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信奉钢铁般的法则:弱者没有资格享受资源,包括氧气。
弟弟林浩宇,就是他倾注一切、孤注一掷的重点投资项目。
他的时间被切割成以分钟计算的碎片,填塞着无穷无尽的习题、竞赛、才艺。
他没有假期,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发呆的空隙。
而我,十分庆幸自己是个女儿。
父亲无数次用最刻薄的语言碾碎我的自尊:你的价值就是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给老子商业联姻,换来更多的资源和生意!
我庆幸他的忽视。
因为,我亲眼目睹父亲面无表情、一下一下地,砸断了浩宇的腿骨。
亲眼看着浩宇眼中最后的光,在日复一日的责骂、禁闭、永无止境的学习中一点点熄灭。
在那个寂静得可怕的夜晚,弟弟从冰冷的阳台边缘一跃而下。
父亲看着棺木,脸上没有悲伤,转身狠狠扇了我两巴掌。
废物!你们姐弟俩都是没用的废物!
没了就算了!我会再生一个!下一个!下一个肯定能成才!
在那一刻,一颗名为复仇的毒种,在我的心脏破土而出。
半年后,林家父第三个孩子出生了。
01
家里的客厅挂着一块巨大的白板,日夜不休地凝视着这个家。
白板上用红色马克笔写得密密麻麻,那是我弟林浩宇的成长计划。
从早上六点睁眼到晚上十一点闭眼,每分钟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背多少个单词,做多少道奥数,练琴多久,甚至连吃饭嚼几下、上厕所用几分钟,我爸好像都恨不得给他规定上。
我爸,林总,公司里的皇帝,家里的神。
浩宇是林家的未来,必须成为能撑起家业的天才。一切资源都要向他倾斜。
我妈,以前也是个在职场雷厉风行、年薪百万的女强人,硬是被我爸逼着辞了职,成了我弟的全天候贴身助理兼监工。
这还不够,我爸还给我弟配了专业营养师制定健脑食谱,请了住家教师轮番上门轰炸。
我弟一个人占了两间房,一间是堆满习题册和模型的计算室,一间是放着锃亮钢琴的琴房。
而我那个小房间让给了其中一个住家老师,我只能在她不上课的时候,蹭着书桌一角写作业,更多时候,我的作业是在客厅茶几上,或者干脆趴在床上完成的。
我爸说:女孩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行了,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是你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
每天放学,我的第一项任务不是写作业,是帮妈妈给弟弟准备水果拼盘。
然后站在弟弟那间朝南的书房门口,像个等待召见的小太监。
弟弟数学不好,这是爸爸最大的心病。
爸爸把几本明细账带回家,扔在弟弟面前。看,这才是真实的数字游戏。学校里那些应用题都是过家家。
错一道题,不是简单的打叉,是罚抄一百遍。
爸爸的理论是:肌肉记忆形成条件反射,下次就不会错。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像上了发条。
我弟在他的轨道上被推着拼命跑,我在我的角落里默默生长。
直到我弟四年级那年,他居然在学校拿了个数学竞赛二等奖。
我挺替他高兴的,可我爸看着那张奖状,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二等奖
为什么不是一等奖嗯隔壁张总家的儿子,比你还小两个月,拿了全国一等奖!人家是怎么学的你呢你就这点出息
那天晚上吃完饭,我爸二话不说,把我弟拎进了书房,砰地关上门。
把竞赛那几道错题,给我重新做!做100遍!做不完今晚就别想睡!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我弟惨白的小脸和那双含泪的眼睛,他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我蹑手蹑脚地溜到厨房,从柜子深处摸出藏起来的巧克力。
透过书房门缝往里看,我爸不在里面。
机会!
我挤了进去,飞快地把巧克力塞进我弟手里,小声说:浩宇,快吃!
我弟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和巧克力,眼睛里瞬间有了点光,慌忙撕开包装纸,正要往嘴里塞——
你们在干什么!
炸雷一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爸大步冲过来,一把夺过弟弟手里还没吃完的巧克力,狠狠摔在地上!然后用他那锃亮的皮鞋底,使劲地、反复地碾踩!
