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扇扇门在绝望中开启,当所谓的医生露出獠牙,她被告知,所有关于重生的希冀,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精神囚笼。在这里,记忆被扭曲,真相被掩盖,她不再是求生者,而是家族污点清除计划中的实验品。当被撕裂的灵魂在谎言与痛苦中挣扎,当亲情的伪装被撕开,露出最原始的残忍,她该如何挣脱这层层束缚,唤醒沉睡的力量,向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发出来自地狱的复仇宣告
1
钥匙转动,锁芯发出脆响。
我推开沉重的铁门。
门后没有阳光。
只有另一条走廊,和之前那条一模一样。
惨白的墙壁向深处无限延伸。
走廊的尽头,站着另一个人。
他穿着同样的白大褂,戴着同样的金丝眼镜。
脸上是那种让我胃里翻江倒海的微笑。
他开口,声音在走廊里形成空洞的回响。
第一阶段治疗结束,我们开始第二阶段。
我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身后,我刚逃出的房间里,传来脚步声。
我扭过僵硬的脖子。
那个被我困住的医生,正整理着衣领,从门里走出来。
他走向走廊尽头的复制品,并肩而立。
两人同时呼吸,同时眨眼。
连镜片反射灯光都分毫不差。
像是镜子的两面。
我攥紧了手里的钥匙。
金属的棱角刺进掌心,但我感觉不到痛,只有一种钻进骨头里的冷。
你们……到底是什么
身后的医生开口,语气带着对病人特有的宽容。
我们是你的医生,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把人关在这种鬼地方,玩这种把戏,是为了我好
我的尖叫因为恐惧而走了调。
走廊尽头的医生推了推眼镜,动作和另一个完全同步。
你的情绪反应过激,看来第一阶段效果不彰。不过,第二阶段会更有针对性。
他们从左右两边,朝我逼近。
我退无可退,后背撞上了一扇门。
那扇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
请吧。
两个声音重叠,像扭曲的和声。
我被他们请进了新房间。
这里的布局和第一个几乎相同。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
但这里的桌椅边角,被打磨得像刀刃一样锋利。
墙上挂着黑白画。
画里的人被监禁,在挣扎,在绝望。
他们的痛苦几乎要从画框里流淌出来。
我彻底明白了。
这里没有合作,更没有逃脱。
我不是玩家,我是实验品。
我的所谓重生,不过是认清了这个事实。
我走到墙边,假装检查裂缝,视线扫过地面。
墙角有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黑漆漆的。
我蹲下,屏住呼吸,把眼睛凑了过去。
黑暗中,一张惨白浮肿的脸猛然贴了上来。
是他!
他隔着栅格,正对着我笑。
我怪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
心脏疯狂撞击着我的肋骨。
他们无处不在。
我大口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房间,最后定格在那个柜子上。
我走过去,拉开柜门。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本旧相册。
我的手在抖。
我翻开相册。
一页,一页,都是空的。
直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被撕掉一半的全家福。
照片上是童年的我,扎着羊角辫,笑得无忧无虑。
我身边的父母被撕掉了,只留下模糊的身体轮廓。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一只苍白、没有血色的手。
2
那只苍白的手,像一道烙印,死死刻进了我的脑海。
我合上相册,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角落里,一个我没注意到的广播喇叭,突然爆出刺耳的电流噪音。
紧接着,一段诡异的童谣响了起来。
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歌声稚嫩,却带着腐烂的哀伤。
每个音符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
剧烈的头痛瞬间攫住了我。
我抱着头蜷缩在地板上,陌生的记忆碎片伴着歌声,疯狂涌入我的大脑。
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在荡秋千……她在对我笑……
她是谁
看来,你开始想起来了。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个医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走进来,将一个餐盘放在桌上。
你的药,也是晚餐。按时服用,能帮你找回‘自己’。
我抬起头,头痛欲裂。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赎罪。
另一个医生靠在门框上,语气悲悯得令人作呕。
你曾有个妹妹,叫小雅。你为了一个所谓的前程,抛弃了她,抛弃了整个家。你的背叛,让她抑郁,最后……自己结束了生命。
他语气平淡,像在念一份与我无关的报告。
可小雅这个名字,像一把重锤,砸碎了我的心脏。
脑中那个小女孩的脸,瞬间清晰。
不……我不认识什么小雅……我的声音抖得不像话。
你看,你总是逃避。但你犯下的罪,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
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直面罪孽。只有痛苦,才能洗刷你的灵魂。这是你欠小雅的。
我没有!我尖叫,你们在骗我!给我灌输假的记忆!
