眼生疼。
佣人们的窃窃私语声,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偷笑声,还有几道同情的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意识在剧痛和冰冷中摇摇欲坠。
膝盖早已经麻木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重重地倒在那片尖锐的石子路上。
先生晕过去了!
4
一个女佣发出了惊呼。
别墅的门被冷冷地推开,池念站在门口,远远地问:他知道错了吗
我张开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眼前一黑,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卧室的大床上了。厚厚的羽绒被压得我喘不过气。房间里地暖开到了最大,热得像蒸笼,可我却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着寒气。
醒了
池念坐在床边,神情淡漠地递过来一杯水和几粒药片。
把药吃了。自己身体什么样不清楚吗还学小孩子耍脾气。
我扭过头,拒绝看她。
别任性,她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烦,烧到四十度,不吃药是想死
死了,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愿我嘶哑地开口,声音难听得像破旧的风箱。
我的话,让池念眼神一黯,眸中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愧疚。
她趁我失神,粗暴地捏开我的下颚,将药片塞进我嘴里,然后直接灌了一大口水下来。
我被呛得撕心裂肺地咳嗽,水顺着嘴角淌进脖子里,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陆颂辞站在门口,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
念念,奶奶来了!
池家老太太拄着沉香木拐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看到我的样子,立刻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哎哟我的阿砚,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池念松开手,不疾不徐地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淡淡地答道:生着病还闹少爷脾气,不肯吃药呢。
老太太象征性地斥责了池念几句,转身从保姆手里拿过一个丝绒礼盒,递到我面前,语气无比慈爱:阿砚,这是奶奶特意给你求来的平安符,保佑你百病全消。
她朝我挤了挤眼,那意思不言而喻:这是你识大体的谢礼,现在该你主动开口,把那件好事定下来了。
我没接那盒子,闭上眼,连一个字都不想说。
老太太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拉住池念的手,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念丫头,奶奶今天来,就是跟你商量那件大事的。阿砚昨晚亲自打电话给我,说想让你给颂辞生个孩子。颂辞也算是咱们半个池家人,不能让他后半辈子无依无靠啊!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池念的表情,从震惊,到屈辱,再到滔天的愤怒,像一出精彩的默剧。
奶奶!您胡说什么!
data-fanqie-type=pay_tag>
老太太完全没察觉到她的演技,兴奋地拍着她的手背:不是奶奶胡说,是你家阿砚自己提的!奶奶寻思着,为了咱们池家的运道,也不是不行,你看呢
戚!砚!
池念猛地回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我活活烧死。
我不让你碰,你就用这种恶毒的法子来羞辱我你把我们的爱情当什么了你又把颂辞哥当什么了一个用来泄愤的工具吗!
我逼着自己睁开眼,冷冷地看着这个影后。她和陆颂辞的丑事早就人尽皆知,不过是仗着池家的权势没人敢说破。如今倒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
是我提的,我淡淡地反问,难道你不愿意
这一个反问,把池念所有准备好的骂词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当然舍不得否认。
但她也绝不会在此刻,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面前,表现出内心的狂喜。
反倒是陆颂辞,戏精上身一般,突然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哽咽声:念……念,我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阿砚,要让他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们俩!我……我虽然姓陆,但心里早就是池家的人,可我毕竟是你姐夫啊,这……这怎么能……
池念心疼得不行,伸手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那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她强忍着没把他搂进怀里,转而用更尖锐的声音对我嘶吼:戚砚,我真没想到,你的灵魂竟然龌龊到了这种地步!
老太太总算看出气氛不对,尴尬地打圆场:念丫头,你就当……就当是为了你姐姐牺牲一下不行吗你心疼阿砚,怕玷污了你们俩的感情,不让他碰。可咱们池家也不能断了香火啊。你就当是为了奶奶,让奶奶抱上孙子,还不成吗
等怀上了,就对外说是你和阿砚的孩子,谁都不会知道的……
奶奶!池念厉声打断她,戚砚胡闹就算了,您怎么也跟着胡闹!他就是气我这些年不让他碰,故意找茬呢!