林浩宇!我让你做题,你竟敢偷吃!还敢分心!他先冲我弟吼,然后那吃人一样的目光猛地转向我,还有你!你个没用的东西!
你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还敢跑来耽误你弟弟!你是不是见不得他好啊想让他跟你一样变成废物吗!
爸,不是……我只是看弟弟饿……我试图辩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饿饿什么饿!完不成任务就没资格喊饿!
他猛地抽出腰上的皮带,那牛皮皮带扣闪着冷光。
我吓得往后缩,想跑。
你敢跑!我爸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皮带带着风声就抽了下来!
我疼得尖叫一声,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妈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拉住我爸的胳膊:老林!别打了!孩子还小……有话好好说……
滚开!我爸正在气头上,猛地一甩胳膊,都是你惯的!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来破坏我的计划!今天我就让她知道,这个家,容不下废物!
皮带再次落下来,这一次,抽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拼命蜷缩起来,哭喊着,求饶着,但那疼痛就像烙铁一样,一下,又一下……
那顿打是怎么结束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无尽的疼痛和恐惧,记得我爸暴怒的扭曲的脸,记得我妈无助的哭声,记得我弟吓傻了的表情。
后来,我脖子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暗红色的皮带抽痕。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穿低领的衣服,夏天也围着丝巾。
每次照镜子看到,或者不小心碰到,那天的恐惧和绝望就会清晰地回来,提醒着我,在这个家里,我是什么位置。
02
弟弟在精密到变态的计划表推动下,升入了本市一所顶尖的私立初中。
初中是关键!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将来怎么考顶尖高中怎么上常青藤
爸爸对弟弟的要求变本加厉了。
学校课程之外,爸爸给他报了五个补习班!
数学尖子班、英语超前班、物理启蒙班、作文强化班,还有一个据说能提升逻辑思维的奥数冲刺班。
周末那不再是休息日,而是黄金赶超时间。
语数外物化轮番上阵,中间刨去匆匆在补习班附近快餐店解决的午饭和晚饭时间,课程一直排到晚上九点。
弟弟的眼神越来越空洞,以前偶尔还会偷偷跟我做个鬼脸,现在只剩下麻木。
饭桌上,他常常吃着吃着就开始发呆,筷子半天不动一下。
妈妈小心地给他夹菜,轻声催促:浩宇,多吃点,不然下午上课没精神。
爸爸则会立刻飞过来一记眼刀:精神睡多了才没精神!时间就是生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压迫之下,必有反抗,哪怕这反抗微弱而绝望。
弟弟开始偷偷逃学了。
起初只是偶尔迟到早退,后来发展成整个下午不见人影。
他成绩的突然下滑和补习老师反馈的缺勤记录,很快引起了爸爸的警觉。
一个周六的下午,爸爸借口公司有事出门,其实是杀了个回马枪,直接在弟弟常去躲藏的小公园里,把他逮了个正着。
那场景,我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爸爸像拎小鸡一样把弟弟拽回家,重重摔上门。
我花那么多钱,投入那么多精力,是让你去鬼混的吗!
爸爸一把抢过弟弟的书包,猛地拉开阳台门,像扔垃圾一样狠狠扔了出去!
书包划过一个抛物线,砸在楼下的花坛边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书本、试卷、文具哗啦啦散落一地。
不想读书是吧好!有志气!
那就滚!滚出去打工!去扫大街!去捡垃圾!别在老子的房子里浪费粮食!
弟弟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和扔书包的举动彻底击垮了,哇一声哭出来,积累了很久的委屈、恐惧、疲惫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爸……我错了……我不敢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可是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求求你,我就想休息一天,就一天……我喘不过气来了……
他的哭求,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而,这并没有换来一丝怜悯,反而像汽油浇在了烈火上。
累!你跟我说累!老子一天到晚在外奔波赚钱养你们供你读书我不累!你他妈有什么资格喊累!
话音未落,他抓起玻璃杯狠狠砸向弟弟!