是吗他轻笑,那你为什么头痛为什么对这首童谣有反应这是小雅生前最喜欢唱的歌。
我的大脑一片混沌。
他们的话,是一把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的防备,植入怀疑的毒种。
难道……我真的是个罪人
不,不能信。
我猛地爬起来,像疯了一样冲向房间里那台唯一的旧电脑。
开机,屏幕亮起,只有一个聊天软件的图标。
我点开它,联系人列表里,也只有一个。
一个灰色的,已注销的头像。
昵称是:小雅。
我的心脏骤停。
就在这时,那个灰色头像,竟然疯狂闪动起来。
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他们又在骗你,别信。
信息发出的瞬间,头像彻底变暗,死寂一片。
我死死盯着那行字,像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这是他们的新把戲,还是……真的有人在帮我
广播里的童谣还在循环,一遍,又一遍。
我捂住耳朵,试图抵抗那钻心的头痛。
在与医生的对峙中,一件怪事发生了。
对面那个医生,嘴角刚要牵动。
我的脑子里,竟提前闪过他推眼镜的念头。
下一秒,他果然抬起手,推了推眼镜。
而另一个准备开口的医生,他话未出口。
我自己的喉咙里,却仿佛提前尝到了他将要说出的第一个词的苦涩味道。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错乱的预知。
我看着他们。
他们依旧是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态。
但这一次,在他们完美同步的表象之下,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属于我的……反击信号。
3
第二天,房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那两个复制品医生,是一个陌生女人。
她面容憔悴,三十多岁。
一见到我,她的眼泪就滚了出来。
妹妹!我可算见到你了!
她猛地冲过来抱住我,哭声凄厉。
我全身僵硬。
妹妹
你是谁
她松开我,捧着我的脸哭诉:我是你姐姐林悦啊!你不记得了都怪那些畜生!他们抓我们来用药,说我们有病!他们就是想折磨死我们!
她的表演堪称完美,每个字都带着血泪。
但我经历过第一轮洗脑,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姐姐……
我试探着开口,声音里装满了迷茫和依赖。
哎!妹妹别怕,姐姐在!
她立刻抓紧我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们一定要逃出去!不能死在这!
接下来的几天,林悦对我无微不至。
医生送来的饭,她总是抢先试吃,生怕有毒。
妹妹多吃点,养好身体才有力气跑。
她演得越真,我心里的警惕就越高。
房间地砖下藏着一根我早就发现的,被磨尖的金属条。
我故意在整理床铺时,让它不小心掉了出来。
林悦的脸色瞬间变了。
妹妹,你藏这个做什么太危险了!
她语气惊惶,仿佛真的在为我担心。
万一被他们发现,你的‘治疗’会加重的!