我冷笑着看她。看她明明那么渴望,却还要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她爱陆颂辞,却不敢背负骂名与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她需要我这个完美的丈夫,做他们惊世骇俗的爱情的遮羞布。
你笑什么她被我的笑刺激到了。
没什么。我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我就随口那么一提,既然你们觉得为难,那就当我没说……
话没说完,池念的脸刷地就变了。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愤怒与惊慌之下,藏着一丝我看得清清楚楚的……难以掩饰的狂喜。
既然你这么大度,那我成全你。她说。
5
池念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她搂住还在抽泣的陆颂辞的肩膀,用一种宣判的语气冷冷地对着我,也对着全家人宣布:
我和颂辞哥会去瑞士的静心疗养院,那里有全球最好的技术和环境。至于你,戚砚,你就留在老宅,好好陪着奶奶。顺便,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跟奶奶请来的育婴师,好好学习怎么伺
候孕妇,照顾新生儿!
老太太一听,喜得合不拢嘴:念丫头想得周到!出去也好!省得阿砚在国内看着你们心里难受!
陆颂辞满脸羞红,像是被这个决定惊得说不出话来,身体却诚实地往池念怀里又靠了靠。
池念就在我面前,也在老太太面前,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在他的额头上。
这一家子,把我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个情绪稳定到可以观摩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造人的、没有感觉的工具。
他们迫不及待地订好了下周去瑞士的机票。
高烧退去后,我开始行动。我必须在他们离开前,拿到足以将他们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东西。
这天深夜,我以想去纪念堂给亡姐上一炷香为由,拿到了那间禁地的钥匙。池念正忙着为她的受孕之旅准备行李,没多想就同意了。
七年了,我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
里面的布置远比我想象的要诡异。正中央挂着亡姐的巨幅黑白照片,照片前的香案上却不是什么瓜果贡品,而是一排排陆颂辞的各种奖杯、他穿过的衣服、用过的钢笔……这哪里是纪念堂,分明是一个充满着变态占有欲的私人神社。
我强忍着恶心,开始仔细搜查。
书柜里,藏着一个保险箱。我用亡姐的忌日和陆颂辞生日的组合,轻易就打开了。
里面没有日记,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加密的硬盘,和一个银行的保险柜钥匙。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书柜后方传来。
我立刻闪身躲到巨大的落地窗帘后面。
书柜竟然被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扇暗门。池念和陆颂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念念,你确定戚砚那个蠢货不会发现吗陆颂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放心,他现在肯定在自己房间里伤春悲秋,反思自己是多么配不上我呢。池念的嗤笑声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见他们像两条蛇一样,迫不及待地在亡姐的照片前纠缠在了一起。
今天轻点,都被你掏空了……陆颂辞喘着气说。
谁让你这么勾人池念咬着他的耳垂,声音腻得发齁,等去了瑞士,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一定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我死死捂住嘴,任凭指甲嵌进肉里,几乎要把骨头都捏碎。
他们的污言秽语,每一个字都像毒蛇,钻进我的耳朵,啃噬着我最后一丝理智。
直到他们完事,相拥着从暗门离开,我才像一具行尸走肉般从窗帘后走出来。
我拿走了那个硬盘和钥匙,悄无声息地离开。
当晚,我就找人破解了硬盘。里面,是更不堪入目的视频和一本电子账本,记录了这几年来,池念是如何用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去填补陆颂辞那家常年亏损的宠物医院的。
第二天,我拿着那把钥匙,去了银行。
保险柜里,静静地躺着一份文件——一份早就拟好的、只要我一死,我名下所有财产都将由池念和陆颂辞共同继承的遗嘱,上面甚至已经有了池念的签名。
我的妻子,她不只是想绿我,她还想我死。
接下来几天,我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前所未有的顺从,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池念以为我被打击得心灰意冷,准备离开池家,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临走前一天,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将一份文件甩在我面前。
把这个签了。
这是什么
你不是很识大体吗那就识到底。把你名下那些公司的股份,全部转移到这个信托里。这是为了我们的‘镇魂子’,我们未来的继承人,准备的。她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仿佛在施舍我一个参与这场盛举的资格。
我接过文件,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早就准备好了我的签名位置。
我的律师早已在这份她起草的、看似天衣无缝的协议里,埋下了一个只要证明其背后存在欺诈和胁迫,就能立刻宣布整份协议无效并追索双倍赔偿的条款。