不要!妈妈发出凄厉的尖叫,扑过去想挡,但太晚了。
几秒的死寂后,弟弟胳膊上被飞溅的玻璃划出了几道血口子,鲜红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淌。
妈妈吓得脸无人色,流血了!浩宇流血了!老林你……
闭嘴!爸爸厉声打断她,一点小伤,死不了!别大惊小怪!正好让他长点记性!知道在这个家里,谁说了算!知道违抗我的代价是什么!
我躲在房间门后看着这一切,手心全是冷汗。
对爸爸的恐惧达到了顶点,这个家,真的像个冰窖。
03
也许是为了寻找一个情绪出口,也许是为了证明点什么,我在学校更加拼命地学习。
我的语文成绩尤其好,作文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念。
班主任是个很和蔼的女老师,她找到我,市里下个月有个中学生作文竞赛,我觉得你很有潜力,可以帮你报名,找个老师辅导一下。
我心里第一次燃起了一小簇火苗。
如果……如果我也能拿个奖呢爸爸会不会……会不会也能看我一眼
那天晚上,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在饭桌上,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爸……我们班主任说,市里有个作文竞赛,我……我想参加,能不能……报个作文辅导班
爸爸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作文竞赛女孩子家家的,学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帮你将来嫁入豪门净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有那个闲工夫和闲钱,不如在家帮你妈多做点家务,省得吃饱了没事干,整天给我添乱!
燃起的小火苗,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
凭什么凭什么弟弟可以上五个补习班,我连一个自己喜欢的作文班都不能有凭什么我就只能做家务,等着将来嫁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叛逆,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
你不让,我偏要!
我开始疯狂地攒钱。
早餐钱尽量省下来,偶尔妈妈给的零用钱也一角一分地存起来。
我打听到有一个很不错的线上作文课程,价格不贵,可以用手机听课。
钱终于攒够了。
我偷偷用同学的手机注册了课程,买了必要的电子资料和一本心心念念的范文书。
从此,我的夜晚有了新的使命。
等爸妈房间的灯灭了,等弟弟那边的补课老师也离开了,我就偷偷爬起来,像个幽灵一样溜到阳台。
我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直到那个晚上,爸爸晚上应酬喝了酒。
他突然拉开了阳台的门!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机啪地掉在地上,耳麦也被扯掉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在干什么!
他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看到屏幕上的课程界面,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好啊!林晚!你长本事了!啊!
老子说的话你当放屁是不是!居然敢阳奉阴违!敢偷偷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吓得语无伦次,只会重复这句话。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他举起我的手机,狠狠地向地上砸去!
这还没完,他一把夺过我死死抱在怀里的那本范文书。
那本书,我省吃俭用才买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我的笔记和梦想。
这是什么破书!啊!
就是这些垃圾东西糊了你的心!让你敢不听老子的话!
他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到客厅,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不!不要!爸!我惊恐地尖叫,扑上去想抢回来。
他一脚把我踹开,力气大得让我直接摔倒在地。
然后,就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他点燃了那本书!
我那些工整的字迹、画下的波浪线、小心翼翼贴的便签……在火焰中迅速蜷曲、变黑、化成灰烬。
看清楚了!他指着那堆燃烧的火焰和狼藉的手机碎片,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你的梦想就是个屁!罚你一个月不准吃早餐!再让我发现你有下一次,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爸爸冷哼一声,转身回房睡觉了。
我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堆灰烬,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被烧掉了,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灰。
04
弟弟上初三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生,偷偷给女生写了情书。
可他忘了,在这个家里,他没有秘密。
爸爸定期会像搜查犯人物品一样,检查他的书包、房间、他的一切。
那封信,很快就被发现了。
爸爸拿着那封信,直接开车去了弟弟的学校!通过班主任,找到了那个女孩所在的班级!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妈妈后来哭着断断续续告诉我的。
爸爸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指着女孩,用最难听、最肮脏的字眼破口大骂:小小年纪不学好!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生!耽误我儿子考重点高中!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看我们家有钱贱货!