她不由分说地拿走金属条,说会替我处理掉。
当天下午,我贴着门缝。
我看见她,将那根金属条悄悄递给了其中一个医生。
他们在低声交谈,像是在汇报我的最新动向。
原来她不只是监控,还是执行者。
她开始用一种更柔软的方式对我进行洗脑。
妹妹,我听医生说,你以前做过错事,伤害了家人。
她的语气温柔得像淬了毒的蜜糖。
人都会犯错,我们只要好好配合治疗,主动认错,他们就会放我们出去的。
认错我抬头,眼神天真。
对,认错!她用力点头,姐姐替你去说,你只要乖乖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我顺从地点头。
她转身离去,背影里透着计划得逞的轻快。
她想让我彻底缴械,变成一只温顺的羔羊。
很好。
将计就计。
我告诉林悦,我想起了很重要的事。
我把一件能证明我们清白的东西,藏在了第一个房间的床底下。
那东西很重要!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我抓住她的手,演得比她更焦急。
她果然上当了。
我能感觉到她立刻将这个情报传递了出去。
他们在去检查第一个房间时,整栋楼的安保力量都会被调动。
这就是我需要的空隙。
我的目标,是这个房间里那个唯一的柜子。
我观察过林悦。
她在这个房间里,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个柜子。
仿佛那里封印着让她恐惧的魔鬼。
现在,我要亲手把它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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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姐姐,我肚子好痛。
我捂着肚子蜷在床上,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林悦果然慌了,她一边拍着我的背安抚,一边冲向门口大声喊人。
就是现在。
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翻身下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笨重的床头柜狠狠撞向那个立柜。
巨大的撞击声在房间里回荡。
立柜被撞开,露出的不是墙壁。
是一扇严丝合缝的暗门。
门口的林悦和冲进来的医生都僵住了。
她指着我,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一步步走向那扇门,手握上冰冷的金属门把,转动。
门开了。
门后没有出口,也没有自由。
那里复原了我的童年卧室。
粉色的墙纸,带着蕾丝花边的窗帘,摆满了玩偶的书架。
尘埃与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洗不掉的陈年血腥气。
所有的一切,都和我记忆深处那个被锁死的房间,一模一样。
房间中央的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突然亮了。
滋啦——
雪花闪过,一段家庭录像开始播放。
画面摇摇晃晃。
镜头里是两个小女孩,一个是我,七八岁的样子。
另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笑起来有两个浅浅酒窝的,是小雅。
我们在房间里追逐嬉闹,笑声清脆。
画面一转,房间里冒出浓烟。
失火了。
黑烟呛人,火势蔓延得极快。
录像里的小雅被倒下的书架压住了腿,尖叫着,动弹不得。
她哭着向我求救。
姐姐!救我!我的腿好痛!救我!
而画面里的我,那个年幼的我,毫发无伤地跑到了卧室门口。
我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只要拧开,就能逃生。
但我停下了。
我站在门口,回头,看着在火光浓烟里绝望哭喊的小雅。
我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和慌乱。
只有一个平静到诡异的微笑。
接着,在小雅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我反手将卧室的门关上。
咔哒。
一声轻响,门被我从外面彻底锁死。
录像定格在我那张微笑的脸上。
死一样的寂静。
电视的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
是医生的声音,但更年轻,更公式化。
主体原生人格确认,反社会特征显著。
创伤应激已成功诱发人格分裂,‘受害者’副人格正在形成。
计划通过。
5
那四个字烧红了,一根根钉进我的大脑。
我不是受害者。
我是加害者。
我不是被囚禁的病人。
我只是一个牢笼。
一个被精心制造出来,用来囚禁真正自己的牢笼。
视频的冲击震得我眼前发黑,胃里剧烈翻搅。
我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干呕。
关于那场大火的记忆,关于小雅的记忆,瞬间冲垮了我用谎言堆砌的世界。
一部分的我,在恐惧地尖叫。
另一部分的我,在冷漠地旁观。
你看,你想起来了。
林悦走到我身边,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快意。
你就是个怪物,从小就是。
医生也走过来,银色的注射器在他指间闪着光。
现在,该让‘你’睡着,让‘她’醒来了。
他们开始加大刺激。
房间的广播里不再是童谣。
是木材燃烧的爆裂声,是消防车的警笛,是小雅最后微弱又绝望的哭喊。
姐姐……为什么……
姐姐……我好热……
姐姐……
每一个字,都在凌迟我的神经。
我的嘴唇忽然自己动了。
一个陌生的,冰冷到不属于我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钻出来。
林悦,你以为他们给你的那笔钱,真够替你那个赌鬼弟弟还债他们承诺你的,一个子儿都不会兑现。
林悦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我的头转向另一边,视线锁定那个医生。
李医生,你瑞士银行保险柜里的研究成果,密码是你前妻的生日吧真可怜,她早就带着你的孩子,跟你最好的朋友跑了。
医生握着注射器的手,第一次开始发抖。
这些话不是我说的。
是她。
是那个被我锁在门后的我,她的记忆和力量正在渗出来。
在被吞噬的极致恐惧中,我反而获得了一种诡异的清醒。
逃我逃不掉。
清白我根本不清白。
我这个虚假的人格,即将被抹除。
不。
我要活下去。
哪怕只是作为一道影子,我也要活下去。
那就舍弃一切无用的东西。
舍弃对外界救援的幻想。
舍弃对自身清白的执念。
舍弃恐惧,舍弃软弱。
我的共情是最好的伪装。
她的冷酷是最利的武器。
我抬起头,眼泪恰到好处地划过脸颊,用最破碎、最颤抖的声音对林悦说。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让他们别再放了,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林悦和医生对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被彻底玩坏、准备投降的玩偶。
他们不知道。
这场狩猎,现在才真正开始。
6
我的第一个目标,李医生。
她的记忆档案里,有他的一份资料。
洁癖。
尘螨过敏史,急性,足以休克。
很好。
我开始砸东西。
床单被我撕成废布,桌椅被我尽数掀翻。
一个完美的,被逼到崩溃边缘的病人。
林悦尖叫着冲进来。
小雅!你冷静点!