而池念,她根本没有检查。在她的世界里,我就是那个可以任她随意拿捏的蠢货。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池念,我签可以。但我现在签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将来你和他的孩子,为什么要继承我的东西
她嗤笑一声:别忘了,对外,他依然是你戚砚的儿子。让你沾点光,是你的福气。
好。我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我的名字。
我和颂辞哥下午的飞机,你在家,好好跟着育婴师学习吧。她满意地收起文件,像丢垃圾一样把笔扔在桌上,挽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陆颂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拿起手机,给老太太发了一条信息:奶奶,关于镇魂子的事,我觉得需要所有家人在场,视频见证一下这个神圣的过程才算圆满。我已经定好了明天上午十点的家族会议室。
然后,我给律师打了电话。
王律师,明天上午十点,可以开始了。
刚到公司,就接到了池念的信息。
等我怀孕回来,你要是乖,我就大发慈悲,也用试管给你生一个,怎么样
她的施舍,像一把钝刀,在我已经麻木的心上又割了一下。
我冷笑着将她拉黑,然后开始准备明天的剧本。
好戏,才刚刚开场。
6
第二天上午十点,池氏集团顶层的家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池家的所有长辈、叔伯,旁支的兄弟姐妹,还有陆家的父母,都齐聚一堂。老太太坐在主位,满面红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池家百子千孙的未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看好戏的古怪神情。
我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坐在老太太的下首。
阿砚,人都到齐了,念丫头和颂辞那边也准备好了,开始吧。老太太和蔼地对我
点了点头。
我点点头,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投影开关。
巨大的幕布上,瞬间出现了瑞士疗养院那豪华套房的画面。池念和陆颂辞穿着情侣款的丝绸睡袍,亲密地依偎在沙发上,笑容灿烂地跟所有人打招呼。
奶奶!各位叔伯!池念的声音甜美又雀跃,我和颂辞哥这边一切顺利,医生说我们的身体条件都非常好,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陆颂辞搂着她的腰,一脸幸福地补充:奶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为池家诞下最健康的继承人!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虚伪的恭维和祝福。
老太太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她转向我,带着一丝嘉许:阿砚,看到他们这么好,你心里也踏实了吧。委屈你了,奶奶都记在心里,将来,池家亏待不了你。
是啊,阿砚,你这气度,一般人可没有。一个叔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对璧人,轻轻地按下了遥控器的下一个按钮。
香槟、美食、甜言蜜语的画面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然后,一道道压抑的、不堪入耳的喘息声,混合着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吼,通过顶级的音响设备,响彻了整个会议室。
那声音,正是来自屏幕上的男女主角。
颂辞哥……别……别在姐姐的灵位前……池念带着哭腔的求饶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怕什么,她已经死了!她就该看着我们有多快活!念念,我的好念念……你比你那个死人姐姐,带劲多了……陆颂辞的污言秽语,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钉子钉死在幕布上。
屏幕上,池念和陆颂辞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从他们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戚砚!你敢!池念发出一声尖厉的嘶吼,隔着屏幕都充满了疯狂的恨意。
我没有理她,继续按下了下一个按钮。
幕布上的画面切换,变成了那本记录着巨额资金流向的电子账本。我请来的财务分析师,用冷静客观的语调,逐条解读着池念是如何在过去五年里,利用职务之便,将上亿的夫妻共同财产,转移到陆颂辞名下的空壳公司和那家常年亏损的宠物医院的。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从震惊变成了愤怒,尤其是那些持有公司股份的池家长辈,他们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老太太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指着屏幕,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最后一份礼物,我说,然后按下了最后一个按钮。
屏幕上出现的,是那份遗嘱。以及我在银行保险柜里发现的,另一份她伪造的、证明我有严重抑郁症、精神状况不稳定的医疗报告,那报告的出具时间,就在她提出去瑞士的半个月前。
如果我死了,警察会认为我是抑郁症自杀,那份遗嘱,就会顺理成章地生效。
所有的一切,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看到那份医疗报告的瞬间,屏幕那头的池念,彻底崩溃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奶奶!你们听我解释!她疯狂地尖叫,妆容都花了,是戚砚!是他逼我的!是他这么多年都不肯碰我!我只是太寂寞了!