女孩当场就吓哭了,全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成年人的疯狂吓傻了。
爸爸不依不饶,指着女孩的鼻子让她必须转学,否则就要她好看。
女孩的爸妈很快被叫来了学校。
看到女儿被羞辱成这样,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父母都无法忍受。
一场激烈的争吵在学校办公室爆发。
女孩的父亲气得要动手,被老师们死死拉住。
妈妈哭着痛斥爸爸为富不仁、教养缺失。
事情彻底闹大了,从班主任到年级主任,再到校长,谁都压不住,最后甚至惊动了教育局。
爸爸这辈子最看重脸面,这次却丢脸丢到了外面。
为了平息事端,不让事情进一步影响弟弟中考,他最终选择了用钱解决。
据说赔了女孩家一笔不小的钱,对方才勉强同意不再追究,但女孩也因此转了学。
事情解决后,爸爸所有的怒火和因为丢脸而产生的屈辱感,像积蓄已久的火山,全部喷发在了弟弟身上。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他像疯了一样咆哮,把弟弟踹倒在地。
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马上要中考了!中考!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居然还有心思搞这些!!
弟弟蜷缩在地上,不哭也不求饶,只是死死地抱着头。
我让你跑!我让你心思野!我让你不好好学习!
爸爸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四下寻找,竟然抄起了墙角那根用来挂厚重窗帘的实木杆子!
妈妈尖叫着扑上去想拦:老林!不能啊!孩子还要考试啊!
考个屁!腿都打断!我看你还怎么跑去见那些不三不四的贱人!正好给老子在家好好复习!
爸爸已经完全疯了,举起那根粗重的木杆,朝着弟弟的腿,狠狠地砸了下去!
咔嚓——
弟弟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剧烈地抽搐着。
他的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妈妈当场晕了过去。
爸爸喘着粗气,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惨叫不止的儿子,眼神里没有丝毫后悔,只有一种扭曲的、暴戾的满意,好像终于彻底制服了一件不听话的武器。
05
弟弟被送进了医院。
诊断结果:右腿胫腓骨粉碎性骨折,就算好了,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弟弟躺在病床上,整整一个月,没有说一句话。
中考,他自然没能参加。
爸爸对此的反应是:正好!明年复读一年!伤也养好了,心也收回来了!给我往死里学!明年必须考上重点高中!
我看到弟弟的样子,心像被刀绞一样痛。
每天放学都去医院陪他,给他带他以前喜欢吃的薯片、巧克力,试着跟他说话,讲学校里的趣事。
可他只是转过头,空洞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希望,甚至没有恨。
就像一口枯井,深不见底,只剩下死寂。他彻底变了一个人。
复读的一年,对弟弟来说,可能只是换了个地方承受折磨。
他的腿落下了病根,走路有点跛,但这在爸爸眼里,反而成了更能安心在家学习的优点。
更多的补习,更严的看管,更频繁的责骂。
然而,第二次中考,弟弟依然没能考上爸爸要求的那个重点高中。
分数甚至比第一年正常参加考试预估的还要低一大截。
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爸爸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茶几、玻璃杯、花瓶、甚至电视机,都被他砸得粉碎。满地狼藉。
废物!废物!!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钱!投入那么多心血!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连个重点高中都考不上!你还有什么用!以后怎么继承我的家业!啊!老子的一切难道要败在你这个瘸子手里!
弟弟就站在那片狼藉中,低着头,看着自己微微跛着的脚,一言不发。
骂累了,爸爸摔门而去,不知又去哪里喝酒发泄了。
妈妈一边哭一边收拾满地的碎片。
那天晚上,异常地安静。
第二天早上,妈妈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弟弟不见了。
最后,我们在楼下冰冷的水泥地上,找到了他。
他从客厅的阳台跳了下去。
那么决绝,没有任何犹豫。
爸爸被叫了回来,他看着地上那具小小的、已经冰凉的尸体。
突然动了动嘴唇,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语。
没事……没了就算了……我还有机会……我还年轻,再生一个儿子……下一个,下一个肯定能行,我一定能培养成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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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弟弟的葬礼,宾客来了很多。
爸爸商场上的伙伴、公司里的下属、那些平日里往来奉承的所谓朋友……
他们的悲伤是租来的,准时到场,准时离场,像完成一项不得不走的社交程序。
爸爸站在最前面,一身阿玛尼的黑色西装,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明显的不耐和烦躁。
……真是麻烦,耽误了下午和鼎盛集团的谈判,几个亿的单子……这孩子,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妈妈抱着那个冰冷的、小小的骨灰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瘫坐在椅子上。
她哭得没有声音,只有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涸的绝望和空洞。
没了就算了!爸爸脸上露出极度的不耐烦,哭什么哭!哭能哭回来吗整天哭哭啼啼,晦气!正好,清净了,再生一个!