她想来抓我,被我一把甩开。
别碰我!
我用尽全力嘶吼,像一头绝望的野兽。
另一个医生,姓王,冷漠地推了推眼镜。
主体反抗意识依然很强,加大剂量。
林悦立刻向王医生献媚。
王医生您别气,她只是一时想不开。
她转过头,又换上那副令人作呕的温柔面具。
乖,别伤害自己,姐姐会心疼的。
可笑。
这里没有爱,只有牢笼和猎人。
我无视她,踉跄着扑向那张发霉的旧床垫。
双手插进帆布表层,猛地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一股腐烂的尘土味瞬间炸开。
黄色的棉絮,夹杂着无数尘螨的尸骸,在灯光下狂舞。
林悦和王医生同时捂住口鼻,连退数步。
你疯了!
我看着她,脸上扯出一个癫狂的笑。
对,我疯了。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他们没再靠近,只敢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饭点到了。
送饭来的,果然是李医生。
他看着满地狼藉,眉头拧成了死结,将餐盘厌恶地放在门口的地板上。
吃完放门口。
语气冰冷,像在命令一条狗。
我等他走远,才慢慢爬过去。
白米饭,清淡的菜。
我抓起一把从床垫里掏出的,最污秽的陈年棉絮。
然后,将那些致命的佐料,一点一点,均匀地抖落在饭菜上。
我将它们轻轻拌匀,确保每一粒米都沾满死亡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我把餐盘原封不动地推了出去。
一口未动。
半小时后,戴着手套的李医生回来了。
他看到纹丝未动的餐盘,脸上写满了不耐。
在他端起餐盘,指尖触碰到那些被我污染过的食物时,一切还很正常。
直到他把餐盘拿走。
走廊尽头,先是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
接着是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喷嚏。
最后,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和被死死扼住喉咙的喘息。
王医生和林悦的脚步声,慌乱地冲了出去。
快!肾上腺素!
他休克了!呼叫支援!
医疗团队的节奏,第一次,被我彻底打乱。
林悦尖利的声音在走廊响起。
都怪你!你明知道他过敏,为什么让他去收餐具!
王医生在怒吼。
你怎么不早说她把房间弄成了垃圾场!你的监护就是看着她自杀吗!