够了!
老太太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沉香木拐杖狠狠地砸在地上。
她站起身,浑身颤抖地指着屏幕里的两个人,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把这两个不知廉耻的孽种,给我带回来!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屏幕上那两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平静地宣布:就在刚才,我已经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并且申请了财产保全。你签署的那份信托协议,因为涉嫌商业欺诈,已被我的律师团队宣布作废。
我微微一笑:池念,恭喜你。净身出户的感觉,应该很新鲜。
说完,我切断了视频连线。
整个会议室,乱成一锅粥。
我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径直向门口走去。我的律师王律,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神情却有些凝重。
戚总,都办妥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一件事……关于您让我们调查的,当年池念小姐她姐姐车祸的案子,我们发现了一点……非常奇怪的地方。
他将一张泛黄的交警报告复印件递到我面前,指着其中一行字。
负责现场勘察的第一个交警说,他在驾驶座的安全气囊上,除了死者的血迹,还发现了几根不属于她的,被染成棕色的……长头发。
7
会议室里的闹剧,我没兴趣看。
池家人脸上的震惊、愤怒、羞耻,陆家人的尴尬与慌乱,老太太那张由红转青、最终一片死灰的脸,都不能再在我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我走出那栋压抑的大楼,早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赢了吗
王律师跟在我身后,沉默地递上一瓶水。
赢了。我赢得了法律上的胜利,赢得了道义上的制高点。我像一个最精准的外科医生,剖开了池家那光鲜亮丽的皮囊,让他们自己看着里面腐烂流脓的内脏。
可我心里,却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回响。七年的时间,七年的忍耐与自我欺骗,就为了换来这样一场肮脏的胜利。
戚总,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王律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把手上的股权全部清算,尽快。我说。我一秒钟都不想再跟这个家族有任何牵扯。
王律师点点头,却又迟疑地开口:那份……关于车祸的报告……
我停下脚步。
脑海里闪过那一行字:……安全气囊上,除了死者的血迹,还发现了几根不属于她的,被染成棕色的……长头发。
池念的发色,就是精心护理过的、优雅的深棕色。
结婚七年,池念几乎每周都要去顶级沙龙做一次头发护理。她的棕色,是一种需要用十几种染料精准调配出来的颜色,独一无二。
一阵恶寒,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爬上天灵盖。
当年,那场车祸被定性为意外。雨夜路滑,她姐姐为了避让突然窜出的小动物,操作失误撞上了山体护栏。
没有人怀疑过。
查。我的声音干涩得吓人,找到当年第一个出警的那个交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老太太。我随手挂断。
可铃声锲而不舍。终于,我按了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老太太的声音不再是愤怒,而是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冷静到冷酷的语调。
阿砚,回家来。这件事,到此为止。
她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我们池家是丢了脸,但你七年来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池家给的把那些视频和证据销毁,我会给你满意的补偿,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我笑了,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带着血腥的味道。
奶奶,您说笑了。你那个孙女,不只是想绿我,她还想我死。
年轻人一时糊涂罢了。老太太的声音毫无波澜,更何况,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不要做得太绝,阿砚。鱼死网破,对你没什么好处。
鱼死网破。
原来在她眼里,谋杀未遂,也只是一句一时糊涂。
那就破吧。
我说完,直接拉黑了她的号码,然后对王律师说:再加一条,查池念的姐姐,死前一周内所有的通讯记录和行程。
如果池念真的和她姐姐的死有关,那她的动机,绝不仅仅是一个男人。
8
池念和陆颂辞,是被池家的清道夫从瑞士押解回来的。
听说场面很难看。他们的所有银行卡、信用卡全被冻结。前一天还是被疗养院奉为上宾的贵客,后一天就变成了身无分文的丧家之犬。他们甚至连经济舱的机票都买不起。