那轻描淡写的再生一个,像最终判决,彻底斩断了这个家庭最后一丝可怜的温情脉脉的伪装。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一股力气,或许是积压了十几年的不甘和愤怒,或许是弟弟那双空洞眼睛最后在我脑海中的定格,推动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了爸爸面前。
爸,弟弟不在了……还有我。我一直是年级第一,我比所有同龄人都优秀。我可以做得比弟弟更好,我可以学管理,学金融,我可以帮你,我可以继承家业,证明我的价值!
然而,我得到的回应是雷霆暴怒。
爸爸毫无预兆地,扬手就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
价值继承家业林晚,我告诉你!就因为你是个女的!从你出生那天起,你就注定是个外人!是赔钱货!养着你,给你吃穿,让你读书,已经是老子仁至义尽了!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眼神里的鄙夷和轻蔑毫不掩饰。
你的成绩年级第一哼,那不过是给老子装点门面用的!说出去好听点!显得我林家子女个个出色!你真以为那有什么用你的价值,就是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给老子商业联姻,换来更多的资源和生意!除此之外,你一文不值!想碰老子的家业做梦!下辈子也别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我心上反复搅动、切割。
极致的羞辱和绝望,并没有让我哭泣。
反而,一种冰冷的麻木感迅速席卷了全身,冻结了所有的疼痛和情绪。
然后,我自己都无法控制地,脸上肌肉抽动,露出了一个冰冷而诡异的笑容。
爸爸愣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厌恶:疯子!跟你弟弟一样,都是没用的神经病!
就在那一刻,一颗名为复仇的毒种,在我的心脏废墟里,破土而出。
我明白了。
在这个男人制定的规则里,温情、血缘、能力,都是狗屁。
只有利益,只有他那畸形的继承权观念,才是唯一的准则。
好。很好。
那我,就用你最熟悉的规则,把你最看重的一切,彻底摧毁。
几天后,妈妈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声音沙哑:晚晚,妈妈要走了,我没办法再在这个地狱里待下去了……你跟妈妈走吗
我抬起手,看着腕上那块表。
这那是弟弟林浩宇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在我去年生日时偷偷送给我的。
姐,你总看时间,这个给你,准点。
他当时眼里,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光。
我轻轻摩挲着冰冷的表盘,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我留下。我和他一起生活。
妈妈看了我很久,最终,她眼泪无声滑落:好……好……你们都疯了……都疯了……
她拖着行李箱,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个囚禁了她半生的豪华牢笼,没有回头。
巨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我和那个我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07
不到半年,家里张灯结彩,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一个叫苏曼的女人,比我大不了十岁,漂亮得极具攻击性,像一朵精心培育、汁液饱满却可能带毒的罂粟。
苏曼对我,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她会亲热地叫我晚晚,会给我买昂贵的衣服和包包,会在外人面前搂着我的肩膀夸我懂事漂亮。
同时,她清楚地知道我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一个前妻留下的、已经成年且成绩优异的女儿,是她儿子未来路上最大的潜在障碍。
她的肚子很争气,或者说,她的目标明确至极。
十个月后,一个男婴在万众瞩目下诞生了。
父亲给他取名——林天赐。
天赐。
真是天大的讽刺,仿佛这个婴儿真的是上天对他失去上一个失败作品的慷慨补偿,是专门赐予他来继承皇位的太子。
父亲那种令人作呕的溺爱,从林天赐降生的第一秒就开始了。
仿佛那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尊纯金的、会呼吸的弥勒佛,能保佑他林家江山永固。
他亲自过问奶粉的牌子、尿布的材质、保姆的背景,恨不得给婴儿房装上防弹玻璃。
我依旧是那个品学兼优、坚强向上的天才少女。
不,我比以前更加努力,更加无可挑剔。
我像一台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机器,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知识。数学、物理、化学……所有竞赛的金牌,我尽收囊中。
我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学校的光荣榜上,出现在本市的教育新闻里。
高考那年,我成了省理科状元。
成了父亲那个圈子里,教育成功的活体广告牌。
那些商业伙伴、社会名流,见到父亲总会恭维:林总,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您是怎么培养的分享分享经验啊!