我靠在冰冷的门上,听着他们的狗咬狗。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微不足道的报复。
我夺回了,第一枚属于我的筹码。
7
李医生被拖走后,囚笼里的空气变了味。
林悦和王医生之间,猜忌像霉菌一样滋生。
这正是我要的。
一个倒下,就轮到他们两个。
她的记忆告诉我,他们之间有更肮脏的秘密。
林悦和王医生,是情人关系。
而这件事,被蒙在鼓里的李医生,是他们最脆弱的一环。
现在,我要亲手砸碎这个谎言构筑的联盟。
第二天,王医生单独进来,名义是身体检查。
林悦被关在门外。
我蜷在床上,用最虚弱的姿态望着他。
王医生……李医生他,还好吗
死不了。他语气很冲,显然还在气头上。
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
我故意用天真的语气问。
那以后,就是你和林悦姐姐照顾我了
嗯。他敷衍地应了一声。
我垂下头,不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模仿着林悦惯用的小动作。
林悦姐姐人真好。
她昨天偷偷告诉我,这个团队里,只有王医生你最懂她,也最……
我故意把话咽了回去。
王医生的动作停住了。
最什么
我猛地抬头,用受惊的表情看着他,拼命摇头。
没什么,姐姐不让我乱说。
我看见怀疑的火星,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这还不够,我需要一把真正的火。
机会来了。
林悦送水进来,习惯性地想摸我的头安抚我。
就在她收回手的瞬间,我指甲轻轻一勾,一枚亮晶晶的发夹,被我无声无息地从她发间剥离,藏入掌心。
她毫无察觉。
等她走后,我摊开手心,看着这枚凶器。
晚上,王医生去了洗手间。
这是他每天固定的时间,也是监控的唯一间隙。
我溜出房间,径直奔向李医生的宿舍。
门果然没锁,他们走得太匆忙,根本没想过我会出来。
我闪身进去,将那枚属于林悦的发夹,放在了他床头的枕边。
一个足以引爆一切的位置。
然后,我悄无声息地退回房间,像个等待审判的幽灵。
第二天一早,外面炸了。
是李医生。
他回来了,不是来上班,是来捉奸的。
王建国!你他妈给我滚出来!你跟那贱人到底怎么回事!
李医生被背叛后的咆哮,震得墙壁都在抖。
王医生在抵赖。
你疯了!我跟她清清白白!
清白那你告诉我,她的发夹为什么在我的枕头上!
我怎么知道!她自己放的!她想害我!
林悦的哭喊声紧随其后。
李哥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是那个小贱人!是她在挑拨!
你闭嘴!
啪!
清脆的耳光声,是联盟破碎的信号。
走廊彻底乱了。
他们的合作,在猜忌和暴怒中分崩离析。
我利用他们内斗造成的监控盲区,找到了天花板通风口里的那个摄像头。
我用床单裹住椅子腿,用尽全身力气,对准那个红点,狠狠捅了上去。
咔嚓。
镜片碎裂的声音,无比悦耳。
我终于得到一小块,绝对黑暗,只属于我的空间。
在这里,我不用再演了。
8
监控的盲区,就是我的自由区。
我不再需要扮演那个脆弱的受害者。
那三个人的内斗,是我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彼此猜忌,互相监视,对我这个病人的防备降到了最低。
原生人格的记忆,是刻在我脑中的地图。
我花了三天,摸清了这里的构造。
逃离路线只有一个。
通风管道。
我撬开栅栏,钻入狭窄的黑暗。
冰冷的铁皮划破皮肤,我感觉不到疼。
我的目标,中央控制室。
记忆告诉我,那里是整个计划的核心。
我从控制室的通风口跳下,身体落地悄无声息。
一面巨大的屏幕墙,瞬间攫住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那不是监控录像。
而是一个高规格的视频会议。
屏幕对面,坐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
我那对雍容华贵的父母。
父亲把玩着雪茄,姿态威严。
母亲端着红酒,妆容精致。
他们正和一个外国专家讨论我的治疗进程。
我听见母亲优雅而冰冷的声音。
史密斯教授,我们投入了这么多,这个‘副人格’的清除进度太慢了。
那个白人老头在屏幕里恭敬地回答。
请放心,夫人。目标的精神防线已经崩溃,我们很快就能得到一个‘干净’的,符合标准的完美成品。
成品
我父亲开口,语气里满是商人的算计和厌恶。
我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她身上的污点必须清除,我绝不允许家族声誉,因为一个瑕疵品受损。
我的血液,一寸寸冻结。
污点。
瑕疵品。
成品。
在他们眼中,我甚至不是人。
屏幕的角落,显示着项目的真正名称。
《家族污点清除计划》。
他们不是在治病。
他们是在清理一件让他们蒙羞的垃圾。
我浑身发抖,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悲鸣。
会议室里的人,瞬间朝我看来。
我看到屏幕上,我父母脸上的震惊,迅速变为极致的嫌恶和杀意。
那眼神,像在看一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蟑螂。
父亲拿起通话器,通过控制室的扬声器,下达了指令。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像在宣判一件物品的死刑。
启动最终预案。
彻底清除副人格。
原生人格若无法控制,一并处理。
处理掉。
走廊外,警报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同时炸响,正朝这里疯狂涌来。
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待处理的废品。
我的敌人,不是什么医生。
而是给了我生命,又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父母。