两个高大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找到他们时,陆颂辞当场就腿软了,据说还吓尿了裤子。池念则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尖叫,说她是池家的掌上明珠,是他们这些下人敢碰的吗。
直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她才安静下来。
他们被一左一右地架着,塞进了飞机最末端的角落里,全程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曾经高高在上、把体面二字刻在骨子里的两个人,成了整架飞机乘客眼中的笑料。
回到池家老宅,他们没有见到任何人,直接被分开关进了两栋别墅里,收走了所有通讯设备,一日三餐由专人配送。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两座华丽的囚笼。
池家的声誉,因为那场被泄露出去的审判视频,一落千丈。公司股价连续三天跌停,所有合作方都在重新评估合作关系。老太太焦头烂额,根本没空搭理这两个丢尽了家族脸面的罪魁祸首。
他们,成了被家族遗弃的垃圾。
我从王律师的线人那里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书房里,一点点地收拾属于我的东西。这七年来,我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怜。
佣人们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眼神里混杂着敬畏与恐惧。
王律师派人传话进来,说陆颂辞在被关进去的第三天,就彻底崩溃了。他天天在房间里哭,砸东西,隔着窗户对看守的人大喊,说一切都是池念那个贱人勾引他的,他是无辜的。他还说池念是个魔鬼,是他亲手毁了他原本幸福的人生。
而池念,她则完全是另一种状态。
据说她变得很安静。每天就在窗边,一遍又一遍地梳理她那头漂亮的棕色长发。有人偶尔听到她在自言自语,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姐姐,你会理解我的,对吗颂辞哥那样的人,你不配拥有。你太软弱了,只会成为他的拖累。我这是在帮你……帮你们所有人……获得净化……
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圣洁的微笑。
她疯了。或者说,她一直都活在自己构建的、那个扭曲疯狂的世界里。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认为所有指责她的人,都是不懂她高尚灵魂的愚夫俗子。而我,戚砚,就是那个用世俗的丑陋玷污了她神圣殿堂的,最大的罪人。
9
王律师的效率很高。
三天后,他找到了那位当年的交警。姓李,早已辞职,在离城市几百公里外的一个海边小镇上,开了家小渔具店,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我亲自开车找了过去。
李警官比我想象中要年轻,约莫五十出头,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他一看到我拿出的旧档案,脸色就变了,把店门一关,连声说: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他的店门口,从中午坐到了傍晚。
终于,他叹了口气,把我让进了杂乱的里屋,给我倒了杯烈酒。
你是池家什么人他问。
一个……快要和他们没关系的人。我说。
他喝了一大口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了话匣子。
那案子,怪得很。他说,我干了二十年刑警,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现场刹车痕迹很短,更像是猛打方向盘导致的失控。而且……他压低声音,死者,也就是池家大小姐,她手臂内侧有几道非常不自然的抓痕,指甲印很深,像是和什么人在车内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我的心,一沉到底。
最奇怪的,就是你说的头发。安全气囊是瞬间爆开的,那几根头发被死死地嵌在纤维里,说明爆开的那一刻,那个棕色头发的人,脸就贴在副驾驶的那个位置。
李警官又灌了一口酒,眼里满是血丝。
我当时就把这些疑点都写进了报告里。结果第二天,我的队长就把我叫过去,痛骂我一顿,说我想搞事想疯了。然后市里空降了一个专家组下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案子定性成了交通意外。我的报告,被当场销毁,换成了一份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结案陈词。
他苦笑了一下:那之后没多久,我们局里收到了一笔来自池氏集团的巨额‘警民共建’赞助金。而我,因为‘业务能力不足’,被调去看守档案室了。
我忍了半年,最后递了辞职信。有些事,装作看不见,比杀了你还难受。
他起身,从一个上了锁的旧箱子里,翻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
这是我当时偷偷留下的原始笔记和几张现场照片的底片。没用了,可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但就是舍不得扔……现在,给你吧。
我颤抖着手打开纸袋,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照片上,是事故车辆旁一片泥泞的草地,上面清晰地印着两排脚印,一排是救援人员的杂乱脚印,而另一排……是单独的,通往公路方向的,小巧的,高跟鞋的脚印。