令媛真是给您长脸了!
父亲不得不站在我旁边,脸上挤出慈父的笑容,享受着这些他原本并不想要的、因女儿而来的荣光。
我会在家族聚会时,主动去抱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林天赐。
小家伙被惯坏了,稍有不如意就哭闹打人。
我会温柔地笑着,任由他的小拳头砸在我身上,然后对周围那些奉承的亲戚说:弟弟真是活泼,很有爸爸的风范呢。
只有抱着他时,我才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那警惕的目光一刻不离地锁在我身上,仿佛我随时会把这天赐的宝贝摔在地上。
这种无处不在的、缓慢的煎熬,正是我想要的。
大学我选择了最好的985名校,金融专业。
父亲给我买了公寓,配了车,生活费的额度也足够慷慨。
他需要维持慈父的表象,也需要我在合适的社交场合亮相,为他增光添彩。
我照单全收,表现得感恩戴德。
然后,在我光鲜亮丽的大学生活背后,一张无形的网,开始悄无声息地编织。
08
四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毫无悬念地进入了林氏集团总部。
接受父亲的安排,从基层做起。
但我展现出的能力和效率,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一年时间,凭借着实打实的业绩和父亲不得不给的公平晋升,迅速跻身中层管理,进入了一个能接触到部分核心业务的层面。
父亲看我的眼神越发复杂,欣赏我的能力带来的利益,又忌惮我这不受控制的锋芒,更厌恶这锋芒来自一个女儿。
他更加紧了对林天赐的培养。
林天赐,在极度溺爱和扭曲期待中长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
他被养得白白胖胖,却也骄纵任性,脾气极大,智商虽不低,但专注力极差,吃不得一点苦。
父亲那套曾经用在浩宇身上的魔鬼训练计划稍一施加在天赐身上,就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反抗。
哭闹、打滚、绝食、破坏物品……
而继母苏曼,这个将儿子视为唯一依靠的女人,则成了最大的绊脚石。只要天赐一哭,她就心疼得肝颤,立刻扑上去百般呵护,训斥老师,中断学习。
父亲气得暴跳如雷,举起手,却第一次不敢落下。
他怕了。天赐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最后的希望,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他不能再承受失去继承人的代价和舆论可能带来的反噬。
这种憋屈和愤怒,让他更加暴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更多的怒火转向工作和……我。
那天,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继母苏曼和她的阔太团出国旅游购物,要离开一周。
父亲觉得时机到了,立刻将天赐强行带到了公司他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锁上门,亲自监督他学习奥数。
他妄想用绝对的权威和没有母亲干扰的环境,强行把知识灌进儿子的脑袋。
办公室里很快传出了天赐杀猪般的哭嚎和父亲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闭嘴!给我做!今天不做完十道题别想出去!
哇——我不要!我要妈妈!你是坏爸爸!我讨厌你!讨厌学习!
我冷静地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端着一杯热牛奶,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爸,会议时间快到了,鼎盛的王总他们已经到楼下会议室了。
里面沉默了一下,然后是父亲烦躁的声音:知道了!