9
门外是安保人员的撞门声。
门内是我无边无际的地狱。
希望的微光刚刚亮起,就被一盆来自血亲的冰水,彻底浇灭。
一并处理。
那四个字,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
作为受害者的我,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就在这片精神的废墟之上,我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来自我的内心深处。
是她。
那个被我视为洪水猛兽,死死锁住的原生人格。
她没有嘲笑我的天真,也没有趁机吞噬我。
她只是在血脉冻结的死寂中,平静地问。
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那对男女视我如草芥的嘴脸。
我看到了他们眼中,那不加掩饰的冷漠与杀意。
他们才是我们的敌人。
受害者的我,第一次,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我不再对抗,不再恐惧。
我们本就是被同一双罪恶的手,撕裂的同一个灵魂。
如今,我们拥有了共同的仇恨。
一股冰冷的、绝对理智的力量,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
那些被尘封的,属于她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精神撕裂的痛苦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与强大。
我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受害者。
也不再是那个偏执的加害者。
我是一个全新的怪物。
一个继承了所有理智与疯狂,所有记忆与仇恨的,复仇者。
我猛地冲向控制台。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掠过,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这是属于原生人格的肌肉记忆,她对电脑的熟悉程度,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家族污点清除计划》的所有资料,被我从层层加密的数据库中揪了出来。
那段未经删减的火灾录像。
所有关于人格诱导分裂的实验数据。
以及刚才那段,我父亲下达一并处理指令的,完整通话录音。
砰!
控制室的门被蛮力撞开。
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涌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
在他们扑上来的前一秒,我敲下了最后一个键。
回车。
发送。
目标:全球顶级新闻网络,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国际人权组织。
我给这份来自地狱的礼物,只写了三个字的标题。
我活着。
屏幕上,数据上传的进度条飞速加载。
10%……50%……99%……
发送成功。
我平静地举起双手。
转过身,对着那群冲进来的安保人员,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的游戏,结束了。
他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10
一年后。
新闻头条铺天盖地。
《震惊世界的豪门虐待案宣判,XX集团创始人夫妇被判终身监禁》
《家族污点清除计划曝光,现代版人体实验令人发指》
《正义终将到来:专访地狱归来者的代理律师》
我的父母,因非法监禁、故意伤害、反人类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终身监禁,永无假释的可能。
他们引以为傲的家族企业,在丑闻的冲击下,股票崩盘,最终破产清算。
王医生、李医生、林悦,以及所有参与这个计划的人,也都受到了法律最严厉的严惩。
他们被吊销一切从业执照,在牢狱中度过余生。
而我,因案发时为限制行为能力人,且处于被诱导的精神创伤之下,所有行为被判定为正当防卫和紧急避险。
无罪释放。
并且,作为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继承了父母被冻结后,仅剩的那一部分合法财产。
虽然不多,但足够我开始新的生活。
……
场景切换到海边的一座无名小城。
阳光温暖,海风和煦。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心理咨询室,挂在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我的新名字。
我不再是那个豪门里见不得光的污点。
我只是我自己。
我的咨询室,不以盈利为目的。
专门为那些和我有过类似创伤经历、被原生家庭伤害过的人,提供免费的心理援助。
我将我经历过的地狱,变成了渡人过河的桥。
最后一个镜头。
我站在咨询室的穿衣镜前,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镜中的我,不再分裂,不再有两个声音在脑海中争吵。
我的眼神,平静、温和,却又带着一丝无法磨灭的坚定。
我彻底与过去的一切,断舍离了。
我原谅了那个锁上门的、冷酷的自己。
我拥抱了那个被制造出的、脆弱的自己。
但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那些把我推入深渊的人。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平静且完整。
这是我赢得的,永不被夺走的自由。