在那个暴雨的深夜,有一个女人,从那辆即将燃烧的车里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然后,冷静地,一步一步地离开了现场,把她血肉模糊的姐姐,留在了驾驶座上等死。
我握着那张照片,手背上青筋暴起。
10
拿着李警官的笔记和照片,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警察。
证据链依然不完整。时间过去了太久,那条路上也没有监控,仅凭一个退休警察的笔记和几根早已不知所踪的头发,无法给池念定罪。
我需要一个证人。或者说,一个彻底击溃她心理防线的炸药包。
深夜,我独自一人回了池家老宅。
老太太的房间还亮着灯。我没有通报,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她正在抄写心经,见到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你还是来了。
我把牛皮纸袋扔在她面前的红木书桌上,照片和笔记散落一地。
那张带血的安全气囊特写,那张泥地里的高跟鞋印,触目惊心。
老太太的目光扫过那些照片,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她问,声音苍老而平静。
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您知道池念的姐姐不是死于意外。你甚至知道,池念当时,就在那辆车上。
老太太沉默了很久。
烛火摇曳,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泥塑。
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像从古井里捞出来一样阴冷:大丫头性子太软,耳根子也软,不是个能守住家业的。倒是念丫头,她抬起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她从小就懂得自己要什么,也豁得出去,像我。池家偌大的家业,需要这样的人。
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凝固。
我以为我见识了人性的所有丑恶,但老太太的话,还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这不是包庇,这是选择。
她不是不知道小孙女的狠毒,她恰恰是欣赏这种狠毒。为了家族利益,她默许了一场谋杀,像修剪一盆长势不好的盆景一样,冷酷地修剪掉了那个她认为软弱的亲孙女。
阿砚,她放下茶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劝慰,你是个聪明人。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对所有人都好。池氏现在离不开我,但等风波过去,我可以让你进董事会。你想要的,钱,地位,池家都可以加倍给你。只要你,忘了这件事。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相比之下,池念那种疯癫的恶,都显得有些纯粹了。
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这些吗我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有点恶心。
我明天会在池家的祠堂,召集所有人。让池念和陆颂辞也到场。我平静地通知她,有些债,总要有人还。
老太太看着我,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而冰冷,像是要穿透我的灵魂。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上门女婿,已经彻底失控了。
她缓缓地说:你会毁了池家,也会毁了你自己。
我笑了。
我不是要毁了谁。我只是……想把一座建在白骨上的坟,刨开来看看。
11
池家祠堂,阴森肃穆。
巨大的牌匾下,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个灵位。每一块黑色的牌位后面,都代表着池家一段辉煌或不堪的历史。
今天,这里将见证一场前所未有的审判。
池家所有核心成员都到齐了,一个个面色凝重,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池念和陆颂辞被带了进来,几天不见,他们都瘦脱了相。陆颂辞低着头,浑身发抖,像一只待宰的鸡。
池念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怨毒的火焰。
戚砚!你这个魔鬼!是你毁了我的爱情!是你毁了我的人生!她嘶吼着想朝我扑过来,被两个保镖死死按住。
我没理会她的疯狂,只是将一台便携投影仪打开。
第一张照片,被投射在祠堂雪白的墙壁上,正对着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是那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轿车。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五年前,池大小姐,死于这场车祸。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我放出第二张照片,带血的安全气囊特写。
但是,第一个到现场的警察,在副驾驶的安全气囊上,发现了不属于死者的,棕色长发。