接着是对天赐的威胁:你给我老实待在这里做!我开完会回来检查!再做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着父亲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口,我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
天赐,是姐姐。
爸爸走了,你还好吗
不好……呜呜……姐姐……我不想做题……爸爸是坏人……
姐姐知道。我叹了口气,姐姐小时候也经常被爸爸逼着学习,很辛苦吧
天赐,我压低了声音,你想不想……以后都不用被爸爸这样逼着学习了
姐姐可以帮你。但是,你需要勇敢一点。我开始像最耐心的猎人,一步步引诱猎物走入陷阱。
你知道吗你本来可以更快乐的。爸爸他……他对我们都很不好。他逼死了你另一个哥哥,浩宇。
我缓慢地、用孩子能理解的语言,描绘着浩宇的悲惨遭遇,刻意强化父亲的冷酷和残忍。
还有妈妈,你以为爸爸真的爱妈妈吗他在外面还有很多别的女人,给她们买很多漂亮房子和包包,根本不在乎妈妈和你。
爸爸做了很多坏事……
我一点点地,将这个世界最丑陋、最黑暗的真相,撕开给他看。
我没有强迫他立刻接受,只是播撒下怀疑和仇恨的种子,并不断地用自由玩耍再也没有作业想要什么玩具都可以这样的糖衣包裹着。
09
一周后,本市最著名的私立小学礼堂,隆重举行新生开学典礼。
媒体记者、社会名流、骄傲的家长们济济一堂。
父亲林振邦和继母苏曼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容光焕发,志得意满。
尤其是父亲,嘴角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因为今天,他的儿子,林天赐,将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这是他精心培养的成果,是他向整个圈子炫耀继承人的绝佳舞台!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看到了林氏未来更加稳固的江山。
司仪用激动的声音请出新生代表林天赐小朋友。
聚光灯打在那小小的身影上,他穿着昂贵的小西装,一步步走向演讲台,看起来有些紧张。
天赐拿起话筒,用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对着全场所有人,对着无数的镜头,一字一句地说:
我爸爸林振邦,是个坏人。
全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
父亲脸上的笑容僵住,苏曼也惊呆了。
天赐似乎被这寂静鼓励了,或者说,被我对自由的承诺驱动着,继续大声说道:他把我哥哥浩宇的腿打断了,逼得哥哥跳楼死了!
他的公司贪污!赚黑心钱!
他背着我妈妈,在外面养了好多坏女人!
孩子的语言直白、残酷,却拥有成人话语无法比拟的冲击力和真实性!
父亲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如纸,惊慌失措地想要冲上台去阻止儿子:天赐!闭嘴!你胡说什么!
苏曼也尖叫着想去拉孩子。
但已经太晚了。
整个礼堂已经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相机快门声混成一片!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在父亲和苏曼惊恐万状的注视下,我,林晚,缓缓地从嘉宾席上站了起来。
我抬起手,清晰地、一下一下地,鼓起了掌。
导火线,已然点燃。
接下来,就等着看这苦心经营多年的帝国,如何在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分崩离析,灰飞烟灭。
舆论的海啸,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城市。
媒体开始疯狂挖掘林浩宇死亡的真相,当年被压下去的细节逐渐浮出水面。
税务、工商等部门迅速介入调查林氏集团的账目。
父亲那些见不得光的情妇和灰色交易,也被对手和愤怒的知情者一一捅了出来。
股价断崖式暴跌,合作伙伴纷纷解约,银行上门逼债……
10
林振邦彻底疯了。
几十年来构建的帝国、最看重的脸面、传续香火的美梦,在他眼中,全被那个他寄予厚望的天赐之子亲手毁了!
而背后操纵这一切的,竟然是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女儿!
那天晚上,他的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全部倾泻在了始作俑者——那个吓得缩在角落,连哭都不敢大声的林天赐身上。
小畜生!老子杀了你!!
他抄起桌上的一个沉重烟灰缸,就朝着天赐砸去!
不要!振邦!他是你儿子啊!苏曼尖叫着扑过去,用身体护住天赐。
烟灰缸狠狠砸在她的背上,她痛呼一声,踉跄着摔倒。
儿子老子没有这种吃里扒外的儿子!他就是个讨债鬼!丧门星!!
林振邦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他一把揪起瑟瑟发抖的天赐,扬手就要打。
放开他!你放开我儿子!苏曼爬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腿,哭喊着,你要打就打我!别动天赐!
滚开!贱人!都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林振邦一脚踹开苏曼,让她直接撞在茶几角上,闷哼一声,额头瞬间鲜血直流,瘫软下去,不动了。
看到母亲头破血流地倒下,天赐发出了极度恐惧的尖叫。
林振邦却看都没看苏曼一眼,所有的疯狂都聚焦在手里的孩子身上。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就当没生过你!
就在他的巴掌即将落下之际——
住手!