池念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放出第三张照片,泥地里的高跟鞋脚印。
警察还在现场发现了第二组脚印。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从车里走出来,独自离开了现场。
我转过身,目光如刀,直直地射向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的陆颂辞。
陆颂辞,我问你,车祸发生前一天,池念是不是去找过你,告诉你,她发现她姐姐知道了你们的丑事
陆颂辞浑身一哆嗦,嘴唇发白,拼命摇头。
我再问你,我加重了语气,步步紧逼,车祸当晚,池念是不是满身泥水地跑回来找你,告诉你,她和她姐姐在车里打了起来,她抢了方向盘
不……不是我……我没有……陆颂幕语无伦次,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把她当时穿的那件沾满泥点的风衣烧掉的人,是不是你!我发出了最后一声质问。
这声质问,像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陆颂辞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抬头,指着池念,失声痛哭:是她!都是她干的!她回来跟我说,她姐姐骂她贱人,还要跟家里揭发我们,她一时冲动……就……她抢了方向盘!车撞了!她说她姐姐当时还没死,还拉着她的手求救!可是她害怕……她就跑了……
陆颂辞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声惊雷。
所有人都被这个恐怖的真相,震得呆立当场。
被按在地上的池念,在陆颂辞指证她的那一刻,突然停止了挣扎。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她不看别人,只看着我的眼睛,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说:我净化了她。她太软弱了,沉溺在虚假的爱情里,看不清现实。我是在帮她解脱……我是我们家唯一的,真正的净化者……
她的疯言疯语,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祠堂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为首的警官看了看现场,目光最终落在池念身上,声音平静而威严。
池念,你涉嫌五年前的一宗故意杀人案,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12
那场祠堂审判,成了压垮池家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池念被警方带走,陆颂辞作为重要污点证人被保护了起来。池家企图动用所有关系把事情压下去,但在我提供的、李警官的原始笔记和那些照片铁证面前,一切都无济于事。
这件事成了当年最大的丑闻,豪门恩怨、姐妹反目、情夫背叛、谋杀亲姐……每一个关键词都足以引爆舆论。
池氏集团的股价,一夜之间跌到了谷底。股东恐慌性抛售,合作方纷纷解约,银行开始催贷……那座曾经辉煌的商业帝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塌。
老太太在那天之后,就中风了。瘫在床上,口不能言,连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不知道她午夜梦回,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亲手埋下了一颗最恶毒的炸弹。
几个月后,法院开庭。池念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听说她在法庭上依旧神情恍惚,嘴里念叨着无人能懂的净化论,最后是被法警强行拖出去的。
陆颂辞因为检举有功,又因为并未直接参与谋杀,在被羁押了几个月后,无罪释放。他出来后,就立刻变卖了所有资产,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一切,尘埃落定。
我处理掉了所有池氏相关的股份,换回了一笔足够我后半生衣食无忧的现金。
拿着这笔钱,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李警官打过去一笔巨款。他拒绝了,说他只是做了当年该做的事。最后我以他女儿的名义,成立了一个教育基金。
然后,我去了郊外的墓园。
不是池家的豪华墓地,而是一片普通的公共陵园。
我找到了池念姐姐的墓碑。照片上的女人,和池念有六七分相像,但眉眼间多了一份温婉和柔和。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却因为一场扭曲的婚姻,和她有了如此深刻的纠缠。
我在她的墓前,放了一束白色的百合。
不是为了祭奠,也不是为了道歉,只是一种……告知。
告诉她,这场持续了五年的谎言和罪恶,结束了。
那一刻,我感觉压在身上七年的那座无形大山,终于轰然倒塌。没有喜悦,没有快感,只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轻松。
我转身离开墓园的时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哪里,要做些什么。
但走了七年的夜路,我终于,迎来了属于我的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