我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手里拿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110的号码。
警察马上就到。
他猛地回头,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我烧穿:是你!林晚!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这个毒妇!我当初就该掐死你!!
他放下天赐,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朝我扑来,似乎想将我撕碎。
林振邦先生,涉嫌故意伤害、虐待儿童、以及经济犯罪,请配合我们调查。警察迅速冲进来,控制住了状若疯癫的他。
他被反剪双手铐上时,还在不停地咆哮、咒骂,诅咒我不得好死。
……
林振邦的案子审理得很快。
铁证如山,加上舆论的巨大压力,数罪并罚,他被判了重刑。
宣判后,我去监狱见他最后一面。
他穿着囚服,剃了光头,往日里叱咤风云的枭雄气概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憔悴、苍老、眼神浑浊的老头。
他第一句话不是忏悔,而是苦笑:林晚……我真没想到,最后把我送进来的,会是你。
我小看你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有点小聪明、不服输的女儿,最多也就耍点女孩子的小性子……我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这么狠。
是你教会我的。我淡淡开口,在这个家,要么被吃掉,要么吃掉别人。你制定的规则,我只是……学得很好。
他叹了口气,也许……也许我对你是看走了眼……但是对浩宇,对天赐……我没错。
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他抬起头,眼神里竟然带着一种偏执的理直气壮:我是为他们好!哪个有出息的孩子不是严格管教出来的我小时候,我爸比我打得还狠!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有什么错!
他的逻辑自成一套,坚固而扭曲,早已浸透了他的骨髓。
浩宇……是他自己太懦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点挫折都受不了,怎么能成大事天赐……天赐是被他那个蠢妈惯坏了!要不是你挑唆……
够了。我冷冷地打断他,不想再听这些令人作呕的辩解。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有真正反省过自己对两个儿子造成的巨大伤害,依旧把他那套变态的控制欲和暴力美其名曰为你好,把责任推给懦弱的孩子和溺爱的女人。
他永远都不会懂。
我放下电话,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身后,似乎传来他模糊的喊声,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和他之间,早在浩宇跳下去的那一刻,或者说,更早之前,就已经彻底了断。
如今的结局,只是因果报应,尘埃落定。
11
苏曼经过治疗,身体无大碍,但精神受到了巨大打击。
她带着天赐,迅速办好了离婚手续,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天赐经过那场惊吓和后续的心理干预,虽然依旧胆小,但眼神里那种被宠坏的骄纵已经消失了,多了些不符合年龄的沉默和惊惧。
在他们离开前,我找到了他们。
我递给她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五百万。
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别再用你那套养废他的方式养他,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让他像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
苏曼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恐惧,有怨恨,但也有一丝如释重负和难以置信。
她颤抖着接过卡,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拉住了天赐的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拉着儿子匆匆离开。
……
林氏集团经过这场巨大的动荡,风雨飘摇,濒临破产。
大部分资产被冻结清算,员工遣散,声名狼藉。
但总有些东西,是烧不掉的。
比如一些核心的专利技术,比如部分剥离出来的优质资产,比如一些在动荡中依旧选择相信我的、有能力的旧部。
我以极低的价格,接手了这个巨大的烂摊子。
没有人跟我争,也没有人看好。
我几乎住在了新的、小了很多的办公室里。
用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冷酷和手腕,却摒弃了他的短视和暴戾,整合资源,断臂求生。
几年后,曾经濒死的林氏,以一种全新的、更具活力的姿态重新站了起来。
规模或许不如从前庞大,但根基更为扎实,声誉更好,发展势头迅猛。
媒体的报道也从之前的弑父夺产的猎奇,转向了商业奇才涅槃重生的赞誉。
我站在新的集团大楼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的繁华。
这里视野开阔,不再有别墅那种压抑感。
手腕上,那块旧手表依旧走着,秒针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偶尔,我会想起浩宇,想起他那双最终变得空洞的眼睛。
我的心会尖锐地痛一下,但很快又被冰冷的决心覆盖。
我做到了,浩宇,我用他最看重的方式,毁掉了他最看重的东西。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苦涩,却提神。
窗外,阳光炽烈,照亮了新的蓝图。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